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消息送来的还有陆离的一封信函,信函并不长显然陆离也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废话上。只是剪短的标明了,他要立刻回京。

对此,睿王还没说什么,冷戎就先坐不住了,“王爷,公子这是不是太冲动了?”虽然如今陆离的身份并除了睿王府的只有景宁侯父子和陆闻知道,但是陆离与睿王府关系密切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这个时候陆离回到京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睿王看向谢安澜道:“你怎么看?”

谢安澜蹙眉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想必是自由人他的打算的。陆离并不是一个自寻死路的人。”

睿王道:“这么说,你同意他回去?”

谢安澜无奈地耸耸肩道:“无论同不同意,他都必须回去不是么?如果苏梦寒出了什么事……不说他是跟细细的关系和与我们的交情。这些年,西北军应该也欠了苏梦寒不少人情吧?”

睿王挑眉,“哦?”

谢安澜道:“朝廷的军饷西北军从来没有按时按量的领到的时候。出了朝廷,当今天下只有两个人能够帮到西北军,苏梦寒和穆家。那时候穆家毕竟有江枫和柳家人注意着,朝廷只怕也是时刻注意着穆家的动向的。而且北方毕竟也不是盛产粮食的地方。但是苏梦寒却不同,南方土地富饶粮食充盈。如果在南方收购粮食,沿陵江而上运到嘉州,再从嘉州分批运到西北的话,应该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睿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是你自己猜?”

谢安澜耸耸肩道:“这还需要猜么?”

睿王看着她没说话,谢安澜笑道:“因为我发现,冷将军在提起苏会首和提起穆家大公子的时候的语气眼神完全不一样,知道苏梦寒出事了,冷先生好像还有一点着急。”

睿王斜了冷戎一眼,道:“听到了?”

冷戎苦笑,“原来竟然是在下……”但是即便是如此,谢安澜也曾得上是观察入微了。要知道,平常谢安澜给人的印象,并不是如此细心的人。

睿王注视着谢安澜道:“你当真同意让陆离回京?”

谢安澜点头道:“自然,师父是担心陆离的安危么?”

睿王道:“我确实又些担心,虽然说少雍的心智应该值得信任,但是你知道,有时候,又些事情并非靠脑子聪明就能够解决的。”谢安澜心中暗道:“这话倒是没错,不是有句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么?”

谢安澜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睿王轻哼一声道:“你去吧。”

谢安澜忍住欢喜,向睿王确定道:“师父,你说我陪着陆离一起回京?”

睿王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早就想要跑了么?现在又矜持什么?”谢安澜讪笑地看着睿王,睿王轻哼一声道:”本王知道了,你不喜欢行军打仗!”

谢安澜道:“是徒儿不小,实在是不擅长运筹帷幄。”

睿王不语,不是不擅长,而是不喜欢罢了。

睿王沉声道:“告诉少雍,京城的一切都有他定夺,需要什么尽管去找薛铁衣便是。至于这里……百里修本王会看着的,保证他半年之内休想回到京城。”

谢安澜拱手道:“是,师父,多谢师父。”同时在心中默默腹诽。请外甥果真不一样啊,师父他老人家对她这个亲传弟子可没有这么的大方。

“你想说什么?”睿王神色不善的斜睨了她一眼道。

谢安澜一边往外面退去,一边笑道:“没……没什么!师父,徒儿先去准备了,争取尽快出发!”

看着谢安澜如一阵风一般的消失在外,睿王没好气地道:“混账东西,当本王看出来她在心里骂本王么?”

冷戎看的又些哭笑不得,自从收了一个徒弟又仁回了外甥,王爷倒像是越发的有生气了。”

谢安澜水都没有告知,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上阳关的军中。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谢安澜早已经走了许久了。离开了上阳关,谢安澜快马加鞭地回到苏州城,已经是将近五更天了。已进入府中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不是叶盛阳是谁?

叶盛阳看到突然出现的谢安澜也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少夫人。”

谢安澜点点头道:“叶先生辛苦了,这么晚了怎么……”

叶盛阳道:“这两天又些不太安稳,而且公子还没有休息。”

闻言,谢安澜不由蹙眉,“这个时候还没有休息,那不是一晚上没睡?”

叶盛阳点点头道:“自从前日收到京城传来道消息,公子便是少夫人改回来了。咱们也该启程回京了,就一直在书房里忙着,中间只睡了两个时辰。”

听了叶盛阳的话,谢安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道:“叶先生去休息吧,我过去看看。”

叶盛阳点点头,一闪身小时在了黑暗里。

谢安澜转身朝着陆离的书房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里面透出来的光亮,果然如叶盛阳所说陆离还没有消息。谢安澜加快了两步走到门外,透过敞开了一半的窗户看到陆离正坐在灯下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东西。好看的俊美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神色也在微微变化着,仿佛手中的东西让他有什么不满一般。

许是谢安澜看的太专注,陆离翻着书卷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正好与隔窗相望的谢安澜相对而视。陆离显然没有想到谢安澜会回来的这个快,回过神来之后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一把将跟前的大门来开了。

谢安澜站在门口抬头仰望他的俊脸,虽然光线又些昏暗,但是她还是看出来陆离眼睑下的清影。

“怎么还不休息?”

“怎么敢在这时候回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像个人也都是一愣,望着对方一时又些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谢安澜先笑了出来,道:“一接到消息,师父就让我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梦寒怎么会……”

陆离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没什么大事,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说这就拉着谢安澜往卧室的方向而去。谢安澜又些好笑,任由他拉着走一边问道:“有功夫担心我,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多久没有休息了。”

陆离道:“忘了。”

谢安澜气结,没好气地道:“忘了?总是过的晨昏颠倒乱七八糟,小心你还不到三十岁,就变成丑八怪了。”

陆离侧首看了她一眼道:“夫人不是说喜欢我的脸么?那夫人就要好好保护她。”

谢安澜眨眼,“你的脸,为什么要我来保护?”

陆离道:“夫人喜欢啊。”

“……”谢安澜半晌无语,这真是一个强大的好理由。

两人回到房中梳洗之后,便准备就寝了。其实此时天色都已经微微发亮了。好些日子不见,本应该说上一些什么。只是躺在陆离怀中,谢安澜竟然也觉得眼皮子开始打架,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陆离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女子沉睡的容颜,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房门外不远处,原本听说谢安澜回来连忙捧着刚刚煮好的羹汤过来的芸萝停下了脚步,她身边站着的叶无情道:“他们休息了,汤还是天亮再送吧。”

芸萝看了一眼门窗紧闭静悄悄的房间,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明白,跟着叶无情悄然从原路退了回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启程回京(一更)

“娘亲!娘亲!”

睡梦中,谢安澜听到一阵清脆欢快的呼唤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动物低低的叫声,一种愉悦之感不由自主地从心中升起。谢安澜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不远处敞开的窗外已经是一片明亮,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了。

外间传来西西和陆离说话的声音,谢安澜扬声笑道:“是西西和惜儿么?进来吧。”

“娘亲!”话音刚落,两个孩子就从屏风外面钻了出来,西西欢快地伸出小手扑了过来。谢安澜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又对着后面的惜儿招了招手,“惜儿过来让娘亲看看。”

跟西西比起来,惜儿倒是显得有些太过文静了。虽然女孩子本就不如男孩子调皮,但是既然冷戎将孩子交给了她们,谢安澜还是不想太过忽略了这个孩子。甚至因为是女孩子,忍不住想要对她更宽和一些。

惜儿也跟着跑了过来,学着西西的模样扑倒了床边。跟在她们身后进来的谢啸月见状也想要往床铺上冲,却被谢安澜一个眼神制止了。没来得及制止的小花倒是一个健步冲了上来。

谢安澜无奈,但是看着小花冲到床上的一个角落。对着自己嚣张龇牙咧嘴的模样,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算了,回头再让人换床单吧。

谢安澜附身捏捏两个小娃娃的小脸蛋,满意地点头道:“看来这些日子你们都过的不错?”

西西道:“西西想娘亲。”

谢安澜心软成一片,微笑道:“娘亲也想你们啊。”

陆离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睡过一觉补足了精神地陆四少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衫,看上去玉树临风,沉静雅致。谢安澜笑道:“什么时候了?”

陆离道:“刚过了午时,岳父大人和朱颜她们也回来了,一起用午膳吧。”

谢安澜点点头,将两个孩子抱到床上。笑看陆离走到一边的衣柜前替自己挑选衣物。陆离站在衣柜跟前,修长的手指在里面一排各色衣衫上划过,取出了一件鹅黄色刺绣衣裙拿了出来。

谢安澜好奇地道:“怎么这么多衣服?”谢安澜离开苏州好些时候,如今肃州的天气也已经开始变的寒冷了。但是谢安澜一向耐寒,之前又去了一趟莫罗,今年的冬装倒是还没有准备。陆离道:“朱颜和芸萝准备的。”不过做这些衣服的料子却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每一批从江南来的料子,他都会先选出最好的给妻子制衣,然后才会放给美人坊或者别的绸缎庄。肃州的商户们渐渐的也看明白了这位大人行事的作风,有什么女子用的难得一见或者珍贵的东西,也都会优先送到肃州府来。反正这位陆大人出手大方,从来不会亏待了她们更不会坑他们的货物。既然如此,比起卖给别人为什么不卖给陆大人呢?不求能得到什么额外的好处,至少也能给地方父母官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不过这些事情谢安澜却并不知道,她虽然也和很多女子一样喜欢逛街,但是平时却并不注意这些。平时所穿的衣物是绣坊所制还是只是芸萝或者家中的绣娘所制的,她也并不怎么在意。反正不管是谁,她都是不会做的。

谢安澜起起身换了衣服,洗簌之后坐在了梳妆台前,陆离站在她身后亲自拿起梳子替她挽发。陆四少的技术自然是不能与芸萝相比,好在谢安澜也不在意。陆四少聪明绝顶,平时看着芸萝替谢安澜挖法的时间也不少,稍微试验了两次,就挽好了一个简单漂亮的发髻。

谢安澜含笑点点头表示满意,“没想到,四爷还有这本事?”

陆离微微扬眉,眼中带着淡淡地笑意。

谢安澜看了一眼趴在床上和一猫一郎玩的开心的两个孩子,抬头看向陆离轻声道:“这次回去就让父亲和两个孩子留下吧。”虽然谢安澜在睿王跟前说的信心十足,但是她心里也并不是真的不明白,这次回京必然是危险重重。如果之前在京城,还有不少人会因为陆离初出茅庐而轻视他,对他不加防备或者想要拉拢他为自己所用的话。如今陆离除了身世还没有公之于众,别的却也都暴露的差不多了。

谢安澜是睿王的徒弟,陆离自然也是睿王的人。更不用说陆离如今还架空了原本的罗西布政使,以区区肃州知州的身份执掌整个洛西。如今这般局面若说谁得利最多,只怕九成九的人都要志向陆离了。如今昭平帝只怕是在心中很死了陆离。如此一来,要拖家带口的回京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哪怕他们一时半刻可能回不来了。

陆离微微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安澜莞尔一笑,原本还以为至少也需要三五年,没想到才刚刚一年就又要回京了。”

陆离道:“这次回去……”俊眼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和担心。

谢安澜握着他的手道:“很危险,我知道。但是若是让你一个人回去,我只怕更加不能放心。”陆离原本也没有打算撇下谢安澜独自一人回京。总有人说,爱一个人就不希望她遇到任何危险,宁愿将她留在最安全的地方独自一人前去赴险。但是陆离却发现他完全做不到,不是他不够爱谢安澜,而是他相信她,更不想与她分开太长的时间。

相思太苦,陆离能忍全天下的苦楚,这一苦却唯独难忍。

午膳的时候,被谢安澜遗忘多时的苏琼玉愤怒的谴责了谢安澜只顾着自己玩儿将她抛弃在一边不闻不问的行为。谢安澜略有些愧疚,毕竟是她和陆离诱拐了人过来,一忙起来却将人忘了,确实是又些说不过去。

朱颜没好气地道:“别听她胡扯,她这些日子过的不知道多高兴了。”

谢安澜挑眉,看向苏琼玉。苏琼玉显然是没有苏洛琳的厚脸皮,被揭穿之后又些恼羞的直跺脚道:“本郡主哪里有高兴?我是勉为其难的给你帮忙好不好?”

谢安澜不解地看向三人。还是叶无情淡淡笑道:“沁水郡主前几天将郭祈风和史菁菁赶走了。”

“咦?”这是她交给冷戎手下的人去办了,前几天确实是接到消息说郭祈风带着史菁菁走了,但是当时事情多也没有细问,赶走了就好嘛。结果最重要,过程就不用太过关注了。只是怎么又跟苏琼玉扯上关系了?

朱颜掩唇,指着苏琼玉笑道:“她想出来的办法,寻常人大约是想不出来。别惹她啊。”

谢安澜挑眉侧首去看陆离,陆离虽然不管这些事情,但是发生在肃州的事情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陆离果然知道,淡定地道:“她找了一群女人,天天到郭祈风住的地方去闹。说他风流成性,宠爱外室,是非不分,害死嫡子,赶走原配。还有一群郭祈风在外面的风流债天天上门要他负责,其中还有几个孕妇。”

谢安澜半晌无语,默默地望着一脸无辜的苏琼玉。

苏琼玉这次还真的是掐住了郭祈风的弱点。郭祈风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肃州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却也不是没有。郭祈风日日守在城中等着朱颜回头,别人知道了也只会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也没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就是官府也管不着他。但是如果天天被人骚扰,被周围的人用看人渣的目光看着的话,绝对是亚历山大。偏偏郭祈风还是个又些底线的江湖中人,绝对不会对普通人动手,更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孕妇动手。

在加上还有抱着孩子的史菁菁在一边哭哭啼啼,时间久了顾及郭祈风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谢安澜只能对苏琼玉竖起大拇指,果然又些事情其实完全用不着迂回什么的,简单粗暴就很有效果嘛。

苏琼有得意的扬起了下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太客气了,他要是还敢不走,哼哼!本郡主有的是更厉害的法子对付他。”

谢安澜好奇地道:“敢问郡主,你还有什么更厉害的法子?”

苏琼玉嘿嘿一笑道:“我再找一群男人去闹。”

“……”郡主大人,郭祈风是不打女人,但是你以为他也不打明显就是闹事的男人么?幸好你没有一开始就打算恶心他,不然那些人早就被揍成渣渣了。

朱颜也抽了抽嘴角,把玩着自己纤细美丽的手指道:“不管是什么办法,不用闹的太难看又将人赶走了,就好了啊。”虽然她已经不太介意跟郭祈风翻脸了,但是其他几个兄弟毕竟一直对她都是不错的。她也不想将来兄妹见面的时候难堪。

“你们要求上雍?”苏琼玉问道。

谢安澜扬眉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苏琼玉嘻嘻一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带我去,带我去!”

谢安澜挑眉道:“我们不是去玩儿的。”

苏琼玉道:“我知道啊,我也不是去玩儿的。王姐要我带封信给昭平帝啊。”

“……”那你还跟我说什么?

苏琼玉眨巴着眼睛道:“如果你们不回去,我就找个人送过去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我听说,那个什么……苏会首,还有什么浮云公子,都在上雍啊。”

谢安澜这才想起这茬,道:“你见过高裴了吧?”苏琼玉在肃州待了这么久,她久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地带着。果然,苏琼玉撇嘴道:“高裴啊,长得还不错,但是一点儿也不温柔可人。”

谢安澜心中暗道,温柔还好说,可人什么的。你要是还抱着莫罗女人找男人的眼光来看,大概这辈子真的只能是注孤生了。

因为担心苏梦寒的情况,谢安澜和陆离都没有耽搁,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收拾妥当准备回京了。不过回京之前,还需要去一趟洛西将洛西的事情交代给曹大人。

谢秀才如今的学堂已经很成规模了,学堂里又招了几位秀才和一位举人,也有几十名固定的学生了。所以谢秀才并没有打算与他们一同回京,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学生,而且自己也帮不上女儿女婿什么忙。跟着回去反倒是添乱。留在肃州,除了教导学生,还能够照看一下两个孩子。

朱颜也不回去,如今美人坊在肃州甚至是整个洛西都有了不小的名气。朱颜似乎也体会到了和江湖中人完全不同的赚钱的乐趣。正在准备将美人坊发扬光大,顺便完成谢安澜曾经替她构想的关于女性消费的一条龙服务。如今的朱老板正雄心勃勃地打算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回到京城还要冒着被皇家找麻烦的危险,朱颜自然是不会干了。

于是最后一起上路的也只有谢安澜夫妻俩以及叶盛阳父女师徒三人以及一个自己要跟着的苏琼玉。

从肃州到洛西,即便是走的并不算快,第二天中午也到达了。被曹大人迎入参政府,曹夫人与曹修文也一起迎了上来。曹家算得上是世代官宦,曹大人自己也在官场几十年了。许多事情自然是看的比年轻人清楚,想的比年轻人明白的。虽然陆离是晚辈,甚至不久前陆离的品级都还远低于他。但是曹大人面上却丝毫没有尴尬和不悦的神色。不卑不亢中又带了几分恭敬之意,倒是让人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

相比之下,曹修文就算是修为有些不到家了。看到陆离虽然也很高兴,但是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陆离和谢安澜自然也不会在意。曹修文也很快调整了过来,陆离待曹修文也依然一如往常。

宾主各自落座,陆离方才道:“思贤兄好些日子不见,别来无恙?”

曹修文拱手笑道:“多谢陆……兄挂念,一切都好。只是不比陆兄成就非凡,实在是惭愧。”

陆离摇摇头道:“思贤兄在此正好,上次我与曹大人说的事情,只怕要失信于人了,还望见谅。”

曹大人自然明白,陆离要回京自然不能将曹修文带在身边,除非曹修文跟着他一起回京。但是现在曹修文回京并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对曹家还是对陆离来说。这是突发事件,自然也怪不得曹修文。

曹大人道:“陆大人言重了。”

陆离摇摇头道:“不过,在下明日就要回京了。又些事情却要托付曹大人。”

“陆大人尽管吩咐便是。”曹大人道。

陆离看着曹大人道:“我想将洛西的事务托付给曹大人。”闻言曹大人却是一惊,手中的茶杯里的水险些溢了出来。虽然照理说他们俩都是洛西布政使衙门参政,陆离这个代布政使走了,没有布政使接替的话,理应由他代理洛西。但是如今洛西并非由朝廷掌控,而是在睿王府手中。睿王手下自然也有不少人才,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这个刚刚才投靠过来的人?

“陆大人,这……”

陆离道:“曹大人的能力我是相信的,只是不知道,曹大人敢不敢接?”

曹大人沉吟了片刻,看着陆离探究的目光胸中蓦地生出一股豪气,沉声道:“既然陆大人信任本官,本官有什么不敢的?”既然曹家已经决定了要跟着睿王府,就不可能这么就此沉寂下去。总是要做出一点成就,让睿王殿下看到才是。至于别的路,在曹家靠向陆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曹大人自然也不是那墙头草一样的角色,会想着看风向在趁机抉择。

陆离点头,满意地道:“如此就好。那么……在下回京期间,洛西的一切就有劳曹大人了。另外,思贤兄也可以留在洛西协助曹大人,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曹大人挑眉道:“陆大人不怕本官任人唯亲?”

陆离道:“我只看能力,如果最后思贤兄无法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客气的。”

曹修文也是年轻人,自然有些少年的傲气,朗声道:“多谢陆兄信任,在下定然不会让陆兄失望的。”

陆离点头道:“如此便好。”

“如今吴大人何在?”陆离换了个话题问道。

曹大人道:“自从睿王殿下离开之后,吴大人一直在自己的府邸中,没有出门一步。”也就是说,基本上是被软禁了。陆离点点头,道:“明日吴大人与我们一起走。”

曹大人一愣,又些怀疑地道:“陆大人是…打算带他回京?”

陆离点了点头道:“既然吴大人已经不是洛西布政使了,自然应该回京述职。”曹大人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虽然吴大人人不坏,但是如今落的这般下场,只怕是对陆大人存有心结,若是回到京城之后……”

陆离淡然道:“我既然用他,自然不怕他反水。”

曹大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做了自己应尽的提醒便也够了,陆离虽然年轻却不需要他来替他做决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京城局势(二更)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在布政使府邸外面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吴应之。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重权在握的布政使大人,如今却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阶下囚了。虽然并没有人薄待他,但是吴应之看上去还是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看到陆离和曹大人,吴应之苦笑了一声道:“恭喜两位大人啊。”

这绝不是什么好话,陆离和曹大人却都没有动怒。吴应之的心情他们其实也能够理解,他们并不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人,自然说不出什么挤兑的话来。

吴应之也不是什么得寸进尺的人,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问道:“不知道两位此时前来,所谓何事?”陆离淡淡道:“在下将要回京,正好来请吴大人一起上路。”吴应之毕竟在主政洛西多年,之前有陆离又有睿王府的人看着没出什么事情。但是如今睿王府的注意力都在战场上,曹大人根基尚浅,吴应之即便是已经被软禁了,想要暗地里做点什么也不是不行的。这也是陆离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吴应之的原因。

吴应之倒是又些惊讶,“陆大人是说,要本官跟你一起回京?”

陆离挑眉道:“有何不可?”

吴应之摇摇头,自然是没什么不可能,他只是有些意外而已。毕竟他不可能如曹大人一般投靠睿王府。如果陆离将他给杀了或者一直软禁甚至关押都不意外。带他回京……就等于给自己日后留下了一个敌人啊。

陆离道:“看来吴大人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那咱们这就启程吧?”吴应之也不拒绝,点头道:“自然是一切听从路大人的吩咐。只是……”吴应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陆离道:“身为外放的官员,无诏入京可是大罪。在下倒是又些好奇,陆大人为何如此?”

陆离道:“我不信吴大人不知。”

吴大人莞尔一笑,也不否认自己被软禁期间依然能够收到外面的消息,笑道:“不想陆大人对京城的局势也如此感兴趣。”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陆离淡然自若的道:“吴大人,请。”

一行人离开了洛西一路上并不停歇,不过十多天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上雍城外。看到眼前熟悉的上雍皇城,谢安澜多少还有几分感叹。一转眼,竟然已经离开上雍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事情不少,于是也没有发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吴大人看着眼前的皇城,神色也又些复杂。他是昭平帝的心腹,奉命治理洛西,也是为了监视睿王府。而如今,睿王府几乎实际控制了整个洛西,连他自己也被架空。如此可算是极其失职的。吴应之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被召回京城就入狱了的季骞。季骞运气不错,因为昭平帝突然打算对外用兵,不想寒了武将的心。也有可能是洛少麟和景宁侯的连续失踪,让昭平帝发现自己的人才并不那么够用,季骞如今还被关在天牢里,并没有真的被砍头。

或许哪天陛下需要人上战场了,才会将它放出来戴罪立功。这是季骞的机会,却不是吴应之的。陛下手中除了定远侯府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可以信任的将领。但是朝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文臣。特别是他吴应之在文臣之中也并不算是出类拔萃不可替代的人物。

距离京城越近,吴应之就想的越多,对自己未来的处境也就越发的担忧起来。

陆离仿佛没看到吴应之的神色,只是侧首看了吴应之一眼道:“吴大人,到京城了。咱们就此告别?”吴应之苦笑了一声,拱手与陆离告别。这个陆少雍看着年纪轻轻,实际上比起那些一大把年纪的官场老油条更不好对付。他在京城门口光天化日之下与他告别,即标明了他对朝廷并无叛逆之心,同时又成功的在陛下心中埋下了一颗钉子。让陛下很难再相信他的忠诚。

连景宁侯和洛少麟都失踪不见生死不知,陆离却将他平平安安的放了回去,说没有关系没有交情,谁相信?

想起如今还不知道死活的景宁侯和洛少麟,以及还待在天牢里的季骞,吴应之倒是不知道该恨陆离还是该感谢他了。只是吴应之不知道,就在他心中默默腹诽着的时候,景宁侯却早已经回到了京城。

陆离也不去理会吴应之的想法,跟他告别之后便先一步进城去了。原本居住的府邸虽然一年多没有人居住,不过当初的留下的人也都还在搭理着府邸,所以他们回京之后也可以直接回去不比担心无处落脚还要借宿客栈的窘境。只是让谢安澜惊讶的是,他们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等在门外迎接的却并不只是原本府中的管事下人。还有谢府的方信,宁疏,红香等人。以及薛铁衣带着几个人也等在哪里了。几路人马加起来,队伍竟然有些壮观起来。

谢安澜忍不住在心中轻叹,不知道这情形看在昭平帝的眼中算不算是一种挑衅?

但是看到宁疏欢喜的眼神,谢安澜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了。

苏琼玉跟在谢安澜身边,好奇地张望着门口。忍不住道:“没想到你家里这么多美人儿。”美人儿,说得自然是宁疏了。一年不见,宁疏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明快和坚韧,与当初她救下来的那个柔弱少女,几乎是判若两人了。

“恭迎小姐和陆大人回京。”薛铁衣坐在轮椅中,拱手笑道。

谢安澜立刻明了,她是睿王唯一的亲传弟子。陆离的身份还不能说出去,那么她这个身份就至关重要了。现在昭平帝并不想要与睿王翻脸,那么就绝不会为了她们擅自回京这点小事怪罪于陆离。

谢安澜点头,含笑道:“有劳薛先生了。大家都进去说话吧。”

“是,小姐。”

众人转身跟着谢安澜和陆离进了府邸,还没来得及坐下说什么,宫里就有人来宣陆离入宫。不知道为何,昭平帝直觉无视了谢安澜,只召见了陆离一人。倒是让谢安澜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头。陆离倒是不怎么担心,安抚的握住谢安澜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谢安澜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千万小心。”

苏琼玉道:“我也要觐见东陵皇帝,比如我跟陆公子一起进宫?”对谢安澜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放心,我会帮你罩着你男人的。

陆离点点头,道:“也好。”不过谢安澜却知道,陆离并不是需要苏琼玉的身份做护身符,而是担心回头苏琼玉自己单独去见昭平帝,弄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来。

于是,陆离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带着苏琼玉跟着传旨的人一起入宫去了。

目送陆离离去,谢安澜才看向薛铁衣道:“薛先生,劳烦你跟我说说这一年京城的局势吧。”

薛铁衣见状,眼中也多了几分钦佩。真正合格的伴侣在丈夫有事的时候不是惊慌失措,痛哭流涕,而是冷静应对。众人坐了下来,谢安澜顶着方信和宁疏直视的目光,歉意地道:“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实在是情非得已。”

其实知道谢安澜的身份已经有不少日子了,无论是方信还是宁疏都早已经接受了。更何况,谢安澜首先是他们的恩人,他到底是男是女倒还是其次。

方信不善言辞,因此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