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林婶也是个很懂规矩地,立刻上前来见礼,“老奴见过少夫人。”

谢安澜挑眉道:“你们不是陆家的人,不必跟着陆家称呼。叫我小姐便是。”

“是,小姐。”

谢安澜点头,见这位林婶谈吐也稳重,行事干净利落倒是放心了几分。回到屋里做下,谢安澜才问道:“二牛,我这几天吩咐你的事…你的大名叫什么?”

领头的少年不解,“我就叫二牛啊。谢二牛。”

谢安澜摸了摸额头,问道:“所以,你也真叫旺财?”

另一个少年更不解了,“我爹说旺财是个好名字。”虽然他取名叫旺财,这么多年他们家还是穷的叮当响。

谢安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旺财确实是个好名字,但是……

想了想,道:“二牛你识字,有空也教教他们。另外,换个正式一点的名字吧,这个…用不用回去跟你爹娘商议一下?”古人好像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大概也是一样?

谢二牛连连摇头道:“不用,我爹当初就是随便取的,我哥叫大牛我就叫二牛了。多谢小姐赐名。”显然,二牛是听说过一些大富人家的规矩的。毕竟在镇上当过伙计,见识比村里的人要多得多。

其余四个见他如此,也跟着照做。

谢安澜道:“你愿意就好,以后出门与人交往的时候,也方便些。”

认真想了想,谢安澜才道:“如此,二牛就改名叫谢文,旺财…咳咳,就叫谢武吧。你们三个,银丫叫蓝香,翠喜改叫绿萼,三妞就叫白芍吧。二牛,回头教教她们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是,小姐!”谢文朗声道,脸上满是笑容显然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其余四人也齐声道谢,不管怎么说小姐将她们从原本穷的快要吃不起饭的家里带出来,给了她们新的名字还教她们认字,这样的主子哪儿找去?特别是三个女孩子,如果不是谢安澜带着她们离开,很快她们也会被卖给别人做丫头,更多的还是卖给那些娶不起媳妇儿的人家做媳妇或者是嫁给那些肯出钱但是或者年龄大或者有残缺的人家。这年头,穷困的人家总是先顾着儿子的,卖了女儿给儿子娶媳妇或者盖房子甚至是换一头牛,都再正常不过了。

“谢小姐。”

换过了名字,谢安澜才问起正事,“之前吩咐你们做的东西做得如何了?”

谢文笑道:“小姐尽管放心便是,白香她们几个别的不会,手却都是巧的。小姐你瞧。”

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装着的东西捧到谢安澜跟前,谢安澜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清新淡雅,并不刺鼻。谢安澜用手沾了沾在手背上摸了摸,点头笑道:“果然不错。”她只是在从谢家村回来的路上跟她们说过一次,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当真一般无二。

最活泼的绿萼道:“之前我们不小心做坏了几份呢。”

谢安澜笑道:“这个不要紧,什么东西都不会一开始就做好的。”

见她并不怪罪,绿萼笑得更欢了,道:“小姐说这些东西是要拿出去卖的,做出来之后这两天我和蓝香姐姐还有白芍姐姐都在试用呢。白芍姐姐说要确定没问题才敢拿出去卖。”

谢安澜看看安静地站在一边的白芍,轻声道:“想得很周到,不过以后这样的东西若是不明白,要先请大夫检查过之后才能往自己身上试。免得出意外。”

白芍点头称是。

谢安澜道:“那么,为了庆祝我们做出了第一批成品,这个月的月钱,每个人多给三百文。”

“多谢小姐!”

众人欢喜地道。

谢安澜看向谢文道:“阿文,明天你带着阿武,将这些胭脂送到城中的苓香阁,先拿一份给掌柜看看,如果他要的话,告诉他…五百文一盒。”

阿文有些迟疑,看看谢安澜问道:“这…会不会太贵了?”

谢安澜笑道:“放心,一点儿不贵。他买回去只会卖的比你更贵,甚至翻上数倍。”

谢文忍不住咂舌,谢安澜摇摇头道:“同样的东西,我们若是在路边摆摊子卖,三十文也未必能有多少人买。但是放在苓香阁里换个盒子就算三两也未必有人嫌贵。”

谢文惊叹,看谢安澜说得笃定的模样,心里也觉得安稳了许多。郑重地点头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办好。”

谢安澜点头道:“那就好,爹爹说你以前在酒楼很懂人情世故,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若是做成了,以后我会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若是做不成,你就回来跟着几个丫头做手工,我会换人去做。”

谢文坚定地道:“请小姐放心!”

谢安澜道:“那就好,你们是我父亲找的人,算来咱们也都有些亲戚关系,我自然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人的。”

“是,小姐。”

谢文心中暗道,一定要完成小姐交给的任务!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得好,小姐一定会实现方才的话,会交给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办。而他们这个小院子,也一定不会一直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院落而已。

第二十八章 嫡庶之别

从小院里出来,一路上喜儿有些闷闷不乐。谢安澜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她,这小丫头一向藏不住话,今天怎么变成个闷葫芦了?

“你这是怎么了?”

喜儿看看谢安澜,有些委屈又有些忧郁,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少夫人…喜儿也想改名字。”

谢安澜诧异,“为什么?喜儿这个名字多喜庆啊。”

喜儿捏着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扭成麻花了。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可是,喜儿想要少夫人取的名字啊。”谢安澜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摇头失笑,“真是个傻丫头。”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谢安澜道:“只要喜儿乖乖听话,就算以后有了别的人,少夫人还是最喜欢喜儿了。”

喜儿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道:“喜儿一定听少夫人的话,只听少夫人的!”

“乖。”谢安澜笑容柔软,这孩子在原主那般连下人都看不上的情况下还一直忠心耿耿,就算只看她对原主的情谊,只要她不背叛她必然也会好好待她的。喜儿抬眼看了她一眼,悄声道:“喜儿也想要一个好听的名字。”

谢安澜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吧,让我想想啊,那就叫芸萝吧?”

“云罗?”喜儿眨眨眼睛,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比喜儿好听啊。

谢安澜笑道:“回去教你写。”

“嗯嗯,谢谢少夫人!”喜儿欢喜地道。

谢安澜好笑地拉拉她粉嫩的腮帮子,笑道:“现在可以了吧?走吧。”

“嗯嗯。”喜儿…芸萝羞愧地连连点头,她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跟少夫人闹别扭,以后一定不能在这样了!

两人步行从东区的贫民区回到了城中最最繁华的地区,两个地方虽然都在一个城里但是差别着实不小。谢安澜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古代居大不易啊。对于自己如今的身份和陆离的混账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毕竟在这个身份等级严格分明的时代,她一个女子就算有本事赚钱身份地位也不会改变的。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她既然身为女子,总不可能一辈子女扮男装吧?陆离那货除了稍微黑了一点,也没啥毛病,还长得挺帅。嗯,关键是,还长得挺帅!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一辈子对着一个歪瓜裂枣,简直是不能忍受的煎熬。

今天的晴雪楼似乎比前些天热闹了许多,而且人们讨论的话题还都是谢安澜熟悉的人。

坐在一扇屏风后面,听着外面几个书生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着别人的八卦,那劲头倒像是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

“真是没想到,陆家四郎竟然就是前些日子名声大作的清篱居士。”一个读书声很是惊讶地道,声音里或许还有几分意味不明地羡慕嫉妒。

另一个人显然也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点头道:“可不是么?听说当时宣墨阁的掌柜将一幅画送给了同知大人做寿礼,在场的宾客顿时惊为天人。直道不想当代竟还有如此出类拔萃而不为人所知的才子。就连知府大人都颇感兴趣,可惜宣墨阁的掌柜也只有两幅画,另一幅还已经卖了出去。直到前两日,知府大人去拜访书院的周先生,方才知道这清篱居士竟然是出自周先生门下。还立刻拉着周先生登门求画呢。”

旁边的人低声笑道:“陆家四郎本就是泉州有名的才子,如今有了清篱居士之名只怕要名动天下也未可知。只是…这陆家可就尴尬了。”

“那也未必,画工毕竟只是个雅好。若是陆四郎不能得中科举,以后只怕也未必……”这年头,没有权势地位,任你天纵奇才也没用。

“陆四郎若是考不中,咱们这些人有几个能中?”一人道。陆家四郎可是院考可是泉州第一,他都考不上科举别人就更加希望渺茫了,“更何况,他有了大才子的名声,将来入京科举,只要考中了进士名次又不十分落后,也不愁没有上官欣赏。”

“咱们曹大人可是上雍曹家的人,等到陆四郎的画一入京城,只怕还未科举他就先扬名京城了。”声音里带着各种羡慕和无可奈何。

“不过是会画几笔画罢了,陆四能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还未定呢。”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突然插入其中,冷笑一声道。

之前的议论声停顿了一下,片刻后有人低声道:“也不知道陆老爷在想写什么,别人家若是有个这样厉害的儿子,早高兴的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嘿嘿,那是王兄你家里没有这么厉害的庶子。一个庶子这般厉害,你要嫡支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话不对,嫡母和嫡兄打压庶子是人之常情,但是庶子也是陆老爷的儿子吧?”这么打压自己的儿子真的没问题么?若是当真讨厌庶子当初就根本不该让庶子出生,不是给嫡子嫡妻添堵么?但是,陆老爷可不止一个庶子,陆离还是小的那个呢。

“这个谁知道是怎么想的?不过陆老爷自己就是嫡出?他若是明目张胆的抬举庶子,嫡子的脸往哪儿搁?以前被他打压的那些庶出兄弟又怎么说?更何况,陆家背后可是雍州陆家,东陵大族,这些大家族最讲究什么嫡庶有别,听说上雍陆家这一代也有一个十分出类拔萃的嫡子。不过陆家这次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们没看见,陆昌明这两天在书院的脸色?”

“那还能没看见?整个泉州城都知道他自知本事不济怕庶弟压在自己上头,唆使父亲殴打泉州第一才子,把人腿都给打断了呢。听说今儿周先生和曹大人上门竟然碰到陆老爷想要打死陆离,还是陆少夫人苦苦求饶,又碰巧曹大人上门,这才逃过一劫呢。”

听的人忍不住抽了口凉气,“竟然如此狠毒?”

“陆老爷逼陆家四郎发誓以后不得参加科举,陆四郎自然不肯,若是不参加科举,这辈子他都只能被陆昌明欺压了。陆老爷一气之下,就要打死儿子。”说话的人似乎很了解内情,说得仿佛轻言所见一般。

众人也跟着咂舌,好半天才有人道:“不愧是…大家族的人啊,端的心狠手辣,平时看陆昌明那般谦逊温和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嘿嘿,不是有句话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谁说的准?”

众人正说的热闹,又有几个人走了上来,原本的讨论立刻寂然无声。众人齐齐看向站在楼梯口的男子,然后纷纷回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陆晖站在楼梯口,脸上的神色淡漠,但是隐藏在袖底握着折扇的手却是青筋毕露。

第二十九章 闲磕牙

看到陆晖突然到来,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闭上了嘴,显然这些人也没想到陆晖今天还会有心情来晴雪楼。背后说人八卦是一回事,正巧被正主给撞上了又是一回事。在场的还都是一个书院念书的学子,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跟在陆晖身后的人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尴尬,他们都是平时跟陆晖关系好的。但是关系再好读书人就不可能不在意名声,有两个都已经不着痕迹的往后面退了两步。只是这样的动作看在陆晖眼底,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火光。

终于有人打破了僵局,哈哈一笑起身道:“陆兄来了,快请坐。”

陆晖扯了扯嘴角走了过去,“多谢。”

路上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了,不过却还是免不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只是大家都当做不知道罢了,也都有志一同的不再提起陆家的事情。陆晖坐在一遍,一派气定神闲的与身边的友人交谈,仿佛丝毫没有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有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心中的恼怒和羞耻。但是越是这样,他越要坐的笔直,越要笑得从容,越要谈笑风生。

只是陆晖来了,谢安澜反倒是不好走了。于是只好坐在屏风后面继续喝茶听八卦,好不容易等到那一群人结伴下楼出去了,才松了口气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带着芸萝下楼。回去的路上,芸萝忍不住问道:“少夫人,大少爷现在好像……”

“处境尴尬?”谢安澜替她说。

芸萝点点头道:“是啊,那些人面对着大少爷的时候没什么,但是背着都在说大少爷和老爷的不是。”

谢安澜问道:“那你觉得大少爷和老爷做得对吗?”

芸萝想了想,道:“应该是不对的吧,不然怎么大家都在议论老爷和大少爷呢。”说议论是轻的,简直就是在骂他们了。

谢安澜笑道:“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大少爷打压四少爷是因为四少爷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老爷打压四少爷是因为他要围护嫡脉,毕竟将来陆家是要大少爷继承的。但是四少爷以后想要过好日子,自然是不肯听老爷的话放弃科举了。说不上谁对谁错,端看谁的手段好,谁的运气好罢了。”

“那,那些读书人呢?”芸萝问道。

谢安澜笑道:“就跟府里那些小丫头传八卦一样,闲着无聊磕牙。”当然,也未尝没有羡慕嫉妒恨。

“哦。”想到自己也曾经是闲磕牙的人中的一员,芸萝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话。

谢安澜漫步走在街上,心神却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如今这个局面,说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谁信?而这一切,得利最大的人自然就是那位据说被人打断了腿的小可怜陆家四少爷了。大才子,书画奇才的名声,连知府和同知两位大人跟前也挂了号。陆家还敢阻拦他么?就算陆家肯硬抗两位地方官,陆晖的名声还要不要?

陆晖如果不想从此背上一个嫉妒庶弟才华而断绝其科举之路的名声的话,不仅不能阻拦陆离参加科举,还要保证陆离两个月后安安全全的坐到贡院的考场里去。哪怕乡试当天陆离自己不小心感冒了耽误科举对陆晖的名声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她的这位小夫君,有点意思啊。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将整个泉州城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回到陆家,谢安澜又去看了看陆离。陆离正靠在床头看书,显然他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书卷,一只手自然的搭在微微曲起的腿上,半低着头神色平静的看书,无意识的展露出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和肃穆。

谢安澜轻咳了一身,陆离才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看来你果真好了不少。”谢安澜笑道。

“还要多谢夫人的药,果然很有效。”陆离道,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问道:“你出门了?”

“我不能出门?”谢安澜反问道。

陆离摇摇头,道:“无妨。”

谢安澜看着他目光依然落在书上的模样挑了挑眉。哎呀,这种明晃晃的写着“你走开,我想和你说话”的傲娇小模样这是太可爱了,不撩一下真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呢。

慢悠悠地走到陆离床边坐下,谢安澜托着下巴悠闲地望着他,目光一瞬也不移动。

陆离终于被她的有些不自在了,抬起头来皱眉道:“夫人还有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不对?”

谢安澜甜美地一笑,“当然是看夫君长得好看啊。”

“……”陆离沉默,好一会儿方才回道:“夫人也很好看。”

“我知道我很好看呀,但是,夫君为什么不肯看我呢?”发发嗲,抛抛媚眼,这个身体的素质还是很不错很有前途的。

“……”看着眼前的美少年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耳尖却悄悄的红了的模样谢安澜愣了愣,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床上发生大笑起来。陆离微微皱眉,不明白眼前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这个女人显然是在笑他。神色一冷,看向谢安澜的目光就更多了几分幽深。谢安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抹着眼泪揉着肚子还一边偷窥依然面无表情的俊美少年。

等到谢安澜终于笑够了,才重新坐了起来。

陆离有些不悦地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傻笑的么?”

谢安澜摇摇头,正色道:“没,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一次我以为遇到了一头豹子,吓得不清。谁知道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小猫。”

“……”笑点在哪里?这女人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吗?

对上某人明显不悦地眼神,谢安澜耸了耸肩。好吧,眼前这绝对不是一只小猫。这是一只豺狼虎豹与猫咪兔兔狐狸小鹿各种萌物的综合体,类别究极体隐藏boss,学名陆四郎。

第三十章 各怀心思

目送谢安澜离去,陆离放开了手中的书卷垂眸思索了良久,方才沉声道:“来人。”

片刻后,陆英出现在了跟前,恭声道:“四爷。”

陆离问道:“少夫人这几天可有与什么人联络?”

陆英摇摇头道:“没有,少夫人除了今天去了东城的院子,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出门。今天少夫人在外面也没有与什么人接触过。不过…派去的人不敢跟得太近了,少夫人感觉非常敏锐,而且…身手好像不弱的样子。”

“哦?”陆离挑眉。陆英犹豫了一下,又道:“而且,少夫人应该已经知道属下也会功夫了。上次遇到少夫人,当属下想要寻找她身上的破绽的时候,就发现她看似随意,但是身体却仿佛每时每刻都处在防备的状态。不过……”

“不过什么?”

陆英皱眉,也很是不解地模样道:“少夫人本身…看上去并不像是习武的模样。无论是她的身形还是举止姿态都不像。如果不是刻意想要去攻击她,根本不会发现这一点。”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看错了,少夫人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二是少夫人比他厉害得多,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但是谢安澜不会告诉他们。

陆离垂眸,左手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指腹。

他不开口,陆英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遍耐性的等着吩咐。

良久,才听到陆离淡淡道:“既然如此,就先放着吧。”

陆英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虽然才跟着陆离不过短短几天,他却已经比跟在陆离身边好几年的麦冬更加了解这位年轻的主子了。这样的决定可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不过这芳草院里的两位主子都不是一般人就是了。

只听陆离淡然道:“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陆英了然,不过…那位如果真的想要对四爷不利的话……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陆离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她是个聪明人,一开始没动手,现在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动手。”

离开陆离书房的谢安澜此时脸色也不轻松,事实上从今天泉州知府和陆离的先生上门之后她的心情就没有轻松过。特别是在晴雪楼听到那些读书人的议论之后就更多了几分慎重。陆离这个人…手段太老练,心太狠,手太黑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一个富家庶子少年应有的模样,即便他是一个天才。天生就有大毅力和狠绝心肠的人千万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个,陆离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就算在府里不受宠爱但是陆家到底没有虐待庶子,没有让他吃不饱穿不暖,更没有下人敢作践主子,他是怎么练出这副模样的?

陆离这人不仅对别人狠,对陆老爷和陆晖丝毫没有对父兄的感情。陆老爷做出那样的事情自然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一般人至少也要痛苦挣扎一下,谢安澜却从来没有在陆离的眼中看到一丝的痛苦和不甘。他仿佛如局外人一般,淡定闲适的落子,不动声色的操纵局面,轻而易举就让陆家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还有上午在书房,陆老爷那一下是货真价实地往他头上砸过去的。谢安澜相信就算她不出面,那一下最后依然砸不到他的头上。但是以陆离当时身体的状况,完全躲开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陆老爷那一尺子至少也要让他的肩膀一个月无法动弹,甚至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事后竟然没见到他脸上有丝毫的后怕。那一下九成可能都是要落到他的右肩的,陆离还能如此淡定一个可能是他笃定了陆老爷的家法最后落不下来。另一个可能是,就算落下来了也不会影响他之后的乡试。

眼前的这个陆离,跟原主记忆中的陆离,似乎略有些差别啊。原本她还认为毕竟是另一个人的记忆,有些模糊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何况,原主其实真的并不了解自己的夫君。但是无论眼前的陆离跟原主记忆中是不是一样的,但是至少眼前的陆离作为一个少年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谢安澜脸色微冷,换了一个时代一个时空,她似乎一下子放松了警惕,将原本的警惕性都抛到了一边。这样的状态,若是在任务中只怕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

这天过后,芳草院安静了许多,谢安澜也不再去骚扰陆离,只是依然时不时的出门,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不再带上芸萝,甚至有的时候出门根本没有人知道。陆家的气氛也有些古怪,陆荞从祠堂出来之后又跑来芳草院找过一次谢安澜的麻烦,却连谢安澜的人都没见到。陆家其他人,几乎都是避着芳草院走。四少爷让老爷和大少爷丢了这样大的脸,连夫人都震怒了,只是碍于四少爷身受重伤不能发作罢了。她们做下人的,谁还敢亲近芳草院的两位主子?就连芳草院自己的人,都是低头做事一句话不敢多说。

这些人不往跟前凑,谢安澜正好乐得轻松。城东小院里制作的胭脂水粉已经卖出去了,谢文并没有让她失望,果然将事情办得很好。甚至超出了谢安澜预期的,将一盒胭脂卖出了六钱五分银子的价格。谢安澜见效果不错,便顺手又给了她们两个不同香味的配方。

小院子三个姑娘一天能够制作出八十盒的胭脂,但是泉州城的消费能力根本吞不下这么多,虽然泉州城的富庶人家也不少,但是这种东西虽然是消耗品却也有一定的时间性的。不过谢安澜并不着急,果然很快苓香阁的老板就跟谢文商议,愿意以六百文一盒的价格吃下他们所有的货物。甚至提出想要购买胭脂的配方。谢安澜明白,苓香阁的老板自有渠道将这些东西卖到外地去,不过对此谢安澜并不在意,目前她并没有抢这生意的想法,也没有这个能力。就是如此,东城小院里每天都能有差不多将近四十两的进账。扣除了成本,二三十两。

数了数这些日子的进账,谢安澜满意地点了点头,谁说要开铺子才能赚钱?原始加工本身就是一件赚钱的买卖,特别是当这个东西短期之内只有她自己有的时候。至于这个世界没有专利法,无所谓,她有的是配方,多得是办法。

短短半个月,存盈利超过三百两,很好。

“少夫人,三位少夫人来了。”门外,芸萝进来禀告道。

谢安澜不解,“她们来做什么?大家各自待着互不碍眼多好。”

芸萝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谢安澜想了想道:“算了,请她们进来吧。”

第三十一章 来访(二更)

三位少夫人被芸萝请进来,看到坐在花厅中等着她们的谢安澜都是一怔。虽然都是妯娌,但是她们其实跟谢安澜并不怎么熟悉,平时除了去给陆夫人请安,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大少夫人李氏和三少夫人金氏都是嫡媳,丈夫也是同母所生的自然不用说。二少夫人桑氏虽然娘家不如李氏和金氏,却也是官家庶女,外祖家还是皇商,平时在陆家也没人敢小看了她。

唯独谢安澜,她是陆家四个媳妇中唯一的泉州本地人。却也是唯一的一个寒门所出的,从前性格懦弱低调,见人的时候都几乎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模样,三个嫂子谁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也就难怪,这会儿这三位突然看到谢安澜会有些回不过神来了。

谢安澜本就生的美丽绝艳,从前总是唯唯诺诺的模样让整个人都没有生气一般。如今换了谢安澜来接手,一身紫色罗衣,只在衣缘绣着朵朵娇艳的桃花。一头青丝只是简单的挽起,发间簪着两支葵花嵌红宝石金簪,寸许的流苏金穗在发间轻轻摇曳着。谢安澜并没有怎么化妆,十六七岁的身体正是青春年华,只是随意描了描眉便显得绝艳动人。换了个灵魂之后,谢安澜再也没有往日的木然,即使不说话眉宇间仿佛也带着神采飞扬的味道。

“四…弟妹?”桑氏有些惊讶地叫道,眼底闪过一丝嫉妒的光芒。

谢安澜点点头笑道:“三位嫂子怎么有空来芳草院,芸萝,让人给三位少夫人上茶。”

“是,少夫人。”芸萝恭敬地福身行礼,出去叫人去了。

大少夫人李氏微微蹙眉道:“弟妹,我记得…你身边那丫头叫喜儿吧?怎么改名字了?”

谢安澜道:“还不是那丫头说喜儿这名字不好听,想要换一个。我哪儿会取什么名字啊,就随意取了一个。三位嫂子见笑了。”

“弟妹哪儿话。”金氏掩唇淡笑道,“芸萝这名字听着清雅,倒是个好名字。”

谢安澜淡淡一笑,看向大少夫人问道:“大嫂贵人事忙,特意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大少夫人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母亲要我们来看看,四弟的伤可好了?”谢安澜有些惊讶,道:“原来是这样,早上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知道母亲担心,我就多说几句了,也免得劳累几位嫂子跑一趟。”

这也是谢安澜特别不喜欢留在陆家的原因。古代的媳妇儿…居然每天一大早都要去给主母请安。而且还不能去的晚了,如果去早了陆氏还没起来她们就得等着,等到陆氏梳洗好出来请安,然后伺候陆氏用早膳,等到陆氏用完了之后她们才能各自回房吃饭。

她知道那三位整天都没事干,但是她有啊!而且,每天一大早不能睡懒觉去伺候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每次站在陆夫人身后看着她用早膳,谢安澜都忍不住想要非礼人类最忠实的好朋友!

不过幸好,陆夫人在几天之后发现根本无法从她这里找到什么便宜以泄自己儿子被陆离害了的那口气。反倒是可能时不时被一脸无辜的谢安澜噎得胃疼之后,陆夫人就变成只是行个礼就打发她回来了。反正也找不到便宜,看她杵在那里就格外的碍眼!

谢安澜自然也乐得轻松,仿佛半点也没有看到二少夫人怜悯同情的眼神。她傻了才会相信嫡母会因为她侍候的殷勤就放着自己的亲儿媳妇不喜欢去喜欢一个庶子媳妇。

大少夫人顿了顿,道:“都在一个府里,能有多远?横竖咱们也没什么事。弟妹,四弟的伤…”

谢安澜摆摆手笑道:“嫂子不用担心,他伤得又不重。已经能下床了,再过些日子差不多就该好了。不会耽误乡试的。”

“……”大少夫人气结,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放心。伤得不重?外面传的好像公公真的打断了陆离的一条腿一般了。如果这次陆离不能参加乡试,自己夫君品行方面的考评在考官那里肯定要下降。说不准就…但是如果陆离参加了,名次再一次压了自家夫君一头,不止是自己丈夫没脸,就是她在女眷的圈子里也抬不起头来啊。

谢安澜仿佛没看见大少夫人的表情,笑问道:“大嫂不放心的话,我领你们过去瞧瞧?”

三少夫人连连摆手道:“弟妹这么说了,我们怎么会不放心。四弟好了就好,公公婆婆也好安心了。”嫂子跑到房间里去看小叔子的伤势成何体统?金氏是正规的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姑娘,是怎么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谢安澜感激地道:“让公公婆婆挂心了。”

旁边的二少夫人看看坐在主位上一只胳膊撑着扶手,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谢安澜,轻咳了一声道:“四弟妹啊,咱们来找你还有一件事儿想要跟你商量。”谢安澜也不意外,扬眉道:“二嫂请说,我洗耳恭听便是。”

二少夫人道:“下个月初就是公公的四十大寿,母亲说了要大办,具体的事情都要咱们负责,我们也该商量商量要怎么办了。”

谢安澜不解,“自然是一切以大嫂马首是瞻,大嫂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我也不懂这个。”

闻言,大少夫人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二少夫人却有些不悦了,她提出这事儿就是想要从大少夫人手里抢一些权力出来,没想到这个谢氏外表看起来变了不少,内里却还是个没用的!

“四弟妹说得是,平时也是大嫂协助母亲管着中馈之事。咱们只需要听大嫂吩咐便是了。”旁边三少夫人金氏开口道。

寡不敌众,二少夫人只得恹恹地住了口,看向李氏问道:“那大嫂有什么想法?”

大少夫人朝着二少夫人笑了笑,从容得道:“别的事情都可以吩咐下面的管事去做。不过…等到公公寿宴当天,二弟妹,四弟妹,两位就帮忙接待那些跟着前来贺寿的商户女眷和庶女吧。”

二少夫人抓着手帕的手一紧,脸上却笑容不变,“听大嫂吩咐便是。”

谢安澜看着笑吟吟的大少夫人一脸犹豫,“大嫂,我还是算了吧。我不会……”

大少夫人笑道:“就是不会才要学啊,以后四弟考中了科举做了官儿,难道弟妹不用应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