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底下,他一直握着她的指尖,面上仍是镇定自若的指挥禁军营救剩下的人。

沈青桐就安静的站在他身边,有时低头看一眼脚下的地面,有时候又抬头去看一眼他的侧脸,再垂眸看看两人藏在他袖子底下的手,唇角微扬,会心一笑。

随后马场那边的驯马师赶来,场面才算是彻底控制住。

西陵越知道他其实应该表现的更加亲民,也更加痛心疾首一点,可是皇帝一意孤行造的孽,他不想,也没那个兴趣去替他承担,或是违心的替他在那些受害者面前去装孙子。

所以从始至终,他就只是一动不动的在那里站着,指挥若定。

这边出了这么多大的事,猎场上的子弟们自然无心狩猎了,听到消息的都先后赶着过来,在一堆哭哭啼啼的姑娘里寻找自己姊妹。

云翼这时候还是像那么回事的,正带着人清点伤亡的人员名单,然后如实禀报给西陵越。

西陵越道:“派人护送世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回行宫休息去吧,把受伤的名单给太医一份,让他们看着伤势的轻重分别登门救治。如果带着的药材不够,就去找梅正奇,让他从这边父皇的私库里取!”

“是!”云翼领命下去安排。

西陵越这才转向了沈青桐道:“你要不要也先回去休息?这里我还得收拾善后,要晚些回去!”

沈青桐看着他,轻轻的点头:“好!那我先回去!”

“恩!”西陵越稍稍用力捏了下她的手指,又扭头吩咐他带过来的侍卫道:“护送王妃回去!”

“是!王爷!”

沈青桐转身,带着两个侍卫往行宫的方向走。

西陵越目送她走远,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身朝着皇帝所在的地方走去。

彼时裴影夜也已经过去,正和皇帝站在一起。

西陵越拱手道:“回禀父皇,场面已经控制住了,儿臣已经命人将今天在场的子弟和闺秀们都送回行宫安顿,也让太医们跟过去处理了。方才的场面一度混乱,共有二十一人殒命,其中宫女十六名,内侍四名,再有吏部尚书苏大人家的千金不幸罹难,其他人也有个别伤势重的,但是要等到太医诊治之后才能做判断!”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盯着他。

西陵越就只当看不见,仍是公事公办的道:“马场那边总管的李德凯,儿臣也已经命人去绑他过来了,对于这次事故的起因,稍后才能知晓。”

说话间,远处已经有几个侍卫,推攮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粗犷汉子过来了。

“王爷!您要见的人属下等已经带来了!”侍卫拱手道。

“微臣失职,罪该万死,请皇上和昭王殿下定罪!”失控的马群都冲撞到了皇帝面前,又出了人命,这人也很清楚,无论如何,他都推脱不掉责任的。

皇帝还没看说话,却是西陵越道:“先别说废话了,本王问你,这些战马,平时不都是被管制在马圈里的吗?是谁放出来的?”

陈德凯跪在地上,一头一脸都是冷汗,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这些马的确都是被严格看管的,今天皇上和这么多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在,微臣更是嘱咐他们一定要严格看管,可是——可是今日狩猎,有一只凶悍的棕熊意外受伤之后闯进了马圈里,撕咬弄伤了好几匹马,马群受了惊吓,微臣根本就拦不住…它们…它们就撞破栏杆冲出来了!”

话一说完,他连忙又磕头:“是微臣失职,是微臣办事不利,微臣不敢推卸责任,但今日之事,纯属意外,还请皇上法外开恩,能够从轻处理马场上的人。”

一个侍卫凑近西陵越耳边说了两句话。

西陵越道:“父皇,那头闯入马圈的棕熊已经被侍卫猎杀!”

他招招手,很快就有人把五花大绑的死熊给抬了上来。

那是一头成年棕熊,个头巨大,身上无数砍杀出来的伤口,这时候身体僵直,被倒挂着绑在一根树干上,要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才能抬得动,已经是死透了。

“这东西皮糙肉厚,弓箭都难以奈何,属下带了上百人才将其绞杀。”一个侍卫拱手禀报。

皇帝刚要说话,却见有人红着眼睛冲进来,一把抓住陈德凯的衣领把他揪起来道:“这个畜生皮糙肉厚,既然弓箭都奈何不了它,它又是怎么受伤受到的惊吓?说什么意外闯入,别是你们故意的吧?混蛋!你还我妹妹命来!”

不用说,来人就是遇难的苏家小姐的同胞兄长了。

陈德凯被他一拳打翻在地。

他冲过去,扑倒在对方身上,拳打脚踢,毫无章法的又是一顿乱揍。

西陵越没开口。

皇帝冷冷的呵斥道:“还不把他们拉开!”

马上有侍卫上前,强行把苏家公子架开了。

这位苏公子是个读书人,只是疯狂之下的失控,这时候仍不甘心,眼泪不知不觉的已经流了满脸:“你们害死我妹妹!杀人偿命,你们杀人偿命!”

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西陵越走过去,踢了那棕熊两脚,左右看了看,也对陈德凯道:“今日狩猎,所有人都是带着弓箭的,这畜生身上的确是没有箭伤的,你说它是受伤之后误闯进马圈的?它伤的哪儿怎么伤的?”

陈德凯甚是坦荡,虽然西陵越的是叫他愣了一下,他却仍是如实说道:“这畜生闯进马圈捣乱的时候,微臣有去看过,它的确是受了伤的,右腿和后背各有一道伤口在流血!”

西陵越又观察了那棕熊一阵,便是很轻易的找到了他说的那两道伤口,问他道:“你说的是这两处?”

“是!”陈德凯确认之后,肯定的点头。

西陵越于是冷笑:“这样说来,还真是白日见鬼了,这两处伤口都是刀伤,今日狩猎,难道还有人拿着大刀下去砍的它的吗?”

那苏公子听得先是一愣,随后就崩溃了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西陵越根本就没有将此事大事化小的意思。

他转头去看皇帝。

皇帝脸上的表情阴郁,与他对望片刻道:“去查清楚,给朕一个交代!”

“是!”西陵越拱手应诺,转而吩咐侍卫道:“先把他带下去,仔细看管,再叫人逐一去盘问追查,核对这畜生身上的两道刀口,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神勇,狩猎期间会单独出手猎杀这个畜生!”

“是!”侍卫领命,把陈德凯拖了下去。

云翼又把哭哭啼啼站都站不稳的苏家公子也拎走了。

“父皇方才也受惊了,现在要回行宫休息吗?”西陵越问皇帝。

皇帝却道:“方才情势危急,朕也自顾不暇,你真该好好谢谢魏皇出手救了你媳妇一命!”

西陵越侧目,看向了西陵越,庄重的拱手道:“谢过魏皇!”

裴影夜没应他的话,只对皇帝道:“既然这里没有别的事了,朕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言罢,径自转身往行宫的方向走去。

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目色阴沉。

宸妃一直带着等看好戏的表情等在他身后。

皇帝却是吩咐西陵越道:“这里你看着善后,处理好!”

“是!”西陵越颔首。

皇帝抬脚就走。

宸妃和常贵妃赶紧跟随。

一行人回到行宫,等进了内院,皇帝突然止步,转头先是对宸妃道:“爱妃劳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宸妃皱眉。

他却又看向了常贵妃道:“你跟朕来!”

第349章 红颜祸水

宸妃见状,不由得便有些奇怪。

只是,她到底也是面上不显,曲膝一福道:“臣妾告退!”

她转身,去了自己的住处。

常贵妃没做声,跟着皇帝进了内院的正殿。

梅正奇察言观色,很有眼力劲的没有跟进来,从外面关上了门。

皇帝举步走到里面主位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面色冷凝,眼神阴鸷,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他不说话,但是那神情之间却自是有那么一种很强的威压之势,这殿内的气氛慢慢开始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常贵妃跪下去,神色却是始终镇定平静,不惊不闹。

皇帝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开口,于是一股无名怒火又开始在心底升腾盘旋。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朕解释的?”最后,皇帝开口,语气冰冷的问。

常贵妃看着他,平静的道:“不知道臣妾又做错了什么?”

皇帝抄起桌上一个茶盏就砸了出去。

砰地一声,洁白的碎瓷片四处崩裂。

其中一片蹭过常贵妃的脸颊,一道血线自她腮边裂开,蔓延到下巴。

可是她的神色依旧冷静,处变不惊。

皇帝腮边的肌肉抽搐抖动,盯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这么多年,你是把朕当傻子吗?那个裴影夜和沈竞到底的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朕提过?”

“魏皇陛下?”常贵妃面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皇上在说什么?他们能有什么关系?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你!”皇帝几乎是急怒攻心,抬手一指她,但是看她那个不慌不乱的神情,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起伏了半晌,终是不得不将窗户纸捅破:“裴影夜曾经是沈竞的关门弟子,恨得他的欢心和爱重,据说情同父子,这件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魏皇陛下吗?”常贵妃道,沉吟一声:“他那个人,一向强势,不管是公务还是他在外面的事都是从来不准我过问的,皇上您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他的确是有过一个姓裴的大弟子,臣妾到时曾听他夸奖过,说那个孩子资质不俗,难道皇上是说,怀疑那就是如今的魏皇陛下吗?”

“你还不说实话?”皇帝怒喝,眼睛里血丝遍布,看样子像是要杀人:“你还不肯说实话?你真的没见过他吗?最起码据朕所知,曾经他还曾跟随沈竞入京,当时就是住在你们府上的?”

“我们府上?”这话常贵妃听来却是分外讽刺的。

她挑了挑眉,看向了皇帝。

皇帝又何尝不觉得这两个字别扭,登时脸色骤变,一张脸,黑如锅底灰。

他咬着牙,腮边肌肉暴起,没做声。

常贵妃道:“不知道皇上是因何对臣妾起了疑心,但是皇上所言之事臣妾之前的确是不曾有所察觉的。想当初,他的确是带着自己的大弟子进京住过几天了,但那时候那孩子已经十多岁了,臣妾居于后宅,总共也就见过他一两次,倒是——昭王妃喜欢跟着他,经常会去前院看望。”

方才出事的时候,所有人有目共睹,当时那么多人身陷险境,也不乏离着裴影夜近的,可他全部视而不见,就偏对沈青桐的安危格外在意,如果说他们之间没点儿什么特殊的情谊,只怕是谁也不会信的。

常贵妃是聪明人,既然皇帝已经把话挑明到这个地步了,她当然知道怎么说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

“哦?”但是皇帝对她这话却是显然不信的。

常贵妃也不悦的皱了眉头:“皇上难道是怀疑沈家和北魏皇室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吗?”

如果说沈家和北魏皇室之间有某种不为人知的亲密联系,皇帝是不信的,毕竟沈和跟沈家老夫人的德行都摆在那里,他们没那个心机胆量,更没有那个能力得北魏皇室的青睐,就算他得到的告密是真的,那也是当年沈竞在的时候的事了。

“不是怀疑,是确定!”皇帝道,还是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她的脸,冷冰冰的说道:“即使只有两面之缘,你的眼力真有那么差吗?你敢说你就是没认出他来?”

他是打从心底里就从来没信任过常贵妃的,更何况这件事上本身的疑点真是一目了然。

常贵妃也知道此事已经败落,皇帝会怎么想——

其实从她第一眼见到裴影夜的时候就预见了这时的结果,如果皇帝不发现还好,否则,只要她不是第一个到他面前却揭发这件事的人,皇帝就会怀疑她是别有居心,对她越发的警惕和不信任。

她心知此事棘手,面上表情却尽量伪装的坦然,反问道:“如果臣妾一早就认出他来了,皇上觉得臣妾可会刻意的替他隐瞒?当年那件事,虽然咱们安排缜密,做得可谓周到,但那裴影夜如今已经排除万难,登上北魏帝君的宝座,心思必定机巧远超常人,他也见过臣妾,如果他认出了臣妾,就未必不会对当年的那件旧事起疑。就冲着他今日救助昭王妃的那股热心劲儿,一旦他怀疑上了臣妾,保不准就要出手替他的师父报仇。这么大的一个祸患摆在眼前,皇上觉得臣妾会那么蠢,会去赌他眼拙,一直认不出我来吗?”

她这番话,可谓巧言令色,但是却有句句在理。

以常贵妃的为人,的确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

裴影夜的存在,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安全,从常理来讲,她必定是会先下手为强的。

皇帝心中的疑虑,慢慢起了一丝裂痕。

他的目光审视,仍是片刻不离盯着常贵妃的脸,继续施压。

常贵妃皱着眉头,突然激动了起来:“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却原来,一直到了今时今日,您都不曾给过我一丝一毫的信任,是吗?您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以前都是皇帝质问她,如今本末倒置,皇帝眼底的眸色就跟着一阴。

常贵妃看着他,眼底的神色由悲戚转为愤怒。

然后,她便撑着膝盖站起来,也不管皇帝的反应,径自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讽刺的冷笑道:“随便你吧,生死都握在你手里,还管得了你是怎么想的吗?”

皇帝居然没有继续发怒。

常贵妃推门出去,一抬头,却见西陵越正站在院子里。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常贵妃径自离去。

梅正奇赶紧迎上来,行礼道:“殿下稍等,奴才这就给您通传!”

“好!有劳!”西陵越点头。

梅正奇转身进去。

彼时皇帝还坐在椅子上失神,甚至连他进门的动静没听见。

“陛下?”梅正奇试着叫了他一声。

皇帝缓缓地抬眸。

梅正奇拱手垂眸道:“昭王殿下过来了!”

皇帝似是迟疑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道:“让他进来吧!”

言罢,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房里,绕到了书案后面。

西陵越从外面进来,直接走过去:“父皇!”

皇帝坐在案后,往椅背上一靠。

西陵越道:“外面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儿臣特来复命…”

皇帝却是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个不急,朕叫你过来,是为别的事!”

说话间,他从桌上的折子里面挑挑拣拣掏出一封,随手扔到桌案的这一头:“这份供词,你看看吧!”

“是!”西陵越上前,捡起那封折子,一页一页的翻过去。

皇帝的视线一直胶着在他脸上,随时注意着他的反应,可是从始至终,他面上表情如初,竟是连一点额外的变化也没有。

最后,西陵越抬头,看向了他道:“这份所谓的供词,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得来的?”

皇帝道:“这个不重要,这份供词所述之事朕已经朕核实,确有其事,朕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儿臣的意见?”

“沈竞辜负了朕对他的信任,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实在不为律法所容,这样里通外敌的罪名,朕绝对不能姑息,否则其他的武将有样学样,迟早有一天,咱们西陵氏的江山不保!”皇帝道。

西陵越点头:“不过现在他早已不再人世,父皇准备如何处置?”

皇帝已然察觉他这过分平静和顺理成章的语气下面暗涌的波涛。

不过,他仍是说道:“此等乱臣贼子,就是千刀万剐也难泄朕心头之恨,不过眼下咱们和北魏朝廷之间的关系刚刚缓和,未免波及天下苍生,朕也不想这时候翻旧账,大动干戈。”

“所以?”

“时过境迁,沈家又只剩下一群乌合之众,朕可以息事宁人,不再刻意的同他们计较,但是皇室血统不容玷污,沈竞的女儿,她却是再不配做你的王妃了!”皇帝道,可以说是大义凛然。

西陵越佯装不懂:“父皇的意思,是让儿臣休妻?”

“不!”皇帝摇头,一字一顿:“乱臣贼子,他的亲眷朕可以不连坐追究,但是他的嫡系血脉,却是再不能存在于这世上了!”

一切不过都在意料之中罢了。

父子两个,隔着偌大的一张书案对视。

西陵越一直没有接茬。

片刻之后,皇帝道:“沐风!”

这个人,西陵越是知道的,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御前侍卫之一,三十多岁的年纪,平时看着不显眼,话也不多,但是身手首屈一指,之前也就是他带人阻拦的云翼。

皇帝话音才落,大门没开,那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屋子里。

“陛下!”他躬身上前,态度十分谦卑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紫黑色的小瓷瓶双手放在了皇帝面前的桌案上。

皇帝坐着没动,以眼神示意西陵越:“拿去吧!此事揭过之后,朕会为你再择良配!”

西陵越没动那东西,只仍是询问:“父皇要儿臣去做?”

皇帝道:“东西你先拿去,未免节外生枝,此事还是等裴影夜离京以后做说吧!”

西陵越扭头去看沐风。

皇帝倒是也不瞒他,直言道:“如果你觉得难以善后,朕会让沐风处理!”

说是帮忙,不过就是监视威胁罢了。

皇帝这纯粹就是下了命令,而并非是在和他商量什么。

西陵越盯着桌上那小瓷瓶,面上表情一直没什么明显的变化,让皇帝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直至良久之后,他伸手,将那瓶子抓在了手中。

皇帝心中,突然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挥挥手,刚要打发离开,却见西陵越突然抬头看向了他道:“此事,不仅是父皇的需要,未免麻烦,还要看魏皇陛下的行程,难道父皇都不问一问儿臣自己的意思吗?”

皇帝的话茬儿就生生的被他折断,堵在了喉咙里。

“你说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脱口问道。

西陵越手里把玩着那个小瓷瓶,嘴角带着嘲讽的一抹笑道:“沈氏是儿臣的结发妻子,是儿臣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昭王府的王妃,儿臣与她之间有白首之约,男人大丈夫,最起码,儿臣觉得是不能失信于自己的女人的,父皇觉得呢?”

皇帝彻彻底底的愣住了,眼见着西陵越将那瓷瓶拢进袖子里,又听他继续说道:“父皇要求儿臣做的这件事,儿臣做不了,不想做,也不会去做。儿臣不认识沈竞,和裴影夜也不熟,更不知道他们都做过些什么,但是儿臣知道,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也都与儿臣的妻子无关,所以父皇,咱们就事论事,儿臣请您忘记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不管沈竞曾经做过什么,都莫要将他犯下的罪名记在桐桐头上,毕竟——那时候她不过一个稚童小儿,还什么也不懂。”

皇帝面上高高在上的表情终于有点撑不住了。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冷笑:“那会儿猎场那边发生的事没人告诉你吗?就算当年诸事与她无关,今天,你把它养在你的王府,让她睡在你的枕边,你就不怕她和她那个大逆不道的父亲一样,对你做点什么出来吗?”

西陵越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反问道:“父皇问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儿臣难道会昏聩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把握不住吗?若是连睡在自己的府中都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提防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那这活着,也未免太累了。”

这句话,正好踩中了皇帝的痛处。

皇帝的脸色一沉,猛地拍案而起,冲着他吼道:“朕让你私底下处置了她,这分明是顾全你,在给你留颜面,你居然这样的与朕说话?为了那个女人,朕看你是昏了头了!”

西陵越泰然处之,完全不被他的怒火所影响,仍是神态自若的面对他道;“不过一份来历不明的供词罢了,沈竞是父皇您的臣子,您说他叛君忤逆,儿臣不敢也不会替他强辩什么,但是父皇现在要儿臣凭这白纸黑字的几句指控就不分青红皂白的秘密结果掉自己的女人,儿臣却是不能苟同的。”

皇帝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的。

如今两个人针锋相对,他就知道他左右不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