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陆离不感兴趣,在他印象中所谓的小吃街就是那种一条街都是那种小小的地摊子,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吃食,灰尘漫天也毫不在意的嘈杂地方。那也是有着轻微的洁癖的陆四少绝对不会涉足的地方。

谢安澜仿佛没听见他的拒绝,拍手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谁愉快了?只有你一个人愉快吧?

被迫出门的陆四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即便是他有着非同一般的俊雅容颜,但是那一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气也还是让过往的行人们退避三舍。谢安澜心情愉快地走在最前面,绝美的容貌吸引了无数路人惊艳的目光。陆英左右为难的走在最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低下头走路。

做下人难啊,他要是表现出高兴的模样,四爷会不高兴。他若是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四少夫人他也惹不起。

安明是个大地方,基本上只要上雍皇城有的东西这里都能够找到。哦,除了皇城皇帝和数也数不清的高官显贵。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人们反倒是过得更加自在一点,走在街上也能感觉到人们欣欣向荣的气氛。

说实话,东陵的美食绝对不可能比得上谢安澜前世见识过的那些。所谓的小吃街也只是一个笼统的称谓,卖平价吃食比较多的地方罢了,其中还夹带着买些小玩意。总之就是绝大多数时候只有普通百姓才会来得地方。玩了一会儿谢安澜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但是看着陆离那种冷漠僵硬的俊脸,她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下五个包子。

“别这样嘛,这么严肃人家还以为是哪位官老爷微服私访呢。”谢安澜咬着一根糖葫芦道。

陆离抽了抽嘴角,无语地道:“你几岁了?”

谢安澜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跟几岁了有什么关系?难道年纪大了就不能吃糖葫芦了?”

陆离扫了一眼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再将目光落到了谢安澜的身上。意思很明显:整条街上,除了你哪个大人还在吃?

谢安澜不屑一顾,“人生得意须尽欢,连吃个东西都要挑日子还有什么乐趣?想吃什么赶紧吃,想玩什么赶紧玩,不然万一有一天…你后悔都来不及。”说到此处,谢安澜有些伤感起来。想当初,她兢兢业业努力工作,不乱花不乱玩,好不容易给自己买下了惦念依旧的豪华大房子,结果就睡了一次特么就穿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就应该放心大胆的买包包,买首饰,买衣服,买豪车,买别墅,信用卡透支到不能透。然后心满意足的穿越,让银行去哭吧。

陆离奇怪地看了一眼略有些忧伤的谢安澜,思索了一下问道:“难道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没错。”谢安澜郑重地点头道,“难道你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陆离点头道:“有。”

“所以?”

“所以我一定会完成的。”

“……我好像没有机会完成了。”重生的了不起啊!狠狠地撸了一颗冰糖葫芦下来,谢安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还剩下两颗的冰糖葫芦凑向陆离嘴边。陆离当然不会跟她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立刻侧脸避开。于是冰糖葫芦毫无悬念的糊在了陆离的脸上。

“谢!安!澜!”陆离磨着呀,冷声道。

看着陆离同学脸颊上红色的糖浆,谢安澜脖子一缩,完了,惹毛了!

“嘿嘿…”干笑了一声,谢安澜飞快地后退了两步转身钻进了人群里,“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啊,咱们客栈见!”

“四…四爷…”陆英同情地望着自家主子仿佛快要结冰了的俊脸。犹豫再三,“你…要不要擦一擦?”

陆离冷哼一声,一边转身往街头走去一边抽出随身带着的帕子用力的抹着自己的脸。陆英看了看早已经没有谢安澜人影的人群叹了口气:少夫人,你真的要把四爷惹毛了啊。

直到跑得完全看到陆离的身影,谢安澜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靠着墙忍不住大笑起来。陆离少年那张俊脸冷冰冰的模样本来还是很有威严的,但是涂上了糖葫芦的糖浆,还有那一瞬间的呆滞,竟然给她一种呆萌可爱的感觉。当然这种话绝对不能当着陆离的面说出来,甚至连笑都要避开他偷偷笑,不然陆离少年恼羞成怒起来很难说不会杀她灭口啊。

等到笑够了,谢安澜才理了理衣服走出来,慢悠悠地晃入了人群中。

“安明城中竟有如此绝色?”

大街上一处茶楼里,靠窗口的位置坐着一个二十四五的蓝衣青年。只见他剑眉星目,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之气。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白衣男子,那蓝衣青年已经算是少见的英俊了,但是却远不及那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凤眼薄唇,风神俊秀,只是身形太过消瘦,带着些不自然的白皙。蓝衣青年身后的侍卫看着对方眼底也不由露出几分轻蔑之意。这副弱不禁风的长相,倒像是上雍南风馆里的小倌儿了。

白衣男子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消瘦的右手手指白皙纤细,修长优美的仿佛白玉雕成的一般。

“这安阳城里,哪有什么绝色能入理王殿下的眼?”白衣男子垂眸饮茶,神色纹丝不动,连眼风都没有往楼下瞟一眼。

蓝衣青年含笑目送那人影消失在人群中,“虽然算不得无双绝色,但是这样的姿容这些年我也只见过第二个罢了。”

“哦?”白衣男子挑眉,“能与上雍第一美人一较高下。那倒是当真称得上是绝色了。”

蓝衣青年正是当朝理王,东方靖。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东方靖神色略有些复杂,沉声道:“算来你我已经有八年未见了,你当真不打算回去?”

白衣男子扬眉,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回去?回哪里去?”

东方靖道:“自然是回上雍。”

白衣男子摇头道:“我的家在安明,我为何要回上雍?不过是经过之地罢了。”

东方靖轻哼一声道:“你觉得自己只是上雍的过客,那是否我们这些朋友在你心中也是过客?”

白衣男子剑眉微皱,低头就是一阵闷咳。好一会儿方才平息下来,抬头看向东方瑾,目光中有着剑一般的锋利,淡淡道:“理王殿下好好的京城不呆,来安明做什么?”

东方靖一愣,知道他不愿继续刚才的话题。只得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个王爷,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还不是陛下让去哪儿就去哪儿。陛下要我代天巡狩,我难道还能说不来?”

“王爷慎言。”白衣男子淡淡道。

东方靖嗤笑了一声,到底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低声苦笑道:“陛下说什么令我代天巡狩,看似风光无限。但是这般大张旗鼓,恨不得全天下人都不知道我出来了。暗地里却派了柳贵妃才刚刚弱冠的侄儿微服私访。天下官员的眼睛都落在我身上了,到时候人全是我得罪的,功劳全是柳家人的。看着办,等这次回京,那柳浮云就又该升官了。呵呵,二十岁的正三品官儿,你见过么?”

白衣男子淡然道:“你想如何?”

东方靖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手臂,沉声道:“若虚,回来帮我。”

白衣男子呵呵低下了两声,摇头道:“理王殿下高看在下了,在下不过一届商贾,哪里有本事帮理王殿下?更何况…王爷,你想干什么?”

沉静的眼眸定定地望着眼前高贵的皇孙,带着从未有过的嘲讽和冷意。

东方靖怔住,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早已非昔日阿蒙,但他却还是第一次真切的从他眼中看到狠辣的光芒。心中一跳连忙拉住了他道:“若虚,当年的事情…”白衣男子平静的移开他的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当年有什么事?”

“你在恨我?恨我们?”东方靖问道。

白衣男子蹙眉,闷咳了两声。他的身体似乎并不好,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咳了好几次了。似乎无意在跟故人叙旧,白衣男子抬头看着他道:“王爷说要见我,也见了。如果没事的话,草民告退。”

“放肆!王爷赐见是你的荣幸,竟敢……”东方靖身后的侍卫忍不住出声怒斥道。

“住口!”东方靖沉声道。

白衣男子似乎并不在意,淡淡一笑漫步出了雅间。

等到他出去,东方靖身后的侍卫才忍不住道:“王爷,不过是一介商人,何必对他如此客气?”

东方靖脸色也不太好,冷冷地扫了那侍卫一眼冷笑道:“一介商人?穆家也是商人,京城里那些人还不是一眼抢的犹如疯狗一般?”

“他怎么能与穆家相比……”穆家可是东陵首富。

东方靖轻叹了口气道:“东陵首富又如何?等到穆老太爷死了穆家还不知道如何呢。他跟穆大并称双璧,但是,他的头上可没有穆家老太爷和穆江枫压着。”

楼下,白衣男子踏出茶楼立刻又两个灰衣男子迎了上来。白衣男子神色淡漠地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方面那位贵客,身后那褚衣侍卫的那双眼睛,我很不喜欢。”

两人心中微震,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可是极少听他说起什么东西他不喜欢的。而且,还是很不喜欢!

两人立刻就明白该怎么做的,齐声应道:“属下明白,请会首放心。”

原来,这白衣男子正是流云会会首——苏梦寒。对于白衣男子的身份倒也并不需要意外,因为流云会的总会本就在安明。

苏梦寒点点头,神色浅淡的拂袖而去。

第九十六章 皇室艰辛

苏梦寒离开后不就,东方靖的房间里多了个人。一个穿着一身并不起眼的布衣的老者,五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花白,面上也已经有了不少皱纹,若是走在街上只怕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东方靖却没有对他摆起王室宗亲的架子,而是亲自起身恭敬地将他请到方才苏梦寒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者看看东方靖,笑道:“苏梦寒拒绝了王爷?”

东方靖叹了口气道:“苏若虚才智卓越,手段高绝,若是能够得他辅佐...可惜当年本王年少气盛......”

老者摇头道:“王爷错了,苏梦寒眼高于顶,您当真认为他是因为理王妃才拒绝你的么?不...无论是为了什么,他都绝对不会为王爷所用的。”东方靖皱眉,显然对老者的话有些不能苟同。他是当朝理王,苏梦寒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若不是他现在需要财力物力人力,说句不好听的话,流云会就算想尽法子也未必能够够得上理王府的门槛。要知道,就算什么都不做了,有一个王爷做靠山,流云会能得到的好处都是难以估计的。

老者叹了口气道:“因为在苏梦寒眼中,比起别的王室宗亲,王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甚至,因为前些年陛下对王爷的看重,柳系一派的人还在使力打压王爷。现在得罪了王爷固然是有些不好,但是若是流云会真的投靠了王爷,更是有害无益。如此,苏梦寒又岂会坐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

东方靖有些惋惜,“还是可惜了。”

若是有流云会相助,至少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会缺钱了。可惜...苏梦寒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拒绝了她。

老者笑道:“王爷稍安勿躁。”

东方靖冷哼一声道:“稍安?本王哪里能安得了?陛下也不知道怎么被那个女人迷去了心魂,后宫的事情也就算了,就连朝堂上的事情也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再安下去,只怕有一天,这天下就要改姓柳了。”

“王爷慎言。”老者劝道,不过他也知道东方靖是在京城憋屈久了,难得离开了京城才能发泄出来,也只是意思意思劝一下罢了。

东方靖咬牙不语,他身为宗室王爷又从小父亲亡故,自然比许多人都早熟懂事得多。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理解自己的那位皇帝叔父。自古就有美人误国的说法,但是东方靖本人却觉得十分的可笑。美人再美能有万里江山如画重要么?怎么会有人为了个女人不要江山?即便是他自己,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宁愿牺牲一个美人而换回苏梦寒这样的助力。但是陛下却......

那柳贵妃真要说是什么勾魂绝色也还差了一些,虽然也算是一流的美人儿,但是至少比起京城第一美人沈含双就还略逊一筹。京城里与后宫中跟她不相上下的容貌就算没有上百也有数十吧?偏偏陛下谁也不肯放在眼里,只是一味的独宠柳贵妃。那要什么给什么,没有也要弄来给的劲儿,当真是应了那句"只将天下奉一人”了。可惜这个一人却不是皇帝自己,而是宫中的爱妃。

皇帝宁愿自己吃的用的差一点,也要让自己的爱妃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这宠爱的劲儿,说不是真爱都没人相信。

如今,满朝忠心的臣子和皇室宗亲们唯一能够感到庆幸的,大概也就是柳贵妃无子了。

若是柳贵妃再有了孩子,那整个东陵国大概就真的是柳家人的天下了。

东方靖有些恼怒地一锤桌面咬牙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人了么?”

老者叹息着摇了摇头,道:“这天下...毕竟是陛下的天下。若是陛下铁了心要保什么人,谁能奈何得了?去年柳家三子调戏了怀德郡王的亲妹子,那可是当年德亲王...陛下唯一活过了那场宫变的亲弟弟的嫡女啊。宗室贵女又如何?陛下不过是让柳家老三将朔阳郡主娶回去而已。”

东方靖脸上也掠过一丝伤感,叹气道:“是啊,离京前听说朔阳堂妹病重,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好端端的一个宗室贵女,无端被一个纨绔子调戏了。最后陛下却这样处置,最要紧的是那柳三原本已经娶过妻子了。只是为了皇室的颜面,将嫡妻贬为了侧室。但是人家原配同样也是高门贵女,入门之后又生了一子一女。朔阳郡主就算是宗室郡主,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很快,东方瑾脸上又泛起了冷笑,道:“本王这个堂弟倒是很会见缝插针,如今和柳家倒是亲密的很。”

对怀德郡王这样的人,东方靖是有些不屑的。自己的嫡亲妹妹受辱于柳家,他却还能借此去跟柳家套近乎,不管是真的想要跟柳家亲近还是只是想要利用柳家,这样的人东方靖都是不屑的。

老者倒是不以为意,淡淡道:“但是效果显著啊,听说陛下有意加封怀德郡王为亲王。”

东方靖眼神微闪,眼底掠过一丝冷厉。

见他如此,老者也知道他心情不好,遂不再言。思索了片刻换了一个话题道:“科举将近,王爷难得有机会出来走走。这次虽然是为了柳浮云抬轿子,到底也是个机会。既然苏梦寒这边已经没有了可能,殿下何不将目光放到应届的举子身上。”

东方靖不以为然,“就算高中了也不过是个六七品的芝麻小官,想要当大用至少也需要十年时间,陛下的身体...我们哪里还能等得及?”

老者笑道:“陛下身体是不好,但是年纪倒地不大,宫中什么不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却不少,养养未必就不能养好。太过心急了反倒是不好。而且有总比没有好,有的时候恰恰就是小人物才能当大用呢。”

东方靖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点头道:“先生教训得是,本王明白了。”

理王殿下代陛下巡视天下,在安明府暂住期间专程拜访了安明府附近的许多名声在外的大儒,也与安明府的读书人门清谈畅饮十分的平易近人。一时间,安明府的百姓们都在传说理王殿下性格谦和平易近人云云。

理王暂时下榻的别院里,每天都有读书人前往投诗稿或策论求见。东方靖也来者不拒,无论对方有没有真才实学,最后总会让人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门。几天功夫下来,倒是让大半个安明的学子们都对东方靖十分赞赏。而东方靖也暗中找到了两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可造之材。心中对皇帝派他出来给柳家的后生做挡箭牌的怨气也小了几分。毕竟在京城里想要这么方面的拉拢人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一旦这些人去了京城甚至高中上榜之后,可投靠依附的选择就会躲起来,哪里比得上现在的悠然从容的挑选?

只是漏了苏梦寒这么一条大鱼,心中到底有些郁郁。

这么热闹的大事自然瞒不过同样住在安明城里的陆离和谢安澜。不过陆离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更没有像那些读书人一样迫不及待的前去求见。

“看什么?”

陆离从书卷中抬起头来,侧首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谢安澜将自己倒挂在院子里的树上,犹如一个大风铃一般随意摆动一边打量着安静看书的陆离。

谢安澜翻了个身,从树上翩然落地道:“我以为你会去凑热闹呢。”

陆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谢安澜嗤笑一声,道:“陆四少确实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绝对是一个喜欢见缝插针的人啊。那位可是当朝王爷啊,难道你要我相信,你有耐性从六七品的小官慢慢往上爬。我没记错的话,即便是高中状元,最多也不过是个授予一个翰林院编撰,是...从六品吧?”

“夫人这段时间倒是没白费。”终于能分得清楚什么官是几品了。

谢安澜轻哼一声,“只要有时间,这世上只有本大神不想知道的,没有本大神弄不明白的。”

“那夫人不妨猜猜我有什么打算?”陆离挑眉道。

“哦,忘了说。变态的想法除外。”谢安澜面无表情地道。

陆离莞尔,“夫人即便是认输也认得如此别开生面。”

谢安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认输了?你不去,要么是端着身段儿故作姿态,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待价而沽。要么...就是那位王爷跟你有仇呗。”

陆离定定地望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子,谢安澜扬起下巴,“怎么?”

“夫人果然聪慧过人。”

“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下一次你可以换一个词儿赞美我。”

陆离点头,“我会考虑的。”

谢安澜好奇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你是真跟他有仇还是打算吊着人家啊?不是我说...您...就算原本真的是诸葛武侯在世,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举人而已,你确定你能钓的上来?”泉州第一才子?听起来是挺厉害的。但是整个东陵大的州府有二十九个,往下跟泉州同一个级别的至少也有三四百个。某州第一才子?整个东陵随便扒拉一下也能扒拉出来好几百吧?

“诸葛武侯是谁?”陆离好奇问道。

谢安澜靠着树的身子歪了歪,干脆就顺便压倒陆离背上去了。对于某人仿佛永远也站不直坐不端的模样陆离已经有些习惯了,也懒得再去推她。谢安澜没好气地道:“这是重点吗?”

“诸葛武侯是谁?”陆离很有耐性地又问了一遍。

谢安澜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某人的心思。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笑容可掬地道:“你还在想我的来历啊?别费这事儿啊,能找到的话我就自己回家了,谁还管你啊。我们家那几只想必也不会在乎我拖着一副别人的皮囊回去的。至于你好奇的诸葛武侯啊...是历史上一位以智谋和忠诚著称的天才。四爷,您是不是跟他一样多智近妖我不知道,但是比人品你肯定没人家好。”不过这也难怪,人家诸葛丞相是被三顾茅庐请出山的,至于陆四少...上辈子肯定没人肯亲自请他。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其实命运也决定性格啊。

陆离若有所思,谢安澜耸耸肩也不去打扰他。她又不是历史学家,可没什么心情跟人讨论历史问题。

“四爷。”门外,陆英匆匆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陆离挑眉,示意他有话直说。

陆英低声道:“外面有位公子求见。”

陆离微微蹙眉,片刻后就重新舒展开来点头道:“请苏会首进来。”

陆英脸上的神色更加震惊,“四爷怎么知道......”

陆离道:“整个安明府,除了云慕青和赵端的人,还有谁能知道我们在这里?”

谢安澜扬眉笑道:“哎呀呀,仇家招上门了啊。我先回避?”

陆离微微点头,谢安澜毫无心理负担地挥挥手进屋里去了,留下陆离独自一人应付大名鼎鼎的流云会首。

片刻间,一身白衣的苏梦寒从外面漫步走了进来。他身边并没有带着什么随从,陆英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倒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陆英反倒是需要领路的客人。苏梦寒低头,手中的帕子压在唇边闷咳了两声,方才抬头打量着眼前幽静的小院。

安明府第一的客栈,地方自然不会差。即使是苏梦寒也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地方,慕青这两年倒是长进了。”

“苏会首。”陆离放下书卷,淡然点头道。

苏梦寒微微点头,“冒昧来访,还请陆公子见谅。”

“苏会首言重,请坐。”陆离抬手请苏梦寒落座,苏梦寒也不客气,谢过之后在树下陆离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陆离垂眸伸手,将桌上已经冷却的茶水泼掉,重新烫了茶杯泡茶。

苏梦寒含笑看着眼前少年优雅而从容的动作,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从容优雅几乎让人以为这是高门世家的天之骄子。但是陆离的生平却已经实实在在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雍州陆家旁支的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而已。当然,苏梦寒也并不关心陆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事实上如果陆离不曾插手流云会的事情的话,现在的陆离连跟苏梦寒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即使陆离是一个即将踏入官场的举人而苏梦寒只是一个商人。

但是当真正坐在陆离面前的时候,苏梦寒依然有些惊讶。

一个像陆离这个年纪的天才少年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苏梦寒知道。因为他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人,或桀骜不驯眼高于顶,或神采飞扬挥斥方遒,即便是偶有温文尔雅的,也难掩隐藏在眼底的那种优越。但是眼前的少年却不是这样,如果不看外表,苏梦寒几乎要以为坐在他跟前的是一个久居高位淡看兴衰的朝中重臣。暗中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咳咳。”苏梦寒眉头微锁,虽然强压了下去却依然还是溢出几许闷咳。

陆离将一盏茶放到他跟前,才开口道:“苏会首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苏梦寒笑道:“听说今年西江出了一位青年才俊,在下虽是一介商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前来拜会一番。还望陆公子莫要嫌在下粗鄙。”

陆离摇头,“会首客气,谁敢嫌东陵七圣的琴圣——商羽公子粗鄙?”

苏梦寒眼底寒光乍现,却又在刹那间消失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垂眸望着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轻叹了口气道:“琴圣?在下已经多年不曾触碰过琴弦,如今只怕连最寻常的小曲也弹不出来了。陆公子连这点成年旧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果非常人。”

陆离道:“东陵七圣名扬天下,早年陆某在上雍时也曾目睹琴圣风采。”

苏梦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们这样的人若是要说谎,莫说是对手就算是自己也能骗过去。何况陆离到底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并不重要。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什么不能外道的秘密,只是他不想而已。

苏梦寒打量了陆离片刻,道:“在下可曾什么地方的罪过陆公子?”

陆离面带诧异的挑眉,道:“自然不曾。”

苏梦寒扬眉道:“如此说来,在下是否可以理解为...陆公子以后不会再插手流云会的事情?”苏梦寒并没有问陆离之前为什么要掺和流云会的内务。既然他能够将陆离的生平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能够将在西江发生的事情查清楚。

陆离朝他举了举手中的茶盏,“自然。”

“好。”苏梦寒点头,伸手将茶杯放在桌上,齐声道:“如此,打扰陆公子。在下在此预祝陆公子金榜题名。以后若有缘栽倒安明府,在下做东请陆公子。”

陆离点头,“慢走。陆英,送苏会首出去。”

“是,少爷。”

苏梦寒跟着陆英走了出去,直到他的咳嗽声在门外消失,谢安澜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皱眉道:“这位苏会首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问你这么一句话?”

陆离点了下头,谢安澜叹息,“可惜没看到这位苏会首长什么模样?东陵七杰?好大的名头啊,想必长得也不差。可惜身体好像比你还差啊。”

陆离道:“苏梦寒性情难测,方才若是一句话答得不对,他也会翻脸不认人。虽然如今理王在城中,流云会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想要将咱们留在安明府也不难。”谢安澜斜睨了他一眼道:“他眼神儿不太好,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是个祸害呢?”

陆离冷笑,“他眼神好得很,至少比夫人眼神好。”

谢安澜怒视他,“什么意思?”

陆离淡淡笑道:“我至少从来不喜欢亲自动手,苏梦寒当初刚刚上位,可是亲自带人血洗了反对的最激烈的周家。”

谢安澜倒是不怎么惊讶,只是若有所思地道:“难怪呢,我说他看起来病怏怏的,身上煞气倒是一点儿不轻。”其实不用陆离提醒谢安澜也知道这位流云会首不是善茬。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能将流云会十几家一干大大小小的家主压得死死的,稳坐流云会头把交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

更何况,危险的人物和事情经历的多了,谢安澜对这些都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在陆离说破苏梦寒另一个身份的那一瞬间,隔着那么远谢安澜都感觉到一股近乎实质的杀意。那一刻,她十分怀疑苏梦寒一念之差就有可能一巴掌怕死陆小四。

“他怎么就没一巴掌拍死你呢?”谢安澜打量着陆离喃喃道。别说苏梦寒没有那个能力,普通人看不出来但是却瞒不住谢安澜的眼睛。别看苏梦寒病怏怏的,绝对是个练家子。捏死陆离大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陆离淡然道:“拍死了我,他拿什么祸水东引?”

“嗯?”

陆离道:“你以为理王为什么在安明府留这么久?”

谢安澜蹙眉,“苏梦寒?苏梦寒是流云会首,手中的财富就算不如穆家应该也不会差太远。”争皇位什么的,素来都是个烧钱的事儿。跟何况,苏梦寒不仅有钱有势,还有名望和脑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可以拉拢的奇才。

“这么说...苏梦寒并不看好理王?打算推给你?”谢安澜思索着,“苏梦寒多半已经拒绝了理王,但是理王肯定不会死心。如果这时候传出苏梦寒亲自来客栈拜访你,理王肯定会好奇。到时候...这么说,确实算得上是祸水东引了。那么问题来了,你到底是不是打算钓鱼?”

如果是,那么这一局陆离赢了。如果不是,那么这一局是苏梦寒占上方。

陆离道,“没有,我对苏梦寒了解不多。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原本是打算......”摇了摇头,原本打算什么并不重要,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的算无遗策。不过左右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甚至比他原本打算的还要方便得多。毕竟,比起跟苏梦寒打交道,还是东方靖更轻松一些。

谢安澜感叹,“这位苏会首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啊。”

陆离瞥了他一眼,“如果他明知道理王结局堪忧,还将你推给他,你还会觉得他心胸宽广么?”

理王前世凭什么肯重用他那样一个既没有权势也没有名声还断了腿的人?因为那时候他根本无人可用。可以说,若不是后来陆离的加入,东方靖根本就撑不到皇帝驾崩就要被人给搞死了。而这搞死东方靖的人中,苏梦寒绝对是出了相当大的力。不过前世陆离并没有跟苏梦寒交过手,苏梦寒身体是真的不好,大约就是在陆离被赶出陆家颠沛流离的那段时间,苏梦寒就死了。死之前还给东方靖埋了颗巨雷,差点炸的东方靖好不容易积攒下的那点人脉死伤殆尽。若是苏梦寒还能多活一段时间,陆离估计就遇不上东方靖了。

对于苏梦寒到底跟理王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事儿,理王始终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谢安澜笑道:“祸水东流是他的能耐,能不能反败为胜是你的本事么。我看好你哟。”

这话略耳熟,陆离无语。

“对了,将你推给理王,他就不怕你帮着理王跟他作对么?”谢安澜挑眉问道。

陆离道:“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投靠理王。他更知道,即便是我投靠了理王,短期内也无法得到重用。除非狗急跳墙,东方靖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而一旦我投靠了理王...他想要对付我只会更加容易。”

“嗯?”

陆离平静地道:“自古以来死得冤的谋士除了自作聪明的以外,都是被主上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