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王冷笑一声道:“就凭区区几笔银两,大人就认为本王与谋逆的怀德有关?若是朝中官员都跟大人一样会联想,不知道能制造多少冤狱。”

那人也不甘示弱,“那就请王爷出示这些钱财的来路。”

理王道:“在坐的各位,都能够证明自己家产的来路么?陆大人,你觉得呢?”东方靖直接将火烧到了陆离身上。陆离却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能,王爷,要一起么?”

“……”东方靖半晌无语,他不信陆离所有的财产都来历清白。但是他不敢赌,因为他名下的很多产业根本无法细究。一旦往深处查了,很多他一只极力隐瞒的事情都会被翻出来。就算双方都有损失,但是显然他更加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不过,东方靖也不相信晋王真的敢让人查。他不清白,难道晋王自己就清清白白了么?

晋王果然放过了这个话题,将话题转到了百里家身上。大殿上再一次喧闹起来,百里家和孔家都有各自的支持者,自然是吵得不可开交。其他人不是事不关己,就是煽风点火,原本应该庄严肃穆的大殿比菜市场还吵闹。

最后晋王被双方人马吵得头痛欲裂,不耐烦地抛下了一句话。既然都觉得自己有理,那就个一起查吧,连着昨天孔家被弹劾的那些人一起彻查。只要最后经过三司审核确定罪证确凿,一律严惩不贷!

大殿上一时寂静。

从宫中出来,有人百无聊赖,有人兴致勃勃。

陆离和柳浮云站在路边看着那些满面红光地往外冲去的官员,这些人显然是准备去抓政敌的小辫子的。

柳浮云挑眉道:“晋王殿下这一招,倒是有些意思。”

陆离淡淡点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晋王显然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柳浮云蹙眉道:“孔家主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打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孔家失了先手,恐怕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不过百里修既然已经对孔家下手了,孔家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才更不妥当。

陆离道:“我不知道。”

柳浮云有些诧异,“这世上还有陆兄不知道的事情?”

陆离淡然,“为什么不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对孔家家主并不了解。”柳浮云点头,“那倒是,了解这位孔家主的人还真不多。百里信或许算是一个。”孔家这位家主实在是太过低调了。在此之前几乎很少听说过他有什么名声。

“公子!”不远处,叶盛阳匆匆而来。

陆离眼眸微冷,“出什么事了?”

叶盛阳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柳浮云,陆离道:“直说无妨。”

叶盛阳道:“孔家家主遇刺。”

叶盛阳的脸色也不好看,虽然实际上不管他的事情。睿王府才刚刚派了人保护孔赟就被刺杀了,不管怎么说他们脸上都不好看。陆离沉声问道:“伤得怎么样?”孔赟肯定还活着,不然也不会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叶盛阳道:“伤得有些重,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冷竹已经过去了。”

陆离点点头道:“我过去看看。”

柳浮云道:“既然陆兄有事,在下便不送了。”

陆离也不客气,与柳浮云告别之后快步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在他们身后,百里信和百里修正并肩从宫门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东方靖。看着陆离快步离去的身影,百里修冷笑了一声,道:“陆大人果然是大忙人啊。”

百里信道:“你又做了什么?”

百里修侧首打量了他半晌,方才道:“大哥,你还是先搞清楚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比较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很容易惹来麻烦的。”

陆离赶到孔家的时候孔家的气氛有些凝重,只有孔聿之一个人迎了出来。孔聿之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和肃杀,眼睛里含着几缕血丝,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

“元皓兄。”陆离道。

“陆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离孔聿之觉得自己竟然松了口气。如今孔家在京城里能做主的人除了父亲就是自己了。另外两位堂叔伯都因为昨天的弹劾惹上了麻烦无法脱身。但是孔家在京城里还有许多子弟和依附支持他们的人,父亲倒下了这些事情都要自己来支撑。虽然还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孔聿之却已经有些心力交瘁。

陆离道:“孔家主怎么样了?”

孔聿之哑声道:“还好,裴先生说父亲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伤得不轻,只怕要养一些时候了。”

陆离也微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这次的事情是我疏忽了,睿王府一定会给孔家一个交代。”

孔聿之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连忙摇头道:“这与陆兄有什么关系?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百里修!”年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百里修以为这世上的人和事都要随他心意不成?一旦不顺意,就要人去死?不到最后还不知道死的人是谁!

陆离道:“不管怎么说,护卫不利都是我们的失误。”

两人正说话,一个黑衣男子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陆离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男子道:“是属下错估了对方的实力,这次刺杀来了将近百人,而且个个身手不凡。”毕竟是在内城,他以为对方不可能会出动那么多人马惹来官府的注意。这已经不是暗杀,而是明目张胆的抢闯杀人了。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被官府围剿什么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计一切代价杀了孔赟。

陆离皱眉问道:“逃走了多少人?”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想必是死了不少人。

黑衣男子道:“重伤俘虏十七人,逃走二十六人,其余人都已经死了。”

陆离沉吟了片刻,道:“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那二十六个人带回来,死活不论!”

“是,公子!”男子立刻应道,“曾大人和薛楼主已经一明一暗封锁了离开京城的所有道路,那些人短时间内绝对无法离开京城。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陆离点头道。

黑衣男子起身拱手告退,门外一个孔家的管事匆匆进来,道:“公子,家主醒了。”

孔聿之大喜,连忙站起身来,只听那管事道:“家主要见陆大人。”

第二百零七章 被坑了的陆小四

陆离和孔聿之走进孔赟的房间,房间里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不远处的桌边,裴冷烛正坐着写药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门口,也不等他们开口询问便道:“最严重的一道伤在胸口,不过被人打偏了一些,没有伤到要害。我已经处理过了,孔先生身体不错,修养两个月就能好。”

孔聿之连忙朝裴冷烛拱手道谢,“有劳裴先生了。”

裴冷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对陆离行了一礼便拿着药方出门去了。

陆离和孔聿之走到床前,孔赟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看到陆离,孔赟勉强笑了笑道:“陆大人,有劳你辛苦走一趟。”

陆离摇头,道:“孔先生言重了,是我们失职才是。”

孔赟叹了口气,道:“百里修这个人看似狂妄,实则诡异多端。谁也不知道蛰伏这十几年,手里到底握了有多少底牌。今天他对付不了我,明天便会去对付别人。”

陆离皱眉道:“孔先生是故意的?”

孔聿之也吓了一跳,连忙看向父亲。孔赟笑道:“也算不得故意,毕竟受伤了还是挺疼的。只是突然想到罢了。”陆离道:“百里修惯爱得寸进尺。他若是对付不了孔先生,就会一心一意的针对你,但是他若是发现你真的倒下了,只怕立刻就会全力铲除孔家的其余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道理无论是陆离还是百里修都是懂的。

孔赟笑道:“所有,现在孔家真的要有劳陆大人了。”

陆离无语得看着眼前脸色惨白却依然笑吟吟的中年男子。孔赟道:“孔家最近会跟百里家死磕到底,只是在下如今身受重伤,犬子未曾历练只怕也难撑大局。看在孔家与睿王府先王的交情上,陆大人难道不打算出手相助么?”

陆离道:“恕晚辈不解孔先生的意思。孔先生如今不能理事,即便是有在下帮忙,与百里家交锋只怕也未必能占上风。”陆离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就天才到突然空降就能够立刻率领偌大的一个孔家去跟百里家死磕。

孔赟轻叹了口气道:“孔家流传了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枝繁叶脉了。陆大人应该明白,一棵树若是长得太大了,就必然会有不少的枯枝败叶。适时的修剪枝叶,并不是什么坏事。”

陆离这才了然,孔赟这是想要趁着和百里家死磕,舍弃一些应该舍弃的家族的枯枝败叶。但是这件事却不能由孔赟和孔聿之来做,说的再高风亮节,大义凛然,也改变不了是要舍弃孔家自己的族人和依附支持者的事实。大家谁都不傻,就算一时没有看出来,过后总会明白过来的。到时候难免让孔家人觉得心寒。

陆离道:“孔先生打得好算盘,晚辈佩服。只是…如此,晚辈和睿王府又能有什么好处?”

孔赟完全没有算计了陆离的愧疚和心虚,笑道:“这个么?孔家愿为睿王府冲锋陷阵,难道还不算好处?”

陆离道:“若是因此,让孔家元气大伤呢?”

孔赟望着陆离,“在下相信陆大人,叶相信睿王府。应当不会出现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情况才是。”

陆离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道:“孔先生如此信任晚辈,晚辈自不敢辜负前辈厚望。”

孔赟含笑道:“有劳陆大人了。”

目送陆离转身出门,孔聿之方才开口道:“父亲,您……”

孔赟轻叹了口气道:“为父这个时候将孔家交给陆大人,聿之心中可是不服?”孔聿之连忙道:“孩儿不敢。”孔赟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孔聿之沉默了一下,方才道:“孩儿心中却是有些难受,不过孩儿明白父亲的苦心。孩儿只怕并非百里信和百里修的对手。是孩儿让父亲失望了。”孔赟轻哼了一声,道:“只要为父还没死,你就用不着担心你是不是百里信和百里修的对手,比起同龄的世家子弟,你也从未让为父失望。陆少雍那样的人,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你不必同他比。”

孔聿之并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因此对父亲的话也不会觉得听着难受。只是恭敬地点头称是,“孩儿明白了。只是父亲…陆兄确实是天纵奇才,但他毕竟不是孔家人。便是孩儿也不敢保证能够完全控制家中的人,陆兄那里只怕有些为难。”孔家毕竟是盟友不是仇敌,陆离不可能把不听话的孔家人都给杀了。而且,这并不是一件有能力就能解决的事情。一个非孔姓的外人想要插手孔家的事务,遭受到的反弹会是孔家本家人的数倍甚至数十倍。不仅仅是孔家,事实上每一个大家族几乎都是差不多的。

孔赟道:“所以,这段时间你就跟着陆大人吧。调到户部去,应当不用为父亲自起来替你操办吧?”

“孩儿明白。”孔聿之连忙道。他爹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若是还要他来替自己操心这些琐事,他这个孔家嫡长子就该死了。孔聿之心里清楚,父亲这是铁了心要上睿王府的船了。不过…如果真如父亲所说,陆少雍是安德郡主之子的话,这条船倒也不是不能上。至少……总比百里家那条破船要稳当得多不是么?

陆离有点不高兴,他竟然被孔赟那只老狐狸给算计了。

孔赟在睿王府的保护下被百里修的人弄成重伤,如今更是将整个孔家相托付。他若是还让孔家遭受到什么大的损失,外人会怎么看睿王府?不仅不能让孔家受到太大的伤害,他还得替孔家剔除家族的败类。给将来上位的孔聿之留下一个好名声。

读书人就是喜欢沽名钓誉,好名声能有多大的用处?百里修在百里家的名声好么?但是人家还不是说一不二。当然,孔聿之大概是没有百里修那个手腕和魄力了。

谢安澜睁开眼睛就看到陆离正坐在自己床边,神色阴沉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她醒过来,陆离立刻伸手扶着她坐了起来。

“刚才在想什么?”

陆离也不隐瞒,将孔家的事情说了一遍。谢安澜听完之后也是半晌无语,良久方才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这位孔大人……倒是难得的心大啊。”

他就不怕陆离趁机将孔家给吞了么?当然,像孔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击败甚至是击溃他们或许不是做不到,但是一个外姓人想要吞并他们却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陆离弄死了陆文翰,软禁了陆盛言和陆渊,却将陆家丢给了陆润的原因。若真的强行收了,到底是给自己增加实力还是添乱,还真的是不太好说。陆离现在还姓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孔家了。

陆离也不答话,谢安澜抬头看着他有些好笑地道:“你这是觉得自己被坑了,心里不高兴?”

陆离定定地望着她,不知怎么的谢安澜竟从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了几分诡异的委屈来。忍不住一笑,伸手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笑道:“你这样想啊,不管孔赟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孔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对不对?多一个有点麻烦的盟友总比多一个非常麻烦的敌人好是吧?”

陆四少这两年来一直都是在坑别人,如今突然发现自己被人给算计了,心里难免有些接受不了。

陆离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夫人说得对。孔赟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好好的……挑、教孔元皓的。”

“……”莫名的想替孔公子点蜡怎么办?

孔家家主遇刺的消息当天中午就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讲心中的幕后凶手定位到了百里家身上。毕竟,这两天这两个东陵一流世家的关系已经到了从未有过的恶劣程度。

另一方面,也实在是百里修太不低调了。上百个杀手青天白日的闯入孔家杀人,这样的事情恐怕程度大概就仅次于有一场叛乱了。

官府的官兵还有承天府,大理寺刑部的官员和衙役早早就感到了孔家。只是孔家的大小管事丫头仆役都被吓得战战兢兢,孔赟又尚未醒来孔聿之根本无暇理会他们。等到终于听说孔赟醒来了,曾大人和大理寺卿才前去求见。孔赟他们自然是见不到的,能见到的只有一个眼睛通红,神情烦躁的孔聿之而已。

曾大人在大理寺卿的频频眼神示意之下撇了撇嘴,请客了一声方才道:“孔大人,不知……孔家主现在可还好?”孔聿之眼中含泪,怒气匆匆地道:“怎么会好得了?!我父亲……我父亲差点就没命了!就算是现在…就算是现在……”孔聿之摸了一把泪道:“虽然醒过来了,但是父亲却依然还是迷迷糊糊的。大夫说,就算是保住了一条命,父亲以后只怕也会……”

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大理寺卿见曾从谦低着头一脸哀痛的装聋作哑,只得自己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去打扰令尊养伤了。只是,孔大人当时也在场,不知对于那些杀手可有什么想法?”

孔聿之猛然抬起头来,道:“除了百里家还有谁!我们孔家一向都是与人为善,家父更是从未的罪过人。除了…百里修!”最后这三个字从孔聿之口中吐出,却是货真价实的咬牙切齿。

大理寺卿一愣,又些为难地看着孔聿之,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这种话没有证据就随便出口,可是有污蔑朝廷命官之嫌的。孔聿之却仿佛没看到他地为难,怒火冲天地道,“官场之上便是同一家人,各有立场也是常有的事情。百里修竟然因为这种事情就对家父下杀手,实在是心狠手辣。我孔家必不与他干修!”

“孔大人,息怒,息怒啊。”大理寺卿连忙劝道。

孔聿之冷哼了一声,俨然一副完全听不住劝随时都要冲出去与百里家的人拼命的架势。看在眼里,大理寺卿忍不住在心中暗叹,没想到孔家未来的继承人竟然如此撑不住气,若是孔赟就这么死了,孔家只怕是也要没落了。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百里家和孔家都是东陵大族,若是妄动干戈只怕非朝廷和百姓之福。还请孔大人以大局为重,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还望莫要冲动。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孔聿之微微眯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理寺卿仿佛失言,连忙摆手道:“没有,在下只是随口一说。”

孔聿之冷哼道:“不管是谁,敢对我父亲动手,我孔家就绝不会放过他!”

“这是自然,莫说是孔大人,就是朝廷也绝不会放任凶徒肆意妄为的!”

安抚了孔聿之几句,大理寺卿便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死了那么多人,就是光处理尸体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这原本也用不着大理寺卿亲自出马,不过既然他自己勤奋,曾从谦也没必要抢着去替人收尸。

等到大理寺卿走了出去,孔聿之原本满脸的冲天怒火却渐渐地淡了下来直到消失。两个侍卫无声地出现在门外,隔绝了所有人接近大厅的可能。

孔聿之看向门外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他在挑拨离间么?”

曾大人笑道:“也算不上挑拨离间,他随口说一句如果孔大人自己想多了,自然也跟他没有关系。”孔聿之冷声道:“他藏的倒是深,若不是这次…只怕还不知道他竟然跟百里家又关系。”

曾大人耸耸肩笑道:“孔家也不差啊。”

不到真正闹起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些百年大族到底隐藏了多少底牌。孔赟这次虽说坑了陆离,但是自己也是下了血本的。如今朝堂上跟百里家闹的风风雨雨地可全部都是孔家的人。

孔聿之摇头,“比不上曾大人。”若不是这次昭平帝突然病倒的事情,˙只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可算得上是昭平帝心腹的承天府尹,竟然会是睿王府的人。

曾大人干笑了两声,“孔大人见笑,见笑。”

孔聿之靠着扶手,有些悠然地看着曾大人问道:“少雍兄可有什么吩咐?”

曾大人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公子说,让孔大人不必在这事上死揪着百里家,那些人都是死士,就算抓到活口也没用。之前抓到的那些人,全死了。”

孔聿之脸色也有些难看,咬牙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曾大人扬起下巴略带着几分傲然地道:“虽然暂时抓不到百里修的把柄,但是那些伤了孔家主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孔大人尽管放心,那些人的脑袋,三天之内一定奉上,一个都不会少。”

“不必。”孔聿之道。

曾大人挑眉,只听孔聿之道:“我不要这些人头,有劳曾大人,全部送到百里家去吧。”

曾大人道,“百里修可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孔聿之冷笑道:“他不在乎,总有人在乎。不是么?”曾大人顿时笑眯了眼睛,点头道:“孔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孔大人这么吩咐了,在下一定办妥。”

“有劳大人了。”孔聿之都。

从当天晚上起,京城里的百姓总是会在深夜或者是白天听到遇到打斗厮杀的事情。整个京城的百姓们都被吓得不清,晚上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毕竟无论是遇到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斗殴还是突然看到一具无名尸体,都实在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同样恐怖的事情还发生在百里家。第一次是当天傍晚,两具尸体就那么大剌剌地被丢在了百里家的府们外面。丢尸体的人穿着灰色衣衫,面上罩着面巾,伸手动作极快。将尸体往地上一扔立刻飞奔而去,百里家门外的普通侍卫自己不敢追上去看看,隐藏在百里家的高手倒是不少,但是因为孔聿之指控百里家谋杀孔赟,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百里家如今依然有嫌疑,百里家周围多了不少巡防营的官兵。贸然出去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样轻易结束。第二第三具尸体当天夜里出现在了百里家大门的房顶上。第二天早上起来打扫的人发现屋檐下的台阶上有血迹,抬头一看这才看到头顶的屋檐上趴着两具尸体,顿时吓得惨叫出声。又一次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

之后三天之内,连续二十多具尸体在不定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不同的地点。越到最后,出现的地方越是可怕。百里家隐藏的高手因此整夜驻守巡视,却依然还是在第四天的早上发现最后一具尸体出现在了百里修住的院子里。就靠着百里修的房间的窗户坐着。

看着坐在自己窗前的尸体,百里修的脸色说不出来的难看。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对方既然能将尸体悄无声息地扛到他的房间外面,那么也同样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房间杀人。虽然他的房间里即便是晚上也有高手保护,但是对方这样的实力…若是抢闯进去只怕也很危险。

叶盛阳!百里修咬牙,在心中暗暗道。

陆离身边的高手不多,唯一能有这样的实力的只有叶盛阳一个人。

想到此处,着实是让百里修有些恼恨。叶盛阳这样的高手竟然甘心对陆离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公子?”站在百里修身边的人低声道。

百里修沉声道:“对付叶盛阳,你们有几分把握?”

男子沉吟了片刻道:“若是死战,恐怕至少要三个跟属下差不多的高手才能拿下叶盛阳。而且…叶盛阳这样的人,若是一击不中让他逃走了却更加麻烦。”不是万不得已,叶盛阳当然也绝不会选择死战。

“另外,叶盛阳的弟子裴冷烛武功虽然远不如其师,甚至比叶无情都还要略逊一筹。但是却同样不少对付。裴冷烛精于毒术,让人防不胜防。”

百里修冷笑一声道:“再厉害,陆离身边也只有这几个人而已。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进京。”

男子微微一惊,道:“公子,这是不是太…那些人,公子不是说还有大用么?”

百里修道:“现在就是有大用的时候,陆离若是觉得这样就能威胁本公子,那他就太自以为是了。算算日子,三国联盟,这会儿也应该散了吧?”

男子沉吟了片刻,“西戎皇应该早就收到公子的密信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是时候了。”

百里修有些遗憾地挑眉道:“这次没能拿下胤安,倒是有些可惜了。”

男子道:“宇文策那样的人,想要一举拿下胤安只怕也不容易。更何况三国名为结盟,实则各有算计。不过都各自有所收获,倒也不算无功而返。”

百里修点头,“这倒是没错,总算不枉费我在西北军中忍耐了这些日子。只是!”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百里修脸色立刻变得阴冷起来,“百里岄那个蠢货,坏了我的大事!还有百里家…若不是……哼!”想起流云会的事情和昭平帝突然病倒的事情,百里修就烦躁的想要杀人。

被这些蠢货这么一弄,他筹谋已久在边关的收获本来就没有完全达到预期,现在算起来简直就是得不偿失,损失惨重!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对着一具尸体议论着事情,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属下的尸体而是一个木雕一般。

百里信闻讯快步而来,看到地就是这幅情景,脸上的神色不由寒了下来,冷声道,“现在你满意了?”

百里修淡定地道:“大哥,你急什么?又不是没有收获。现在孔赟快不行了,你只要对付孔聿之那个毛头小子就行了。你之前不肯对孔赟下手,现在你别告诉我,你对孔聿之也有什么世家情谊,祖辈交情。你现在不肯对他动手,你不妨看看等他羽翼丰满了,会不会对百里家的人下手。”

百里信惨然道:“你的目的,就是让百里家满世皆敌么?”

百里修莞尔一笑,“谁让你不肯告诉我,老头子临死都要守着的秘密的?大哥,我也姓百里,老头子未免太偏心了一些。”

第二百零八章 我不认识你(一更)

闻言,百里信立刻变了脸色,冷声道:“你在胡说什么?父亲何曾偏心过?”就算是偏心,也是偏心百里修这个天资聪慧的老来子。

百里修冷笑道:“你敢说…那老头子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你若是撒谎,我立刻杀了百里胤!”百里信硬声道:“别说你杀了胤儿,你就是杀光整个百里家的人,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是不知道。当初我是这么回答你的,现在也不会变。”

百里修看着他道:“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放心,我不着急。”

百里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纵然在你心中百里家算不得什么。但是百里家到底生你养你了一场。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百里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人走了出去。

睿王府将要举办宴会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年纪大一些的权贵们或许还有人记得当年睿王府小郡主的风华。时隔二十多年,原本已经死了的安德郡主却死而复生,虽然睿王殿下不在京城,但是睿王府上下显然都承认了安德郡主的身份。虽然如今京城算得上是多事之秋,但是参加睿王府宴会这件事人们依然是兴致勃勃。提前收到帖子的权贵们更是欢喜不已。没能收到帖子的人也想尽了办法钻营,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一张帖子。

谢安澜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闲来无事趁着自己精神不错,谢安澜便跟着安德郡主一起出门去查看睿王府名下的一些产业了。这事情原本用不着安德郡主或者谢安澜亲自去。不过是源叔觉得郡主如今记忆全无,连从前在京城关系好的朋友也半个都记不得。回到京城之后几乎算得上是足不出户,这样对安德郡主并不是什么好事。正好如今已经是年底了,底下的各处产业年终都需要盘账,便挑了两家在城中的产业去请安德郡主帮忙。其实也只是有个由头让安德郡主出门走走吧了。

谢安澜如今怀孕虽然尚未满三月,但是除了那贪睡的毛病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每个人都将她当成是一碰就碎的宝贝,让素来自在惯了的青狐大神十分郁闷。偏偏大家还是为她好,若是因此发脾气连她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

这几天京城里也不太平,安德郡主和谢安澜出门自然要加倍小心。薛铁衣知道之后特意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亲自过来护卫,倒是让安德郡主很是过意不去。不过这些日子相处她也明白了,她越是表现的客气,薛铁衣越是觉得不自在。用源叔的话说,薛铁衣原本就是睿王府的亲卫,王爷当初将郡主交给他保护,郡主却在他的保护下出了事,薛铁衣就觉得自己失职。所幸郡主如今平安归来了,否则这个坎儿薛铁衣永远都过不去。至于薛铁衣什么时候会不再感到愧疚,这个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源叔这些年将睿王府打理的很好,原本前些日子谢安澜也被迫看过这些账册,直到她有了身孕源叔才不再往她跟前送账册了。如今倒是改成了往安德郡主跟前送。睿王府传承已经有数代,而且睿王府历代的王爷几乎都没有妻妾子女成群的,更不喜好奢华享受,因此睿王府累计的产业着实是不少。不过…睿王府的现银真的不多。当第一次看到睿王府库房里那一堆不能用来换钱的皇家御赐宝物和各种神兵利器,以及连角落都扫干净也凑不齐三万辆的现银时,险些泪流满脸。

谢安澜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幸好睿王府的历代掌权者都还是十分明智的。即便是再捉襟见肘也没有将手中的产业拿出去变卖。毕竟,再多的鸡蛋也比不过能生蛋的鸡不是?银子再多早晚也是会花光了。若不是因此,如今谢安澜看到的睿王府大概就真的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跟着安德郡主一路去查账,当然主要是安德郡主做,谢安澜在一边喝茶。谢安澜发现安德郡主果然很擅长这些,在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几乎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根本没有二十多年前的记忆,这二十年也一直都住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有些东西,就仿佛天生的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从一家铺子里出来,一行人转向只隔着两条街的另一处产业。谢安澜有些惊叹地道:“原本我还没有注意到,之前穆翎和苏梦寒在京城折腾的那么厉害,睿王府的产业竟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许多人家,即便不是穆翎和苏梦寒打击的,目标,也免不了受一些池鱼之殃。但是睿王府的这些产业竟然很少见到受到波及。要知道,如今这些铺子外面可没有挂着睿王府的名号。若不是看过账册和地契谢安澜也不知道这些都是·睿王府的产业。

薛铁衣道:“源叔是从小就跟着老王爷的,后来就留在了睿王府提王爷搭理府中的产业,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便是我…当年笑意楼刚刚成立的时候,许多事情都是请教过源叔的。”谢安澜眨巴了一下眼睛,原来源叔也是隐藏在人群中的高人啊。

谢安澜扭过头正要说话,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凌厉地射向前方不远处,同时脚下移动了位置,将安德郡主挡在了身后。

薛铁衣也发现了,眼神冷厉地看向前方。

距离他们不远的前方街道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们都想象不到现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来人穿着一身暗金色龙纹锦衣,眉目俊朗,气势森然地望着她们。准确的说,是望着被谢安澜挡在身后的安德郡主。谢安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百里岄那个断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用这种厌烦加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如果她再不闪开,他就要一脚将她给踢开了。

身为美人的自尊心大受打击,谢安澜扬起下巴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将安德郡主挡得严严实实。

或许是这几个人身上的气势太过特别,也或许是这几天京城里的腥风血雨给京城的百姓们培养出了特殊的敏锐度。原本还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就安静空旷了下来。谢安澜并不十分担心,只见薛铁衣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原本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睿王府侍卫就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这几天睿王府杀了百里修那么多人,正防着他的报复呢,怎么可能就这三个人出门逛街?

“摄政王是来上雍过年的么?”谢安澜笑吟吟地问道。

宇文策微微眯眼,打量了谢安澜半晌方才淡淡道:“本王正有此意,不知道睿王府欢不欢迎?”谢安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斟酌了半晌方才真诚地道:“过年这种事情,还是要一家子才有意思。既然摄政王在京城孤家寡人,不如去三皇子府上?”叔侄俩正好也是一家人嘛,前提是这两个人不会弄死对方。看起来…还是宇文策的胜算更大一些。

宇文策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安澜道:“陆夫人这个时候还能在外面到处乱跑,看来睿王府的能人果然不少啊。”

谢安澜等着眼前的宇文策磨牙,那什么赤蝶蛊果然跟他脱不了关系。

“承蒙王爷关心,我好得很。”谢安澜道。

宇文策冷笑了一声,显然是对她的话不以为然。抬手指向谢安澜道:“陆夫人,本王不跟孕妇动手,劳烦你让开。”

谢安澜惊骇,“王爷你竟然还有道德底线?”宇文策对她的嘲讽淡然以对。

安德郡主从谢安澜身后走出了一步,皱眉道:“你是来找我的?我认识你?”

闻言,宇文策却是一愣。宇文策并不知道安德郡主失忆的事情,回过神来之后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起来,“你不记得我了?!”

安德郡主道:“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