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如今她已经应下,查端明也下跪磕头喊了义母,怎生是好?

心思几转间,她轻声道:“这查端明倒是可怜人,父母双亡,得查先生收养,又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京中无依无靠,入宫之后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我倒不是说怜悯她,只是想起瑾宁当初也是这般的可怜,我又曾经那样对待过她,想补偿她,大概她也不会接受,如今见这明嫔…”

江宁侯怎不知道她的性情?她不会真心怜惜瑾宁,许是见着实被冷落了好一阵子,便想借明嫔来认个错。

江宁侯不会对查端明心怀慈悲,但是,确实引申到瑾宁的身上,不禁叫他心中不忍。

横竖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他也懒得去管,便淡淡地道:“这事你看着办就好,私下认了便算,不必铺张。”

江宁侯夫人松了一口气,“是!侯爷放心,此事妾身也不愿意铺张,到底是福是祸也不知道,只是想着横竖入宫之后,咱也不经常往来,只是挂着这个虚名,算是给查先生几分面子。”

江宁侯知道查先生这个人,但是也没来往过,他是武夫,但是对有学识的文人十分敬佩,所以,听了江宁侯夫人的话,他也就没觉得那么别扭了。

翌日,查端明便来给江宁侯磕头。

江宁侯早早就吩咐了下去,侯府里的人都得列席。

这是自从瑾宁和靖廷回京之后,头一次面对面地与李良晟坐在一起。

李良晟神色很冷淡,甚至连看都看二陈。

在这个家,他们是姓陈的,是外人。

李齐容也回来了,她神色淡淡,看不出神情来。

因事前没公开,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这一次侯爷叫齐了大伙儿,到底是为什么事。

直到查端明跪下来给江宁侯夫妇磕头,嘴里喊着义父义母,大家才明白过来。

瑾宁的神色就有些玩味了,拉拢不到靖廷,就拉拢江宁侯夫妇,算盘打得真好。

因着查端明年纪最长,所以,靖廷也得喊她一声义姐,给她见礼。

李齐容上前便拉着查端明的手亲热地喊道:“这下可好了,我总算是有个姐姐了,义姐,以后咱得多来往。”

查端明拉住她的手微笑道:“妹妹不嫌弃姐姐就好。”

“嫌弃?”李齐容笑得花枝乱颤,“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是即将是皇上身边的人了,妹妹怎么敢嫌弃姐姐?以后可得姐姐多关照才是啊。”

查端明微笑着不语。

李良晟上前拱手见过,“良晟见过义姐。”

李良晟倒没看出是开心还是嫌弃,一张脸淡淡的,嘴角是有笑意,但是那笑意看得出是刻意挤出来的。

“良晟弟弟!”查端明福身。

李良晟微笑了一下,便坐了回去。

靖廷也站起来,拱手道:“靖廷见过明嫔娘娘!”

查端明看着这个眉目清朗的男子,嘴角扬起了笑意,“靖廷弟弟,叫一声义姐就行。”

靖廷正色道:“皇上已经赐了娘娘的名分,君臣有别,还是叫一声娘娘妥当。”

查端明微笑,“都一样。”

她看着瑾宁,瑾宁没动,她还没进门,这声义姐,叫了也多余。

倒是长孙嫣儿和陈幸如走出来福身见礼,查端明不太搭理长孙嫣儿,倒是对陈幸如高看了几眼。

两人退下之后,查端明看着瑾宁道:“郡主,日后便是一家人了,还望郡主不要再弄什么戏水的把戏,伤了姐姐倒是无所谓,伤了旁人可不好。”

瑾宁怔了一下,“娘娘什么意思?什么戏水?是指娘娘落水我下水救你那一次吗?”

查端明淡笑,“郡主认为是这样的吗?”

瑾宁呵呵笑了一声,眸色严厉,“否则,娘娘认为是怎么样的?”

查端明下意识地看向侯爷,本来以为这父女名分已定,侯爷多少会为她说一两句话,但是侯爷只安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

她知道自己着急了。

遂微微一笑,“自然你是救了我,此事我铭记在心,日后定当图报。”

她说完,定定地看着她,一语双关。

瑾宁道:“分内之事!”

瑾宁也看着她,一句分内之事,仿佛有含义,也仿佛没有。

查端明是有些失望的。

本以为今日认了江宁侯,按照风俗,上契是应该摆酒席通知族中的人。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低调地叫了侯府一家出来认个亲。

她需要侯府这门亲,孤掌难鸣,有了侯府支撑,她在宫里便少了许多功夫。

第266章咱不同类

不过,由此可见,祖父的名声不是人人都卖账。

江宁侯夫人看着瑾宁与查端明的针锋相对,心里很高兴。

她认为,瑾宁的生气在于查端明忽然就倒戈,原先好几天都往她屋中去,一个转身,查端明就找她认了义母,所以,她大概觉得自己被查端明戏弄了一顿。

江宁侯夫人自从与瑾宁对抗以来,一次都没胜过,如今只是小小的胜利,她便认为是好的开始。

不过,瑾宁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甚为不悦。

“既然明嫔如今是侯府的义女,那明嫔入宫,侯府是不是要备下嫁妆呢?”瑾宁问道。

江宁侯夫人原先是没想过这一层的,所以,听了瑾宁的话,微怔之后,神色便有些不悦了,觉得查端明另有算计。

她不是很在乎银子的人,银子她有,且很多。

但是查端明是入宫,这嫁妆肯定就不能寒酸,平白无故给她这么多,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她淡淡地道:“自然是要的,大家也可以适当给她添妆。”

这话,她是看着瑾宁说的。

瑾宁还没说话,靖廷便道:“做弟弟妹妹的,怎有给姐姐添妆的道理?”

从来之后年长的给年幼的添妆,哪里听过做弟弟妹妹的给姐姐添妆?送礼都不对的。

查端明不说话,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江宁侯夫人舍不得这份嫁妆了,所以她不做声。

舍得舍不得,该她出的,她都得出,否则,白白受她跪拜之礼?

瑾宁看着江宁侯夫人那张白净又透着铁青的脸,大有偷鸡不到蚀把米的憋屈,不禁淡淡地笑了起来。

与虎谋皮,从来都不轻松啊。

夫人,这只是开始,招惹查端明可真不便宜的。

认亲这一笔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了。

江宁侯道:“好,现在说说正事,靖廷的婚礼,如今要重办,虽说皇上赐婚,礼部那边也会做事,可咱家也得把事情版妥当了,宴请的宾客名单,这两日就得做出来,再提前送到人家府上,至于聘礼,回头你列个单子出来,我先过目。”

江宁侯夫人轻声应道:“好!”

江宁侯点点头,“嗯,靖廷如今成亲了,该他的,你也拾掇拾掇,还给他就是。”

江宁侯夫人眸子飞快地闪了一下,“那是自然的。”

吩咐完这些事情,江宁侯便交代下去,今晚晚膳做得丰盛一些,便当做是上契酒了。

查端明神色有些不好,方才江宁侯说婚事的时候,提了一句说回正事,在他看来,收她这个明嫔为义女不是正事,倒是陈靖廷与陈瑾宁的婚事才是正事。

李齐容忽然笑了笑,“这成亲是好事,只是,瑾宁是姓陈的,靖廷又姓陈,外头人也不知道怎么看,靖廷,可曾考虑过要改姓李…”

李齐容的话还没说完,江宁侯便勃然大怒了,“改什么姓?靖廷是陈大将军的儿子,是陈家的血脉,他姓什么,无改他是本侯的儿子,至于同姓不婚,皇太后早就下过旨意废除,你在此胡言乱语什么?”

同姓不婚,一直是大周乃至前朝的规定。

先前律法成有明规,同姓不得成亲。

皇太后临朝称制之时,便下旨废除,说大周同姓很多,若因此错了良缘,十分可惜。

只是虽然废除,但是因为同姓不婚由来已久,所以,大家心里头对同姓成亲还是有些抵触。

尤其大户人家,还是会有所讲究。

李齐容见父亲震怒,便笑笑道:“父亲,女儿倒不是挑剔什么,只是怕他们二人会被外人耻笑,再说了,靖廷虽说是陈家的人,可自小在我们江宁侯府长大,且喊您做父亲,改姓又如何?莫非靖廷不愿意吗?”

江宁侯冷冷地道:“靖廷改姓,自然没问题,这江宁侯世袭罔替之位,总得要有人承继。”

李良晟闻言,脸色大变,怨恨地瞪着李齐容。

李齐容怔了怔,她只想给陈靖廷添堵,让他难受难受,倒不是真的要他改姓,事实上,他改姓她还不愿意呢。

只是听了父亲这话,她才惊觉还有这个问题,她连忙就道:“父亲,女儿只是开开玩笑,调调气氛嘛,靖廷是陈家唯一的血脉,怎么可能叫他改姓?若真改了,陈大将军怕得找我算账了。”

说着,她自己便笑了起来。

谁都没笑。

气氛异常尴尬。

而且,江宁侯脸色铁青,看着就是一触即发的情况。

靖廷微笑道:“父亲,吃酒去?”

江宁侯脸色顿时就松弛了下来,“好!”

查端明没想到江宁侯如此重视陈靖廷。

甚至超过自己的亲生子女。

这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看来,这陈靖廷还得好好拉拢一下。

这陈靖廷说一句话,就能让本来震怒的江宁侯怒气全消,可见,陈靖廷在他跟前能说得上话。

这个陈靖廷实在算不得是聪明人,只可惜,他有一个很聪明的妻子。

陈瑾宁,近乎狡猾。

但是和自己比起来,陈瑾宁还是稍逊一筹。

当时她的意图,自己早就想到,不外乎是借着天灾突击府邸,她哪里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肠?但凡这种有野心有谋略的人,心里都不会慈悲。

若东浙王早听她的,何至于此?

也好,那横竖是个骄傲自满,跋扈骄矜的人,跟着他,未必能成大事。

如今入宫虽说是从低爬起,但是,她就在权力边沿,可慢慢渗透,终有一天,她会站在龙太后曾经站过的位置,君临天下!

“也不怕脑子想坏了?”耳边传来陈瑾宁讥讽的声音。

查端明抬起头,才看到人渐渐地散去了,江宁侯也走了出去。

陈瑾宁站在她的身边,一脸讽刺地看着她,仿佛知晓了她心底所想。

查端明微微一笑,“郡主在东浙大胜,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只是人还是别忘记自己的出身,有些人,即便披着凤凰的衣裳,终究只是山鸡。”

对陈瑾宁的来路,她早打听清楚了,心里多少有些看不起。

瑾宁淡淡一笑,“人就是这样,出身底下的人,总容易耻笑和她一样出身的人,这叫什么?物伤其类吗?哦,不好意思,这话不妥当,我是人,和明嫔不是同类。”

说完,和靖廷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

第267章你别叫他去死

查端明笑了,但是笑容里含了几分狠毒。

陈瑾宁,你太得意了。

得意的人,通常容易骄傲,我便等着你骄傲的时候。

或者说,如今便有一事,可适当地挫挫她的锐气。

苏意和甄士安过两日也抵挡京师了。

苏意和甄士安先行入宫,且命初三叔告知瑾宁,陈国公如今安置在城外的苏家别馆养伤。

初三叔来禀报的时候,说了一句,“三小姐若不想去看,就叫人意思意思送点补品过去便是,甭管他原先如何,总归这孝道您得尽尽的。”

初三叔已经原谅了陈国公,只是,他理解三小姐的难处。

瑾宁点头,“好,劳烦初三叔回去好好照顾。”

“我一定会的。”初三叔也没多说,甚至没问京中的情况,便走了。

等靖廷从南监回来,江宁侯告知了他此事,让他宽慰宽慰瑾宁。

靖廷觉得不必要宽慰,这种事情,是心里头过不去,说什么都无用。

陈国公以前做的事情太伤瑾宁的心,她不去,也是理所应当的,无人可道德绑架她。

所以,他在瑾宁面前,关于陈国公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提。

倒是瑾宁主动说开了,“他暗中离京到东浙去,若是皇上知晓,会如何处置?”

“这…”靖廷想了一下,“倒是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他如今虽是督查衙门的官员,但是到底武将出身,武将没有得令而擅自离京随大部队而去,这严格上来说,算是违反了军令,在战事前,军令如山,违反军令与欺君几乎是同罪!”

瑾宁蹙眉,当时他受伤,很多人都看见了,便是查端明也亲眼目睹。

此事,若由查端明告发,将罪加一等。

想到这里,她沉声道:“不行,我得去一趟别馆,让他入宫负荆请罪!”

“这太冒险了吧?若皇上震怒,命尚且难保,更不要说其他。”靖廷道。

“太多人看见了,没办法瞒过去,到时候还再多问一个欺君之罪可就不得了。”

靖廷想想也是,只是…

他看着瑾宁,轻声道:“你可曾想过,若你叫他入宫请罪,一旦皇上降下重罪,你将受千夫所指,毕竟,他是为护你而去的。”

“正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不能坐视不管。”瑾宁心头也是很烦恼焦灼,他死过一次,活了过来若再因此事被皇上问罪砍头,到底也是她害了他。

可若先请罪,到时候或许还能向皇上求情,但求留一条性命,也不求其他了。

靖廷明白她的心思,道:“好,我陪你去。”

“不了,你休息一下吧,你都忙活了一整天了,南监最近事儿多吧?”瑾宁其实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与陈国公的尴尬相处,他们从来都没办法好好说话的。

家丑,虽然已经扬遍,可在他面前,她想保留一点尊严。

靖廷道:“嗯,确实挺忙的。”

不怎么忙,但是他知道瑾宁的意思。

便是多亲密的两人,心里也总有一个角落是留给自己人生的阴暗,不想被其他人窥见。

瑾宁独自一人趁黑策马去了别馆。

苏意安排了几个人心腹在这里伺候,初三叔自然也在。

初三叔对瑾宁的到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三小姐,来了?”

瑾宁看着初三叔喜悦的眸子,轻声问道:“他情况如何?”

“不怎么好,伤势总是反反复复的,所幸是服了销服丹,命是保得住,只是,大概也没办法回到从前那样了,三小姐不进去看看他吗?”初三叔轻声叹息。

他甚至还无法下床行走,作为一个武将,身体的衰败是最大的重击。

瑾宁沉默了一下,问初三叔,“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初三叔您的意见。”

“什么事?”初三叔见她一脸凝重,便拉了她到一旁说话。

瑾宁看着风灯投下来的斑驳光影,道:“我想让他入宫负荆请罪!”

初三叔大骇,“什么?”

瑾宁静静看着他。

初三叔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他很生气,“便是你再恨他,到底在东浙的时候救了你一命,好不容易活下来,你不能再推他去死,你这还不如不来呢。”

瑾宁知道初三叔很在乎这份主仆之情,她解释道:“此事是瞒不过去的,军中那么多人看到,查端明也看到了,负荆请罪或许还能向皇上求情,免他死罪,一旦被人举报告发,那可就不得了。”

“谁会去告发?北营军听你的,也听甄将军的,且不还有苏大人在那压着吗?至于那查端明,她便是入宫了也是后妃,后妃能过问前朝的事情?且她总不至于会无缘无故说吧?若不说,你父亲还有一线生机,说了,就是死路一条。”

初三叔说着,忽然古怪地看着她,“三小姐,你是不是还认为自己立下的功劳不够大,想自己举报你父亲再立下一份功劳?”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是吗?”瑾宁声音有些微凉。

初三叔知道自己失言了,道:“我是气糊涂了,我不赞成三小姐的话。”

“我去跟他说。”瑾宁要往里走。

初三叔一手拦住,“你不能去,他如今什么都听你的,但凡是你叫,哪怕是叫他去死,他都义无反顾,你若跟他说了,他肯定就入宫请罪,到时候,便恨错难返了。”

初三叔在军中呆过,知道军中重罪有多可怕。

去了,便再没回头路。

瑾宁定定地看着初三叔,有些无奈地道:“好,既然初三叔不同意,那便当我没说过。”

初三叔眸色哀痛,“三小姐,我真不能让你这样做,我知道你或许不是存了害他的心,可你不懂啊,你父亲自从你母亲走后,这么多年吃着往日的功劳,皇上早就不太待见他,也幸亏托你的福,才让他重新让皇上赏识,再赐了世袭之位,可朝中多少人眼红嫉妒他?这世袭之位,人家是靠战功争取来的,你父亲则是靠着女儿立功赚回来,他心里其实也难受,他昔日可也是铮铮武将,为大周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在东浙你也是亲眼目睹他是何等英勇,这是一个武将的本能,上了战场便不顾一切只求身后百姓的安全,而你父亲这一次还多了一个执念,便是千方百计护你周全,你真不能再让他去送死了,哪怕你不原谅他,那就远远地恨着他吧。”

第268章只是他却看不到了

瑾宁是有感触的。

东浙一战很是凶险,在靖廷未出现之前,他们力战东浙二十位高手,疲于奔命,身后是三千将士对五千的府兵,强弱悬殊。

那一场战役谁都没顾自己的性命,但凡有稍稍的退缩,便是马革裹尸的下场。

他拼尽了全力去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三小姐,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初三叔见她动容,便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他与我说得最多的便是你的事情,他很后悔,他那么骄傲,却三番四次地在我面前说他错了,他很后悔那样对你,很后悔当初没有带着你母亲住到外头,他说你和你母亲的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那样自责,那样后悔,连我都不忍心了…”

初三叔说得声音哽咽起来。

瑾宁心头百感交集,轻声道:“好,我听你的,我只进去看看他,关于负荆请罪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提。”

初三叔以为说动了她,便点头道:“好,那我陪你进去。”

瑾宁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今晚没吃饭,你能不能给我做点吃的?饿了。”

“没吃饭?怎么没吃饭?你住在江宁侯府,难道还能短了你的伙食?”初三叔心疼地道。

瑾宁撇嘴,“那倒不是缺了我的伙食,只是我自己吃不下,那查端明就住在侯府,还认了江宁侯夫人为义母,我恶心她,便不想出去吃,本来想晚点叫钱嬷嬷给我张罗的,这不是着急过来吗?就没吃上了。”

初三叔笑了,“哪里有这么笨的?恶心人家就不吃饭?那谁受罪啊?行,你先进去,好好陪他说会儿话,我给你做面片汤再炒个豆芽菜,这会儿厨房没人了,也只能是你初三叔给你做了。”

瑾宁嗤地笑了,“那正好,多做点儿,或许…他也会吃点的。”

“行行行!”初三叔闻言便更高兴了,立刻转身就去。

瑾宁看着初三叔欢天喜地而去的背影,心里头闪过一丝愧疚。

她慢慢地上了石阶,这别院虽然许久无人居住,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地上只有几片黄叶,廊前挂了一排风灯,回廊弯弯,光影重叠,说不出的迷离美丽。

瑾宁推门进去,屋中点了两盏油灯,光线黯淡。

她掀开帘子走近内室,内室里只有一盏如豆火苗的灯,她进来的时候带了风,火苗便跳跃了几下,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摇曳斑驳。

陈国公以为是初三叔进来了,便哑声道:“我无事,你早些歇着去。”

瑾宁不语,慢慢地走过去。

陈国公见来人没说话,撑起头颅看了一下,看到瑾宁已经走近床边,他神色错愕,竟一时结结巴巴起来,“你…你来了?”

他急忙地拿了个枕头想塞在靠背上坐起来,但是抽了几次没抽出来,倒显得十分狼狈。

瑾宁上前帮他,且还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坐直。

陈国公有些拘谨,双手在被子上搓了几下,“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瑾宁没坐下来,只是仍旧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往日威严俊美的眉目如今是衰老而青白。

唇上没有血色,这许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养了那么久,只捡回一条命,到底是伤了根本了,便是再威武的武将,大概一年半载也难以恢复。

他显得很不自在,偶尔飞快地看了瑾宁一眼,又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或许是看着双手底下的被子。

瑾宁的出现,让他意外,开心,惶恐,尴尬…

瑾宁也觉得不自在。

他们没试过这样相对过,要么是淡漠,要么是针锋相对,要么是破口大骂。

所以,她快速地道:“我这一次来,是有事要说,你擅自离京去东浙这事,迟早有人揭发出去,与其等人揭发,还不如自己去请罪。”

陈国公嘴巴微张,“哦!”

他应了一声,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自从受伤之后,他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都做好了准备,没在战场上死去,那回来被问罪也不过一死,他都不在乎了。

“初三叔不赞成。”瑾宁道。

陈国公又哦了一声,“那就先不要跟他说。”

瑾宁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这样做?”

陈国公慢慢地抬头看着她,“同意,为什么不同意?这是最好的方式。”

瑾宁一时不去猜想他这话还有没有其他意思,反正他同意就成。

“初三呢?”陈国公问答。

“我哄了他去给我做吃的。”瑾宁道。

陈国公问道:“我也饿了,你能不能陪我吃点再走?我们父女,似乎从没这样坐下来好好吃饭。”

他想跟她吃一顿饭。

明日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了。

他巴巴地看着她,眼底有祈求之色。

瑾宁觉得这顿饭不会很愉快,他们没试过这样的相处方式,最好是不要,她心里也是拒绝的。

但是,看着他的眼睛,她说出口的竟然是一个好字。

说了这个好字,她也很懊恼。

但是陈国公很高兴,那张衰败的脸忽然就注入了神采,也瞬间变得红润起来。

瑾宁走到一旁坐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陈国公兴奋起来,便多了话,“我听说,皇上下旨为你们赐婚,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初三!”瑾宁道。

“快了,快了!”陈国公数了数日子,神色越发高兴起来。

瑾宁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