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桐赶紧站起来。

西陵越随后才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抖了抖袍子也跟着站起来,道:“母妃!”

“嗯!”陆贤妃点头,跨进门槛,瞧了两人一眼,“来了很久了吗?本宫在皇后娘娘那里多坐了会儿,回来的晚了!”

“还好!我们也刚到!”西陵越道。

好歹是未来的婆婆,沈青桐就也规矩的上前,也屈膝行了礼:“见过贤妃娘娘!”

“以后都是自家人,就不要拘礼了,都坐吧!”陆贤妃道,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宫婢很快的上了茶。

西陵越就主动开口问道:“不知道母亲传召我们进宫来,是有什么话要告诫的吗?”

“也没什么!”陆贤妃喝一口茶,面上表情一直慈爱温和的道:“就是你们这婚期眼瞅着就在眼前眼前了,婚姻嫁娶,可是人生头等的大事,本宫人在宫里,出入也不是那么的随意,想着纵觉得不怎么放心,就叫你们来问问了。桐桐那边,沈家老夫人是过来人,事事有她操持,想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是!”沈青桐本分的回道:“一切都有祖母在替我打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些事情我都不太懂,具体的也不知道,如果娘娘不放心的话,那是不是我回去给祖母传个话,让她进宫来一趟,仔细的都跟您说说?”

她真要装模作样起来,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的确是让人看了都不会多想的。

沈青桐说着,顿了一下,又补充,“就是…怕叫娘娘操心受累!”

“你这孩子,净是说些见外的话!”陆贤妃就笑了,想了想道:“明天可能不行,那你回去给沈老夫人捎个信,后天如果她得空,就让她进宫来一趟吧。你们儿女的事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跟着操心,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以后你也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们将军府那边,本宫还是要跟沈老夫人亲自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是!”沈青桐应了,就中规中矩的不再多言。

陆贤妃这才又转向了西陵越道:“你府上那边呢?说起来你那里本宫才是最不放心的,你府里的人虽然都还算得力,可也毕竟是头次操持这样的事情,本宫总是怕他们会粗心出什么纰漏的。”

“我办事,母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西陵越却是不以为然的调侃了一下。

“说得轻巧,要不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以为本宫愿意为旁人的事情怎么操心吗?”陆贤妃嗔他一眼,随后就又正色道:“你别给我耍贫嘴,大婚的事情可马虎不得,万一哪里考虑不周的,是会影响运道的,你别给本宫不当回事。明天不叫礼部去个人,逐一的给你核实一下!”

“嗯!”这一次,西陵越倒是从善如流的应了声。

沈青桐捧着茶碗,默默地听着这双母子说话,总觉得陆贤妃今天叫他们来的目的不单纯,而现在这个轻来轻去的局面,就是在憋大招的。

果不其然,那边的陆贤妃沉思良久,终于抬眸对门口站着的宫婢道:“雪意呢?把她给我叫来!”

西陵越没做声。

沈青桐更管也不管。

“是!”那宫婢应声,转身去了。

不多时,外面灵芝就扶着柳雪意翩然而至。

“见过娘娘!”柳雪意进来就先给陆贤妃行了礼,然后站直了身子,又转向了西陵越:“殿下!”

最后便就客客气气的和沈青桐略一屈膝:“沈二小姐!”

现在俩人都没过门呢,平起平坐,沈青桐不能这么受了人家的礼,虽然心里不耐烦,面上却什么都没说,也起身,象征性的还了一礼。

等她重新落座之后。

柳雪意就对陆贤妃道:“娘娘叫我过来,是有事吩咐雪意去做的吗?”

“嗯!”陆贤妃点头,又喝了口茶,这才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眼这殿中的几个人道:“越儿,你那府里的几个要紧的管事都是男人,你大婚的事情本宫是真的不放心全部交给那些大老粗,虽然礼部的人能去指点一下,但是有些细微之初,也怕是不容易注意到。为了保险起见——横竖雪意都是要进你的王府的,她跟了本宫几年了,是个心细又周到的丫头,本宫想了想,还是你先把她接过去,让她给你盯着点儿府里的事吧!”

因为太了解自家儿子那半点不由人的脾气,陆贤妃说着话的时候就多了个心眼,完全没用商量的语气,直接强势的一锤定音。

其他人都没没用反应,柳雪意就先是面色一红。

她娇羞的低下头去,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的去看了眼旁边西陵越的反应。

彼时西陵越正在垂眸饮茶,没抬头,眼底的具体神色看不分明,但是那张清冷俊逸的面孔上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因为拿捏不准他的具体情绪,柳雪意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不安的,又移开目光去看沈青桐——

沈青桐也低着头在默默的喝茶,看不到表情。

但是这件事,想都不用想就是刚好戳在了她的痛处,柳雪意想来,心里就是不无得意。

但她红着脸,面上的表情却很谦卑的小声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娶妻之前没几天的时候就突然的先要纳妾,而且还妥妥的是个侧妃,这还和收通房丫头的意义完全不同的,无疑是往沈青桐脸上打了一巴掌。

柳雪意觉得自己都听到响动了。

陆贤妃的面色泰然,道:“都是自家人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都是为着大婚的事情不出差错,还是大局为重。”

她说着,就又看向了沈青桐:“桐桐你是个识大体的,本宫是没把你当成外人才直接这么跟你说的,不管你以前知不知道,这时候都得心里有数,越儿他现在地位得来不易,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不怀好意的人盯着想使绊子呢,不仅仅是这一次的大婚,以后你和雪意进了王府,也都要事事谨慎小心,千万不要让人钻空子,捏了把柄去,知道吗?

这一番话,当真是少一个是语重心长。

明明是甩了一击耳光过来,还要让她感恩戴德的接过去。

不就是个下马威么?敲打她呢!

沈青桐才不在乎,站起来,仍是恭谨有礼的应下:“是!臣女记下了!”

陆贤妃瞧着她这个不温不火的表情——

虽然在她对沈青桐的认知里,沈青桐大抵也就只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吧,可是这会儿看着,却没来由的觉得不舒服。

失神了一瞬,陆贤妃就又赶紧收拾了散乱的思绪,满意点头道:“你是个懂事的,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言罢,她就又转向了西陵越,道:“越儿,母妃也告诫你两句话,你现在还是公事为重,不要过分的沉溺儿女私情,桐桐和雪意都稳重懂事,有她们两个服侍,你以后在朝中走动,想必也能更安心一些!”

这便是告诫西陵越,一时半会儿的不要忘后院里拉人了。

西陵越自始至终的不置一词,这时候才抬起头来,淡淡的勾唇一笑,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是!母妃一切都替儿臣考虑的周到,儿臣哪里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既然是母妃的打算,那儿臣都招办就是。”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来。

沈青桐才刚坐下,还没反应过来。

西陵越就含笑看着陆贤妃道:“离着儿臣大婚,没几天了,这个时候先纳妾,总归是不太好的,未免被人戳脊梁骨——”

他的目光,移到了柳雪意身上。

柳雪意的心头没来由的剧烈一跳,用力的捏住了手中帕子。

西陵越面上含笑的表情不变,仍是淡淡的说道:“母妃既然是让你去帮着准备本王大婚的一应事宜的,那么事不宜迟,你回去简单的收拾一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一会儿本王叫人在宫外等人,你简单收拾几件衣裳,今天就跟着过去吧。”

这话,琢磨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柳雪意还没反应过来,陆贤妃却先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果然,就听西陵越继续道:“横竖都是一早就说好了的事,你先搬过去住着,等本王大婚之后,给王妃上玉牒的时候,顺带着一起加上你的名字去,也可以省去一道麻烦了!”

现在搬过去,到时候直接给个名分?

这也就是说,连嫁娶的仪式都免了?

那么她柳雪意成什么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陆贤妃本来是要给沈青桐一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西陵越更绝,直接一个更响亮的耳光甩了回去。

即使是他的母妃,大概他也忍受不了这个女人对他颐指气使,在他面前耍手段吧?

沈青桐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暗暗心惊。

西陵越已经抬脚往外走。

“臣女告退!”沈青桐赶紧跟上。

柳雪意愣在原地,几乎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

宁宫出来,沈青桐仍是跟在西陵越身边,落后半步的距离一路心不在焉的慢慢往前走。

西陵越侧目瞧见她神游在外的模样,早就见惯不怪了,就是胸口那里还习惯性的有点气闷。

两人一路默默地走了一阵,沈青桐才慢慢的集中了精神,终于侧目看向了身边的西陵越,好奇道:“你在贤妃娘娘身边安插了眼线在?”

话音未落,身后跟着的云鹏已经面皮一僵,心里一片惨不忍睹——

姑奶奶啊,你明知道他脾气不好,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的放雷点火?

藏拙!藏拙知道吗?

这么职来职往的,他娘的简直就是逼着人随时院子自爆,不想被你们连累啊!

云鹏的脑袋使劲的垂下去,挂在了胸前。

前面,西陵越的脚步一顿,他倒是面色如常,看着沈青桐,一挑眉:“何以见得?”

“贤妃娘娘今天传我进宫,不就是为了柳小姐的事吗?这事儿的确是只和你说就可以了,你不是提前就知道了?”沈青桐道。

之前忘永宁宫里走的时候,西陵越就扬言陆贤妃其实是要见他的。

沈青桐是真心觉得奇怪——

他们是母子啊,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西陵越在陆贤妃身边埋暗线?这似乎,犯不着啊!

她是真的好奇,所以才问的:“是谁啊?这种事情知道,应该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人吧?”

西陵越又盯了她半晌,方才冷嗤一声:“你想知道?”

沈青桐点头。

一个动作还没做利索了,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

西陵越往她面前逼近一步。

眼见着鼻子要撞他胸口了,沈青桐下意识的一步后退。

西陵越一抬手,一只手啪的拍在了她身后的一株大树上。

那树身震了震,纷纷扬扬的叶子落了两人一身。

沈青桐被他卡在那里,顿时面色一僵。

西陵越的面容冷肃,还是俯视她的面孔,一字一顿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本王一定不会杀你灭口吗?”

有时候,知道多了,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西陵越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并不单纯的就只是一句玩笑。

沈青桐的心里其实没怕,面上表情却是僵硬的半天没变。

两个人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就见身后永宁宫的方向,云翼一窜一跳的满脸喜气的飘了过来,一边兴奋的道:“王爷您在这里啊,属下可算追上来了!”

西陵越不耐烦的侧目扫过去一眼。

云翼平时听怕他的,这会儿却因为兴奋过度,根本就直接忽略了他的眼神,凑过去,一脸崇拜的冲着沈青桐道:“二小姐你没看错啊,我去宫门那里问了,后面又去凤鸣宫特意查证过,的确是你们家还有别人进宫来了,就是你那个三婶,好像…叫林氏?”

“她?”虽然早就猜到了,如果是有人进宫,必定只能是林氏,但是这会儿沈青桐还是有些奇怪。

西陵越对这件事事先并不知情,闻言,脸色就又突然黑了几度。

云鹏还是想要自己的脑袋的,于是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道:“之前我们进宫的时候,二小姐说看到了疑似沈家的马车在附近出现,觉得怪异,属下就让云翼去查了下!”

西陵越收回目光,又看向了沈青桐。

沈青桐也不瞒他,直接道:“听说沈青音病了,我三婶应该是昨天下午就去了城外的庄子上的,我进宫那会儿天色还早,所以…”

三夫人会进宫来,这本身不算什么太奇怪的事。

可是——

一个本来应该在城外庄子上的人,却连夜赶着回城,还没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宫里,去拜见了陈皇后?

那么这件事就有的琢磨了。

西陵越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不点就通的,这时候自然马上就料到此事是和庄子上的沈青音有关的,和沈青音有关,她又能说服了皇后肯于传召她的,能是什么事?

西陵越莞尔,重新再看向沈青桐的时候,整张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奇迹般的瞬间缓和了下来。

他的唇角扬起,勾起一抹笑。

明明红唇妖娆,笑得格外赏心悦目,沈青桐看在眼里,却是一阵的毛骨悚然。

而更可怕的却不是他瞬间变脸,而是变脸的同时,他压在树干上的那只手突然顺势挪过来,动作很是温柔的摸了摸她肤如凝脂的腮边,深情款款的道:“看来你还是挺有用的!”

上一回是卫涪陵小产的内幕,这一次又是和沈青音有关的一段真相已呼之欲出…

都是沈青桐随意的一两句话,就提点了他,让他少走了许多的弯路。

西陵越这一笑的“温柔”,至少沈青桐自认为凡夫俗子,是吃不消的。

她的手指轻轻蹭在她腮边,她就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翼觉得这种画面,他这种汉子不宜,于是自觉的两手捂住了眼睛。

云鹏忍了半天,才没把他踹翻在地。

西陵越就那么盯着沈青桐,后又一字一句慢慢的道:“本王突然觉得,好像娶了你,也没亏得那么厉害了。你好好表现,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没准这日子咱们还真能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呸!

谁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想着跟你这种人长久呢。

不过这话沈青桐是肯定不敢说的。

她紧绷着唇角,脸色涨得通红。

片刻之后,西陵越就顺势抬手拿掉落在她肩上的一片落叶,继续往前走去。

永宁宫里。

打发了柳雪意之后,陆贤妃黑着脸,面上表情近乎狰狞的死死抓着桌角,眼神阴鸷。

第084章 母子隔肚皮,自毁长城

黄嬷嬷瞧见她这个样子,赶紧走过去先关了殿门。

回身重新走回来,黄嬷嬷才尽量语重心长的安慰道:“娘娘您也别动气,殿下他的脾气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半点不由人,就是一时兴起的那么随口一说,难道您还要和他真的置气不成?”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陆贤妃一掌拍在桌子上。

她本来是个极其能沉得住气的人,此时发怒起来,却也是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这会儿有气没出撒,她就目光愤恨的盯着黄嬷嬷,咬牙道:“送雪意过府,当初也是他默许并且亲口答应了的。这些年,本宫是掏心掏肺的对他,他也很清楚,他和陆家息息相关,谁离了谁都不行!可是现在呢?本宫不过就是要他提前接了雪意入府,他居然就方面反悔,这么公然的给本宫没脸?他这根本就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嘛!”

“唉!”黄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有些话,奴婢原是不该说也不想说的,可是这次的事,也似乎的确是您做得欠缺考虑了!”

陆贤妃心头微微一震,不悦的,脸色就又更加沉郁三分。

黄嬷嬷走过去,把她手边冷了的茶水拿到一边,继续的好言相劝:“其实就算您想要把表小姐提前送去王府占位置,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和殿下绕弯子呢?就像是娘娘您方才所说的,您和殿下母子,这些年来都视为一体,这件事,您要真想这么办,大可以把殿下找来,背地里开门见山的和他说。反正都是之前就说好了,想必殿下也不会驳了娘娘您的面子。”

陆贤妃没说话。

黄嬷嬷就又从茶壶里倒了半杯温水递给她,继续道:“可是今天,您还刻意的把沈家小姐找来,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要逼迫殿下就范?就咱们殿下的那个脾气,皇上要用他的时候都是直来直往,不会挖了坑逼着他跳的,何况娘娘您——您可是和他最亲的母妃,这事情落在殿下的心里…娘娘,不是老奴我危言耸听,这样的事情,如果多发生几次,怕是真的会损伤了娘娘您和殿下之间的母子感情啊!”

陆贤妃听着她说,慢慢的屏住了呼吸,面上表情却竟是慢慢的缓和了下来,陷入沉思。

黄嬷嬷继续道:“娘娘您处理其他的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收驰有度的,却唯独在对待殿下的这些事情上…是不是因为当局者迷?老奴总觉得您是太过谨小慎微了,就这样总是患得患失的,才容易拿错了主意的。”

两个人是母子,利益都是绑在一起的,按理来说,有什么话是不能私底下一起商量着一起说清楚的?

可是今天——

陆贤妃的一系列举动,细究起来,不难发现,她其实就是打着给沈青桐下马威的幌子,在借故来给西陵越施压,来逼迫西陵越就范的。

西陵越那人从来都强势,他会逆来顺受才怪。

陆贤妃用力的抿抿唇,神情懊恼,却是半天没说话。

半晌,黄嬷嬷又道:“娘娘,这类似的事情,是真的不能再有了,绝对不是老奴危言耸听,一次还好,如果这样连着两三次的下来,恐怕您和殿下之间就真的要离心了!”

陆贤妃的心头猛地一震,突然生出了很重的危机感。

她缓缓地抬头,看向了黄嬷嬷,最后,却是苦笑,“嬷嬷,本宫也不是故意要和他生分的,可是…难道就真的是因为隔了那一层肚皮的关系?越儿他一出生就是我带着的,他也听话懂事,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回遇到棘手的事情,本宫这心里…”

陆贤妃抬手按住了心口的位置,眉头深锁,似乎是在寻找那种怪异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她就再度苦笑:“这些年了,和他之间,本宫也总觉得是隔了那么一重的。也许你说得对,如果是亲母子,本宫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患得患失的画蛇添足了,可我就是…”

就是因为潜意识知道那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在对待和西陵越有关的事情上,她就总是容易患得患失的出昏招,反而把本来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弄得复杂了。

虽然这个孩子是从甫一出生起就被抱养在了她的膝下,并且皇帝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渠道,严禁任何人走漏风声,可就是她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一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忍不住的想,这到底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要怎么样才能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牢靠的绑在一起。

这是她的心结,她也不是没试过,就是打不开。

“唉!”黄嬷嬷叹了口气,最终也是无计可施的。

陆贤妃兀自失神了好半天,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她,担忧道:“很熟不该发生,现在这件事也都已经发生了,黄嬷嬷你说本宫还能用什么法子补救?”

“咱们殿下是个有主意的,他心里既然已经开始膈应了此事,那就扳不回来了,娘娘您也别再费心想着掰回来了,只是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一意孤行了。”黄嬷嬷道,神色严肃。

见着陆贤妃脸上还是一片忧虑之色,想了想,她就又缓和了面色,安慰道:“娘娘,就算抛开这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不提,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何况这些年里,殿下他和陆家之间的利益已经拴在了一起,密不可分,只要您后面不要再走错,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说着,她又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道:“至于柳家小姐到底能有多大的造化,也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就算娘娘您从现在开始,什么事也不做,以咱们殿下的本事,和陛下对他的纵容宠爱之心,最后他登临帝位,您都是稳坐太后的宝座,母仪天下的。横竖以后您凡事多顺着他点儿,今天的这件事,到底是小事,慢慢的也就淡下去了。”

陆贤妃听她说的有道理,思忖权衡着,就满满的点了点头,同时用力的掐着手心,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

同样的错误,以后断不可谓一再犯了。

这边柳雪意红着眼睛回到住处,直接就扑到床上痛哭了起来。

灵芝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赶紧反手关上了房门。

这个变故,始料未及,灵芝的心里又何尝能痛快了?可是不痛快了又能怎么办?横竖不该发生也都已经发生了。

咬咬唇,六神无主的想了半天,灵芝才鼓足了勇气走过去,坐在了柳雪意的床边,试探着道:“小姐,您要是这就先没名没分的搬去了昭王府,回头一定会沦为笑柄的,就算昭王殿下大婚之后会给您名分,这个污点也是洗不掉的,这样实在是太掉分子了,要不…您还是再去跟娘娘说说,就不要这个时候过去了,您的福气在后头呢,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回头登昭王殿下大婚之后…”

她的话到一半,冷不防柳雪意的哭声已经戛然而止,突然翻身坐起,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灵芝只觉得冷风扑面,然后就是眼前一花,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胡说什么!”柳雪意怒斥。

灵芝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在了她脚边。

柳雪意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勉强表情却现出一种晦暗的刚毅,死死的盯着她,斥责道:“我进宫几年了,表哥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她今天这分明就是恨得贤妃娘娘自作主张,要打她的脸的,他们母子之间正在置气斗法,这个时候你叫我去说反悔?”

她的眼神锐利,刀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