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陈族在霍州也是大族,不会连个山头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吧?一起凑!”陈守成连忙说,断不能被陈瑾宁这个贱丫头威胁到,必须闹得他放弃这世袭之位,他都了解过了,靖国候那边不同意晖哥儿世袭,那这位就落在他的身上,有了封邑,这辈子他就不愁了。

“怕只怕陈瑾宁见是我们买,坐地起价怎么办?”陈长生愁着道,“而且,这各家凑银子,这肯定也是一笔大的数额,各家愿意拿出这些银子来么?”

第414章不如回枣庄

方才被揍的云婶娘在门口歇了一会儿,听得儿子这话,便道:“你傻啊,不会找个其他人去跟她谈么?”

“母亲说得对!”陈长寿连忙点头附和。

大家觉得也是个办法,先不管其他,山头买下来再说。

“那大家都去通知一下,各家派一个人过来祠堂商议,先摸摸底,看看各家愿意出多少银子把这事给办了。”十二公道。

瑾宁今晚出手伤人,这口气,他们是决计吞不下去的。

本来这世袭之位让她一个外嫁的女儿得了去,已经叫陈族的人很气愤。

这不就等同说陈家都是无能之辈吗?就算陈梁晖不愿意继承,又不属意陈守成,也可从旁支挑选一人出来过继,怎么就偏得是给自己的女儿呢?

十二公不由得又问陈守成道:“守业过世之前,真的是这样指定的?”

“是啊,说是要补偿这么多年她在庄子里受的委屈,我其实也说过,若他觉得我无能,可从旁支里选,好歹,也给我们陈家留住这份荣耀,可他偏不愿意,执意要给她补偿。”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真是病死的?”十二公开始对陈守成有些怀疑了,他的话其实都是滴水不漏的,应该足以相信,但是陈瑾宁竟然敢大张旗鼓地叫这么多人来说道理,甚至连府衙和罗公公都请过来,定是有底气的。

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地再问问。

“是病,也是伤,在东浙的时候就重伤了,为了救陈瑾宁,你以为陈瑾宁都是自己的功劳吗?不还是大哥帮衬着把功劳让给她的?她哪里有这本事?就几招花拳绣腿拿个鞭子霍霍,东浙王府的兵一个个都神勇得不得了,就凭她那几下子,没陈靖廷和我大哥,早就死在东浙了。”

族中有一人是从京中回来的,他看着陈守成,道:“但是我听说,他是自尽死的。”

“胡说八道!”陈守成沉下脸来,“外头传的谣言也能信的?外头还说我母亲害死了甄依呢,可这是事实吗?”

十二公看着陈守成,“你母亲为何不移回祖坟下葬?”

“这是大哥的意思,说母亲不能回祖坟,便草草在那边葬了。”陈守成生气地道。

一名族中老人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你母亲是三爷正妻,她过世之后,按照规矩是回来和三爷合葬的,如今妾侍都葬在了三爷的旁边,正妻反而没在,岂不是叫人笑话?”

陈守成愤恨地道:“姨娘是大哥的生母,他自然是帮着生母的,母亲对他有养育之恩,但是哪里大得过生育之恩?他对母亲这么多年也是表面的恭顺,背地里,是从不放在眼里的,其实但凡他有半点感恩之心,这么多年,也该提拔一下我们族中的兄弟,可他从不这样做,尽管母亲多番劝说,他也敷衍过去。”

这番话,听得在场的人十分愤怒,也就对陈守成的话没有怀疑。

瑾宁和靖廷在吃饭之前,给父母上了香,跪在父母的灵前,道:“今日之事,别怪女儿做得不留余地,这祖宗山坟若真容不下你们,我们便另外寻个地方,只要你们俩在一块,我觉得回不回祖坟都不打紧。”

磕头之后,靖廷陪她出去走走,散散闷气。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你真打算让他们葬在别处?”靖廷问到。

“是的,”瑾宁拨了一下发鬓,“我想起孟大娘和庭姑姑都说过,我母亲在枣庄是最快活的,所以我想让他们葬在枣庄去,其实有爱的人在身边,在不在祖坟,得不得祖先照顾都不重要了,他们在枣庄还要更快活。”

靖廷深以为然,“是的,生不能同生,死能同穴,就不求在哪里了,在哪里都是家。”

瑾宁与他牵手同行,十指紧握,幸福的感觉在胸腔里慢慢地涨开,直到涨满。

是的,只要身边的人对了,在哪里都无所谓。

“如果要葬回枣庄,我们就快刀砍乱麻,把这里的事情妥当办好,就马上启程回去。”靖廷道。

“现在只是我初步的想法,回头还得跟大哥商量商量,而且,我不知道父亲怎么想,我不了解他,我怕做得不如他的意。”瑾宁有些忧伤地说。

父亲是庶子,庶出的在家里一般不受重视,但是会否让他更渴望得到家族的认可呢?

她不知道。

她这辈子都没顺从过他任何事情。

她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怕做错了。

“你为他做的,他必定都喜欢。”靖廷说。

瑾宁沉默了一下,“靖廷,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很混蛋?”

“为什么这样说自己?”靖廷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眸子,帐篷那边的篝火照过来,虽然距离很远了,但是她的脸还是被光影笼罩,柔和而哀伤。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他并非真的这般凉薄无情,他是因母亲的死才这样对我,可我总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其实更无情凉薄的是我吧?在他死之前,都一直心理折磨他。”

靖廷抚摸着她的头发,“无仇不成父子,他死前带着对你的牵挂,他死后你懊恼自己所做,那么,这份父女情就还没牵扯完毕,下辈子,你有的是机会赎罪。”

瑾宁悲凉地笑了起来,“是吗?”

“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该放弃希望。”

瑾宁看着黑漆漆的宗祠大门,大门里头,还有灯火,方才可伶可俐说有很多人进去了,应该是关着门开会。

这里是陈家宗祠,父亲是陈家的子孙,但是,他进不了宗祠的门,他不被承认。

瑾宁忽然就下定了决心,“是的,我们不该放弃希望,但是希望也不是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我们回去,找大哥商议商议!”

“好!”靖廷柔声道,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陈梁晖还没睡着,只是躺在垫子上想事情,听得瑾宁和靖廷要过来商议事情,便掌灯坐起来,身上还披着棉被,冻得鼻头通红。

这里很冷,薄薄的棉被压根不足以取暖,只能是穿着厚厚的衣裳睡,但是,总不能把脸和脑袋都捂进被子里。

他吸了一下干涩的鼻子,问道:“有什么事?”

第415章守最后的一晚

瑾宁道:“大哥,这里既然容不下父亲母亲,我觉得,也没必要非得葬在祖坟里,母亲生前喜欢枣庄,父亲想必也愿意陪着母亲在枣庄里,不如,选在枣庄里安葬如何?”

陈梁晖有些吃惊,“你这样想?”

瑾宁知道他的思想比较一板一眼,道:“我还没决定,这不和你商量商量吗?你怎么看?”

陈梁晖想了一下,“这只怕不妥吧?若说祖坟没聚起来,散葬也不要紧,可如今有祖坟在,惠德公那一代都寻根回来了,陈家是扎根在这里,若葬在其他地方,岂不是等同不承认父亲是陈家子孙的身份?只怕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啊。”

瑾宁也没准备什么说词来说服他,这种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只是一味由心而行。

确实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若移葬别处,父亲会否怪她?

靖廷道:“其实我觉得无所谓,许多朝廷要员或者侯爵去世之后,都有其下葬的规格,且坟地也是另选,是可以不葬在祖坟里的,我觉得,岳父岳母牵念的人在京城,他们肯定也想留在京城,守着他们在乎的人。”

陈梁晖道:“话是这么说,只是,当年父亲买下这祖坟山地,或许他的意愿还是葬在祖坟吧?宁妹妹,如果不葬在祖坟,你打算把父亲母亲葬于何处?”

瑾宁道:“母亲喜欢枣庄,我想把他们葬于枣庄里。”

“但是枣庄那边风水如何也不知道,我们都没请先生看过。”

“枣庄这么大,想必能寻到一块好地。”瑾宁看着他,“但是这件事情,必须得要你的同意,因为,你是他们的儿子,日后继后香灯,也是你这一脉。”

陈梁晖一时难以下决定。

从感情上,他还是希望父母葬在京城的。

毕竟,他就在京城,重阳清明拜祭也方便,再说,母亲确实喜欢枣庄,若能葬在枣庄,母亲是高兴的吧?

但是,所谓落叶归根,虽说有侯爵官员们不葬在祖坟山头里,可也定会葬在自己的故乡,京城是他们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却不是故土。

而且,祖坟是父亲母亲买下来的,他们原先的意思是怎么样他们如今已经无法猜度。

他苦笑了一声,“父亲若在天有灵,给点指示就好!”

瑾宁见他为难,道:“此事也不着急下决定,明日会请府衙和罗公公他们过来,我们把事情说个清楚,若说了之后他们坚持如此,我就真的卖了山头,送灵柩回京!”

陈梁晖道:“好,我今晚也好好想想,你们早些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我出去给父亲母亲上香,今晚我守那边,靖廷你不必跟我换班了,我拿着棉被过去。”

人还没下葬,香火蜡烛是不能断的。

这几天,都是靖廷和陈梁晖上半夜下半夜地守着,不劳其他人。

“不,我和瑾宁没这么早睡,你去上香之后就回来睡,我们守在那边!”靖廷道。

陈梁晖已经起身,“不,瑾宁累了一天了,今晚我守一晚,明日若有了决定,那今晚就是最后一晚了。”

瑾宁道:“既然如此,我们今晚都别睡,过去守着他们,说说话,聊聊天,就当他们还在。”

靖廷和陈梁晖都觉得这个主意好,各自回去收拾了棉被带过去。

帐篷是搭建在平地之上,底下铺了席子,棺椁和金埕放置在中间,香火在金埕和棺椁的前面。

三人围着火堆坐着,棉被坐靠背,还暖了一壶酒,倒也舒适。

“这不睡比睡还暖和!”陈梁晖道。

瑾宁看着屋中的情形,道:“我记得小时候在庄子里,冬天的晚上也是很冷很冷,齐大娘不许出去了玩儿了,但是又知我性子顽劣坐不住,便找了几个小长工和丫头们坐在屋中,围着火堆烤火,偶尔往火堆里扔几个红薯,烤熟了吃,味道真好,那时候,其实想想也是很快活的,除了没有亲人在身边,我的日子过得比谁差了?再说,几个大娘,也是我的亲人啊,还有海棠。”

靖廷很少听她说起庄子里的事情,今晚忽然听她说起,就问道:“庄子里,是谁在管事?”

“年少的时候,是几位大娘管的,后来庄子就请了管事,胡青云也曾在庄子里走管事,后来走了,我从十岁开始,大娘就让我学习管账,我没兴趣,就管人,管收成,有收成的时候,我便带着长工短工们出发,农忙的时候很忙,闲的时候也很闲。”

靖廷和陈梁晖看着她,眼前都能呈现出一幅画卷,小小的身影,带着一大群工人满山跑,太阳在头顶上烤着,底下的人汗流浃背,晒得跟炭似的。

那小女孩的笑容,应该是最明亮的。

“其实从小到大,我真不觉得自己过得辛苦,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的,只是大娘们总是说,我本是千金小姐,却被扔到那山沟沟去,长久这样说,我心里自然也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人抛弃,除去这种情绪,我觉得,我还是很快活的。”

她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丝丝地吸了一口气,“你说我为什么回来之后,就会介意自己被人丢在庄子里头?还为这个事情一直记恨着,一直放不开,真是痴傻,那些跟在父母身边的孩子就一定过得比我快活?只怕未必吧。”

靖廷握住她的手,“是的,感谢那样的经历,成就了这样的一个你,如今的你,很让人喜欢。”

瑾宁看着他,有些感伤地点头。

“所以,别去纠结以前的怨气和现在的遗憾,人一辈子,怎么可能没有遗憾?你们父女一场,本就牵扯千丝万缕,哪里是能完全割得清楚的?”靖廷说。

陈梁晖也道:“我相信父亲走的时候,心里一定是高兴的。”

他看着靖廷,“对了,父亲也给你留了信,说了什么?”

靖廷从怀中取出信递给他,“本想着等入土为安之后,给你看看,里头也有交代你的事情。”

陈梁晖伸手接过,打开看。

第416章梦

他看完之后,唏嘘了一声,把信递给了瑾宁。

瑾宁接过来,这信写了其实不长,都是叮嘱之言。

其中,却有四句叮嘱他,好好对待她,还说了一些她会上战场之类的事情,传授一些经验。

底下有关于他的丧礼,说只求与甄依合葬。

对陈梁晖也有几句交代的,不外乎是仕途上的事情。

只是这些叮咛的背后,灌注了他对尘世的最后一丝留恋。

瑾宁红了眼圈,抬起头冲着火光一笑,“从庄子里回来的时候,我很渴望得到他的喜欢,想讨好他,成为他喜欢的那种乖女儿,收敛了自己张狂的性子,学习京中千金的礼仪…却要在他临死前,我才得到这一切,可到底,该得到的,我也得到了,他说只想和母亲合葬,那么,是否可以解读为他不在乎葬在哪里?”

陈梁晖也没那么反对了,倒不是因为这封信。

而是因为瑾宁说的那些话。

瑾宁说,要等到他临死前才得到他的爱。

而父亲临死前,还牵念着瑾宁。

他未必会愿意自己离开京城,离开瑾宁。

至于葬不葬在祖坟里,是一个仪式,他和母亲在一起了,应该会不在乎这些仪式。

能和那个很爱很爱的人永远在一起,永远可以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其他的,还重要吗?

陈梁晖脑子里,慢慢地浮现出瑞清郡主的脸。

他心里很暖。

很温暖。

如果能与她同生共死,尘世间的一切,他也都不在乎了。

他抬起头,看着瑾宁说:“宁妹妹,明日若他们态度强硬,我们就马上把父亲母亲送回枣庄里。”

瑾宁看着他,眸子濡湿,“好!”

三人相视微笑,虽微笑中还透着悲伤,但是,大家都认为,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靖廷道:“既然决定了回枣庄,那是不是该先命人回去选好地方?”

陈梁晖道:“也别着急,先看看明日如何,若不行,我们马上就去,如果他们让步,可能是父亲的意思,他还是想葬在祖坟里。”

其实瑾宁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了,但是,大哥也说得对,总要看最后的结果。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酒喝得有点多,便都有些昏昏欲睡。

靖廷是清醒的,他让陈梁晖躺下歇息一会儿,再把瑾宁抱在怀中,让她睡。

这一路辛劳,她确实也累了。

瑾宁迷迷糊糊地就进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帐篷忽然被人掀开,她坐起来,借着火光看过去,却是一怔。

她站起来,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帐篷外,站着两个人。

男的身穿锦衣腰缠金玉带,束冠,俊美不凡,正是父亲。

女的一身红色暗云纹缠枝蝶恋花缎裙,面容姣好,眸光温柔,含痴带泪地凝望着她。

她没见过母亲,但是那一幅画像她曾痴痴凝望许久。

她认得出此人是谁。

“宁儿,我的女儿!”甄依笑盈盈上前,眸子却滑出了泪水,上前牵着她的手。

瑾宁痴痴地看着她,泪水滑落,嘴唇颤抖了一下,却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她就消失了。

“我们走!”她柔柔地说,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便牵着她的手转身出去。

外头的风很大,但是瑾宁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痴痴地看着牵着她手的女子,又回头看看慢慢地跟着她们走的男人,是在做梦吧?

她的脚步很轻盈,眼前的一切都在褪去,变得模糊,慢慢地,又豁然清晰起来。

母亲忽然放开她的手,她一慌,伸手去抓,扑了个空。

“我在这里!”前面,传来了声音。

瑾宁抬起头,却见父母站在了枣树下,冲她温柔地笑着。

瑾宁哭了出来,看着他们,分明是那么近,但是,她的脚步却移不动了。

泪水模糊了眼睛,唯有父母的笑容依旧明亮,他们相视一笑,牵手转身,慢慢地隐没在了枣林里。

“我们一直在这里!”

远远地,有声音传过来,瑾宁失措大喊,“娘,娘…”

她依旧没办法动弹,头上是白晃晃的月亮,枣子林里有一道光芒,她追不到,她追不到啊。

“瑾宁,瑾宁!”

耳边传来靖廷焦灼的声音。

瑾宁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亮间,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靖廷紧张的脸。

“你做噩梦了吗?你一直在哭!”靖廷擦拭她的眼角,担忧地问道。

瑾宁慢慢地坐起来,做梦?

看着眼前依旧烧旺的火堆,她脑子很迷茫,“我做梦了?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就半个时辰左右!”靖廷看着她,正欲说话,却见陈梁晖也坐了起来,神色怔惘。

陈梁晖看过来,看到瑾宁脸上挂满了泪水,喃喃地道:“宁妹妹,我梦见了父亲和母亲。”

瑾宁啊了一声,爬过去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你也看到他们了?那我不是做梦?”

“你也梦见了?”陈梁晖大吃一惊。

瑾宁哽咽地道:“是的,我梦见了,他们在枣树底下冲我笑,说他们在那里,然后就走了,我追不上。”

“我也是啊,也是梦到他们在枣树底下冲我笑!”陈梁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激动,“难道这是托梦吗?他们想回枣庄?我们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吗?”

“是,一定是!”瑾宁慢慢地坐下来,仔细地回想着母亲的容貌,母亲与她说的话,那眼神,那举止,那动作,一丝一毫,都从搜索出来细细回味咀嚼。

靖廷诧异地看着两人,但是也不满有些失望吃醋,“就你们梦见?我怎么没梦见?我也在这里啊,是巧合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们刚才说枣庄,结果就都梦到枣庄了。”

“你没睡,如何能梦见?”陈梁晖看了他一眼,觉得还是不可思议,这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更愿意相信是父母冥冥之中给他们的旨意。

瑾宁依偎在靖廷的身边,喃喃地道:“如果是梦,那让我每天晚上都梦见她就好。”

她如痴如醉,那样清晰的梦境,就像是真的一样。

她信灵魂。

因为她就是一缕重生归来的灵魂。

他们就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瑾宁的心一下子踏实了。

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417章人齐活了

接下来谁都睡不着了,陈梁晖和瑾宁交换梦里的信息。

除了枣树那一幕是相似的,其他都不一样。

陈梁晖说先看到父亲在策马,看到母亲梳妆,然后才看到枣树下的他们。

不管如何,两人一同梦到父母在枣树下,那就是向他们传递了一个意思。

翌日,瑾宁先让雷洪回京,暗中找风水先生挑选一块宝地,但是此事要瞒着外婆。

至于到时候回去下葬,再请外公把外婆带走两日,等安葬好才回去。

反正外婆现在走不远,定走不到坟地里去。

而陈族那边,昨天晚上的商议结果是,如果瑾宁以一千两银子卖山头,陈族这边能勉强凑到。

一千两,十二公认为可以了。

因为当年甄依买下来的时候,也只是花了两千六银子。

卖给族中的人,便宜一些,也算她尽了一份孝心。

所以,在府衙和罗公公到来之前,陈长生过来邀请瑾宁等人过去谈话。

瑾宁和靖廷陈梁晖三人过去,这一次,她依旧不能进入祠堂,谈话也摆在了院子里。

风很大,卷着微微寒雨袭来,虽然摆下了椅子,但是并未给遮雨的伞。

而他们,则坐在廊前,风雨无法侵袭。

瑾宁看到这情况,冷冷地道:“要谈,就全部走出来这里谈,凭什么你们在里头我们要在这里淋雨?”

“十二公年纪大,淋不得雨!”陈长寿说。

“既然如此,就不必谈了!”靖廷淡淡地说,拉着瑾宁便要走。

“慢着!”十二公伸手压了一下,站起来吩咐身边的人,“把椅子搬出去!”

“十二公,这怪冷的,淋了雨不好。”陈长寿道。

“不打紧,先把事儿给处理了。”十二公淡淡地道,拿着烟袋就走出来。

陈长寿只得让人把椅子搬出去,十二公坐下来,抬头看着靖廷和瑾宁,“你们也坐!”

族中的人也慢慢到齐,陈守成和陈富贵等人也来到,天气寒冷,他们尽量往人群挤。

十二公示意陈富贵开口。

陈富贵走出来,看着瑾宁道:“我们商量过了,既然祖坟山地你要卖,我们就买下来,我们出一千两银子。”

瑾宁毫不含糊,“一万两,少一文钱都不卖!”

陈富贵大怒,“一万两?你这是抢劫啊?这本就是个荒芜山头,你母亲当初买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花了两千多两,你张嘴就要一万两,你干脆去抢。”

“以前是个荒芜的山头,但是现在不是,现在人人都知道那是风水宝地,出了一位一品公,还有我这位郡主,我多了不说,便是我开价十万两,都有人买下来,你信不信?”

“我们陈家的祖坟在那里,你卖了山头,岂不是等同把祖宗山坟都给卖掉?你这是大逆不道,你知道吗?为了十万两银子,你连祖宗都卖掉,传出去,你父亲的面子还有吗?本来我们就不该出银子跟你买,但是我们顾念亲族之情,掏这一千两银子给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陈富贵色厉内荏地道。

瑾宁冷然一笑,“我父亲人都没了,还说什么面子?活人才讲究面子,陈家的祖宗山坟没了,是你们做子孙的无能,怨我父亲做什么?当初若没有我母亲拿出银子来买下这山头,哪里来的所谓祖宗山坟?如今我父母身亡,却入不得这祖宗山坟里,意味着你们早不当他是陈家的子孙,既然如此,我父亲又什么好丢脸的?我也为什么要便宜你们?你们也别对我仁至义尽,我卖山头,是做生意,一切就按照生意人的规矩来做就成,你们若觉得这山头不值一万两,行,我另有买家。”

“三万两,我买了!”

祠堂门口响起一道洪亮的生意,便见一名身披狐裘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长得瘦小,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后跟着两名小厮,大摇大摆地进来。

陈富贵看到他,便连忙拱手道:“哟,原来是张老板,哎呀,您就别添乱了,都是我这侄女儿不懂事闹的事情。”

来人就是霍州大商户张东家,陈富贵曾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便以为跟人家很熟了。

张东家直接不看他,走过来就对靖廷拱手,“大将军,闻得您到霍州来,一直想拜访,但您是办白事回来的,怕耽误您,没敢来,昨天晚上您相邀,让我今日来祠堂,我求之不得。”

他是霍州的大富商,昨天说请乡绅名士,他便是其中之一。

靖廷连忙拱手还礼,“张东家客气了,今日还劳您辛苦来一趟,失迎了!”

张东家豪爽地道:“不要客气,陈家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早就听说了,只是碍于是你们的家事,不便过问,今日既然大将军和郡主请到我等来说理,那这个理,咱就好好说说!”

说完,他又上前拜见瑾宁,“参见郡主!”

瑾宁还礼,“张伯父不必多礼。”

一句张伯父,叫得张东家心里不知道多舒服。

张东家来了之后,又来了几位富商和两位老夫子,这两位老夫子,都是霍州学堂里的夫子,读的是圣贤之书,教的是道德文章,因此,陈家对他们二位的到来,显得特别兴奋,因为,卖祖宗山坟的事情,两位夫子断不会同意。

接下来,霍州知府陆大人也到了,他掺和百姓家事还是头一次,但是这可不是普通百姓,是郡主,是国公爷,还有大将军。

所以,他的态度十分谨慎,也十分谦逊。

最后来的是罗公公,是可伶可俐亲自去请来的,连同两位御林军大哥也一同请了过来。

张东家是个爽快人,道:“怎么?今日就在这横风细雨的院子里说话?就不冷么?”

雷洪在一旁道:“想进去的,但是他们说郡主和大将军没资格进祠堂,不许进去。”

“那就奇怪了,郡主莫不是陈家的人?陈家宗祠难道不许女子进入么?我并未看见有唯丁侍奉四个字啊。”张东家说。

十二公见这么多人都站在院子里,确实也不合适,便道:“确实有失体面,那就请诸位到偏屋说话吧。”

祠堂左右侧,有耳房,有一个偏屋大堂,平时族中子弟成亲,便在这偏屋大堂里办酒席的,桌椅齐全。

第418章本来就不在乎

罗公公显得扭扭捏捏,瑾宁让他坐下来的时候,他拿眼睛瞪了瑾宁一眼,“咱家自己会坐,郡主管好自己就成。”

瑾宁也不与他计较,只站在一边,让陈梁晖去说话。

陈梁晖站出来,拱手道:“今日请大人和诸位东家先生过来,是让大家给论个理的,所谓家务之事,清官难断,我们也不想说闹到公堂上去,可我父亲母亲的灵柩已经在外头停放了数日,依旧没办法下葬,其实昨天晚上我与妹妹已经商量妥当,灵柩移送回京安葬,但是,纵然如此,我们还是得为父亲讨一个说法,凭什么他不能葬在祖坟里?他到底犯了什么罪,祠堂不能进,祖坟不能葬?”

张东家道:“我听闻说这个祖坟的山头还是当初陈夫人买下来的,怎地?人家买下来的山头不能下葬啊?这不是欺负死人吗?”

陈富贵道:“张东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从没说过不许国公爷下葬祖坟,知道他的死讯,我们已经为他挑选了一块坟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后来他们挑了事端说不合适下葬,要另外再选,您也知道,这坟都选好了,哪里又再选的?”

陆大人只是听着,暂时没发话,他知道罗公公是站在陈家这边的,作为地方的官员,他对京中之事不太熟悉,但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得罪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