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有一会儿的工夫,陆嘉儿紧贴着那半堵围墙神思不属的慢慢摸索着走过来。

本来听说沈青桐和裴影夜在池塘边说话,她是想要凑过去听一听的,而是那个地方四周开阔,没有藏身之所,再加上有赵凛把关,她根本就无法靠近,后来看到沈青桐过来,就赶紧闪到了这半堵围墙的后面,却不想居然是让她听到了这样石破天惊的消息。

沈青桐要跟着裴影夜回北魏,这还不是她最在意的,关键是他们谋划的这样着急,裴影夜这样一走,她就真的彻底没了机会了。

这边她正在沮丧间,之前从远处围观的几个人看到两个正主儿相继离开,就也纷纷打道回府了。

一位和陆嘉儿还算熟悉的杨小姐路过,看见她,就兴致勃勃的走过来道:“陆家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逛园子,连个丫头也没带?”

陆嘉儿这才看见她,强打精神道:“觉得日头有点烈,让她回去给我拿把伞了。”

她没心思寒暄,原是想走的。

但是那位杨小姐却明显也是个好事的,很是自来熟的扯了她的袖子,眼睛放着光,低生与她耳语:“我听他们说,昭王妃的父亲居然和魏皇陛下认识的,你是昭王殿下的表妹,又和昭王府亲近,你可有听王爷和王妃提起过?”

陆嘉儿心不在焉的敷衍道:“没有啊!王妃嫂嫂喜静,表哥又忙,要遇见也是偶尔在宫里,我平时哪有去他们府上打扰的?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说是魏皇陛下亲口承认的,昨天晚上就传开了!”杨小姐却是极不会看人脸色,仍是拽着她滔滔不绝:“放下我还看见魏皇陛下和昭王妃在那边说话呢,看样子传言倒是不假的。而且昨天猎场上发生意外的时候,我家的席位离着陛下那边远,却有不少人亲眼看见,多亏是魏皇陛下出手救了昭王妃一命呢。”

“是吗?”陆嘉儿脸上表情都维持的有些勉强了。

杨小姐眨眨眼,却是正在兴头上:“话说这昭王妃真是好命,镇北将军都过世那么多年了,她还能得到庇荫,攀到昭王殿下这根高枝儿,现在看魏皇陛下又是一副很重旧情的样子,那她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靠山,啧啧——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运气呢?”

她正兀自感慨,旁边又有人经过。

这些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平日里大抵都喜欢互相攀比首饰或是背后论人长短,这一位明显也是好事者,撇撇嘴道:“要不怎么都说人比人气死人呢,不过么…咱们这位赵王妃也不能算是运气顶好的…”

杨小姐似乎与她不合,冷哼一声:“还有谁会有这样大的运气,你倒是说说看?”

“也没谁了!”这位道,随后唇角又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是说,如果昭王妃的运气真的好的话,要是当年镇北将军没有战死,别说是昭王妃,没准啊——她现在就是北魏的皇后娘娘了!”

杨小姐翻了个白眼。

这位小姐却没理她,径自被丫头扶着走了。

旁边的陆嘉儿闻言,便是心里咯噔一下——

所谓的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这一瞬间,她突然心惊肉跳,又时而心里堵得十分难受。

杨小姐也没在意,只拽着她的袖子道:“这行宫也难得过来一次,一起四处逛逛吧!”

陆嘉儿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算是笑容的表情,从她手里抽出袖子:“改天吧,今天日头烈,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杨小姐这才发现她的脸色的确是不太好。

她这个人,心眼倒是不坏,不由的有些紧张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陆嘉儿再次推拒:“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好了,改天再找你!”

“那好吧!”两人到底只是泛泛之交,杨小姐也不勉强,带着自己的丫头,两个人又小声嘀咕着走了。

“小姐,刚才看魏皇陛下和昭王妃说话时候的样子,倒像是蛮好说话的样子!”

“是吧?之前在宫宴和猎场上都是远远的看一眼,倒是没觉得呢!”

两个人慢慢的走远了,只是每个字入耳都带着难掩的羡慕。

裴影夜很平易近人吗?

当然不是的!

甚至于,更多的时候,他不仅不平易近人,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毕竟纪王府的后巷里发生的事,她虽没有亲见,但是那天寸步不离陪在陆贤妃身边,有人跟陆贤妃秘报的时候,她却是一字不漏的听到了的。

那个男人,表里如一,真的是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假辞色的。

但是很意外,他对沈青桐——

居然,会是个意外。

而这种“意外”又让陆嘉儿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哪怕裴影夜就只是惦念旧情才对沈青桐格外关照了一些,可是那个沈青桐又算怎么回事?她有孕在身还不老实呆在西陵越身边,偏要千里迢迢的跟着裴影夜走?她是见识过油盐不进的西陵越这段时间之内的转变的,足见这个女人在拿捏男人一事上是很有一手的。她似乎是说等生下孩子之后才会回来,这其中起码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如若真的叫她去了北魏,让她和裴影夜朝夕相处,谁知道这期间到底都会发生些什么。

更何况——

裴影夜一旦这么一走,她陆嘉儿就是真的彻底没机会了。

陆嘉儿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就没有这么乱过,顷刻之间已经掠过无数种想法,而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眼下的当务之急,她必须要做两件事,第一就是阻止沈青桐跟随裴影夜离开,而第二,那便是孤注一掷,一定得抓住裴影夜还在京城的这个机会上位。

可对方是裴影夜,北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又有谁能左右的了他,并且逼他就范呢?

陆嘉儿绞尽脑汁的想。

这时候,她却是已经完全不指望去走西陵越的那条路子了,且不说裴影夜怎样,首先——

西陵越就是一个她无法左右,也控制不了的存在,去他那里找门路?还不如自己直接找根钉子出来撞死算了。

似乎堵死了西陵越的这条路,摆在她眼前的路就瞬间清晰明了起来了。

陆嘉儿坚定了神色,绕开花园里的几波人,七拐八拐的找去了宸妃处。

宸妃知道皇帝昨天被触怒,她便很识趣的这一整天都关在房里没出门去触霉头。

迎萱进来禀报的时候,她很意外:“陆嘉儿?陆贤妃娘家的那个侄女儿吗?她过来这里做什么?”

迎萱面上神色颇为不屑,开口的语气却很恭敬:“奴婢问了,她不说,只说是有非常紧急也非常重要的事,还说——娘娘要是不见她,是一定会后悔的!”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宸妃心中不悦,但是沉吟了片刻,还是抬眸道:“带她进来吧,本宫听听她有什么话说!”

“是!”迎萱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引了陆嘉儿进来。

“臣女见过宸妃娘娘!”陆嘉儿屈膝行礼。

她到底是陆贤妃的娘家人,就算是她虚张声势,并也不好让人知道自己嘉和宫的人和她有来往,所以迎萱很谨慎,带她进来之后就自主的关了房门。

陆嘉儿还是很有几分胆识的。

宸妃上下审视打量她,明显是在用目光施压,她却也并不回避,而是暗暗地提了口气,正色道:“臣女唐突,今日冒昧登门打扰娘娘还望娘娘勿怪。”

宸妃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迎萱说你有要事需要面禀本宫?是什么事就直说吧。”

要说陆嘉儿心里一点也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她既然已经下决心来了宸妃这里,就是做好了思想建设,没打算再临阵退缩的。

所以,即便是心里有些紧张忐忑,她也还是硬着头皮一口气道:“臣女此来,是要告诉娘娘一个秘密,同时换娘娘您帮我一个忙的!”

“哦?”一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女子罢了,居然这么摆谱的跟自己讲条件,宸妃觉得好笑,就没有掩饰眼中那一抹嘲讽的情绪。

陆嘉儿注意到了,想着自己的请求的确惊世骇俗,忍不住的面皮微微发红,但她仍未退缩直言道:“如今安王殿下已然回朝,想必娘娘对昭王的存在也甚是烦心,臣女今日偶然窥到一个秘密,对娘娘绊倒昭王有很大的助力,并且事情紧急,机不可失。臣女斗胆,请娘娘允我一个条件,我便将此事告知娘娘!”

迎萱已经不悦的皱了眉头,只不过到底是有分寸,没有当着宸妃的面发作。

“是昭王的把柄吗?”宸妃并不表态,而是不徐不缓的慢慢道,“你是昭王的表妹,而且本宫听说你自幼与他之间的关系就甚为亲厚,现在你却跑来本宫这里扬言要告他的秘?你叫本宫如何能够相信你?”

她唇角噙一抹揶揄的笑意,还是戏耍一样的看着陆嘉儿。

陆嘉儿对她,天生就处于劣势,所以也根本就没有资格计较这些,她只是尽量压制自己心里的难堪和脾气,仍旧郑重其事的道:“我姑母出事之后,昭王对待陆家的态度想必娘娘也是看在眼中的,他与我们,也仅剩下一点面子情,这还只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保不齐他心里早已经因为瑨妃娘娘的事恨上了陆家,只等着将来上位之后再翻旧账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陆家赌不起,与其赌他登上位,之后会对我们网开一面——至少,娘娘您应该不会对我们斩尽杀绝吧?”

陆贤妃虽然也对西陵丰下过手,但毕竟没有真的得手,可是西陵越的生母瑨妃却早就万劫不复,是实实在在死的很惨的。

这么一比较起来,宸妃心中对陆家的恶意的确是应该比西陵越少一些的。

宸妃见她口齿伶俐,心中不由的便多了几分赞许。

她的唇角泛起微微的一点笑意。

陆嘉儿一直紧张的注意着她每一个表情的微妙变化,此时见状,便如是受了鼓舞,进一步道:“娘娘可愿成全臣女所请?”

宸妃心里计较了一下,横竖听一听她又不吃亏,便就点头道:“先说你的条件吧,本宫总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钱和力量来买你口中的秘密。”

陆嘉儿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终究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片刻之后,她一咬牙,再次迎上宸妃的目光,红着脸道:“我朝与北魏联姻一事,以娘娘您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有力量左右陛下的决定吧?”

宸妃意外,不禁失笑:“卑微的那个二皇子吗?那人——”

陆嘉儿总不至于是看上了裴影鸿那么个纨绔吧?

“不是他!”陆嘉儿却是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没有回避宸妃的目光道:“既然是两国联姻,自然是分量越重越好,听说昨天下午魏皇陛下才刚冒犯冲撞了陛下,此刻正是他理亏的时候,娘娘可有法子——”

她的话,终究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直白的说完的。

但是,宸妃已然懂了。

这个丫头,居然有这样大的野心。

旁边的迎萱忍不住冷嗤一声,嘲讽道:“原来陆小姐是倾心于尾行陛下了!”

话只一句,但是一个闺阁千金,对陌生男人私相授受,已经是足够丢脸的。

宸妃本来也不想当真,但是看着面前陆嘉儿脸虽红透,但却依旧坚定的目光,就知道她不是在异想天开的开玩笑,同时,也对她口中所谓的“秘密”更重视几分。

毕竟——

陆嘉儿看着极精明的,还不至于跑到她的面前来空手套白狼的诓她。

她敛了神色,终于再不复方才的戏谑之意,沉思片刻道:“这个——也不是全无可能的,因为陛下也的确是正有此意,这会儿他叫了魏皇过去,就是为了联姻一事的。”

陆嘉儿眼睛一亮,脸就更红了。

然后,又听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那位魏皇陛下是相当有主意的,这件事毕竟也不是陛下想怎样就怎么样的。你如果一定要以此作条件,本宫却是不敢给你保证的,只能说是尽力一试!”

诚然,这样的保证还是远远不够的,但天知道,这些年里,陆嘉儿对裴影夜已然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即便只是一半的希望,她也不会放弃的,连忙道:“只要娘娘真心帮我,臣女已经感激不尽。”

宸妃没应声。

陆嘉儿了然,赶紧又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再次心一横道:“昭王妃怀孕了!”

这个消息,的确可谓叫人惊悚。

宸妃一愣:“什么?”

“昭王妃已有身孕,是太医院的秦太医亲自诊脉确认过的,我想这对娘娘和安王殿下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吧?”陆嘉儿道。

皇帝虽然是对沈青桐起了忌惮之心,沈青桐怀孕,在他那边根本算不得筹码,但是毕竟这些年西陵越在朝堂之中培植出来的势力根深蒂固,现如今得知他后继有人,势必士气大振,甚至会以此为借口,再次催请皇帝立储的。

宸妃是深感此事棘手的。

陆嘉儿见她这样的表情,心里就更多了几分成算,又道:“而且我无意中得知,昭王妃为保此胎安稳,已经当面求了魏皇陛下,想利用魏皇陛下掩护她离开此处,前往北魏!”

“什么?”宸妃终于失控,勃然变色的拍案而起:“魏皇答应她了?”

“昨日猎场上魏皇陛下对她姑且能够舍命相救,算下来这不过就是一桩小事罢了,娘娘觉得他会拒绝吗?”陆嘉儿反问。

“娘娘!”宸妃手按着桌面,良久无言,明显是在权衡对对策。

良久,她重新抬头看向了陆嘉儿道:“你此言属实?”

“娘娘若是不信,尽管找人去求证秦太医便是!”陆嘉儿道,她是不在乎宸妃去求证确认的,只是事情棘手,她并等不得那么久,紧跟着眼底便是浮现丝丝寒意,走近了宸妃一步道:“娘娘,无论如何,她这一胎也是绝对不能留的!”

一字一顿,字字狠绝!

以陆嘉儿的认知,沈青桐不是个怕事的人,她会决定跟着裴影夜走,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在她腹中骨肉的身上,眼前京城里风波正盛,步步危机,的确不适合她养胎,但如果这块肉没了呢?

她就未必会走了吧?

而且,现在如果能怂恿了宸妃,届时,以沈青桐的脾气,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是会留下来替自己的孩子报仇的吧?

第357章 她不蠢,她儿子未必!

宸妃沉吟片刻,不知不觉间面上表情却是严肃了起来道:“这个好办,皇上既然已经对沈竞起疑,那么只须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他便不会应允留下昭王妃的这个孩子!”

这是最为一劳永逸又稳妥的办法,陆嘉儿自然乐见其成。

“那么一切就都依靠娘娘了!”她说。

宸妃心中却已经有了别的打算,道:“话虽如此,但是依你之言,昭王妃也是防备着皇上知道的,这么隐秘的消息,若是由本宫特意是告诉皇上的话,皇上会怎么想?”

她在皇帝面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所以最近就格外小心。

皇帝是能容忍她耍些小心机的,但她可以聪慧睿智,却不能无所不用其极的歹毒,否则的话——

以皇帝多疑又狭隘的性格,恐怕就算暂时还容得下她,却也再不敢全心全意的相信,反而是要时刻的防备猜疑了。

陆嘉儿十分聪慧,自然一点就通。

她心中略有些不快,面上却不敢显露,只耐着性子道:“那娘娘有何打算?或者——想个办法,让给昭王妃诊脉的那位秦太医亲自去说?”

宸妃却是忽而神秘一笑。

这一笑,就明显让陆嘉儿感知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不由的敛了神色盯着宸妃。

宸妃道:“这是个机会,相信除了本宫和皇上,眼前容不下昭王妃腹中骨肉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陆嘉儿当时便是脑中灵光一闪:“娘娘是说贵妃娘娘吗?”

宸妃点头,默认。

陆嘉儿却是眉头深锁:“娘娘想让我去告密?”

大家都是聪明人,宸妃也不自作聪明的试图忽悠她,而是坦白道:“说到底你和昭王之间也是血亲,如今你来向本宫投诚,本宫虽然愿意相信你,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你怂恿本宫去对昭王妃下了手,万一回头哪一天再反咬本宫一口,本宫也完全的无可奈何。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一切口说无凭,你总也要让本宫手里握着你的一点把柄,本宫才能真真正正的相信你!”

陆陆嘉儿已经明显感知到自己落了下风。

但是天生的地位差别在此,她是真的无可奈何。

她沉默片刻,咬咬牙道:“这些年娘娘不在京城,可能不觉得,这位贵妃娘娘多年来冲冠六宫,臣女以为所凭借的应该不单单是美貌。娘娘你看得出来此事棘手,不想亲自沾染,就算我去告密,您就能确保贵妃娘娘一定中计吗?”

依她所见,那位贵妃娘娘的智计其实应该是在宸妃之上的,别的不说,就只冲着西陵丰回宫那一天,她巧妙的置身事外,事先躲回了昭阳宫就可见一斑。

而这也是陆嘉儿会选了宸妃,而没有去找常贵妃的又一个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在西陵丰和西陵卫之间,西陵丰的优势明显,而次要的——

常贵妃那女人深居简出这么多年,一直叫人看不透,又完全摸不清她的脉络,陆嘉儿根本就不敢冒险去找她。

提起常贵妃,宸妃就恨得牙根痒痒。

她的面色微微一变,不过情绪控制的太好,倒是没有让陆嘉儿察觉,最后只是意味深长的以护甲弹了弹裙摆上的褶皱道:“那个女人的确的不蠢,但是她的那个儿子就另当别论了!”

陆嘉儿倒抽一口凉气:“瑞王?”

宸妃但笑不语。

陆嘉儿从宸妃这里出来,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她的神色远比过来的时候更凝重,紧抿着唇角,一步一步稳稳地走。

迎萱对她到时格外的客气了几分,亲自送她出门:“陆大小姐慢走!”

陆嘉儿没听见,也或者是听见了,但是无暇理会,只是心不在焉的自顾离开了。

她还是很小心,尽量避开了大路,从僻静的花园小径上穿行而过,又回到那边的大花园。

如果诱导了西陵卫,那就等于是太岁头上动土,去招惹了常贵妃,本来要与西陵越为敌她已经压力重重,再加上这一层关系,她就更觉得棘手了。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就算她想要收手,宸妃也不会放她抽身的。

何况——

这已经是她靠近裴影夜的最后机会了,她也不能走回头路。

此时她心中异常矛盾,不过就是在计算此举的风险和成算,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的丫头找了她一路终于发现了她。

“小姐!您在这里啊,让奴婢好找!”那丫头快跑过来。

陆嘉儿抬起头来看她:“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奴婢是回去了,可是夫人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外面,说是让您还是回房去吧!”那丫头道。

“我就是随便走走,散散心,母亲太大惊小怪了!”陆嘉儿道。

宸妃说会负责把西陵卫引到这边的花园里来,届时,她就只需要若无其事的做一场戏,所以,这会儿她还不能回去。

“可是——”那丫头还想说什么。

她却明显不预备听的,仍是不紧不慢的在这花园里游荡。

彼时皇帝院子的书房里,气氛明显不太好。

他找裴影夜过来,原是为了再提联姻一事的——

本来他就是在谋算裴影夜的后位,但是裴影夜执意不应,不得已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答应了用裴影鸿来联姻,但是现在,既然怀疑上了沈竞和裴影夜之间的关系,而他对沈竞的死本身就心虚,于是思前想后就更是觉得有必要埋一颗雷在裴影夜的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了。

他原来的打算是表面上退一步,都说不打笑脸人,以退为进来逼迫裴影夜点头首肯的,不曾想刚把人找了来,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裴影夜就直言不讳的表明自己国中临时有件急事要处理,他要提前告辞赶回去了。

皇帝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脸上还要拼命的维持风度。

可是人家国中有事,他又不好强留,就只能是道:“本来朕还想等怀王把联姻的人选选定了之后就在这里直接把喜事给办了,你要这么着急走的话…”

裴影夜道:“人选总要他自己看中了才行,朕在这边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本来影鸿是朕唯一的胞弟,他的婚事,朕是想要替他把关操办的,但是眼下国事为重,就实在是顾不得了,实在抱歉。如果陛下一定想要让他们在这里办喜事,那便留他们先摆一场喜宴再回去吧,横竖我裴氏是娶亲的,待到他回国之后肯定还要再替他办一回,这也是为未来的怀王妃和贵国的最起码的尊重,这个请陛下放心就是!”

他这一次把话说的很满。

皇帝终究还是不想罢手的,紧跟着又道:“其实朕的意思,你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来,咱们两国之间偶有误会,实在是太伤和气,本来是想着魏皇你尚未娶亲,朕是怀着最大的诚意和善意,想和贵国一笑泯恩仇,永结秦晋之好的…如今…”

裴影夜直接就没叫他把话说完,拒绝的很明显:“朕就只有影鸿这么一个弟弟,他娶了贵国朝中的贵女为王妃,我北魏的皇室必定善待,这就是朕的诚意,否则——朕又何必亲自走这一遭呢?”

皇帝原以为哪怕只是为了面上过得去,将就着送他几个美人儿他也该含糊着收下的,却不想对方居然完全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他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也知不能强求了,于是就岔开了话题道:“那好吧,当然是国事要紧,既然你国中有事,朕也实在不该过分挽留。不过昨日猎场上的事,闹了些误会,魏皇你原来是客,朕原是想今天中午略备薄酒替你压惊,顺便陪个不是的,现在看来,怕是要连着送行宴都要算在这一起了!”

裴影夜婉拒:“越皇客气了,朕明日一早就得要启程,今日这酒宴——”

皇帝连忙道:“那边朕已经安排备下了,便当是一起用个午膳吧!”

昨天裴影夜那么一闹,现在外接揣测纷纭,最起码明面上他要把面子里子都找回来,一定要做出大方又周到的表象来,这样一来,反衬出裴影夜的咄咄逼人,那么相对的信服他的人就会多些。

裴影夜是明白他的意图的,本来也不是不可以拒绝,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却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略一权衡思索,他便点头:“那好吧!就再叨扰越皇一次!”

“客气了!”皇帝道,他的目的没有达成,心里还是不悦,就接口道:“这次没请外人,只算是家宴,朕这里还有几封折子要批复,魏皇先行一步,朕随后更衣就来!”

“好!”裴影夜拱手,“告辞!”

然后就转身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