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吓了一跳,抬头见是瑾宁,便讪讪地道:“奴婢想听听大小姐有没有哭。”

瑾宁淡淡地道:“她不会哭的,便是哭也不会叫我们听见。”

陈瑾瑞的性子一向硬朗,且极爱面子,如今被休回娘家,她不会让自己做出一丁点伤心难过的样子来。

陈瑾瑞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自小,是以当家主母的模子去教育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总会维持她得体的笑容。

陈瑾瑞被休回来数天,除了每日去给陈国公和长孙氏请安,一直都没有出门,对外宣称,闭门思过,瑾宁与她虽然一墙之隔,却从没碰过面。

陈瑾瑞的态度如此良好,陈国公自然更心疼她三分,再厌恶瑾宁三分,加上木家那边一直拒绝交谈,婚事看着无望,他更是恼怒。

又过了几日,平安公主以生辰宴为由,宴请诸位亲贵夫人们过府吃酒和赏菊。

至于瑾宁这位新封的宁安县主,自然也被邀请去。

这是瑾宁从瑶亭庄子回来之后第一次出席贵族们的宴会。

父女关系的破裂,导致这一次的宴会虽然一同受邀,但是却分开了马车前去。

瑾宁的身份没有吸引到什么人的眼光,毕竟一个不甚得帝宠的国公府弃女,虽被封为县主,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倒是她的容貌,叫大家惊诧。

年纪稍大的一些夫人们见了她,都纷纷道,“这和当年的甄氏有七八分的相像啊。”

长孙拔夫妇也受邀前来,江宁侯夫人没来,叫了李良晟出席,不知道怎地竟带了小妾长孙嫣儿来了。

这长孙嫣儿就吸引了大家的眸光,未婚有孕,又被表姐陈瑾瑞陷害导致落胎,虽得了江宁侯府公子的怜惜,却也只是以将军嫡女的身份做了小妾。

真是峰回路转。

长孙嫣儿今日着了桃红色绸缎长裙。

这桃红色本是十分鲜嫩,可惜绸缎上的绣花却是大朵的牡丹,十分夺目,但是却有些不合她的身份。

绣牡丹一般只有正室才用。

她仿佛丝毫不因自己小妾的身份而尴尬,甚至大大方方地挽着李良晟的手周旋在诸位小姐夫人身边。

瑾宁进来的时候,两人便看见了。

眸光相接的瞬间,瑾宁能看到长孙嫣儿眼底露出的痛恨与怒火。

李良晟却怔住了。

几乎是定定地看着瑾宁。

虽然从之前几次看陈瑾宁,觉得她和以前大不一样。

可也不如今天叫人惊艳。

一身翠色轻纱长裙,绾着螺髻,白玉响铃簪子晶莹剔透,光芒流转,掐腰的缎裙呈现出姣好的身段,轻纱笼身,便又添了几分妩媚雅致,一举手,一投足,妩媚中,又见英气。

长孙嫣儿看到李良晟定定地看着瑾宁,心里醋意大生,一手挽住李良晟,便与他一同走向瑾宁。

她脸上带着耀武扬威的神情,站在了瑾宁的面前,“表姐,见到你在这里真是意外啊。”

瑾宁从没有机会出席这样的场合,因此,这话便是讽刺了瑾宁虽是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却从不曾受过嫡女待遇。

瑾宁看着她,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确实意外,至少,我没想过你会来,江宁侯夫人知道你来吗?”

江宁侯夫人会准许她来?那位可是最要面子的,自己的儿子还没成亲,就带着小妾四处走,不怕人笑话吗?

瑾宁自然不知道,这一番长孙嫣儿能来,是江宁侯夫人授意的,自从大出血之后李良晟到了国公府门口大闹,此事传了出去,外头的人都说李良晟压根不想纳长孙嫣儿入门,只是想与长孙拔结盟。

这种话,若只是闲话也还好,可如今江宁侯立了大功,马上要回来,这话若是叫皇上或者有心人听了,却是一个大祸端。

因此,江宁侯夫人让李良晟带着长孙嫣儿出来,表现出与贵妾的恩爱,证明长孙嫣儿入门纯粹是因为互生了情意。

李良晟忽然伸出手拉住瑾宁的手臂往身前拖,声音粗暴而焦虑,“你等一下!”

近距离的接触,甚至能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这个从成亲以来,便一直在她心底占据最重分量的男人,曾痴迷他的一言一行,爱凝望他醉酒舞剑的英姿,更爱他手执一卷书于月下朗诵。

五年,亲密无间,五年出生入死,五年痴迷不悟,五年的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往事带着血腥的气息,席卷而来,瑾宁扬手挥开,冷冷地道:“李公子,自重!”

李良晟自知失态,松开了手,但是眸子却依旧锁住瑾宁的脸,“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长孙嫣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眸光如毒箭般射向瑾宁,恨不得把她活剥生吞了一般。

瑾宁冷笑起来,“难道不是你们侯府退婚的吗?”

“你…”李良晟咬了咬牙,他的脸皮很薄,此番质问,已经是失控,但是他不甘心,“我给过你机会。”

“谢谢,可我没打算给你机会。”瑾宁冷道。

一道身影快速地过来拉住了李良晟的手,然后往两人身边一横,尖声道:“表妹,侯府和你已经退婚,你为什么还要纠缠良晟哥哥?”

长孙嫣儿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引得一众人侧目而视。

大家纷纷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这国公府和江宁侯府的婚事,一直是外界津津乐道的。

江宁侯军功赫赫,便是娶位郡主也不为过,只是,却要迎娶一位在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入门,已经叫人诧异。

侯爷出征之后,却又取消了这门亲事,还先纳了个妾侍入门,而这位妾侍长孙嫣儿与陈瑾宁还是表姐妹关系。

听了长孙嫣儿这话,大家都觉得,这宁安县主是不是还是想嫁入侯府?

所有的眸光都凝聚在了瑾宁的脸上,只等着她如何辩解。

这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确实不成体统,如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瑾宁却是落落一笑,“表妹,我与李公子虽然成不了夫妻,却到底有过婚约,又不是交恶退婚的,见面打个招呼,问个好,如何便说得上纠缠?若我真的纠缠,怕是你连入侯府做个妾侍都不可能的。”

她冲李良晟福身,“李公子,既然贵妾吃醋,以后咱们见面,远远点个头便是,也省得落人闲话。”

不辩解,直接承认与李良晟说话问好了,如此坦荡荡,谁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而是长孙嫣儿,连人家说句话问个好都不行?这醋劲未免大了些吧?而且,她只是个妾侍啊。

第77章诱敌深入

杨氏见女儿被众人指点,连忙就过来了,冷笑一声,“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了?被退婚心里不忿是吗?若行为检点一些,也不至于被人退婚啊,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还会被江宁侯府退婚。”

杨氏这话信息量很大,引得本来不甚在意的人都围了过来。

海棠气得手发抖,正要反驳,瑾宁伸手压了一下,抬眸看着杨氏,讥讽地道:“是的,我确实不够贤惠,不能容纳李公子婚前便与人珠胎暗结,李家因此要退婚,我也没有怨言,两家是和平解除婚约的,不过,我倒是十分奇怪,长孙将军门风一向严谨,出了这种事却上赶着往外传,难道未婚先孕,在长孙夫人看来就那么的风光吗?”

瑾宁这话,叫在场许多人震惊了。

笑话长孙家是肯定的,因为珠胎暗结,谁家不厌恶?

但是这宁安县主怎么就把这事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了出来?这两家还是亲戚呢,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且在京中的官家,姻亲关系便等同是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损了长孙家,他们国公府也不见得风光啊!

所以,长孙夫人方才说话的时候,也没把话说得穿透分明,大概就是不想爆出退婚的内幕,引人笑话,只做了软软的反击依旧维持着两家的面子。

没想遇到这么一个从庄子里回来的野丫头,口没遮拦地都露了出来。

长孙氏气得发怔,可着实也说不出她陈瑾宁有什么错处来,只得悻悻地道:“我家嫣儿自然是不对,但是你那点事,我也懒得说你,你自己斟酌吧,你不要面子,我们长孙家还要面子呢。”

说完,也不顾众人指指点点,拉着长孙嫣儿便走,把李良晟晾在了那里。

看着是瑾宁小胜了一场,但是,着实也没落什么好名声。

外人只说她鲁莽无知,甚至方才有些夫人见她容貌出色,又是县主封号,有心说亲,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瑾宁冷冷一笑,也转身走,但是李良晟却追了上来。

方才的那些针锋相对,看着和他有关系,但是他知道,男人做错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人指点,被人指点的是嫣儿和她。

所以,他今日怎么也得问个究竟。

“你站住,把话说分明!”李良晟拦住了瑾宁,眸色微愠。

瑾宁看着他,静静地道:“难道还不够分明吗?非得要我说出我看不上你,不愿意嫁你才够分明?”

“你…”李良晟这辈子除了屡次与瑾宁对峙受过屈辱,还不曾在别处被人这样对待过,脸色又白又红,“我哪里不好?”

“你哪里好?”瑾宁毫不留情地问道,见他不甘心,便咄咄逼人地道:“你除了家世显赫一点,还有哪里出色?你的家世是你父亲给的,和你没半分关系,我陈瑾宁不嫁庸才废物,够明白了吗?”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良晟又气又恼,他也怨恨自己,怎么就三番四次纠缠一个自己都不要的女人?

平安公主这个生辰宴,宴请的本来就是非富则贵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

这些人一言一行,皆讲究大家之风,绝不会叫人瞧见半点失礼的地方,便是要放个屁,也会借故先走开到无人处,唯恐臭味熏着了旁人再引来各种怀疑厌恶的眸光。

方才瑾宁与杨氏争吵了几句,在这些人看来,就是天大的丑闻,可谁都没明目张胆议论此事,只是三五一群,寻了个无人角落,偷偷说着。

而瑾宁来到凉亭里,刚好有几位姑娘聚在一起说话,见瑾宁来到,便止住了话,连忙借故离开。

谁都不想和她粘在一块,以免被人笑话。

凉亭里,瞬间就空荡荡,只剩下瑾宁一人和坐在凉亭里慢慢喝茶的少女。

少女身穿一袭紫色宫裙,绾着望仙髻,脖子上挂着一串玛瑙项链,耳垂上点缀了一粒东海珍珠,简单的打扮,却是贵不可言。

她面容不是绝美,但是眉目分明,白皙的手指端着一只白瓷描金茶杯,动作娴静优雅,脸上没有笑容但是十分温和。

她看着瑾宁。

瑾宁也看着她。

瑾宁认得她。

靖国候的千金,瑞清郡主。

瑞清郡主和瑞安郡主是一对双胞胎,性情却十分迥异,瑞清郡主性情温婉,大方得体,而瑞安郡主却野性跋扈,在京中不得人心。

只是两人是真真的千金贵女,父亲南宫惠允是擎天摄政王的表弟,母亲阿蛇是皇太后身边的干妹妹,而她们姐妹从出生那天起,便一直得皇太后宠爱,这瑞清瑞安的封号,也是皇太后亲自给的。

奇怪的一点是姐妹两人却从没同时出现在一起,外头也传闻说瑞安郡主和瑞清郡主姐妹感情不合。

“郡主!”她福身见过。

瑞清郡主微微笑着,她不意外陈瑾宁知道她,在京中,知道她的人多了去了。

“县主!”她优雅地地回了一句称呼,然后起身走了。

她的步伐和动作堪称典范,行动之间,裙摆轻移,却仿佛毫不带风,缎鞋也不沾尘。

能做到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她轻功很厉害。

第二种,她在宫里一定被教养嬷嬷打得厉害。

瑾宁落了个清净,静静地等待着今晚的好戏。

公主府很大,这院子也很大,但是没什么名贵的花卉树木,几株大槐树亭亭如华盖,遮阴倒是很好。

府中奴婢小厮的穿着都是几分朴素的,但是规矩很好,面上都带着笑容,便是有几位公子姑娘冲他们发脾气,也都维持极好

的教养。

她远远地看到长孙拔和几位侯爵在说话,靖国候也在其中。

长孙拔的头颅是谦卑地低下来,靖国候说话的时候,他是做出了倾心聆听的模样,态度谦厚。

仿佛是感受到有人看着他,他微微抬头四处搜寻了一下,眸光与瑾宁相接,他眼底倏然露过一丝凶光,而瑾宁,却是充满了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长孙拔浑身怒火,只恨不得马上就杀了她。

但是,当他看到接下来有一人走进了亭子里,走进陈瑾宁的身边,他眼底的凶光尽敛,发出了像毒蛇一般冷毒怀疑的光芒。

瑾宁起身,与那人一同走了出去。

长孙拔连忙寻了个由头,尾随而去。

瑾宁一路跟随那人去了公主府后院的竹林里,两人便闪了进去。

长孙拔瞧了瞧四周,见无人发现,便也偷偷地进去了。

“你说的是真的?有什么证据吗?”

他听到陈瑾宁在问那人。

“证据当然有,我有长孙拔与我通信的信笺,都是他自己亲笔书写,也是他叫我抓走晖临世子和你的,我也有证据证明,他和福州一案有关。”那人说。

“你交给我,我会转交给公主和李大人。”瑾宁道。

第78章识时务的长孙拔

那人迟疑了一下,“但是,你得答应我,必须替我在公主和李大人面前求情,免我死罪。”

“你放心,你举证有功,死罪可免。”瑾宁的声音隐隐听出激动和兴奋来。

“那好,我把信都交给你,你答应我的事情若没做到,我的弟兄们一定会找你报仇的,若不是我们被通缉得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回来。”那人狠狠地威胁道。

长孙拔脸色大变。

狼山虽然被剿灭,但是被抓捕的人都不是狼山的头子。

这段日子朝廷发布了海缉令,他就一直担心会有人落网,可过去了那么久都没消息,便想着应该能逃脱,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被逼得往京城跑。

他从掩映间看见那人给了陈瑾宁几封书信,然后飞快地走了出去。

他心中杀机顿生,这里四下无人,便是杀了那小贱人,也不为过,更能夺回书信,以后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瑾宁藏好书信之后便往外走,却不妨竹林里倏然窜出一个人来。

她面容一惊,退后两步,脸上带着僵硬而慌张的笑意,“舅舅怎么也在这里?”

长孙拔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憨厚的表情,阴沉得吓人,眼底有歹毒的杀意,他一步步逼过去,沉声道:“交出来!”

瑾宁继续退后,越发的慌张,“舅舅说什么呢?交什么啊?”

“交出来,可免你一死!”长孙拔继续逼近。

瑾宁讪笑着,一只手躲在后头,而另外一只手,已经摁在了鞭子上,“我不知道舅舅说什么。”

长孙拔知道不能再拖,这竹林看着无人,但是难保一会有人过来,他厉色道:“既然你不想活,我便送你一程。”

他举手便袭去,瑾宁身子后翻,迅速避开,落地却显得有些狼狈,她扶住竹子,道:“看来,二当家说的都是真的?舅舅果然是幕后指使人,是你命人抓走晖临世子和我的?”

“你不要胡说!”长孙拔忽然站定了身子,盯着瑾宁,然后一步步后退,神色已经变回了原先的模样,脸上扯出了一丝微微笑,“舅舅是见你与一个男人躲在这里,怕你出事,所以特意来看看,既然你没事,那舅舅就放心了。”

他四处看着,继续在缓慢地退后。

瑾宁心底闪过几个念头,若不是经历了前生,她怕就要露出破绽了。

这是一头老狐狸,要与他斗智斗勇,都不简单,也绝不轻松。

但是,她到底还是稳住了,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急忙便往外逃,“谢谢舅舅。”

她跑得很快,几乎是以逃命的姿势跑。

也就是这种逃命的姿势,让长孙拔再没有怀疑,身形飞快地一闪,拦住了瑾宁,随即便一掌托出,直袭瑾宁的胸口,狞笑一声,“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瑾宁仓皇之中,挥鞭而起,鞭子虽然缠住了长孙拔的手腕,但是掌风已经袭来,夹着强大的力量,把她一掌打向了身后,撞落在竹林里,一口鲜血喷出。

长孙拔一步步逼近,瑾宁挪着腿后退,脸上尽然是惊恐之色,“你要信,我给你,我也绝不会对外说你与狼山山贼勾结,不会说你与福州一案有关,你放过我,舅舅,我求你放过我。”

长孙拔脸色阴沉,杀气陡生,“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密的。”

瑾宁连忙从袖袋里取出几封信,在他面前扬了一下,“我给你,我都给你,你放过我,还有,我名下的庄子,都过到你的名下,我娘亲所有的嫁妆,我都给你,你放过我。”

长孙拔阴狠地道:“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形成强大的压力,杀气腾腾,这竹林里光影斑驳,更显得他面容狰狞。

“你不在乎…”瑾宁慌张地退后,“还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苏意的秘密,还有,苏意去福州的目的。”

长孙拔停下了脚步,眼底闪过狡诈的光芒,“什么秘密?你说,若真是秘密,我便放你一马。”

瑾宁松了一口气,身子往后挪,嘴里还有鲜血溢出,显得狼狈而慌张,“他此番南下,便是去了福州,他在调查你和福州官员勾结一事,他已经有了证据,福省布政使张金忠已经招认你和他之间勾结的事情。”

“你胡说八道!”长孙拔恼怒,但是心底却升起了一丝毒蛇般的怀疑,张金忠确实好久都没消息了。

“是真的,他真的招认了,他没有被拿下,是因为苏意与他合作,反正苏意只要立功,他们已经设下了计谋,只等你钻进去。”

“什么计谋?”长孙拔相信了他的话,苏意若是去了福州,他就一定会调查出什么来,张金忠这个人狡猾透顶,或许真会为了脱罪而不惜把罪名往他身上推。

“张金忠会连同几个武将一起合计,指认你杀了福州齐大人,福州一案你是主谋。”瑾宁道。

长孙拔大怒,“他竟敢颠倒是非?齐罗分明是他杀的,好一个张金忠,本将竟错信了他,他才是主谋!。”

他眸色一变,厉声道:“书信拿过来!”

瑾宁扶着竹子站起来,颤巍巍把书信递过去,她道:“你与狼山勾结抓走晖临世子和我一事,我不会往外说,舅舅请放心。”

长孙拔一手抢过书信,狞笑了一声,“我当然放心,你死了,我就放心了!”

他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往瑾宁的胸前送去,狠声道:“你去死吧!”

一道身影飞快地从头顶落下,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匕首,潇洒落地。

长孙拔大惊失色,定睛一看,竟是南监的陈靖廷。

瑾宁已经落落站好,脸上早没了慌张之色,只是讽刺的笑容,“长孙将军,你中计了,谢谢你告知我们,齐大人是何人所杀,谢谢你告知我们,张金忠才是主谋!”

长孙拔手中颤抖了一下,扬了一下手中的信,想要看看是真是假。

陈靖廷冷冷一笑,“不必看了,那人不是狼山的二当家,只是本将找人假扮的,为了引你入局。”

长孙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陈靖廷,眼底竟涌上了泪意,“我愧对皇上的信任,自从犯下错事,心里无一日能安,如今你们追查到来,我反而安心了,我愿意指证幕后指使,愿意供出涉案之人,以赎罪孽。”

陈靖廷淡淡地道:“将军果然识时务!”

第79章中毒了

对长孙拔的态度,瑾宁一点都不意外。

他不会负隅顽抗,今日这个地方,他逃不出去,逃出去也无用,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

从朝廷开始调查他,他大概就做好了准备,而他手上也肯定有让他轻判的证据。

大周朝的律例规定,同犯举证有功,若交代的事实情节足以轻判,他不会受到很严重的惩处。

识时务,一向是他做人的宗旨。

竹林里,渐渐地走出了几个人。

平安公主,李大人,京兆府张大人,还有几名督查衙门的官差。

长孙拔脸色充满了悔恨与愧疚,他跪在了地上,痛哭失声,“皇上,臣愧对您啊,臣愧对您!”

案子很大,抓捕现场点滴都得呈报御前。

李大人盯着他,缓缓下令,“来人,把长孙拔扣押起来,先押入督查衙门大牢。”

长孙拔听得此言,哭得越发惨痛,但是,这哭声却比方才更松弛了一些。

不是去南监就好。

他全程与瑾宁没有眼神的接触,直到官差拿下了他,押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瞥了瑾宁一眼,那眸光,充满了歹毒与恨意,如染了毒血般,发出殷红的光芒。

那一眼,瞬间就敛住了,恢复了悔恨的神情,低着头,转身而去。

长孙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带走,身后跟着陈靖廷和脸色苍白的瑾宁,杨氏和长孙嫣儿看见,惊得面容煞白。

长孙拔回头看着李大人,面容恳求地道:“李大人,能否让我与内子道别一声?”

“去吧!”李大人扬手,暗中冲陈靖廷打了个眼色,陈靖廷点头,转头吩咐布防。

长孙拔感激地道:“谢谢!”

他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走到了杨氏和长孙嫣儿的身边,他伸出手抱住了杨氏,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松开她,声音哽咽地道:“我罪有应得,你要照顾好家里,教导全儿,切莫步我后尘,听清楚了吗?”

杨氏的嘴唇一直哆嗦,泪水盈在了眼眶,猛地点头,“妾身听清楚了!”

倒是长孙嫣儿惊得花容失色,一直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长孙拔没有回答,而是大步转身看着瑾宁,陈靖廷下意识地拦住,长孙拔却是微微一笑,“多亏县主,我才迷途知返。”

一句话,把瑾宁置身风暴浪尖上。

说完,他对李大人道:“大人,我可以走了。”

李大人看着如此“合作”的长孙拔,也没说什么,只是命人带走了他。

陈国公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当他听到了长孙拔这句话,他心中“咯噔”了一声,随即恼怒涌上了心头。

对长孙拔动手,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之前一直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且齐大人的死因未明,凶手也未找出,因此按不发动。

如今一看,便知道整个生辰宴只是一个幌子,是请君入瓮之策

他恼怒的是,这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晓。

而之前,他一直都在调查这个事情。

不管是李大人还是瑾宁,都背叛了他。

瑾宁能感受到陈国公那愠怒的眸光,她转头,没有与他眼神接触。

胸口一阵翻涌,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陈靖廷扶住了她,“怎么样?”

“还行!”瑾宁苍白一笑,“他的武功确实很高,这一掌我虽尽力避开,却还是被他所伤。”

“先进去休息一下!”陈靖廷扬手叫海棠过来扶着瑾宁,与她一同进了去。

瑾宁的背后,不知道多少双毒箭般的眼睛盯着她。

李大人含笑看着众人,“只是出了点小事,不会扫了大家的兴致,今晚公主还请了戏台子,请大家移步到侧园一同观赏。”

长孙拔被调查一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如今他被抓走,大概是罪证确凿了。

顿时,人心惶惶,福州与京官勾结一案,牵涉多少人,暂时无法估计,但是在场某些人,身上都不太干净,这李大人和平安公主竟连生辰宴都用上来布局,可见他们夫妻的狠劲。

但是,如今也不好告退离去,心怀戚戚地去侧园,不断派人出去打探风声。

靖国候南宫惠允与陈国公走在一起,他颇为赞赏地道:“国公爷有此等出色的女儿,叫人羡慕啊。”

陈国公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只得扬起了淡笑道:“小女哪里有郡主出色?若论羡慕,怕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侯爷。”

靖国候听得他赞赏自己的女儿,也很高兴,瞧了身边的瑞清郡主一眼,“还行,多亏皇太后教导。”

瑞清郡主脸上维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娴静温婉的模样。

“父亲,国公爷,我去看看县主,县主应该是受伤了。”

瑞清郡主懂得医术,且还是跟皇太后学的。

“去吧!”靖国候含笑道。

瑞清郡主福身告退,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瑾宁进了屋中,便吐了一口鲜血,吓得海棠脸色大变。

陈靖廷取出随身携带的内伤药给她服下,扣脉看她的脉象十分乱,他沉声道:“你内伤颇重,得马上送医救治。”

瑞清郡主快步进来,道:“我就是大夫。”

陈靖廷看着瑞清郡主,拱手道:“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