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侯夫人素来不喜这个妹妹,听得她说话阴阳怪气的,也不想待太久,便直入正题,“今日我来,主要是跟娘娘说一件事情,皇上日前封了查实人的孙女为明嫔,且让她住在我府中,侯爷说,查实人是东浙名士,皇上很是赏识,怜明嫔京中无人,便收了她为义女,日后在宫中,也能和你做个伴。”

杨妃冷笑一声,“是啊,姐姐好打算,给我作伴就不必了,这宫中的姐妹本来就够多的。”

江宁侯夫人知道她肯定会不满意,所以,压了压声音道:“这查端明不是简单的人,你若能善加利用,定有你的好处,你是杨家的人,虽在宫中为妃,可你若荣光了,咱家族也有好处,所以我不会害你,查端明入宫之后,你多带着点儿,她如今便有一个消息,我也不妨转告给你,要不要跟皇上说,你自己掂量着办。”

杨妃眸色闪了一下,却依旧不甚在乎地道:“你尽管说说。”

江宁侯夫人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人,杨妃便打发了出去。

“说吧。”杨妃有些心急的。

江宁侯夫人道:“这一次陈瑾宁带兵到东浙,她的父亲陈守业跟着去了,这个陈守业,是没有得到旨意去的。”

杨妃一怔,“陈国公?他没旨意擅自离京随军去吗?”

“是的。”江宁侯夫人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听闻,皇上和皇太后早前因为陈瑾宁出征之事,闹过一场。”

杨妃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个消息,是她站队的好时候。

皇上和皇太后早前确实为此事闹过,宫中的人都知道了,皇上还因此发了好大的火,把殿里伺候的人都给罚了一遍。

后来虽然和皇太后言归于好,可到底不是亲生母子,能好吗?大概也只是表面的好。

皇上一直被皇太后压着一头,怎么能服气?

陈瑾宁显然是得皇太后看重的,听闻这飞凤将军的封号也是皇太后建议的,换言之,皇上心里头怕是不情愿,只是不想忤逆皇太后落个不孝的名声,才不得已为之。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或许,皇上能借此出一口气,她也算是立功了。

想起皇上已经许久没来她殿中,她着实需要扳回一城。

只是,怎么去跟皇上说这事?

她的眸光慢慢移到了桌面上的那一堆礼物上。

江宁侯夫人站起来,“娘娘这还有事要忙,我便不打扰娘娘了。”

“去吧!”杨妃也口气也和善了一些,“姐姐若得空便多些入宫来坐。”

“是!”江宁侯夫人说,便躬身告退,李齐容也跟着她福身走了。

出了宫,李齐容问道:“母亲,这事若弄不好,皇上怪罪下来,怕是要问娘娘一个干预前朝的罪名。”

“她知道怎么说的。”江宁侯夫人压根不担心这点,“就算被问罪,这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李齐容道:“也是,那咱就不管了,若真行,也算是打击了陈瑾宁,若不行,咱也不沾身。”

江宁侯夫人便是这样打算的,否则,她压根不屑入宫。

杨妃在江宁侯夫人出宫之后,便打开了礼物,一一清点过,满意地道:“这一次算是下了重本,这里没个几百两银子也拿不下来。”

“这云缎是很名贵的。”宫女道。

“她分明是有求本宫来的,却装出那高贵的模样,给谁看啊?”杨妃心中不满,却得了消息,也算是打了个平。

“把本宫今日命你熬下的燕窝粥端过来,等会儿皇上下朝,本宫送到御书房去。”杨妃吩咐道。

后妃一般是不能到御书房的。

但是,皇上下朝之后会先歇息半个时辰左右用饭,这个时候,有看准机会的后妃便会送汤水去,露个脸。

只是,妃位以上的才可送,杨妃没少送,但是,也都是被皇上三言两语打发了回去。

第273章先在宫中问了罪

今日皇帝下朝,在御书房东阁吃了午膳,出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大臣们都觉得奇怪,方才早朝的时候,皇上说到了水利的成就,还很开心,怎地用了膳出来,便整个不一样了?

今日,苏意和甄士安也在。

苏意和甄士安明显能感受到皇帝的怒气。

且议事之后,皇帝便特意留下了他们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都暗自猜测。

其实两人心中都有数了,皇上会对二人生气,大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陈国公的事情。

只是,皇上早上的时候应该还不知晓的,到底是谁告密了?

“二位爱卿在东浙立下了大功,朕是应该好好奖赏你们的。”皇帝清清嗓子,道。

他眸光在两人脸上巡梭,锐利而克制。

苏意拱手,“臣等不敢居功,是皇上英明,天佑我大周。”

皇帝淡淡地笑了起来,眸光依旧锐利不已,“苏意,什么时候溜须拍马的活儿你都干了?”

“臣说的是大实话。”苏意诚恳地道。

“是么?”皇帝看着他,“这东浙的情况,你们都如实禀报了吗?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疏漏的?”

两人怔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都摇头道:“回皇上的话,臣等该说的,都说了。”

皇帝冷笑,“都说了吗?朕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想想还有什么没说。”

皇上的话都问到这份上了,其实两人都确定是什么事了。

但是,两人只能装作不知道,毕竟,陈国公是不是奉命去东浙,两人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但是如果把此事说了出来,就意味着大家都知道陈国公是擅自离京入军队的。

因此,两人都一脸茫然,“臣不知道皇上指的是哪件事。”

皇帝显得很失望,冷冷地道:“你们在东浙的时候,没见到陈守业吗?”

苏意心中一沉,道:“回皇上,有看到国公爷,他与我们一同攻入东浙王府,且奋勇杀敌,身受重伤!”

皇帝怒道:“他并未得到旨意,且有官职在身,擅离职守,私自跟随军队前往东浙,是违反军纪,擅违军法着,甄士安,你说该如何处置?知情不报者,又该如何处置?”

甄士安和苏意连忙跪下来,甄士安脸色也有些微变了,他道:“皇上,国公爷这次确实是随军而去了,只是元帅和臣等都以为他是奉了密旨去的,并不知道他是私自行动,因他一直都是先潜伏在军中,直到大战开始的时候才露面,元帅也不知道他来了。”

甄士安没法子,只能先保住瑾宁。

瑾宁是元帅,皇上震怒,她便有知情不报之罪。

苏意也道:“是的,皇上,甄将军所言不虚,若不是皇上说,臣等也不知道国公爷是擅自入军的。”

皇帝对这话自然不是全信,但是总不能迁怒他的两员大将,这一次冲二人发火,只是警示提醒。

他冷冷地问道:“陈守业如今何在?”

苏意回答说:“回皇上的话,国公爷在东浙一役重伤,回到城外,便吐了几回血,无法再移动,唯恐伤了性命,因此,臣暂时把他安置在臣的别院里养伤。”

甄士安看着皇帝的脸色,见他听到陈国公重伤似乎稍稍有些和缓,便忿忿地道:“没想到他竟不是奉旨前去的,他真是疯了不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幸亏是大胜了,若出了什么事,他便罪责难逃了,难怪父亲觉得此人憨直愚蠢,果真如此。”

“是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为什么要去?”苏意也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皇帝听了两人的一唱一和,怒气消了一半,确实,这次大胜,且陈国公又因此受了重伤,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只是,到底有欺君之罪,若陈国公没有表态,只当无事发生,他何以立威?

因此,他淡淡地道:“不管出于什么缘由,违反军纪便是重罪,你们二人只当不知道朕已了解此事,且看他伤愈之后,是否知罪,若你们露了此事,朕便罚你们一年俸禄。。”

这话其实就等同告知他们,你回去转告他,朕已经知晓此事,你若想从轻发落,最好是自己来请罪。

苏意和甄士安闻言,心中大喜,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俯首道:“臣等定保守秘密,绝不吐露一个字。”

这一年俸禄,自然是皇上的小惩大诫。

皇上有这话,其实就等于会从轻发落的。

此事,得迅速去告知陈国公才是。

只是皇帝却有心拖延,叫他们心中着急一下,先留了二人在殿内,又传了陈梁晖进来。

皇帝自然也是问同一件事,只是,陈梁晖先前告知过皇帝,说陈国公是回了乡下替母亲选坟地,换言之,陈梁晖欺瞒皇上了。

陈梁晖自然不敢像苏意和甄士安那样,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陈国公的身上,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招认了,“父亲因着母亲的死,对妹妹瑾宁一直耿耿于怀,妹妹自出生便被送到了庄子里,前年才回了京城,父女两人感情淡薄,近些日子才好了些,妹妹奉旨出征,父亲原先是不知情,是臣不小心说漏了嘴,父亲担心妹妹没上过战场,没有实战经验,忧心如焚,却又知道皇上命此事秘密行动,不敢入宫求旨意,只得偷偷追上去。皇上,父亲只是爱女心切,也唯恐她坏了皇上的大事,他明知道此去会被皇上降罪,可综上理由,他不得不去,求皇上念在他一片怜女的慈父之情,也有爱国的一片赤胆忠心,能从轻发落,臣有泄密之罪,请皇上重责。”

皇帝对国公府的那些事情也略有耳闻,其实细细思量,也知道这一次陈国公私自去东浙是其情可悯,遂扬扬手,一脸不耐烦地道:“跟这些书呆子说话真是累人,动不动长篇大论,你泄密且对朕撒谎,自然有罪,罚你一年俸禄,去吧!”

陈梁晖闻言,磕头道:“谢皇上恩典,父亲那边…”

“朕自有分寸,你与他的罪名岂能同论?”皇帝不悦了。

陈梁晖不敢再说了,唯恐说多错多。

第274章杨侍郎告状

苏意和甄士安在旁边听着,也是稍稍安了心。

好歹,这死罪是逃过了。

免了死罪,已经算是从轻发落。

至于官位爵位,能不能保住已经是其次了,最要紧是捡回这条性命。

然而,两人的心都还没放下,便听得内侍监在外禀报,说杨侍郎求见。

如今姓杨的侍郎,是吏部的杨侍郎,杨妃的胞弟。

皇帝传了他入内见驾。

杨侍郎大步而进,单膝跪地见驾,“臣杨石参见皇上!”

“平身!”皇帝看着他满脸通红的脸,看样子是急赶入宫的,便不等他禀报便问道:“有什么要事吗?”

杨侍郎站起来禀报道:“回皇上,臣得知消息,督查衙门陈大人以伺候病重母亲为由告假,却是擅自离京随大军去了东浙,其心叵测,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若陈守业与东浙王串谋,则我北营牺牲的将士实在是冤枉。”

东浙王在京中有串谋之臣,朝中都是知道的,陈国公此去,一没有奉命,二是暗中而去,若不是图谋不轨,何至于此?

甄士安和苏意在一侧听闻,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真是怕哪样就来哪样。

陈国公去东浙,确实是重罪,但是最重的罪名,莫过于被人往串谋方面去想。

东浙一战,朝廷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北营军损兵折将也是事实。

皇帝脸色也沉了沉,“你从何处听得此事?”

杨侍郎道:“回皇上,这月适逢是官员考核间,陈大人告假,督查衙门李大人已经到吏部备下了,缘由也写得分明,殊不知,臣昨日去了军营考核武将,却听得兵士说陈大人出现在战场,臣问了几人,证实了此事,臣想起大军回京已经许久,连苏大人和甄将军也都回京了,却不见陈大人回来,若是清白,为何不随同回京却要躲起来?臣回去之后细思后怕,便连忙入宫禀报皇上。”

“除你之外,此事还有何人得知?”皇帝沉声问道。

杨侍郎道:“回皇上,此事臣还不曾告知旁人。”

“你昨日得知此事,今日才入宫禀报,期间不曾告知过任何人?”皇帝再问道。

杨侍郎怔了一下,此事,他跟父亲说过。

入宫见驾告状,也是父亲的主意。

父亲说,如今皇上排查东浙王的谋臣,举者有功,陈国公和自己的女儿一向不对付,外人皆知,断不会是为了护着女儿去的。

唯一的可能,便他是去通风报信给东浙王。

只是,这话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

因此,迟疑了一下之后,他摇头道:“回皇上,臣不曾告知任何人。”

他自然不知道,他的姐姐杨妃已经在午膳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到这一次陈国公府父女一同立功的事情。

皇帝问她如何知道,她说她宫中的内侍监出宫购买,听得京中的百姓传颂,皇帝在杨妃走后,已经命人去宫门查,得知今日江宁侯夫人入过宫中。

只是,此事一定会十分隐秘,所谓的百姓传颂压根不可能,江宁侯夫人又如何知道?

方才,皇帝还在想着是江宁侯告知的,心里头自然怪责江宁侯知情不报。

如今杨侍郎巴巴地来告状,皇帝却想到是杨侍郎告知了江宁侯夫人,江宁侯夫人便入宫告知杨妃。

皇帝最恨的便是前朝与后宫串通,如今他们姐弟三人唱大戏般糊弄一圈,皇帝心头肯定震怒。

“你不曾告知过任何人,为什么杨妃会知道?”皇帝寒着脸问道。

杨侍郎一怔,“杨妃知道?杨妃怎么会知道?臣…臣不曾入宫,不知道杨妃娘娘从何处得悉。”

“不知道?朕告诉你,今日一早,你的姐姐江宁侯夫人曾入宫去了杨妃处,杨妃便来禀报朕,她所奏的事情,和你说的分毫不差。”

杨侍郎听得此言,腿都发软了,心里暗暗叫苦,此事,娘娘怎么会知道的?

“臣…臣真没告知过杨妃娘娘,也没告知过江宁侯夫人,皇上明察!”杨侍郎变着脸色磕头。

“有没有,朕自会彻查!”皇帝寒脸道。

杨侍郎软了身子,却兀自想把事情拉回正题,“皇上,就算杨妃娘娘得知,可陈国公擅自离京属实,请皇上彻查,以告慰战死的北营军在天之灵。”

只要证实了陈国公有罪,自己便算举报有功,功过相抵,相信皇上不会太重责自己。

此时,内侍监进来禀报,“启奏皇上,飞凤将军带着陈国公入宫负荆请罪来了,人如今跪在了外头,说是请皇上发落。”

甄士安和苏意都松了一口气,这陈国公是开窍了吗?竟然知道入宫负荆请罪,幸好是来了,否则,这杨侍郎这一状告了进去,还真麻烦。

瑾宁带着陈国公初三叔跪在了殿外。

皇帝移步出去,看到陈国公的时候,心里很是震惊。

陈国公是武将,昔日上朝虽不怎么说话,但是个头往那里一站,十分威武健壮,但是现在整个都瘦弱了,脸上胡子拉碴,脸色苍白透着寒青,嘴唇冻得发紫,赤露上身,也是瘦得厉害。

他看到皇帝出来,伏头磕头,皇帝站在廊上,看到他的后背背着荆条。荆条刺渗入皮肉,鲜血攀爬了整个后背。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因为体力无法坚持。

“罪臣陈守业编造谎言,擅离职守,掩藏身份潜入军中,欺君大罪实难赦免,罪臣请皇上降罪!”

陈国公的声音很是艰涩,几乎咬音不清,他是伏着地说,加上颤抖,因此这话更加含糊。

皇帝见此,怒气褪减大半,却仍厉声道:“你在军中多年,怎不知道军中规矩?明知道是死罪,仍擅离职守随军而去,你有何说法?朕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说出个叫人信服的缘由来,朕可免你死罪,抬起头说!”

杨侍郎跟着出来的,他身子还软着,死死地盯着陈国公,他和陈国公素来无仇,但是今日却盼着他死,因为他若不被问与东浙王串谋之罪,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第275章迁怒杨家姐弟

陈国公慢慢地抬起头,眼睛努力地看着前方,却不敢看着皇帝,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出口之言,第一个字便带着哽咽,“罪臣…罪臣怕唯一的女儿死在东浙,罪臣是一片私心,没有其他缘由,臣该死,皇上降罪。”

皇帝还没说话,杨侍郎便不顾一切地道:“你撒谎,飞凤将军哪里是你唯一的女儿?你还有长孙氏为你诞下的一子一女。”

皇上跟前,他这般抢话,已经是大罪,所以说完之后,他就连忙请罪,“臣多言,皇上恕罪!”

皇帝眼底有沉怒之色,却先不搭理他,只看着陈国公,对杨侍郎的这个问题,皇帝也觉得费解。

陈国公脸色惨白,是家丑,却不得不外扬,“臣名誉上还有两子一女,一子是陈梁晖,二房过继到臣膝下,另外一子一女,却原来是臣的填房与人私通所生,臣昏庸,竟不辨真伪,错信了填房长孙氏之言,对瑾宁不管不问,甚至数次恶言相向,更觉得臣的夫人是因生她而死,心存怨恨,糊涂地冤枉她几次,动用了家法,臣愧疚不已,唯恐再无法弥补,得知瑾宁带兵去了东浙,只怕她出事,便跟着前往,有负圣恩,臣知罪,罪该万死…”

陈国公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只伏地请罪。

其悔恨之情,闻者动容。

皇帝本只是做做样子,问一下罪随便惩罚一下便是,如今见他这样,又听得他说家中丑事,虽听了难堪尴尬,却也是软了心肠。

瑾宁听了这些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涌起了复杂之情,磕头道:“求皇上开恩!”

皇帝看了看她,又看着陈国公,道:“罢了,念你爱女心切,力求补偿,加上飞凤将军陪你一同入宫求情,朕便网开一面,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擅离职守,欺君犯纪,养好伤之后,自己去北营领板子吧!”

陈国公简直不能相信皇上会这么轻饶了他,甚至,并未削他的官职爵位。

怔愣之下竟忘记谢恩了。

还是甄士安在一旁道:“还不谢皇上恩典?”

陈国公才连忙磕头:“臣叩谢皇上大恩!”

瑾宁也一同磕头谢恩。

初三叔都傻了,本来以为今日入宫是九死一生。

却想到一点凶险都没有。

皇帝也烦了他们,打发了去。

初三叔连忙扶着陈国公起身,解开他背上的荆条,又脱了外裳给陈国公穿上。

皇帝转身进了御书房,冷声道:“杨石,进来!”

瑾宁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杨石,江宁侯夫人的弟弟,似乎皇上对他十分震怒。

苏意和甄士安陪同一块离宫。

陈国公已经不能行走,初三叔背着他走,甄士安后怕地道:“守业,你这一次幸好是入宫请罪,你可知道方才杨石告了你一状?你若不来,怕是要查个串通逆王之罪了。”

初三叔听得此言,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扭过头去看瑾宁,“三小姐,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口出恶言的。”

瑾宁微微一笑,“无事!”

出了御书房的殿外院子,便见靖廷站在外头。

瑾宁见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靖廷迎上来,“我入宫看望皇太后,没想遇到你们了,都没事了吧?”

“皇上网开一面,格外施恩,只让伤势痊愈之后去领板子。”瑾宁看着他,知道他是不放心跟随入宫,若有情况,他怕是要去请皇太后了。

“那就好!”靖廷仿佛不甚在意,只是走到了初三叔的面前,“我来!”

初三叔推却道:“怎能劳烦大将军?”

靖廷不说话,伸手去拉住陈国公的手然后弯腰,初三叔只得让他背着。

陈国公倒是显得有些不自在,但是靖廷背着他就走,也不给他拒绝的份,他只能轻声说:“谢谢!”

瑾宁看着他背着人一步步沉稳地走着,眼底莫名就有了泪意。

她轻轻地呼吸一口,问苏意,“师父,这个杨石跟皇上告状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如何知道?而且,皇上似乎对他有怒气。”

苏意冷冷一笑,“这杨家怕是要遭点罪了,连同那位江宁侯夫人也得要受点牵连。”

瑾宁不解地看着他。

苏意道:“皇上在杨石来之前,就已经传召了为师与你舅舅问罪,后来知道是杨妃告知了皇上,没想杨石竟然也来说同一件事,且皇上查到,江宁侯夫人今日一早入过宫,皇上便认定,杨石让江宁侯夫人进宫传递消息,由杨妃先露口风,杨石再告状,定你父亲一个串谋逆王之罪,皇上最恨的可是前朝后宫有牵扯纠缠的,杨家姐弟刚好就触了皇上的逆鳞,皇上怎能不生气?”

瑾宁听了这话,沉思了一会儿,道:“这倒未必是杨石告知江宁侯夫人的。”

“是不是我们管不着,只知道她们阴差阳错算是帮了你父亲一回。”苏意道。

瑾宁认为,应该是查端明告知江宁侯夫人的。

只是杨石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立功心切,便巴巴地入宫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皇上会如何处置呢?若皇上迁怒杨妃,杨妃定会迁怒江宁侯夫人,那么,查端明就因此得罪了这位新义母。

初三叔听了苏意的话,道:“幸好国公爷听了三小姐的话,负荆请罪来了。”

对这个处罚,初三叔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不禁又愧疚地看了瑾宁一眼。

苏意笑道:“其实皇上都有心网开一面了,只是杨石把事情放大到串谋逆王上去,就算皇上对杨氏姐弟震怒,总还是得把此事彻底调查一番,到时候不管罪名如何,国公爷怕也要被重责一番杀鸡儆猴的。不过,国公爷负荆请罪来了,皇上看他如此凄惨,又不惜爆了家丑,皇上又不是铁石心肠,加上瑾宁平定东浙有功,自不会再问,皇上的这口怒气,可就彻底转移到杨家姐弟身上去了。”

瑾宁听罢,有些担心,“不知道会不会牵连侯爷。”

甄士安道:“这倒是不必担心的,侯爷性子光明磊落,皇上是知道的,绝不会把此事往侯爷身上靠拢。’

瑾宁这才放了心,“那就好!”

第276章好一番解释

皇帝在御书房对着杨侍郎就是一顿狂批,还命人宣了杨妃过来,纵然姐弟二人极力辩解,皇帝哪里肯信?一句话丢过去,问杨妃今日江宁侯夫人入宫做什么,她便哑口无言,愣了一会儿才说江宁侯夫人入宫姐妹相聚。

有些话,皇上可以怀疑,但是她绝不能承认,因为之前她咬死了说是宫人出宫的时候听到的传言,若说是江宁侯夫人说的,她便有欺君之罪。

皇帝大怒之下,把杨妃降为贵嫔,杨侍郎降为从四品官员,虽还是礼部侍郎,但是品阶不一样。

这杨侍郎爬到四品,本来就很艰辛,如今又降回从四品,他真是一口老血吞回了肚子里。

姐弟二人出了御书房,杨侍郎不禁埋怨姐姐,“这是前朝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掺和?就算得知消息,你千方百计给家里送就是,娘娘怎么能自己跟皇上说?”

杨妃…杨贵嫔已经气疯了,听得弟弟的指责,她自知错了,却也只能冷着脸道:“姐姐入宫找我,我便以为父亲要我在皇上面前告状,为杨家立功,若你也打算告状,姐姐为何要入宫递送消息给我?如今害了你,也害了我。”

杨侍郎对江宁侯夫人这个姐姐本来就不太满意了,这些年,她鲜少顾着娘家,便是回府一趟,也极为傲气,如今听得是她坏了大事,还得一个被降为贵嫔,一个被降为从四品,他恼怒之下,道:“娘娘放心,我这便出宫去找父亲。”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杨贵嫔回到宫中,越想越生气,命了宫婢去送信,让江宁侯夫人明日一早入宫请安。

宫中发生的事情,江宁侯夫人并不知道,她觉得,这事闹开之后,陈瑾宁父女怎么也得有所损失。

直到宫人来传,江宁侯夫人暗中问了宫女,“娘娘今日心情如何?”

若心情好,便立功了,若被皇上斥责,定心情不好的。

宫人一直伺候的人是杨妃,忽然变成了贵嫔,连带宫中的人也受累,哪里会不怨恨江宁侯夫人?

听得她这话,冷冷地道:“托夫人的福,娘娘如今是贵嫔了。”

江宁侯夫人大吃一惊,“贵嫔?这怎么可能?”

“夫人明日入宫就知道了。”宫人传了话之后,便走了。

江宁侯夫人心底震惊,这无端降为贵嫔,是因为陈国公的事情吗?

断不会。

她在宫里多年,知道如何委婉地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懂得观看皇上的脸色,若皇上有不高兴,她肯定会打住话题的。

断不会因此被降为贵嫔。

这宫人刚走,下人便来禀报,“夫人,侍郎来了。”

江宁侯夫人整顿了一下衣衫和头饰,气度雍容地带着丫鬟婆子走出去。

杨侍郎心头怒火正炽,见得她一副高贵被一群人拥簇出来,不禁更怒了几分。

江宁侯夫人见他脸色铁青,猜测应该是为贵嫔的事情来的。

遂在偏厅正座上坐下来之后,打发了下人出去。

“怎么了?瞧你气急败坏的,叫下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啊?”江宁侯夫人蹙眉问道。

“像什么样?”杨侍郎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两圈,定下来恨恨地看着她,“你倒是高高在上,一副皇后的模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宁侯夫人顿时大怒,“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杨侍郎怒道:“怎么是随便说?你不就是习惯这样躲在背后里指点江山吗?你确实没这福分当皇后,可你有当皇后的心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江宁侯夫人恼怒地道,自从嫁给了侯爷,娘家的人还不敢这样跟她说话呢。

这个弟弟,不也是侯爷提拔起来的吗?往日对她一直恭恭敬敬,今日是发什么狗疯了?

杨侍郎怒质问道:“你为什么入宫跟娘娘说陈守业的事情?这事你若得知应该来跟父亲说,跟伯父说,甚至跟我说,你怎可去跟娘娘说?娘娘被皇上斥责一顿,已经降为贵嫔,我也被你所累,如今降了品阶,你真是玩得一手好风云,事是你闹出来的,你却丝毫无损。”

江宁侯大为吃惊,“怎么会这样?我告诉娘娘的事情,娘娘去跟皇上说了么?”

“你不是希望她跟皇上说吗?”杨侍郎哼道。

“不过是姐妹之间闲聊说起,怎会希望她去跟皇上说?这是前朝的事情,娘娘去跟皇上说合适吗?便是我没提点,她自己也该知道啊?怎可这般糊涂?”江宁侯夫人道。

杨侍郎可不信,“那你入宫去所为何事?”

江宁侯夫人叹息道:“东浙事后,皇上封了查实人的孙女为明嫔,你知道皇上一直很欣赏查实人,且明嫔入宫之前安排在了江宁侯府居住,她提出说京中无亲人,要认我与侯爷为义父义母,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怎会同意?只是侯爷说看在查实人的面子上,要收下她,我也没办法。事已至此,便想着入宫去跟娘娘说一声,这查端明我仔细观察过,是个聪明的姑娘,且查端明到底是有个名士祖父,皇上怎么也会多照顾一些,日后入宫,两人能互相照拂一下,互相扶持,也好为四皇子奠定基础。”

杨侍郎将信将疑,“真是如此?那为何会说起陈守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