陆篆叹息：“饭是我请的，人家主动提出喝酒已经失礼，再推脱的话恐怕人家要以为我心疼饭钱了。”
顾小凡撇撇嘴，说不过他了。
“对了，学长你老家哪儿的？”
陆篆睁眼看了看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本市的。”
“啊？”顾小凡惊讶地看着他：“原来跟我一样啊！家在本市不是更方便？回去让你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养养胃啊。”
陆篆眼帘微垂，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开口：“我妈已经不在了。”
顾小凡一愣，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陆篆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很平淡：“车祸，跟我爸一起出的事。”
“……”顾小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难怪从没听他提过自己家里的事，原来他经历过这么大的变故。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能做到这么平静地说出那样悲伤的过往。是不是现在他这么深沉淡漠的秉性也跟这个有关？
“对不起，我不知道……”终于开口，却只能喃喃着自责。
“没事。已经好几年了，最艰难的时候早就过去了。”陆篆摆了一下手，像是安慰。
一时无话，就两个人的包间显得十分安静，他的脸浸在灯光下，温润平和，却覆着一层朦胧，像是置身别处，距离很远。
顾小凡很想继续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被这突来的默然阻止，终究没再开口。
没一会儿，陆篆的脸色渐渐好看起来，看来药已经发挥作用了。本来还想再休息会儿，包间门忽然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服务员怯怯探进脸来：“请问……您现在好点儿了么？需不需要给您叫医生？”
陆篆摇摇头，礼貌地道了谢，朝顾小凡招了一下手：“我们还是走吧，不然待会儿来的可能就是老板了。”
顾小凡见他还能开玩笑，暗暗松了口气。刚想要去扶他，他已经自己起身朝门口去了。服务员连忙躬身相送，看那模样，是再也不想招待这种麻烦的客人了。= =
结完帐出门，天已经黑透了。
“老金他们都知道你有胃痛的毛病吧？”跟着陆篆朝停车场走时，顾小凡忽然问。
陆篆点点头。
难怪之前说到喝酒，几个人就都盯着他瞧。临走的时候老金又指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明显是想指责又不敢指责的样子嘛。
她犹豫了一瞬，瞟了一眼陆篆的侧脸，轻声问：“那……他们知道你家里的事吗？”
“他们是否知道我不清楚，反正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可是你跟我提了啊……”顾小凡呐呐地提醒他，说完又觉得这话太唐突，可是具体唐突在哪儿，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因为在掏车钥匙，陆篆好一会儿都没做声，直到坐上车，才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说说别的事情，就不觉得胃那么难受了。”
顾小凡“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只是这个原因么？为什么她觉得这么失望？
也许是因为刚才有一瞬间她已经觉得离陆篆的距离比之前更近了一点，但现在又拉开了……
夜风从窗缝中钻进来，把顾小凡的刘海吹得胡乱飞舞起来。她趁机偷偷去瞄陆篆的侧脸，依然那么淡然和平静，却她看在眼里的感觉却变得大为不同了。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顾小凡拿出来一看，是黄薇薇发来的短信。
“进展如何？”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陆篆，敲字回复：“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貌似动真心了……”
本来还以为黄薇薇会震惊一下，谁知她很快就回复了。
“哈，早就看出来了！只有你自己白痴的认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仅仅是在报复汪婧！”
“……”有这么明显？
黄薇薇不消停，又追加了一条回复：“顾流氓，加油吧！你能把他磨得答应做你师父，还不能把他磨得做你男友？”
顾小凡贼眼一亮，瞥见陆篆盯着自己的眼神，又立马心慌地避开。
陆篆扫了她一眼：“古古怪怪的，在想什么呢？”
“唔……我在想……”顾小凡眼珠直转悠，含糊不清地道：“你觉得尹启荣说的那个笑话怎么样？”
陆篆一愣：“哪个？”
“就是我是杨过，你是小龙女那个……”
陆篆沉默了一瞬，扯了扯嘴角：“挺好笑的。”
顾小凡忽然紧紧盯着他：“那如果这不是笑话，是事实呢？”
车陡然一个刹车停下，陆篆直视前方，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明天来工作室找我，正式开始上课。”说完又发动汽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小凡本想再说一遍，但眼珠一转，什么也没说，乖巧地点了点头。
是害羞了吧？故作镇定是不？她懂的……
说起来，顾小凡别的不行，暗恋可是把好手。这事儿三个舍友可以证明，当初她对祁峻那满心满意的劲儿还历历在目呢！所以舍长张悦曾深沉地发表过这样一个理论——本校最恐怖的事情有三：食堂的菜忽然油水多了；常教授忽然对你笑了；顾小凡暗恋某人了。
无论哪一件都是不正常现象，都会导致不可估计的后果。
其实顾小凡不会危害社会，她只会一门心思地钻研此道，并将满腹辛酸委屈诉与舍友，痛苦大家，圆满自己。
比如现在，她也不过是乖乖与陆篆告别，然后痴痴地朝车屁股凝望罢了。然而等车一离了视线，她就奔放地摸着下巴淫|笑开了。
不是说抓住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么？赶明儿抽空回家一趟，向母上大人学习学习养胃之术，回来再徐徐图之……
咩嘿嘿嘿……
可能真是太过得瑟，顾小凡都忘了此时还在校门口，所以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虎视眈眈、越走越近，准备上前来盘问的门卫大叔……
然后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被扣在传达室愣是进不了校门。= =
也合该她倒霉，最近学校里刚出了件外来人员入校诈骗的案件，学校查的严，超过晚上八点进校门的统统要出示学生证。
出门那会儿，顾小凡被黄薇薇催着换衣上妆啥的，哪里顾得上学生证？黄薇薇也是为她着想，给她化的那妆怎一个浓字了得，所以门卫大叔死活不相信她是本校学生真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顾小凡坐在传达室的塑料椅子上急的抓耳挠腮，偏偏黄薇薇这厮这会儿正在商场放她干爹的血，完全指望不上。她倒是想过要请她师父来救援，可是想起他还不舒服着，始终没有拨出那个电话。
正走投无路，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从传达室的窗口边经过，顾小凡当头一盆鸡血，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哎那谁！秘密武器！天才制图员！学弟！啊啊，邵年！！！救命啊~~~”
门卫以为她是要冲出去，连忙大步飞奔过去拖住她胳膊，于是邵年转过头时就看到一张扭曲的脸贴在玻璃门上，一只胳膊还被门卫大叔反拧着，情形那叫惊心动魄。
“学……学姐？”好不容易认出那张脸来，他赶紧快步上前：“你怎么了？”
“快帮我证明一下，咱俩一个系啊！”
邵年立即就明白了，赶忙跟门卫大叔解释，可惜他不善言辞，憋得面红耳赤也只说了个大概，最后只有拿了自己的学生证出来做担保，甚至把系主任的电话都掏出来了，示意门卫大叔随时验明真身，这才把顾小凡赎了出来。
顾小凡感激不已，早就把初识时的那点儿小插曲忘了，连连道谢。不过这模样倒把邵年给吓到了，谁能接受一个土匪忽然转变成良家少女啊，心脏刺激很大的好不好！
顾小凡丝毫不觉，得知他真身后的膜拜加上现在的感激，双重情绪爆棚，当即就拉他往超市拖：“走走走，想吃啥我请客，别跟学姐客气！”
邵年想说不用了，可顾流氓只当他客气，力气大得跟吃了菠菜后的大力水手似的，硬是把他拽进了超市。
刚进门，正好赶上有人出来，顾小凡没顾上，一头撞了上去，那人手里的东西顿时哗啦啦撒了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顾小凡忙不迭地弯腰去帮他捡，忽然看到那人的脸，抽了一下嘴角：“小猪哥？”
朱奇同学看也不看她，默默蹲地捡东西，顾小凡看出那是一盒一盒的香烟，嘴角抽的更厉害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想抽，有点心烦……”朱奇同学继续捡烟，脸上是酒醉未醒的茫然和痛失所爱的落寞。
想起酒店的事儿，顾小凡也惆怅了，看着他半晌也没动一下。
好一会儿，邵年的脑袋探了过来，看看朱奇，又看看顾小凡，终于忍不住小声插话：“那什么，这不是香烟，只是包装像罢了，其实里面装的都是口香糖。”
顾小凡的脸僵了一下。
朱奇浑身一抖，来不及捡剩下的“烟盒”，站起来就跑。
顾小凡的脚已经踹了过去，却落了空，被眼疾手快的邵年拦腰从后抱住，还不解恨的大骂：“小猪哥你个混蛋，耍我是吧？诅咒你一辈子忧郁啊我呸！”
眼前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顾小凡一愣，身后的邵年也愣了一下，松开了手。
“刚才闪光的是什么？”
“……不知道。”
顾小凡想了想，无果，没好气地朝小猪哥的背影又骂了几句，复又扯他进超市。
邵年哭笑不得。
据老金说这是他老板新收的徒弟，不会是搞错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钱包被偷了，身份证不幸遇难，今天去补办了，回来没写完，所以先更这些吧，回头我再补上，虎摸美人儿们╭(╯3╰)╮
——————补完鸟，送上迟到的祝福，美人儿们六一快乐╮(╯▽╰)╭
☆、第五章（1）
第二天是周日，顾小凡起了个早，去无为上课之前，先抽空回了趟家。
顾大人给高三学生补课去了，顾夫人一早就对着二宝一家子数落自己女儿怎么怎么没良心，那么久都不回来一趟，那个没良心的就风一样的闪进门了。
“妈，我回来了！”
顾夫人转头去看时，就见顾小凡手里提着只方方正正的小包，心中一暖，心想闺女到底大了，回来还知道带东西。正要热情地迎上去，就听她说：“您给我做点清淡养胃的，我待会儿带走。”说着把小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个饭盒递了过来。
顾夫人面无表情地接过饭盒，顺手给了顾小凡一个爆捶，然后蹲到二宝跟前继续数落那个没良心的去了……
顾小凡捂着脑壳嗷嗷叫了两声，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到底是自家闺女，顾夫人为人师表，也不跟她计较了，最后不仅喂了顾小凡一顿丰盛早饭，饭盒也终究被塞满了。
“你是不是胃出毛病了？怎么忽然想吃清淡养胃的东西了？”顾夫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来不及解围裙就问顾小凡。
“不是我……”顾小凡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喘了口气：“是我师父。哦，对了，我还没说呢，我认了个师父，可厉害了，人家是三届全国设计冠军呢！”
顾夫人的眉头挑了起来：“不太可能吧，你这样的，遇到的顶多是骗子，真这么牛会收你做徒弟？”
“……”顾小凡默默抬头：“妈，其实我不是您亲生的吧？”
顾夫人又赏了她一个爆捶！
临出门前，顾夫人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怎么好长时间没听你提起汪婧了，以前她还常来家里玩儿的啊？”
顾小凡的脸色僵了僵，没做声。
“怎么了？闹矛盾了？”
“不止，”顾小凡背着包出门：“绝交了。”
“啊？”顾夫人一把扯住她胳膊：“怎么回事儿？说清楚再走。人家汪婧勤奋上进、文文静静的，肯定是你耍脾气了吧？你们俩以前不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那会儿非要跟她报一所大学的人是谁啊？”
顾小凡无力地扶住门框：“我那会儿年轻不懂事儿，您就别再提醒我了。”
顾夫人对着她的后脑勺又捶了一下：“顾小凡，要是你错了就赶紧去道歉，别摆小姐脾气啊，人家汪婧家里不容易，你怎么不体谅着点儿？”
“对，她不容易，她上进，所以她偷了我的创意去参赛，人家现在是新任设计冠军，早就不是你女儿能攀得上的了。”顾小凡低头，从单肩包里找出当初被她撕下来的杂志内页，递给她妈：“喏，自己看，这草图我在速写本上画时您也看过，她抄了我的创意获了奖。”
顾小凡虽然一向嘻嘻哈哈没正形，却从不会污蔑栽赃，顾夫人对自己女儿的品行还是知道的，现在见她表情这么严肃，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八分，等仔仔细细看完，更是半晌无言，目瞪口呆。
顾小凡摊摊手：“原来您也瞧着她各种好，可见被她骗真不是我智商低。”
顾夫人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呸！你智商不低能交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做朋友？”
“……您刚才还夸她好来着。”
顾夫人不理她：“我告诉你顾小凡，以后在外多长几个心眼儿，别什么人都当朋友！哦对，还有你那什么师父，他说他三届冠军你就信了啊？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才会落到被背叛的下场，我跟你说……”
顾小凡捂捂耳朵：“妈，我师父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人家要骗会只骗您一顿饭么？这也忒廉价了。”
顾夫人又要抬手捶她，被顾小凡眼尖抢握住手腕，没能得逞，愤懑的道：“你懂什么？你妈平时教务工作多忙啊？难得周末休息一下还要给骗子做饭，我容易么我？以前给一白眼儿狼做过饭已经亏了，现在还要给另一个骗子做饭！我以后只给我家里人做饭，将来除非你带我女婿回来，否则休想我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