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宁贴着屏风,心底十分疑惑,多谢陈夫人?莫非…

“我回来,是听到消息,他被罢黜了。”齐大娘道。

陈老爷叹了一口气,“是的,这事不怪他,怪我那不懂事的女儿,连累了他,他心疼妹妹,为他出头,得罪了国公家的郡主陈瑾宁。”

“瑾宁?”齐大娘声音微微诧异。

“是的,这事其实也怪不得陈瑾宁,是他行事太偏颇了,爱重妹妹,一时行差踏错,中伤大臣,逼得国公爷自尽,他也被皇上申斥,免职。”

齐大娘声音微冷,“该!”

陈老爷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他本质不坏,这一次是意气用事,年轻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你别太生气。”

“我生气有什么用?他不在我身边,他连我这个娘都不知道。”齐大娘道。

陈老爷轻轻叹气,“你想认他吗?如今他已经知道一些,若你想认他,我带他来找你。”

齐大娘道:“不必。”

瑾宁在那边听着,心中大骇。

陈牧是齐大娘的儿子?

是齐大娘和陈老爷生的?

之前查回来的消息是说齐大娘曾想嫁给一个人为妾,却被对方的原配夫人毒打侮辱了一顿,生下孩子也被带走。

瑾宁心头窜起一道怒火,这个陈老爷看着憨厚老实,竟哄骗得齐大娘生下儿子,却又不负责任,任由她被夺子远走他乡。

可怜的大娘,这些年只能在青州,思念儿子度日。

瑾宁这般想着,心里头悲怒交加,只恨不得马上过去把陈老头暴打一顿,为齐大娘出一口气。

正愤怒着,又听得那边传来了声音,是陈老爷问齐大娘,“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青州?”

“是的。”

“过得可好?”

“很好!”声音不咸不淡,也没什么情绪的起伏。

过了一会儿,又听得齐大娘问道:“他至今尚无儿女吗?”

“没有。”陈老爷顿了一下,“他…和离了。”

“为什么?”齐大娘的声音总算有些紧张了。

“他娶的是侯府千金,这你知道,我曾去信告诉过你,成亲之后,夫妻尚算和顺,少夫人对他也很在意的,只是,出了许多事情,他岳母便看不起他了,加上你知道我内子性子横蛮,对少夫人多有挑剔,种种原因加起来,便如此了,着实是无奈。”

“听起来,是侯府那边嫌弃他了。”齐大娘的声音清冷。

陈老爷沉默了片刻,道:“侯爷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是,夫人大概是嫌弃了,连带少夫人也看不起他了吧?毕竟,我陈家门楣不高,也全凭他做官才有今日,他如今被罢黜,且皇上也说永不录用,谁还瞧得起他?云娘,我实在是愧疚,没能好好照顾他,请你原谅。”

齐大娘沉沉地道:“你对他很好,照顾周到,培养他做官,他能年纪轻轻便是朝中侍郎,你功不可没,我实在感激,他有今日的恶果,与人无尤,是他的错,怪不得别人轻看他。”

瑾宁在那边听着,真是气炸了肺。

大娘怎地这般软弱?还感激他呢?杀了他都嫌不够的。

瑾宁听不下去了,正想过去痛斥陈老爷一顿,却听得齐大娘说:“事儿我都了解了,谢谢你今日出来,我回去了。”

“不多坐一会儿吗?我还想问问你这些年过的如何呢。”

“我这些年,很好,在瑶亭庄子里,吃穿不愁,有人陪着。”

“瑶亭庄子?这怎地这般耳熟…我记起来了,是陈瑾宁…”

齐大娘说:“是的,我去找她,你回吧,谢谢你。”

瑾宁便听到脚步声走出去,她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瑾宁才慢慢拉开包厢的门走出去。

回到窗边的位置,却见陈老爷和可伶坐在一起。

第454章事情原委

瑾宁冷笑一声,正好,你不走,我就得臭骂你一顿。

她走过去,陈老爷站起来,对着她拱手,在她发话之前,他便说:“我出来的时候见到郡主的这位侍女,便知道郡主在里头,所以,在此等候郡主。”

瑾宁眸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着问罪不迟,且看他有什么话说。

“陈家老爷请坐吧!”瑾宁淡淡地说完,便坐了下来。

陈老爷拱手道谢,也跟着坐下来。

陈老爷看着可伶,询问道:“这位姑娘,能否回避一下?”

瑾宁道:“不必,没什么话是她听不得的,若是她听不得,我也不必听。”

瑾宁这话甚是不客气,甚至带着点尖酸刻薄。

陈老爷讪讪地笑了,“郡主还记恨着呢?叫郡主受委屈了,我代犬子给郡主赔罪,他也是一时糊涂,才会上书进言,没想到…竟酿成大错。”

瑾宁冷道:“他的错,自有他来给我赔罪,倒是陈老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

陈老爷一怔,眸色疑惑地看着瑾宁,“不知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若是为陈牧给我赔罪,大可不必。”瑾宁依旧是冷冰冰地道。

陈老爷方才出来,见到可伶在这里,便想着瑾宁肯定在,他坐在这里等瑾宁,本是想替陈牧赔罪或者是求情的,但是如今莫说求情,就是道歉赔罪她也不会接受。

所以,他只得怏怏地道:“打扰郡主雅兴,实在抱歉,告辞!”

说着,他便站起来转身走了。

瑾宁眸色一沉,对可伶道:“你结账,随后赶来,我出去跟他说几句话。”

“是!”可伶道。

瑾宁追了出去,拦住陈老爷,“慢着!”

陈老爷看着瑾宁,不卑不亢地道:“郡主还有什么事吗?”

瑾宁眼底怒火焚烧,冷冷地道:“方才你在包间里与我大娘说的那些事情,我都听到了,我本以为你是个君子,却没想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害得我大娘好苦啊!”

陈老爷一怔,“郡主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害得云娘好苦?”

“你承诺我大娘在先,却背弃誓约在后,她为你生下儿子,你却任由你夫人夺取了她的儿子,还逼得她远走青州,你可知道,她在青州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你若对你夫人忠诚,就不要招惹我大娘,既然承诺,就要信守诺言,她已经甘愿为妾,你却一点担当都没有,你实在是可恨,可恶!”

陈老爷看着她,眸色沉暗,“云娘说她在青州很好,你却说她很苦,她…过得真的很苦么?”

“思念儿子,却不得见,天下最痛,莫过于骨肉分离,你说苦不苦?”瑾宁质问。

陈老爷轻轻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要走,谁能留得住她?她生完陈牧之后,并未立刻离开京城,而是留了五年才走,这五年,每一年我都会带牧儿去见她一次,后来她说,牧儿天性聪慧,已经五岁了,会察觉到什么,所以叫我以后不必带牧儿去见她,其实她离开京城我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后来她给我来信,说她在青州,我才知道,每年,我都会给她写信,告知牧儿的情况给她听。”

他言词之间,只有无奈,却没有丝毫的悔意,让瑾宁很生气,“她的悲剧,原本可以避免,她是陈母的母亲,她应该留在儿子的身边,这都是你无能。”

陈老爷沉声道:“你说得对,我是无能。”

瑾宁怒气冲冲地道:“侯府的人说,陈幸如曾经说过一句话,说陈牧的娘亲是一个窑姐,你为什么不为她辩解?她是一个窑姐吗?你就容得其他人这般诋毁她吗?”

“你说什么?幸如这样说过?”陈老爷一怔,随即有些愠怒。

“我不信这话是她杜撰的,陈牧也深信这话,莫非到如今,你都没跟陈牧说过他的身世?”

“他知道我们并非他的亲生父母,至于其他,他从不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瑾宁错愕,“你说什么?你们并非是他的亲生父母?你不是陈牧的亲生父亲吗?”

陈老爷一怔,“你不是听到我与云娘说的话吗?我自然不是陈牧的亲生父亲,我怎么会是他的亲生父亲呢?”

瑾宁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老爷也是哭笑不得,“郡主竟误会了么?”

瑾宁连忙赔罪,“对不住,是我误会了,我们不如进去说个明白?”

“好!”陈老爷说。

可伶这边刚结账出来去找瑾宁,却见她又带着陈老爷进了茶馆,还直接要了个包间,不禁傻眼了。

闹什么啊?

坐下来之后,陈老爷才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当年我也只是一介寒儒书生,得齐大人赏识,进了齐府开设的学堂教齐族的公子小姐读书,认识了云娘,也算是云娘的半个老师,当时云娘婚配罗郡王世子,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在谈婚论嫁的时候,齐家却出事了,齐家家族本来很大,出事之后牵连甚广,族中为官者,被连贬十几人,罢黜的罢黜,外放的外放,齐家一下子没落,学堂也散了,我就离开了齐家。没想,过了几个月之后,云娘来找我,说是怀了孩儿,求我帮忙想办法,我问这孩儿是谁的,她死活不说,我提起罗郡王世子,她咬牙切齿的恨,我才知道原来罗家退婚了,我猜测是因为齐家没落的缘故,就劝她把胎儿打掉,但是她死活不愿意,说孩子是无辜的,就算千辛万苦受尽屈辱,也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见她如此坚决,便想着假借纳妾之名把她接到我家里去,殊不知夫人坚决反对,我自然不能道清其中原委,我夫人那张嘴,郡主也知道,一旦她知道云娘与人珠胎暗结,第二天,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没办法之下,只好在外头租了一个院子,让她先生下孩儿,再慢慢说服夫人。”

瑾宁听他说得舌燥,便为他添茶,“陈老爷先喝口茶再说。”

陈老爷道谢,端茶喝了一口,轻轻叹气,“你大娘性子倔,其实当初若没了这孩儿,她再寻一门亲事,也不至于被耽误终生的。”

“是的,大娘性子倔,”瑾宁看着他,“那后来呢?后来又怎么回事?”

第455章如此这般

陈老爷陷入回忆之中,正兀自伤感,听得瑾宁问,便继续道:“后来,夫人便知道了此事,到她屋中去大闹了一顿,我夫人当时无所出,已经吃药许久没叫成效,见云娘有孕,以为是我的,便声言可以容她生下孩儿,只是,要子不要母。云娘考虑了两日,决定把孩子交给我夫妇。我不愿意向夫人袒露我不是陈牧的父亲,因为,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陈牧的父亲是谁,外人都以为我是陈牧的父亲,至少,这孩子不至于身世不明,郡主也知道,身份不明的私生子是没有前程的,身世会是他最大的耻辱,这只能隐瞒。云娘生下孩子之后便交给我们夫妇,她自己也没住在院子里了,不知道寻了个什么地方住,每年,她都会找人通知我带陈牧给她见一面,一直到陈牧五岁。”

“陈牧是何时得知他的身世的?”瑾宁问道。

“前些天,幸如在禁足的时候偷走回来,以为还能像以往那样求哥哥为他出头,知道哥哥无能为力之后,说了许多尖酸刻薄的话,也是我教育无方,才有她今日刁蛮的性子,她自私成性,无法得逞竟然把这事说了出来,陈牧如今只知道母亲不是他母亲,却不知道我不是他父亲,我本来以为他会来问我的,殊不知,知道此事之后,他却一句都没问过,至于什么窑姐,这是夫人一贯对云娘的称呼,他大概以为自己的母亲是窑姐,所以问不出口吧。”

“生育之恩大于天,便真是窑姐,他也不该对自己的母亲不管不问。”瑾宁不悦地道。

“他是读书人…”陈老爷下意识地为他辩解。

“读书人更该知道孝义二字,子不嫌母丑,他倒好,读那么多书,都读到膝盖头去了?”

她骂了一句之后,又觉得不该对陈老爷这样说话,到底,他也帮过大娘。

只是,她也不解,他不过曾是大娘的先生,怎么却愿意牺牲自己的名声来帮助大娘?方才听他说话,似乎对大娘也有几分情意。

陈老爷似乎也看出了瑾宁的疑惑,道:“我曾得齐大人提携,且对云娘…确实是心生喜欢之情,才会这般,只是我对云娘,一直恪守礼仪,绝无半点越轨之意。”

瑾宁道:“我信陈老爷的话,谢谢您这样帮助大娘。”

陈老爷见她口气和缓,便轻声道:“你既然孝顺你大娘,陈牧之事…我知道郡主在太后跟前能说得上话,能否代陈牧美言几句?”

瑾宁道:“我与他有怨,我为他说话不妥,不过,他是个有才能的人,朝廷是用人之际,埋没了他,也着实可惜,相信朝中会有人愿意为他说话的。”

陈老爷心头一松,“那一切,拜托郡主了。”

辞别了陈老爷,瑾宁便老实地回府中等齐大娘。

结果,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齐大娘找来。

瑾宁暗暗着急,大娘跟陈老爷说是要来找自己的,怎么没来?她莫非以为自己在国公府?

想了想,又见靖廷还没回来,便急忙回了国公府一趟,回去一问管家,管家说不曾见过有人来找。

瑾宁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又怕大娘去侯府,便留下了可伶,自己回了侯府。

一直等到靖廷回来,都没见大娘到。

靖廷见她心神不定,问了原因,瑾宁只说看到庄子里的齐大娘来京,等着她来,却没说大娘和陈牧之间的事情,这始终是大娘的隐私,没得大娘同意,她不能告知靖廷。

靖廷见瑾宁着实焦虑不安,便吩咐人去各大客栈找一找,结果,找遍了京中附近的客栈,都没她下榻的消息,倒是问了城门那边,说曾看到大概模样的人出了城。

瑾宁一听着急了,“走了?她回京也不来看我就走了?连我都不见了么?”

靖廷安慰道:“先别着急,可能她还有点事,过两天再回来也不定的。”

“罢了,她若不见我,定有不见我的理由。”瑾宁心头很失落,分明在茶馆的时候,她听到大娘说要来找她的,回京城两年多,她都没见过大娘,着实想她。

瑾宁一宿没怎么睡,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还做了个梦,梦见可伶跑进来说大娘来了。

等她彻底醒过来,已经辰时过了,靖廷也出去了。

她起身梳洗,上妆的时候,钱嬷嬷就劝道:“瞧你这一宿没睡是吧?若实在想她,等事儿忙过了,就去青州找她。”

瑾宁点头,“是的,原本就这样打算。”

“今日还要出去吗?”钱嬷嬷问道。

“要去,去店里看看。”瑾宁看着铜镜中无精打采的自己,今日约了陈牧相见。

“去吧,早去早回,回来再睡一会儿。”嬷嬷说。

“好,我走了!”瑾宁也不吃早饭了,出去喊可伶,可伶咬着个肉包子就跟她出去。

路上的时候,可伶问瑾宁,“你觉得陈侍郎会来吗?”

“会!”

“如此笃定?”

“他如今就像一页无法靠岸的孤舟,生活都是虚的,心也是虚的,虽不情愿看到我,但是他还是会来,因为,不管见我是好是坏,到底,他有可以说话的人。”

瑾宁所料没错,到了鼎丰号,胡青云告诉她,“来了,一大早就来了,我招呼他到后院里坐着等你呢。”

“行,可伶你自个去吃点东西再回来吧。”瑾宁道。

“好嘞,我就吃了一个包子,还不够饱的。”说完,她就出去了。

瑾宁进去后院,陈牧身穿一身黑色的袍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在出神,整个人显得灰沉沉的。

陈牧很少穿这样的灰沉色,瑾宁记得最初见他,他是鲜衣怒马的年轻侍郎,腰缠金玉带,挂精致玉佩,这样的打扮,还是头一次。

陈牧看到瑾宁打量他,抬起头冷冷地道:“看什么?”

瑾宁走进去,淡淡地道:“你穿成这样,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你这个年纪,穿成这样,不合适。”

陈牧脸色陡变,眸子一冷,尖锐地道:“那是不是我要头戴青巾你才觉得合适?”

大周朝,但凡有家人从事秦楼行业的男子,都必须头戴青巾或者绿巾,腰缠红色带子,便是走路,也得走在官道两边,不可居中走。

第456章崔氏是鲜卑人

瑾宁道:“你不必说这样的话,你母亲不是窑姐。”

陈牧盯着她,脸色涨红,咬着牙关又迸出青白之色来,“你出身高贵又如何?不还是在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吗?你以为你被封为郡主,就很了不得了?若不是看在你外公的份上,你认为谁看得起你?莫说你,就连陈靖廷,也无人放在眼里,你多了不得啊?”

瑾宁看着他,看来,他真十分介意自己母亲的事情。

“我再说一遍,你母亲不是窑姐,她是我十分尊重的一位长辈,她出身也很好,不过这不是我今日叫你来的原因,我想问问你,崔氏是不是单独与你谈过话?她跟你说了什么?”

陈牧盯着她,冷冷地道:“你休要在这里糊弄我,你不过是想问崔氏的事情,直接问就是,何必以…那些不相干的人做开场白?”

“好,我就不说那些不相干的人,我就想知道,崔氏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母子的事情,大娘选择不说,她只能尊重大娘的意思。

陈牧却冷着脸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事关江山社稷。”瑾宁倒茶,看着他,“你如今虽然被罢黜,之前的行事作风也让人讨厌,,但是我相信你有为官的自觉,心里有这家国天下。”

“你高估了我,我是个自私的人。”陈牧冷道,但是,眸色却和缓了许多。

瑾宁也懒得跟他废话,道:“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回吧,崔氏的身份,我总有办法查个明白。”

陈牧站起来就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她,“你方才说知道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这事不该是我告诉你。”瑾宁淡淡地道。

“可见你方才是在糊弄我。”陈牧微愠。

“你说是就是。”

陈牧握住拳头,“我告诉你崔氏说了什么,但是你也要告诉我,她是谁。”

“你跟我说崔氏的事情,不是为我,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周,同时,也是为了你自己,皇上如今弃用你,但是你若能立功,便有重返朝堂的一日。”

“不要与我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便是我告诉你崔氏的身份,你也不会在皇上面前提我半句,我落得今日田地,不正是你所喜见的吗?”

瑾宁见他绕来绕去地说这事,也有些恼怒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猜疑这个猜疑那个,何必再说?你落到今日田地难道是我害的?是你想害我,害不成,才害了你自己,你要责怪的人是你自己,给我摆什么脸色?在整件事情里,最有资格生气的人是我,我对你置气了吗?你曾是大周国的侍郎,该知道公私分明,你心里难道就不怀疑过崔氏?你难道就不为眼下的局势担忧?若怀疑过,也曾担忧过,今日你就该摒弃你我之间的嫌隙,把事情说明白。”

陈牧听了她的话,眼底依旧有愠怒之色,但是也深思了一下,最后,他慢慢地走回来坐下,道:“没错,我应该公私分明,崔氏是来找过我,但是她没有表露她的身份,只是跟我说,可相助我重返朝堂,重得皇上信任。”

“就这些?”

“说了一大通侯府的坏话,其目的我听得出来,是要分化我与侯府。我问她如何能助我重返朝堂,她说常安大人自然会帮我,只要我帮她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瑾宁眸色微闪。

陈牧看着她,“她要我作证,但是做什么证,她没告诉我,因为我并未答应她。”

“作证?”瑾宁有些疑惑,眼下有什么案子需要作证?

“对,我们之间的交谈,就是这些,若说还有其他,就是我看出一些,当时她走的时候,与她身边的婆子说话,用的竟然是鲜卑话。”

“你听得懂鲜卑话?”瑾宁一怔。

“去年鲜卑使臣过来的时候,都是我负责接待的,莫说鲜卑,便是北漠,大月国的话,我也会听,更能读他们的文字,我读书多年,读的不仅仅是我大周的圣贤书。”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反讽瑾宁。

瑾宁看着他,“你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陈牧,你若不被你妹妹拖累,往后大有出息。”

“废话不想说了,”陈牧垂下眸子,少顷,又抬起来看着瑾宁,“你真知道我…我生母是谁?”

“知道,为了生你,她吃了很多苦头,她很好,你有一个天下间最伟大的母亲,她不是窑姐,她是名门之后。”

陈牧表示不信,“你骗我,你干脆直接告诉我她是谁。”

瑾宁摇头,“我不能说,要说也是你父亲说。”

陈牧很失望,但是,依旧问一句,“她真的不是窑姐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是。”瑾宁道。

陈牧看着她,见她面容严肃坚决,不像是在撒谎哄骗他。

“但是,不管她是不是窑姐,陈牧,你都不该嫌弃她,你的生命是她给的,她是你的生母。”

陈牧面容慢慢地染上了痛苦之色,“但是她却不要我。”

“我不曾见过我母亲一面,难道我可以说我母亲不要我吗?她不能留在你身边,是为你着想,也是她没有法子了,要离开自己亲生的孩子,她比你痛苦百倍。”

“她还活着?她在哪里?”陈牧心里升起了一丝丝酸楚,也有些微痛。

若知道她还在,出于孝义,他也必须前去拜见。

“我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回来过,但是没来找我,走了。”瑾宁轻声说,脸色有些难过。

“她回来过,又走了?她不想见到我吗?”陈牧怔怔地问道。

“陈牧,如果她真的是窑姐,你会认她这个母亲吗?”瑾宁问道。

陈牧沉默了一下,慢慢地摇头,“我不知道,按说,她是我的生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该去找她的,可我…”

他抬头看着瑾宁,讽刺一笑,“可能你说得对,我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前程,若我认了一个窑姐母亲,我再也没有翻身的那一天了。你方才说她很伟大,那我知道她为什么走了,她怕拖累我,所以你说她伟大,其实,她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她就是窑姐,是不是?”

瑾宁摇头,还没说话,陈牧便摆手,“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他转身走了。

瑾宁看着他,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到底还是嫌弃自己的母亲。

第457章簪子的意思

靖廷那边在樵山和鹿山交界的地方守株待兔,等了两天终于有结果了。

这天,他高兴地回来,进门就对瑾宁道:“你的办法行了,抓到了两名鲜卑人。”

“真的?”瑾宁大喜。

“是的,人如今在南监,方才和苏大人一同入宫禀报,皇上说要亲自审问。”靖廷道。

瑾宁想起前生,也是先抓获了细作,细作供出京中的细作名单,这才把细作一网打尽。

但是,那个时候已经太迟了,鲜卑挑得北漠,大月与大周反目,也使得朝中百官纷纷互相猜忌,战争一触即发。

瑾宁没想到,今生竟然能提前几年抓到细作,若能把细作连根拔起,可避免战争。

所以,听到靖廷说抓获细作,她十分高兴。

“如今只等可俐回来,便可证实崔氏的身份。”瑾宁也道。

靖廷听得此言,拉着她坐下来,郑重地道:“证实崔氏是细作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瑾宁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问?自然是禀报上去。”

靖廷道:“禀报上去,你觉得会否牵连祖父?”

瑾宁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会否牵连祖父?那是肯定会的。

她忽然想起前生,细作被抓捕的时候,没有供出崔氏和她的儿女,换言之,细作当时压根没有被一网打尽。

这是不是意味着,京中的细作,都得到命令是要护着崔氏?

又或者,细作有可能是两组人,甚至三组人?崔氏这一组,都没有被供出,所以后面战争爆发,大周也大败了,甚至,江宁侯也战死。

江宁侯出战,是否崔氏泄露了军情?

如果说,这一次抓获的细作,也不会供出崔氏,那崔氏这一条线,就依旧可以潜伏。

而她,只能暗中对付崔氏,而没办法上报。

因为,一旦坐实了崔氏是细作,必定牵连祖父。

祖父不是寻常人,他这一生都活得十分精明,却娶了一个细作的填房,百官甚至皇上是否会相信他不知情?就算最后无罪,但是背着这个骂名,以老爷子的性子,大概也不愿意苟活。

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人挑拨皇上与侯府,那么,侯府能否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对乱天下者,皇上一定是宁枉勿纵。

若供出侯府的人是细作,那么,侯府这一门都得灭掉。

“你说得对,会牵连祖父,会牵连侯府。”瑾宁沉思了一下,“此事我们先压下,且看细作供出什么人。”

“嗯,对了,陈牧那边可说了什么?”靖廷问道。

“他说崔氏挑拨他与侯府的关系,而且,他听得崔氏与婆子说了一句鲜卑话。”

“那几乎可以证实,崔氏就是鲜卑人。”

“要等可俐回来才能下定论。”瑾宁道。

“瑾宁,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靖廷蹙眉道。

瑾宁也有。

她甩了一下头,问道:“萧侯如今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且根据萧侯的口供,说当天袭击他的,是一名女子。”

“会不会是崔氏?”

“如果是崔氏,她的武功真的很高,未必在你之下。”

“此人武功显然是不及萧侯的,否则也不会一路设下障碍,萧侯不敌,是因为有伤在身,她是有备而来,萧侯没有防备,但是,不管如何,敢在京中刺杀萧侯,此人真是艺高人胆大,也证明了乌蛮一事,绝不是山贼所为。”

“你说得对,看来我要请奏皇上马上审理,逼问细作,务必尽快把乌蛮的阴谋揭开。”靖廷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