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冷笑道:“没有?不顺父母,无子,还不够么?”

谢安澜头疼的抚额,所以说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了。不管有理没理,拿孝道压人你就没法子。便是如陆游那样的大才子,也要被孝道逼得夫妻离散。

陆离显然不是个大孝子,所以他一点儿也不能体会到跟他同姓的大才子的为难之处,“不。”

“你!”陆闻大怒。

陆离道:“父亲有空教训儿子,还不如多替大哥费点心思。今天被人弄得躺在床上爬不起来,谁知道下次会怎么样?”

陆闻怒极,冷笑道:“你当真以为陆家收拾不了你么?你这孽子竟敢为了一个女人忤逆长辈!真是不知所谓!”

陆离淡淡看了他一眼道:“父亲若是说你能收拾我,儿子或许还能高看你一眼。陆家确实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但是…这京城里也不是只有陆家一个势力。不知道父亲有多少信心认为,陆家会为了一个陆晖倾力打压一个庶子?”

“倾力?”陆闻嗤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陆家想要打压陆离,何须倾力?

陆离点头,负手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与父亲赌一把?”

陆闻皱眉,眯眼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年,“你又想干什么?”

陆离道:“一个月为限,看陆晖和陆暄先死,还是我陆离先死。”

“孽子!混账!”陆闻气得直喘粗气。一个儿子竟然敢在父亲面前说出是兄弟先死还是他先死这种话,当真是无法无天!无论是谁先死了,对陆闻来说又会是什么好事不成?

陆离道:“既然父亲没话说,我就当父亲同意了。儿子告退。”拉了一把在一遍发呆的谢安澜,陆离转身直接往外面走去,留下陆闻独自在书房里跳脚。

“看什么?”陆离侧首看向谢安澜。谢安澜叹气道:“你这样,让我有点自己变成红颜祸水的感觉啊。”

陆离轻哼一声,淡淡道:“我不说,陆家一样会打压我。”

“咦?”谢安澜挑眉。

陆离道:“与其让他们不轻不重的闹腾,回头又纠缠不休。还不如一开始就来得痛快一些。”

“直接撕破脸么?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陆家啊。”谢安澜有些意外地道。虽然上次他们上门的时候被人冷落了,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这是陆夫人买通陆家的一些人做得。肯定不会是陆家当家人的意思。但是陆离对陆家的嫌弃,显然比陆家对陆离的冷淡更重一些。

陆离道:“陆家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家族,数百年屹立不倒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里面早就烂透了。”

谢安澜耸耸肩,“好吧。”

书房里,谢安澜和陆离前脚刚走,陆夫人后脚就从内室冲了出来。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道:“老爷,你看到了吧?你看看这就是老四对长辈的态度!你还说我冤枉他们!在您跟前她们尚且如此嚣张,在妾身面前还能好得了么?”

陆闻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管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你又跟他们闹什么?之前的教训还不够么?老四那个媳妇敢直接拎着鞭子到明兰院去抽人,你真的觉得她是怕你才让你罚跪的?她是为了老四的名声,你昨儿真让她跪下去了,她今天就敢让晖儿跪断腿!”

陆夫人脸色一白,含恨道:“妾身是陆家的当家主母,难道连责罚一个庶子媳妇的权利都没有了?让他们这样闹,我还如何当这个家?”

“那你倒是有本事把她压下去啊!”陆闻不耐烦地道。陆夫人若是真的有本事将谢安澜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半句话都不会说。问题是,明明收拾不了还偏要去招惹,出了事请还是要闹到他这里来。他一个大男人难道天天就为了处理后院这些鸡零狗碎的杂事?

陆夫人说不出话来,谢安澜狠劲她是真的见识到了。偏偏陆离还要死命护着他,甚至不惜跟陆闻翻脸。陆离不肯休妻,就算他们做父母的也没有办法。从来只有父母逼着儿子休妻的,却没见过哪家父母替儿子休妻的。有陆离在,想要将谢安澜赶出陆家根本就不可能。而只要谢安澜留在陆家一天,硬碰硬陆夫人就不可能赢得过谢安澜。因为她要担心儿子的安危和前程,谢安澜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愣了好一会儿,陆夫人才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老爷,刚才老四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就算老四将来高中,真的会帮扶晖儿,真的会为了陆家出力么?”

陆闻一愣,脸色有些阴沉。

陆夫人叹气道:“原本老四这孩子虽然木讷了一些,倒也是个听话孝顺的好孩子。谁知道一朝开窍了,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我活了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冷心冷清的人。老爷,他只怕还记恨着当初你不想让他回书院的事情呢。”

绝人前程的事情,能不记恨么?

“老四对本家也不亲近,将来入朝为官若是他跟那些与陆家作对的人站在了一起。老爷,到时候您和晖儿要如何自处?咱们在本家那里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陆夫人望着陆闻,殷切地劝道。

陆闻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觉得陆离是他的儿子,就算脾气冷一些也不可能会站在陆家的对立面。但是现在…陆离显然连跟陆家打对台的底气都有了。底气不会是平白而来的,谁给了他底气,这些日子陆离在京城到底又交往了些什么人?

看着陆闻陷入了沉默,陆夫人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陆晖经过了大夫针灸治疗之后,果然没什么大碍了。陆夫人果然也不再管晨风苑的事情,就连之前还总是想要挑衅的陆荞和时不时就要上门来聊天的二少夫人都开始避着晨风苑走了。

不过好消息是,大少夫人回来了。

被整个陆府排斥的谢安澜心情半点也不受影响地坐在自家茶楼里喝茶。没有顾客,刚刚重新装修完成的茶楼里只有谢安澜一个人喝茶。陆英站在一边看着,“少夫人,感觉如何?”

谢安澜环视了整个二楼,满意地点头道:“动作很快,我还以为会试结束之前都不一定能弄好呢。”

陆英笑道:“我不是怕赶时间么,同时请了两拨工匠上下一起做的。”

谢安澜惊讶,“没打起来?”同行相忌啊。

陆英笑道:“怎么会?我们给足了工钱,他们只会比谁做得更好更快。”

茶楼的格局跟从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原本那些老旧而毫无新意的陈设和装饰都全部还了。墙壁特意重新粉饰妆点过,比起从前沉稳的暗色调倒是多了几分明亮。布置的风格也是趋向于简洁大方,幽雅清净的。

谢安澜看看跟前的茶杯,精致的喜白瓷茶杯,杯身勾画着雅致墨竹图。这图样还是谢安澜缠着陆离亲手画出来的。翠色的茶叶在澄澈的茶水中慢慢舒展开来,配上白净的瓷杯,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心旷神怡。

“灵武寺那边学艺的那几个怎么样了?”

陆英有点为难地道:“这个,大师说想要学手艺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不过送过去的那两个人本身手艺就不错,这些日子倒也是长进了不少。”从做出来直接被老和尚倒了喂狗,变成了被老和尚嫌弃的表示可以拿去喂方丈。

谢安澜叹气,这种事情确实是急不来。摸着额头思索了片刻,道:“下次你去灵武寺,告诉那老和尚,我这儿有好酒。只要他肯来替我帮忙半年,以后每个月的好酒我三倍给他。”

陆英点头,点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呃,少夫人,你真的有酒么?”老和尚要是被骗了,会在他们的菜里投毒吧?

谢安澜瞥了他一眼,“我至于去骗一个和尚么?”

“……”难说。

谢安澜扫了一眼楼下,皱眉道:“这条街人是不是有点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陆英笑道:“少夫人你忘了,今儿是初二。”

“都去上香了?”谢安澜问道。

陆英无语,“初一才上香,今天是贵妃娘娘的寿辰。听说陛下要为贵妃娘娘和腹中的小皇子祈福,祭天去了。”皇帝祭天,一年也没有几次。自然会引得无数人前去围观。别说是他们这儿,这个京城地大街上人都少了四五成。

“这样啊。”托着下巴,谢安澜问道:“柳家那位三公子怎么样了?”

陆英道:“自然还在天牢里待着呢。现在许多人都在盯着天牢,柳家就算想要做什么手脚也不容易。而且,万一被人抓住了,那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谢安澜道:“现在我也不觉得能有多少余地。皇帝为了柳贵妃的寿辰就去祭天,这么明显的补偿只怕是不会再管柳三的死活了。”

陆英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皇帝一直都很宠爱柳贵妃,但是柳贵妃以前怀孕的时候可没有去祭天。随同皇帝祭天,这是只有皇后才能有的待遇。

陆英看看谢安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少夫人,有个事儿……”

“什么?”

陆英道:“刚刚听到一些小道消息,陆家似乎对四爷有些不满。”

谢安澜并不意外,挑眉道:“哪儿来的消息?陆家怎么对他不满了?”

陆英道:“我平时闲着没事也经常在京城里到处逛逛,从前在京城也还认识过几个人。偶尔能听到一些消息,听说是陆家大公子对四少爷有些不满。说…四爷目中无人什么的。”

谢安澜盘算着,“陆家大公子,是…陆渊?”

陆英点头笑道:“少夫人好记性。”

上次在翠华楼好像也有陆渊,不过当时事发突然,根本没怎么注意过从小楼里出来的人。除了高裴。

谢安澜蹙眉道:“陆家大公子,应该不是没长脑子的人吧?脸跟陆离面都没见过几次几能看他不顺眼?”

陆英道:“少夫人你忘了?之前四爷得到京城里好几位大儒的赞赏,但是四爷至今都没有去过陆家。”陆盛言这个家主大概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情,但是陆渊这个陆家嫡长子却不太可能不注意到跟他同辈的陆家出了这样一个人才。

谢安澜点点头,陆渊自然不会认为陆家人扫了陆离的面子是什么大事儿,但是陆离不给陆家的面子在他们眼中却是大事。原本陆离名不见经传自然无人理会,等到陆离名声越大的时候,陆家脸上就会越难看了。

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桌面,谢安澜问道:“他们想要怎样?”

陆英耸耸肩道:“听说有不少跟陆家关系不错的学子都想要约四爷切磋,不过四爷连人都没有见直接拒绝了。”

谢安澜惊讶,“避而不战,不是陆离的作风啊。”

陆英道:“四爷说,有这个闲工夫,不如会试成绩上一决胜负。”

谢安澜忍不住抚额,果然还是很嚣张。陆英有些担心地道:“陆家不会在会试成绩上做什么手脚吧?”

谢安澜摇头道:“会试阅卷的方式还是比较严谨的。而且有曹老大人单老大人和东陵先生的肯定,只要陆离自己没考砸,上榜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最多就是名次不太好看而已。”

陆英张了张嘴,忍不住提醒道:“少夫人,万一四少爷被弄成三甲怎么办?”

上榜和上榜也是有差距的。一甲前三名就先不说了。二甲和三甲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同进士…听着还是进士,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同进士,如夫人。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东陵官场规则,同进士官品不可高于正五品。

谢安澜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是殿试的事儿,陆家若是都能够把手伸到皇帝面前去了,就让你家四爷自认倒霉吧。”

陆英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对。四爷得罪的是陆家不是柳家。”

谢安澜低头闷笑道:“就算是柳家,这个时候也不会出手。柳家正需要名声呢,在殿试上打压一个有些名气的才子,他们脑袋又不是被门挤了。就算陆离中了状元也不过是六品编修,柳家想要捏死一个刚入朝的小官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眼简单,何必专门在会试上丢人现眼。”

会试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掺和会试就是破坏东陵王朝的百年基业。但是一旦这些学子入朝为官,再打压谁那就只是普通的朝堂争斗了。谁输谁赢,生死自负。

“何况,你家四爷也不是一朵小白花。你就别提他担心了。”谢安澜淡淡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陆离的报复

谢安澜说皇帝之所以带柳贵妃祭天,是对将要放弃柳三的性命的补偿。其实这种猜测还是谢安澜过高的估计了皇帝的善心。实际上应该说,是皇帝以柳三的性命为代价,与朝臣和权贵们达成了带柳贵妃祭天的条件。皇帝对柳贵妃肚子里这个自己目前唯一的子嗣相当的重视,带柳贵妃祭天意味着什么,多人多心里其实都清楚,在皇帝的心中,柳贵妃才是真正的皇后。

当然,没有人会同意皇帝立柳贵妃为皇后的。就如同在谢安澜原本的时空中,再怎么倾国倾城,独占盛宠,杨贵妃到死都是杨贵妃,万贵妃最多也只能追封一个皇贵妃是一一样的道理。当礼教完善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很难再复制赵飞燕那样的传奇了。

所以,柳贵妃有生之年是当不成皇后的。但是偶尔让皇帝任性一下没关系,免得逼急了皇帝非要和朝臣们死磕,到时候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所以,在柳贵妃风风光光的过了有生之年最风光得意的一个生日之后,在柳家人正志得意满的时候,早朝上一道圣旨下来:柳家嫡三子,赐死。

皇帝还是给柳家留了颜面的,至少没有将柳三推到菜市口斩立决。看着不久前还一脸意气风发的柳咸柳戚两兄弟笑容僵硬在脸上,失魂落魄地从大殿里走出来的模样,不少人都暗暗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柳三对谢安澜来说不过是个有过一面之缘令人厌恶的纨绔子弟,他的死无论对柳家有多大的打击,对谢安澜来说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所以谢安澜听到陆英的禀告,也只是怔了一下便挥挥手作罢了。对谢安澜来说,这个消息来没有陆离跟陆家那几个之间的斗法来得有趣。

陆离那日在书房里撂下了狠话,显然并不只是用来对陆闻表达自己决心而已。陆夫人和陆晖下手很快,但是陆离也不慢。跟陆家亲近的举子刚刚找陆离麻烦的第二天,找陆晖麻烦的人也来了。

陆晖原本应了陆渊之邀去参加一个国子监的举子们的聚会,陆晖自然满心欢喜的。能在国子监读书的,除了少数成绩非常优异的以外绝大多数都是朝中官员的子弟。这样的关系网,一旦顺利打入进去了,可比与普通的读书人之间的交往更有利得多。因为国子监的学生是可以直接授官的,虽然未经过会试不能上五品以上,但是这至少说明,在国子监的学生只要脑子没问题,将来都是官场中人。

本来陆晖有陆渊领路,应该相当顺利的。谁知道聚会当场不知怎么冒出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当众就要跟陆晖切磋。并表示如果陆晖赢不了他们的话,就没有资格参加国子监的聚会。偏偏这几个人还都是国子监有名的才子,陆晖自然是败得一败涂地最后只得灰溜溜的滚回来了。回来之后如何别人知道,但是事情传开了之后陆夫人狠狠地将府中爱船小道消息的下人收拾了一顿倒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在陆晖躲在书房里砸东西泄愤的时候,曹府里,大公子曹修文一手拿着陆离的笔记心得,一手拿着一副崭新的画轴笑得心满意足。他是从小离开京城没有怎么在国子监读过书没错。但是他们曹家在国子监也是有名额的,他的亲戚和小伙伴们也有不少都是在国子监读书的人。请清流书香门第出身的小伙伴们教训一个走后门的家伙,简直是再容易没有了。

这样,事情并不算完了。大少夫人的娘家兄弟睡了陆闻和陆晖的姨娘的事情被陆暄院子里的一个下人不小心传了出去。一时间陆家,李家,杨家都热闹起来了。特别是大少夫人的娘亲,直接就打上门来了。当初就算有错,也是杨家三兄弟的事情,李肃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陆闻和陆晖的女人。但是那流言脏水却一直往李肃身上泼,李家简直都要恨上大少夫人这个女儿了。就算李肃是庶子,那也是陆家的公子啊。是李家老爷子立了纳妾文书纳回来的清白民女所生的庶子。也是代表着李家的脸面的!

原本陆夫人还以为是陆离搞的鬼,但是查来查却是查到了陆暄的身上。那个下人是陆暄的心腹,据他说三少夫人私底下埋怨陆夫人偏爱陆晖夫妻俩,他也算是自作聪明想要替主子分忧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云云。

陆夫人自然是勃然大怒,为了给李家一个交代将那人打的半死不说,还将陆暄和三少夫人也恨恨地骂了一顿。陆夫人这么多年一直偏宠陆晖,同样身为嫡子的陆暄真的会毫无意见么?原本这些日子被母亲指使着替大哥跑腿做这做那,就让生性懒惰喜好享受的陆暄心中有些烦躁了。莫名其妙的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陆暄也怒了。当场将陆夫人给顶了回去。人生气起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话,又有陆明在一边火上浇油,陆夫人当场被气晕了过去。陆暄也跟着被陆闻狠狠地抽了一顿,整个陆家鸡飞狗跳,除了晨风苑里暗搓搓的看戏的几个人,就没有个日子好过的。

晨风苑里

谢安澜悠然地举起手中茶杯向陆离一敬,“佩服。”

陆离淡淡道:“你以为是我做的?”

谢安澜道:“难不成是我做的?”天地良心,她可是什么都没做。

陆离道:“我也什么都没做,只是给曹修文送了一幅画,跟陆明聊了两句而已。”

谢安澜撑着下巴,问道:“陆明是傻了么?陆晖若是考不上会试,对他可没有任何好处。”

陆离道:“谁说没有?”

谢安澜挑眉,“恭听指教。”

陆离道:“总归陆家是需要有人出仕的,不是陆晖也可以是陆明或者陆暄。比起陆暄,或许他觉得他的机会更大一些。”

谢安澜皱眉,“你是说...捐官?但是捐官都是虚职,就算运气好有实缺,也不能超过正五品啊。陆家怎么可能走这条路?”

如果是大家族的一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还好说,比如说当初柳家的柳三,柳三倒是超过了五品而且有实权,但那是因为她是柳贵妃的亲侄子。陆家自诩书香门第,想要在京城立足是不可能这条路的。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花钱买个身份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卵用。

陆离道:“如果陆晖连续数次都落榜的话,陆家也会走这条路。有个身份总比连身份都没有强些,特别是陆明,二嫂是皇商家的姑娘,不缺钱,但是他是庶子缺身份。他不为自己想,总要为后代考虑。”

谢安澜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去教导陆明什么叫做可持续性长期发展战略了?”当不成官老爷,就当老太爷呗。陆明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只是他天资不够,又是庶子的身份,只能被陆晖给压着。如今看到陆离混的风生水起,陆明心中未尝不会心动。陆明想要复制陆离的成功是不可能的,他没有那个能耐。于是陆离就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只是不知道陆明注意到了没有,在泉州的时候他还想要忽悠陆离跟陆晖磕,现在变成他自己出面跟陆暄死磕了。

“你爹会很生气哒。”谢安澜提醒道。

陆离淡定地道:“是他先动手的。”

“嗯?陆家找你麻烦是你爹的意思?”

陆离道:“没有他的默许,这么大的事情夫人只怕还要犹豫再三。”

“四少爷,四少夫人,老爷和夫人请两位过去。”门口,陆闻身边的管事禀告道。

谢安澜戏谑地瞥了陆离一眼:哦哦,你爹回过神来了。

陆离淡定的拂袖起身,“走吧。”

依然是在陆闻的书房里,这次陆夫人却是哭得肝肠寸断。陆晖也是红着眼睛铁青着脸站在一边,陆闻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陆夫人只觉得头痛无比。

“老爷!”陆夫人凄声叫道,“老爷,你看到了吧?老四的心肠有多狠!他让人羞辱晖儿还不够,还要挑拨晖儿和暄儿兄弟的关系,这是要让兄弟阋墙,让咱们陆家家宅不宁啊。”

陆闻皱眉道:“老四哪儿能指使得了国子监的人?那件事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

“老爷!”陆夫人声音凄厉,“哪里有那么巧?老爷还记不记前几日那个混账东西说了什么!他就是想要害死晖儿和暄儿两兄弟,想要独占陆家!”

陆闻其实心中也有些发冷。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之前陆离撂下的狠话,他真的不会怀疑到陆离身上。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显得更可怕。他这个小儿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成长的能够将人心算计的如此精确的地步了。如果是换了陆晖陆暄甚至是陆明有这样的能力,陆闻只会感到高兴。但是到了陆离身上...当初果然还是应该全力阻止他来京城,这个儿子......

“你想怎么样?”陆闻冷声问道。

陆夫人心中一喜,咬牙道:“将他们逐出陆家!”

“糊涂!”陆闻没好气地道:“你若真觉得他这么厉害,还想要将他逐出陆家!等到没有了这层兄弟关系,你就不怕他寻个机会就弄死你儿子!”

陆夫人一愣,又有些不以为意,“若不是他在陆家,岂会有这个机会?离开陆家,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举子,还能成什么事?”陆夫人深深地后悔之前被女儿和丈夫说动,让陆离搬回来住。结果好处没有占到半分不说,反倒是惹了一身的腥。

“娘。”陆晖突然开口道:“爹说的没错。”

“晖儿?”陆夫人不解地看向儿子。陆晖道:“若是真的将四弟逐出陆家,以后...他就跟咱们没有丝毫关系了。”

“那不是正好么?”陆夫人沉声道,“那种人留在家里做什么?还嫌我们家不够乱么?

陆晖垂眸道:“娘,四弟没有任何错处,将他赶出家门是我们不义。外人不会说他不孝,只会说爹和娘不慈。”

陆夫人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陆晖看向陆闻,陆闻皱眉道:“你说。”

陆晖叹了口气道:“既然不能和睦相处,不如...就将四弟和弟妹分出去吧。”陆晖打算的极好,一旦分了家,陆离就不能再利用陆家的资源了。但是陆闻却还是他的亲爹,陆夫人还是他的嫡母,有什么事情陆离还是要尽孝。

陆闻沉默了许久,方才陆夫人和陆晖殷切地目光下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办吧。”

谢安澜和陆离都没有想到,这次被陆闻叫到书房里来,等待他们的竟然不是一顿臭骂,而是分家。

听到陆闻的话,谢安澜很想出门抬头看看,天上有没有掉下馅饼来,还是今天的抬眼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对于两个完全不觉得被家族抛弃是什么痛苦事情的异类,陆夫人和陆晖自然无法如愿看到陆离痛苦愤怒的表情了。看着陆离平静的模样,陆闻原本才下定的决心又有些摇摇欲坠了。

不过陆夫人和陆晖却不会给他这个反悔的机会。陆夫人立刻就开口道:“既然老四夫妻俩也没有意见,,那就分吧。”

陆闻皱眉道:“这事还是等暄儿和明儿来了再说。更何况还有本家那边......”

陆夫人道:“一点小事何必劳烦本家?更何况,老爷咱们家在老太爷的时候就已经另立了家谱,又不是要将老四夫妻除族,这就够了吧?”

陆闻有些沉默点了点头,陆暄和陆明兄弟来得极快,听到这个消息两人险些惊掉了下巴。

“爹...这是不是...”陆明有些担心地道。陆离若是离开了,家里可就只有他一个庶子了。但是若让他也跟着要求分家离开,陆明又着实没有这个勇气。

陆闻沉声道:“不必说了,我和你娘心意已决。”

陆明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陆离,只得闭嘴了。

陆闻看了四个儿子一眼,沉声道:“虽然我和你们母亲还在,但是既然都在这儿了,我就将以后的事情都先说一说。陆家祖传的祖业,泉州的宅子和京城的宅子以及商铺田地,都是要传给后代继承家业的子孙的。你们母亲的嫁妆也是她自己的,几个媳妇的嫁妆也是她们自己收着,没什么可说的。我能拿出来给你们分的东西,就只有剩下来四个庄子,十多个商铺,还有公中的五六万两银子,以及当年你们祖母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按照规矩,晖儿和暄儿是嫡子,可得七成。离儿和明儿可得三成。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陆晖摇头道:“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

陆明有些不甘心,但是陆闻说得是世间通行的规则,陆离没有意见他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摇了摇头。何况他爹的意思好像只是将陆离分出去,自己现下并不能拿到什么产业。

陆离也道:“没有。”

陆闻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陆离一眼,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做主,分一个在京城附近的庄子给你们,商铺就只能给你们两个了。还有现银,给你们八千两,也够你们在京城里买个宅子了。另外,你祖母留下的一些首饰,我让人给你媳妇送一盒过去。”又扫了陆晖三兄弟一眼,道:“你们到时候也都有。可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无言,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陆闻这样分家绝对是没有半点偏向陆离夫妻俩的。这点东西在寻常人家看来不少,但是跟陆家总得财产比起来,只怕陆离连半成都没有分到。不过既然陆离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这样的分法,别人自然更不会说什么了。陆离得到的越少,他们得到的就越多。

陆闻道:“既然都没有意见,就送到衙门去请官府记录在册,以后也不得再有异议。至于老四你们...会试过后再搬出去吧。”

陆离淡淡道:“不必,儿子今天就搬走。”

把儿子赶出家门,结果儿子比他还要迫不及待。陆闻的心情一时间复杂无比。好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挥挥手道:“随你。”

陆离抬头看向陆闻,道:“还有一件事,请父亲明示。”

陆闻道:“你说。”

陆离看了看陆晖,问道:“将来该如何赡养长辈?”

陆夫人冷笑一声道:“我自己有儿子,用不着你费心。”

陆离不语,只是看向陆闻。陆闻有些恼怒,却还是道:“按理,赡养父母是继承家业的嫡长子的责任,你们若是有孝心,逢年过节,生辰的时候回来便是。”

陆离思索了片刻道:“如此,每年三节以及父亲寿辰,我与夫人自会奉上节礼,待我而立之后,每年再奉上一千两白银给父亲尽孝。不知可否?”

陆闻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知道这个儿子冷情,但是冷情到这种连对父亲尽孝都要算成数字的程度,却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好半天,陆闻才有些艰难地点了下头。虽然他知道,这个头点下去,以后跟这个儿子就真的只是面儿上的关系了。

陆离道:“如此,劳烦父亲将这个也记上去。”

陆明皱眉道:“四弟,你们总共也只分到了八千两现银,一年一千两会不会太多?”

陆离道:“无妨,还有十年时间,生养之恩,自然是...该报的。”

陆明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向陆离,一年一千两啊,就算陆离将来做了官,十年后一年的俸禄也不一定能存下来一千两。

谢安澜一直安静地坐在陆离身边充当隐形人。见陆明这个表情心中不由暗笑,若是陆闻肯同意的话,只怕让陆离一次性付上三十年的钱从此买断关系,陆离也是肯的。可惜陆家人人品不太能信任,就算一次给了钱,以后只怕还是要牵扯。这年头父亲可以不要儿子,儿子可没有资格不要父亲。所以,到时候陆闻要陆离孝敬他,陆离还真不能不孝敬。

陆闻心情不好,说完了事情就直接将人都赶了出去。

被赶出去的众人站在陆闻的书房门外面面相觑了半刻,最后陆夫人带着几分冷傲地神色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走了。陆明看看谢安澜又看看沉默的陆离,嘿嘿笑了两声也走了。陆离都被分家分出去了,虽然依然还是亲兄弟,但是基本上除了逢年过节也不没多少功夫会再见了。陆闻在的时候还好,等到陆闻将来不在了,陆家兄弟几个就算真成了陌路人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陆明没有陆离这个勇气,所以在陆闻还活着的时候他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

“四弟,保重。”

陆离淡淡地看了陆明一眼,道:“二哥保重才是。”论心计,陆明绝对比不过陆晖。前世陆明虽然被赶回了泉州,但是陆闻对这个儿子其实还不算差。将陆家在泉州的一些产业半数都给了陆明,但是这一次,陆明有了前世没有的野心,还已经得罪了陆夫人和陆晖。不保重怎么能行?

可惜陆明没能领会陆离话语的含义,只当是客套话一般的点点头,转身而去了。

书房外面只剩下了谢安澜和陆离两人,陆离低头对谢安澜轻声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