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这阵子,多谢你了,”她诚挚地看着他,“当初在西川救了你,是我做的最合算的一笔买卖。”

慕十八终于有些害羞了:“这…这…王爷你忽然这么客气,我真的好不适应…”

“其实,现在你不用陪着我了,”慕梓悦斟酌了片刻道,“我虽然中了毒,可总还有些武艺傍身,你身为武林盟的三公子,盟中事务繁忙,总不能一直这样在外游荡,你的结义兄长上次就颇有微词,我还听说,你还有一个未婚妻正等在盟里要和你成亲,你毫无音讯这么久,人家姑娘还一直等着你,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慕十八的脸色有点变了,悻悻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说老实话吧,我现在对女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这点你要负责,弄了这么大的阵仗,我真以为你断袖了,也真以为只有断袖才是人间真情,现在倒好,你摇身一变,居然是个实打实的姑娘家,你让我怎么办?”

慕梓悦不由得啼笑皆非:“你让我怎么负责?变回个男人娶了你?”

“不管了,总之我要回去,就带着你一起回去,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怎么放心?”慕十八皱着眉头道。

“这…万一事情败露,可是会给你们武林盟带来灭顶之灾的,你们武林盟众人再武功盖世,也抵不住官军的铁蹄!”慕梓悦劝道。

“那就正好,我们不回盟里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游山玩水。”慕十八兴致勃勃地说。

慕梓悦有些头痛,只好先把这个争执搁在一旁:“先不能走,估计他们会再盯我们两天,只要我们不露出什么破绽就会撤了,然后我们就去城里探探慕大他们的消息,我有点担心,不知道那几个人在弄什么蛾子。”

自从她身体稍稍好转之后,便派了好几拨人到京城打探手下的消息,却无一不铩羽而归,她不知道她的遗书和丽太妃的承诺会不会有效果,深怕自己害死了那一群忠心耿耿的侍卫。

慕十八咬着牙道:“难道他们会这么无情无义?逼死了你不说,居然还会拿府里的仆人和侍卫出气?”

慕梓悦苦笑了一声,心里想起了夏刀架在李裕脖子上的那把刀,她对夏亦轩,可是半点把握都没有,那个冷酷的瑞王爷发起狠来,又会有什么顾忌?更何况,沈若晨几天前在这里喝酒时曾说过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她思来想去,他们想要知道她是不是活着,最可能就是拿她最看重的人开刀。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放在一年前,她踌躇满志的时候,哪里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狼狈万分的地步?

只是这一次,慕梓悦的推测却是落了空,自从那日以后,夏亦轩、沈若晨、方于正都不见踪影,安插在镇里的暗桩经慕十八的查探,也十去八/九。

慕梓悦有些不解,按照她对夏亦轩和沈若晨的了解,这两个人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子,尤其是夏亦轩,从他多年前就开始怀疑她的性别就可见一斑。

没了这些个人,沐风酒家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不,比以前好多了,进来的食客忽然发现,酒铺里多了一个热情爽朗、大大咧咧的男子,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他长得很是俊朗。这个男子十分好客,进来的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都能聊上几句,不过若是有人多看老板娘几眼,他的脸便立刻沉了下来,盯着不放,就好像盯着小偷一样。

那田秀才居然还没被吓跑,偶尔还会到铺子里来要壶酒,只不过再也不敢和慕梓悦搭讪了,只是有时候偷偷瞟上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慕梓悦有些怅然,这大半年来,挣扎在生死存亡之间倒没什么感觉,可自从见了那几个人以后,她的心中百味陈杂,是爱还是恨?她分不清楚,也没有必要分清楚了。

坐在柜台后面,她不自觉取出了那两截断笛,笛身温润翠绿,唯有断截处锋利狰狞,看着看着,夏亦轩断笛时那伤心欲绝的神情便涌上眼前。

她的胸口一阵抽痛,几乎忍不住便抬起手来,想朝着眼前的幻影轻抚上去,抚平他眼底的哀痛。只是她的左手再使劲,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她垂首一看,只见从手肘处起,沿着经脉,依稀有两指多宽的黑气,愈到指尖,黑气愈浓,若是哪一天,这黑气到了胸口,只怕便是自己身死之时。

这辈子她是回不了京城了,也不知何时会魂归天外,痛得一时,总好比痛过一世,总有一天,时间会抹平一切,那些人会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傲慢不逊的广安王,会忘记了那一段肆意张扬的时光。

等到他们都年岁大了,偶尔在清风明月之下踱步,或许她的面容会在他们脑中一闪即逝,只是那曾经浓烈的爱与恨都会像月光一样渐渐凉去,一如曾经浓墨重彩的画卷,终究会被时光拂去了曾经的鲜衣怒马…

想着想着,她的眼底渐渐地有了一层水汽。

“你们都听说了没,京城可热闹了…”

“怎么没听说,这可是大事啊,据说那瑞王殿下威武不凡,俨如天兵天将下凡。”

慕梓悦蓦地回过神来,屏息细听。

“只是那西陵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听说他们的领头的那个长得青面獠牙,有万夫不当之勇啊。”

“夺了我们两座城池呢,据说连征西军都节节溃败。”

“真的?哎你听说了没有,征西军的将军据说被处斩了,这才人心涣散的。”

“嘘,小声点,据说西陵国还说了…”

那几个闲聊的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了起来。

慕梓悦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断笛,倏地站了起来:“什么?你们说什么!”

门帘一下子被掀开了,慕十八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进来,脸色凝重,紧紧地盯着慕梓悦道:“梓悦,出大事了!”

慕梓悦心中一沉:“怎么了?”

“西陵国突然进犯,夜袭边境,连下两城,齐王夏云冲叛乱,瑞王夏亦轩率平南军十万援驰西川!”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好心疼梓悦。

打仗鸟,,,这下大家都有事情做鸟~~

60第60章

西陵国此次以威武大将军为帅,率二十万大军压境,和夏云冲一西一北,遥相呼应,预谋已久,气势颇盛。

夏亦轩领着十万平南军,一路急行军,十日后便到了西川地界。西川地区下辖十郡,小县城无数,雎山、宁边、潞阳、广迁、四郡直接和西陵接壤,先帝在位时,便和西陵国纷争不断,两国各有损伤,到了五年前,西陵国各皇子争位,先帝也因为李党无力和西陵国开战,两国倒是相安无事。

夏云钦和夏亦轩得到战报,原本计划是先平齐地,再伐西陵。毕竟齐地在大夏腹地,夏云冲又是皇储,如果让他成了气候,实在是心腹大患;而征西军常年驻守西川,又多次曾和西陵国对战,两军对垒,就算不能大胜,守城却应该没有问题,等夏亦轩收拾了夏云冲,腾出手来,再援驰西川。

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征西军居然如此溃败,短短几日之内,潞阳、广迁两郡丢失,眼看着西川门户大开,夏亦轩只得紧急调军,亲率平南军开往西川。

夏亦轩将大军驻扎在广阳郡,和雎山、宁边两郡的驻军形成了一个三角之势,将西陵军牢牢地围住。

广阳郡中人员杂乱,除了平南军,还有败退下来的四五万征西军,更有一些难民,一时之间,乱象丛生。西陵军虽然大胜,却并没有趁胜追击,据斥候来报,西陵国和潞阳、广迁两城往来频繁,显然也在调兵遣将,这倒是给了夏亦轩时间。

中军大帐设在城东,临时征用了一个西川富户的府邸。夏亦轩站在大厅前,望着西川的地势沙盘,眉头紧锁。

刚才他召见了潞阳和广迁的征西军将领,两名将军应洛、曲军毅虽然连声请罪,但面上却有不服之色,应洛更是递上了一张檄文,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这上面所说,到底是真还是假?”

檄文夏亦轩早已看过,上面的文笔犀利,字字句句直戳他的内心痛处。

“…今大夏奸佞遍地,夏主无能残虐,豺狼为心,罗织罪名,诛杀忠臣良将,无所不用其极。前有帝师鲁齐胜,后有征西、定北两军总帅广安王,灭门惨祸,人神共愤。

大夏乃西陵之邻国,古语云,千金买邻。西陵无时不敢或忘,现大夏有帝星降世,齐王夏云冲,谋略过人,心怀天下。西陵愿救大夏于水火,扶明君以日月,试看今日大夏,竟是谁家天下!”

夏亦轩朝着他们两个人缓缓地看了过去,眼神冰冷:“怎么,你们信了不成?居然拿广安王和那鲁齐胜相提并论,其心可诛!”

说罢,他一拍桌子,神色显然是怒极。

应洛和曲军毅对视一眼,显然并不相信。“王爷,卑职等几番上奏请陛下派遣广安王巡军以定军心,可广安王迟迟未至,坊间传言尘嚣日上,好些人都绘声绘色,说的军中将士们都心寒啊…”

夏亦轩沉声道:“都有些什么传言?”

“卑职不敢说。”两个人都十分为难。

“但说无妨,本王恕你等无罪。”

应洛沉吟了片刻,终于迎向夏亦轩的目光,神色惨然:“王爷,这些传言,卑职听了都夜不能寐,和曲将军痛哭了好几次。听说…听说老广安王和王妃都被先帝毒毙,慕王爷也被陛下…设伏诱入宫中,剧毒毙命、乱箭穿心,又一把火把尸首烧了,对外谎称失踪…”

夏亦轩几欲晕倒,半天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一派胡言!”

应洛的眼睛一亮:“那慕王爷是没死?”

夏亦轩语塞,脑袋一阵阵抽痛,揉了揉太阳穴,低叹道:“他…他一定还活着,我也找不到…他…”

应洛将信将疑,也叹了一口气道:“王爷,你也知道,征西军是开国的时候先广安王一手建成,现在的征西军,不仅在老王爷的率领下,四处征战,更曾经和小王爷摸爬滚打,军中将领都和小王爷感情甚笃…”

“就为了这个,你们吃了败仗?军国大事,你们就当成儿戏?你们以为这样,梓悦就会夸赞你们了不成!”夏亦轩脸带怒容。

曲军毅沉声道:“王爷,兵士们心伤广安王,此乃兵败的其一,其二是因为西陵国领兵的将军十分厉害,用兵如神,更对我方的军力了如指掌,我和应将军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应洛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我与此人对阵过一次,十分奇怪,他戴着一个银制的面具,□一匹白马,使了一杆银枪,十分了得,军中无人能出左右。他对征西军十分熟悉,而且…”

应洛有些吞吞吐吐了起来。

夏亦轩的眼神犀利:“而且什么。”

“没什么。”应洛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

夏亦轩心中狐疑,面上却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训诫了他们几句,吩咐他们回去整备军纪,戴罪立功,如若再有消极怠战之事,严惩不贷。

只是应洛和曲军毅却双双跪倒在地,双眼通红:“王爷,我等丢了城池,吃了败仗,无颜再面对陛下,恳请王爷立刻缴了我等的帅印,是杀是罚,毫无怨言。”

夏亦轩默默地看着他们,一语不发。

应洛是慕梓悦的亲信,他仅比慕梓悦大了六七岁,算得上征西军中最年轻的将军,若不是心灰意懒,消极备战,他也不至于会这么轻易就丢了潞阳。他心中难过,咬了咬牙道:“王爷,卑职交了帅印之后,你就将我的手下就地编收了吧,以免到时候军心不稳,贻误战机,我…”

他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的平南军整编了你征西军,从此之后,这大夏便再也没有征西军这个名号了?”夏亦轩缓缓地问道,语气森然。

应洛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夏亦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蔑地道:“这就是慕梓悦带出来的将军?这就是慕梓悦带出来的兵?”

应洛和曲军毅又惊又怒,愤然道:“王爷,你休要侮辱广安王!”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们休要丢慕梓悦的脸,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夏亦轩疾言厉色地道,甩袖出了大厅。

他满心的怒意和悲凉无处可泄,在府邸中疾步走了几圈。只是驻军千头百绪,又加上平南、征西、广阳府军三军都在一座城内,一不留神便会生出事来。当地官员和军中下属如流水般地求见,他不得不强自按捺,处理军务。一直到了酉时,他这才回到了自己卧房,刚刚用过晚膳,侍卫便来报沈大人求见。

沈若晨风尘仆仆,刚刚从齐地的前线赶到西川。夏云冲对此番叛乱谋划已久,不仅编撰了慕梓悦的流言,还把鲁齐胜吹嘘成堪比比干的忠臣,死谏昏君,却被昏君所害。

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个文采出众的鲁姓男子,谎称是鲁齐胜之子,振臂一乎,居然有好多文人都听信了他的谎言。

和齐地接壤的平鲁地区也流言四起,慕梓悦曾经惠及平鲁,军民都十分敬仰,这样的流言让人心惶惶。

沈若晨和曾经的惠州府尹徐福才、现任的户部侍郎一起赶赴平鲁,眼看着好不容易在慕梓悦的努力下渡过天灾的平鲁刀兵四起,百姓流离失所,他满心愤懑无以言表,奋笔疾书写了一篇《斥齐贼檄天下文》,痛斥夏云冲,揭露了他的阴谋,酣畅淋漓,犀利鲜明,文才斐然,令平鲁文人争相传颂。

沈若晨的咳嗽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夏亦轩的面前,只见他脸色惨白中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潮红,眉头微蹙,显然心事重重。

“王爷,军情如何?”他缓缓地问道。

夏亦轩面无表情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下官晌午便到了广阳,在城中走了一圈,有件事情,不得不和王爷来商量。”沈若晨忧心忡忡地道。

夏亦轩接过侍从奉上的茶,冷淡地说:“沈大人远道而来,何不先去歇息片刻?”

沈若晨一怔,苦笑了一声道:“我哪里还有心情入眠?今日我在酒楼,听几个府兵头目在说征西军的事情,说是那应洛应将军在和西陵军对战时落败,那西陵军的主帅明明可以杀了他,却不知为何故意放他回了城。”

“那又如何?难道你怀疑他…”夏亦轩心中一凛。

“下官不懂军事,但却不得不提醒王爷,征西军军心不稳,又出了此种军家大忌之事,是不是到了必须整编、调整将领的时候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沈若晨低声道。

“沈若晨,这征西军是梓悦的心血,你逼死了梓悦,现在还想让他最看重的征西军土崩瓦解不成!”夏亦轩脑中紧绷的弦一下子便断了,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沈若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气血上涌,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侯在门外的家仆一下子冲了进来,抱住了沈若晨,抹着眼泪忿然道:“瑞王殿下,我家主子没日没夜地从京城到平鲁,又从平鲁到了西川,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你摸摸,人都快烧成一块烙铁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刺激他!”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顺手虐虐沈大人~~

61第61章

夏亦轩身后立刻拍马窜出了一个人迎了上去,正是平南军中的一员猛将俞献飞。两个人刀枪相击,瞬间便战在一处。

夏亦轩凝神细看,只见那西陵将军枪法凌厉,双臂力有千钧之势,一支银枪仿佛蛟龙出海,令人目眩,他手下的这位俞将军,在平南军中数一数二,却只能勉强和他战了个平手,数十招一过,人马都渐渐处于劣势。

夏亦轩看了一会儿,心中疑窦丛生,那人的枪法和身法带着几分中原武林的影子,又融汇了西陵大开大合、直截有效的招式,若是没有在大夏和西陵各呆过很长时间,不可能有这样的融会贯通,更何况,此人兵法娴熟,用兵如神,照理说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可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大夏和西陵有这么一号人物?

“当啷”一声,场中两人枪刀交加,俞将军狼狈地歪了歪身子,头盔歪斜,立刻险象环生。

夏亦轩吩咐鸣金,俞将军虚晃一刀,拍马正要后撤,只见那人紧追不舍,居然在马镫上站了起来,轻叱一声,一枪刺向他的后颈,俞将军勉力把头一低,那一枪贴着头皮而过,头盔一下子便飞出了老远。

平南军的弓弩手数箭齐发,那人回枪自救,一杆银枪舞得周身都泛起了一道银光,宛如天神一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姓夏的,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我今天定要让你的血来喂我的银枪!”

夏亦轩一摆手,吩咐自己的队伍后撤百米,自己则站在原地,盯着场中那个人的身影,脑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要是这人再稍矮一些,那身姿和在赏春宴中骑马比箭的慕梓悦是如此地相像…难道…慕梓悦真的象沈若晨说的那样叛国了…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冷冷地喝道:“本王在此,你藏头露尾,不算英雄,有本事摘了面具和本王一战!”

那人的身形一顿,拍马又向前冲了过来。

夏亦轩身后的亲卫刚要迎上去,却见夏亦轩冷叱了一声,□黑马一声长鸣,他弯腰取弓,右手往后一探,一支银箭架在手中,弓如满月,箭如闪电,朝着那人激射而去。

那人大笑了两声,往侧旁一让,整个人半挂在奔驰的白马上,那支银箭几贴着他的手臂而过,扎在了地上,几乎是在同时那人取弓、拿箭、射箭一气呵成,眨眼间,两个人对射了四五箭,箭箭犀利,射得精彩,躲得绝伦,让身旁的人看了都把心吊在了半空。

夏亦轩心中一阵激荡,这情形,几乎和赏春宴上和慕梓悦的对射一模一样,只不过靶心换成了真人。眼看着那人到了面前,一杆银枪朝着他的胸口直刺而来,夏亦轩挥刀一档,沉声道:“你到底是谁?和慕家有何渊源?”

那人的银枪显然滞了滞,眸色凄厉,语声带着无尽的悲愤:“我愧见先人于地下,姓名早已埋于尘土,等我取了你等的狗命,自会自决以谢天下!休要再提!”

夏亦轩的心突突跳了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却一下子又无法把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刀光剑影之下,他勉力和那人过了两招,忽然问道:“梓悦呢?慕梓悦可在你处?”

那人楞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齿地道:“呸,慕家的人都被你们杀光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最狠不过帝王家!”

说着,他的手中银枪疾刺,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是恨极了夏亦轩。

夏亦轩虚晃一刀,不退反进,左手往前一探,抓住了他的枪把,两个人一使力,两匹战马唏溜溜地转起圈来。

就在此时,就在此时,平南军的身后传来一阵影影绰绰的喊杀声,依稀就在广阳城边上,平南军将领们都脸色一变,回头一看,只见被城墙挡住的地方,半空中尘土飞扬,厮杀声越来越近。

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把银枪往后一拖,手一挥,他身后的西陵军呼喝着便疾驰了过来:“姓夏的,今日就让你尝尝首尾受敌的滋味!”

厮杀声震耳欲聋地响起,西陵军二三万兵马和平南军瞬间便搅在了一处,刀光四起,不时听到兵刃砍在骨节肌肉上的闷响。那人的银枪犹如蛟龙,四周几乎无人近身,他四下搜寻着夏亦轩的身影,却见夏亦轩站在战团之间,四周数十个黑甲侍卫围着,毫发无损。

那人的瞳孔一缩,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只见原本有些慌乱的平南军前后分为两阵,一半迎战西陵军,而另一半却朝着身后的广阳城严阵以待。

城墙外的厮杀声也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能看到一队人飞奔而来,那人刚想呼喝合围,忽然发现,那飞奔而来的人马个个都东倒西歪,败象已现!而在那群人的身后,赫然就是征西军的人马,举着黑色蟠龙的征西军大旗,紧咬着那些败军追杀而来!

西陵军身后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那人恍若未闻,咬着牙,依然催着战马往夏亦轩所在之处直冲过来,他身后的人急眼了,嘶声喊道:“将军,将军快撤!来不及了!”

鸣金声一阵急过一阵,夏亦轩极目远眺,神态闲适,眼看着那威武将军在侍卫的力阻下不得不后撤,平南和征西两军前后夹击,西陵军大败溃逃。

这场厮杀,一直从巳时杀到了申时,大夏军大获全胜,西陵军一直从广阳溃逃到了潞阳,战况传来,整个广阳城一扫以往颓废之气,军心大振。

夏亦轩收兵回城,顾不得和众将领庆功,急急地便往自己临时的府邸而去,府中的侍卫和仆役都眉开眼笑,一见到他便连声恭喜,他却无心应答,快步来到了沈若晨的房间。

沈若晨正卧床休息,不过早已经收到了喜报,眉梢眼角的阴霾之色稍稍退却。

“沈大人,你当初指证梓悦叛国的那几封书信可带在身旁?”夏亦轩一进门便急急地问道。

沈若晨脸上的笑容还未扬起便烟消云散,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三张纸,这是他让凌然重新默写的,每看一次,他的心里就仿佛刀割般的疼痛,可是,若没有这疼痛,让他怎么能熬过这些痛悔难当的日子?

“王爷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梓悦他到底为什么要在法场上诈死?他到底要去西陵做什么?这笔迹是西陵国主的,可到底是谁在和他通信?”夏亦轩喃喃地自语着。

这几个问题,也是沈若晨参不透的地方,既然慕梓悦不是谋反,那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是什么秘密,让他宁可抛弃广安王的荣华富贵,抛弃他想守护的大夏和陛下,要远遁去西陵?

“慕梓安…慕梓悦…难道,他也没死?”夏亦轩悚然一惊,脑中灵光乍现,所有的事情仿佛突然串联了起来!

“你说什么?”沈若晨听得一知半解,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他一定已经来了,”夏亦轩的脑中嗡嗡作响,“他一定已经到了广阳!”

中军大帐里热闹非凡,这场仗打得大家都扬眉吐气。

“痛快!实在是痛快!要不是那人带着个啥鸟样的面具,那脸色一定很好看!”俞献飞一边拍桌一边大笑道。

“俞将军,你的那一枪没白挨啊,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一个姓马的将军乐呵呵地道。

“别说,那个家伙的确厉害,我的的确确不是他的对手,应将军,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俞将军想起那场对仗,也心有余悸,笑着对应洛道。

应洛也终于一扫丢城的晦气,满脸喜气地拱了拱手:“哪里哪里,运气,运气啊。”

夏亦轩不着痕迹地走了进来,在一旁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应将军,你怎么想到在雎山山谷设伏?”

应洛正说得兴起,指了指沙盘中的一座山道,神采飞扬:“王爷你看,这是雎山、宁边和广阳的交界之处,广阳和广迁相邻,一马平川,攻守相望,只有雎山郡,雎山附近地势险要,和广阳之间有大片的崇山峻岭,这里大夏军队无人防守,那个威武将军若是熟悉大夏的地形,又熟知征西军的用兵,必然会在此处设奇兵包抄。”

曲军毅在一旁恍然大悟:“应将军,想不到你身在广迁,居然对雎山这里的地形这么熟悉,佩服佩服。”

“是啊,看不出应将军的谋略实在厉害,谁会想到那个西陵人居然会兵行险着,到我们后方来包抄。”俞将军赞道。

应洛的脸有些发红,尴尬地笑笑:“其实没什么,没什么。”

夏亦轩冷眼旁观,淡淡地道:“好了,今日都辛苦了,大家早些歇息。”

大家应声而出,眼看着应洛也跟着跨出了门槛,夏亦轩忽然叫道:“应将军,请留步。”

应洛喜滋滋地回过身来:“王爷有何吩咐?”

夏亦轩端起了茶盅,呷了一口茶道:“应将军家里是来了什么客人了吗?”

应洛怔了一下,连连摇头:“没有啊,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哪里会有什么客人。”

夏亦轩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没客人就好,本王还担心你家里太小,来的人太多了就坐不下了。”

“不会不会,末将借住在一所民居,尚算宽敞。”应洛赔笑着说。

“那好,走,本王去你家做个客,也算是体察一下下情,看看征西军没有军情时都是些什么模样。”夏亦轩摆出了一副亲切的模样,只是配着他那冷漠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怪异。

应洛的脸都拧成了一团:“这个…王爷…不用…哎呀寒舍简陋…哎呀王爷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亲耐的梓悦,,你再不出现,读者们都要扒某醋的皮了!

62第62章

夏亦轩在后面看得真切,吩咐鸣金,俞将军虚晃一刀,拍马正要后撤,只见那人紧追不舍,居然在马镫上站了起来,轻叱一声,一枪刺向他的后颈,俞将军勉力把头一低,那一枪贴着头皮而过,头盔一下子便飞出了老远。

平南军的弓弩手数箭齐发,那人回枪自救,一杆银枪舞得周身都泛起了一道银光,宛如天神一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姓夏的,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我今天定要让你的血来喂我的银枪!”

夏亦轩一摆手,吩咐自己的队伍后撤百米,自己则站在原地,盯着场中那个人的身影,脑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要是这人再稍矮一些,那身姿和在赏春宴中骑马比箭的慕梓悦是如此地相像…难道…慕梓悦真的象沈若晨说的那样叛国了…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冷冷地喝道:“本王在此,你藏头露尾,不算英雄,有本事摘了面具和本王一战!”

那人的身形一顿,拍马又向前冲了过来。

夏亦轩身后的亲卫刚要迎上去,却见夏亦轩冷叱了一声,□黑马一声长鸣,他弯腰取弓,右手往后一探,一支银箭架在手中,弓如满月,箭如闪电,朝着那人激射而去。

那人大笑了两声,往侧旁一让,整个人半挂在奔驰的白马上,那支银箭几乎贴着他的手臂而过,“噗”的一声扎在了地上,几乎就在同时,那人取弓、拿箭、射箭一气呵成,眨眼间,两个人对射了四五箭,箭箭犀利,射得精彩,躲得绝伦,让身旁的人看了都把心吊在了半空。

夏亦轩心中一阵激荡,这情形,几乎和赏春宴上和慕梓悦的对射一模一样,只不过靶心换成了真人。眼看着那人到了面前,一杆银枪朝着他的胸口直刺而来,夏亦轩挥刀一档,沉声道:“你到底是谁?和慕家有何渊源?”

那人的银枪显然滞了滞,眸色凄厉,语声带着无尽的悲愤:“我愧见先人于地下,姓名早已埋于尘土,等我取了你等的狗命,自会自决以谢天下!休要再提!”

夏亦轩的心突突跳了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却一下子又无法把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刀光剑影之下,他勉力和那人过了两招,忽然问道:“梓悦呢?慕梓悦可在你处?”

那人楞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齿地道:“呸,慕家的人都被你们杀光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最狠不过帝王家!”

说着,他的手中银枪疾刺,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是恨极了夏亦轩。

夏亦轩虚晃一刀,不退反进,左手往前一探,抓住了他的枪把,两个人一使力,两匹战马唏溜溜地转起圈来。

就在此时,就在此时,平南军的身后传来一阵影影绰绰的喊杀声,依稀就在广阳城边上,平南军将领们都脸色一变,回头一看,只见被城墙挡住的地方,半空中尘土飞扬,厮杀声越来越近。

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把银枪往后一拖,手一挥,他身后的西陵军呼喝着便疾驰了过来:“姓夏的,今日就让你尝尝首尾受敌的滋味!”

厮杀声震耳欲聋地响起,西陵军二三万兵马和平南军瞬间便搅在了一处,刀光四起,不时听到兵刃砍在骨节肌肉上的闷响。那人的银枪犹如蛟龙,四周几乎无人近身,他四下搜寻着夏亦轩的身影,却见夏亦轩站在战团之间,四周数十个黑甲侍卫围着,毫发无损。

那人的瞳孔一缩,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只见原本有些慌乱的平南军前后分为两阵,一半迎战西陵军,而另一半却朝着身后的广阳城严阵以待。

城墙外的厮杀声也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能看到一队人飞奔而来,那人刚想呼喝合围,忽然发现,那飞奔而来的人马个个都东倒西歪,败象已现!而在那群人的身后,赫然就是征西军的人马,举着黑色蟠龙的征西军大旗,紧咬着那些败军追杀而来!

西陵军身后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那人恍若未闻,咬着牙,依然催着战马往夏亦轩所在之处直冲过来,他身后的人急眼了,嘶声喊道:“将军,将军快撤!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