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说:“不过,这忠王命可真不好。自以为是抓住了你的把柄,想置霍家满门于死地,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老侯爷,是替别人揽下的事儿。对陛下,老侯爷是一生尽责尽忠,当年那事儿,到底怎么回事,陛下心里清楚。这事儿没人捅出来也就罢了,一旦有人捅了出来,闹得满城皆知,我不信陛下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老侯爷名誉尽毁。”

“正是这个理。”霍令俨赞同。

原他还想着,这事儿要不要告诉陛下,又要怎么告诉。但现在,有了忠王闹的这一出,他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且闹着去,眼下闹的越欢腾,结局是陛下越愤怒。

忠王,想暗算他?这算是他走错了步子。

事情闹得这么大,霍令俨又没刻意瞒着,一夜过去后,霍家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霍令俨就知道母亲会拿人去问话,所以,一早便陪着妻子一道去请安了。

这回人到的倒是齐全,老大,还有老二夫妻,竟然都在。

老夫人遭受的打击很大,外面传的有多难听,她都不必细细去问,就能猜得一清二楚。老侯爷风流外头留了个野种,这论起来,只算是家事,不算丑闻。但,如今那个野种竟然成了伯府夫人……兄妹成亲……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出了这种事情,现在满京城人尽皆知,日后他们霍家在诸世家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你……你们……”看到三房夫妻来了,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二人,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骂谁了,只虚弱着道,“你们自己说说,眼下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许氏这回倒是帮着苏棠说话了:“娘,这事儿也不能怪弟妹,她也是不知情的。”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骂二夫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懂什么……一边呆着去。”

二夫人吃了闭门羹,闭上了嘴巴。

二爷抱手说:“娘,您先别生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爹爹已经走了多年,现在谁都能往他身上泼脏水。这事儿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有心人蓄谋已久,故意害三弟。”

“谁都可以相信这些胡言乱语,但您千万不能相信。”二爷诚恳。

大爷闻声,却是冷冷一笑,笑容十分讽刺。

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也知道二房三房的,是铁了心想要自欺欺人了,他是笑他们可笑。可到底也顾及老母亲的身子,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不说话。

其实老夫人现在的心情是很矛盾的,既为出了这等丑事感到羞辱,但心中也隐隐有些期盼这是真的。

因为只有这样,这爵位才能落到老二头上去。

老大出了那么多肮脏龌龊的事儿,已经构不成威胁。如今若是老三再出了这等事儿,闹得名声尽毁,他这个伯爷,想来是做不下去了。而老二如今腿脚好了,年后再考个功名去,他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老夫人心里也明白,自己这种想法或许对三房不公平,但是,她这心就是偏着的。她也没说要三房怎么样,她也希望三房可以安安稳稳的,但是,她就想这爵位能落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头上去。

老夫人觉得,这或许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失这个机会,下次再想扳倒老三,怕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潜意识里有些希望这是真事儿,所以,老夫人坚信这是真的。

于是骂起人来,丝毫情面不留,她根本不理睬二爷的那番话,只指着苏棠说:“你若是为了你男人好,现在就自请下堂去。还有你!”她指着小儿子,“你要是为了咱们霍家好,为了你爹好,你现在就进宫去。去跟陛下说,这爵位你不要了。”

老夫人的意图十分明显,霍令俨夫妻心中瞧得真切,只是嘴上都没说。

霍令俨抱手回话道:“娘,儿子不信外头的那些谣言。请您相信儿子,假以时日,这些谣言自可不攻而破。”

“谣言?”老夫人更是怒气冲冲,“若人家手上没有证据,能传成这样吗?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老夫人揉着心窝子,一脸的厉色,“娘知道,你爱慕权势,贪恋富贵,你舍不得如今属于你的一切。但是,你是霍家人,你不能这样自私啊。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你们这是□□!”

老夫人态度坚决:“旁的任何事情,你们再怎么闹,只要不为过,娘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它关乎霍家的清誉跟名声,关乎你爹的名誉,娘为了霍家、为了你爹,绝对不容许家里有个这样的儿媳妇。”

“绝对不允许!”

“咳咳咳……”老夫人似是气着了,也似是话说得急切,口水呛着自己了,连声咳了起来。

二爷上前去,依旧说:“外面传的这些,娘您大可不必过问。您什么都不必操心,只让儿子们去处理。儿子相信爹爹的为人,他这辈子后院里都是干干净净的,这辈子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儿来?谁不信他都可以,但是唯独娘您不可以不信他。”

老夫人说:“娘自然是信你爹的,但是,保不齐外头有些女人会施手段。为了荣华富贵,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啊?娘信你爹,却信不过别人!”

“我娘才不是那种人。”苏棠实在忍无可忍了,开始正面刚,“老夫人,您可以说我,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您说我,再怎么难听,我都不会往心里去。左不过就是东耳朵进西耳朵出罢了,不会与您计较。但是,您不可以污蔑我娘。我娘冰清玉洁,她好好的人生,就是叫你们给毁了。”

“她若是真有攀龙附凤之心,会疯疯傻傻这小半辈子吗?怕是早在怀了身孕的时候,就找上门来了。”

“还有!”苏棠虽则敬重老侯爷,但也未必真对他半点成见没有,此刻也是不吐不快的,“不管当年是谁玷污了我娘,老侯爷肯定是知情的。他既知情,就是帮凶,倒也未必如你们说的那样干干净净。”

“他是长辈,是大荣王朝的英雄,又早已仙去多年,我也敬重他。但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件事情上,他就是做错了。还有老夫人您,您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您一心想要这爵位落入二房去,只可怜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终于等着一个机会了,所以,您心里巴不得这是真的呢。外面人怎么传的,那是他们的事情,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想管也管不着。但是,此刻是霍家荣辱与共的时候,老夫人您却对这样荒诞的话深信不疑,岂不是可笑?”

“您不是真的相信,您只是希望这是真的,所以,这才在这里说出方才那些话来。”

“要我自请下堂?可以,只是,希望你们日后都不要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

晋江是抽了咩~哭!只看到评论条数,一点进去,却啥也没有~

第138章

183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人愤怒不已, 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拍得她手生疼, “你这就是妇道?你眼里有没有长幼尊卑!老三, 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霍令俨道:“儿子倒是觉得她说的没错。”

略一顿,没给任何人反驳辱骂的机会,他继续道:“此时此刻,是关乎家族荣辱的时刻, 母亲您不信父亲、不信儿子,不信亲人,却只信外头人的那些胡说八道,的确也是叫儿子寒心。”

“人家有证据,你也有吗?”老夫人双眼猩红,指着幼子,“你若是有, 凭你的脾性,怕是早出去堵所有人的嘴了?老三, 你是娘的儿子, 娘还能害你不成吗?”

霍令俨恭敬道:“您是儿子的母亲,儿子自然对您是百般敬重的。但棠儿是儿子的妻子,她嫁入霍家来三年多, 育有一子,对长辈也素来恭敬,家里上下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并无七出之过。即便娘您想要故意鸡蛋里挑骨头训斥她, 那也得寻个正当借口才行。这般侮辱于她,侮辱您的亲家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你……你敢这样与为娘说话。”老夫人气得满面狰狞。

霍令俨立即请罪:“是儿子的错,请母亲不要生气。”

二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时间倒是也没说话。二夫人沉默一瞬后,走了出来道:

“母亲,儿媳有话要说。”

“你有话就说!”老夫人语气十分不好。

二夫人认真道:“从前的时候,儿媳的确嫉恨三房,总觉得,排资论辈,就算大房没了人,这爵位也不该轮到三房去。儿媳觉得二爷什么都好,比老三好,儿媳也觉得自己什么都好,比老三媳妇好。所以起初的时候,儿媳心中的确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夺一夺这爵位的。”

“不管是为了爷,还是为了筌哥儿,或者为了自己,都绞尽脑汁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日子久了,渐渐也想得明白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名利来得重要,比如说亲情,比如说友情……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既然爵位注定不是大房二房的,强求也无用啊。再说,爷已经准备要考科举了,凭着爷的聪敏,高中进士榜上有名肯定没有问题。到时候,混个一官半爵的走文路,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呢?”

“再说,筌哥儿。筌哥儿还小,他随他父亲,学什么都快,日后前程也是不必咱们操心的。”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但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一家健健康康和和美美的,就比什么都好。”二夫人如今算是想通了,倒不是十分在意这个爵位。

她细细想过,若是有本事,不要这伯爵,才华也不能被淹没。若是没本事,即便有了这爵位,那也顶多是个纨绔子弟。

说白了,这伯爵,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固然好。没有,也不能怎么样。

许氏能看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二爷不在意这些。二爷更在意的,是家族荣辱,是兄弟手足之情。

只要是二爷在意的,她都会在意。换言之,但凡二爷不在意的,她就也觉得可有可无了。

许氏说:“娘,知道您疼二爷,所以才但凡有好事都想着二爷。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样做,二爷是否左右为难。他并不在意这些虚名的,若是在意的话,早在当年就恨上老三了。”

“二爷不在意这些,您这般,只能是让他夹在您与老三之间为难。您若是真心疼他,还请不要为难他了。”

许氏这一番话,倒是让二爷对她刮目相看。

二爷看着她,许氏余光瞥到了。却是想着那日苏棠对她说的话,这些日子正冷着二爷呢,所以,此刻并不搭理二爷。

老夫人揉着心窝子:“你们都滚出去!”

王嬷嬷道:“几位爷,二位夫人,劳烦都先出去。老夫人这会儿子累了,要歇着呢。”

“孩儿告退。”几人抱手退下。

出了荣安堂后,二爷对霍令俨说:“母亲的确从小偏心了些,还望三弟跟弟妹不要怪她老人家。说起来,其实也是我不好。”

霍令俨不赞同:“这事与二哥有何干系。”望了眼妻子,又说,“方才我说话的确也激动了些,等回头,再去好好与她道个歉。至于棠儿,今儿的确是受了委屈。”

目光掠过二爷,瞥见一旁的二夫人许氏,霍令俨撇唇轻笑,抱手道:“方才也多谢二嫂了。”

提及二夫人来,二爷也回头看去。许氏本来目光是落在二爷身上的,这回见二爷看来,立即挪开目光。

看着霍令俨夫妻,勾唇淡笑,说:“老三客气了,我只是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好了,你们忙去,我还得回去陪着筌哥儿兄妹俩。”

说罢,稍稍一福身子,就走了。

二爷喊住了人说:“我有话与大哥三弟说,过会儿再回去。”

二夫人依旧没看人,只是半垂着脑袋,应声道:“是。”

然后,转身走了。

苏棠目光滴溜转了几圈,机灵道:“既然你们有话说,那我去陪陪二嫂。”

说罢,飞快福了下身子,追着二夫人去了。

二爷背着手,还望着二夫人离去的背影,眉心轻轻锁了个结。

倒是奇了,怎么这段日子,这个人倒是变了。

“二哥在看什么?”霍令俨问。

二爷收回目光来,笑着摇头:“没什么。”又叫上大爷,“我们走,去大哥那里说话。”

苏棠追上二夫人,二夫人却有些矜持不住了,不住轻声问:“他还在看我吗?”说着就忍不住要回头看一眼,被苏棠按住了。

“这个时候千万别看,一看就破功了,功亏一篑。”等二爷等人走了,身影消失在拐角,彻底不见了后,苏棠才道,“好了,他们都走了。”

许氏匆匆回头去看一眼,什么都没看到,有些不甘心,抓着苏棠问:“刚刚我故意没看他,也故意冷着他没搭理他,他是不是盯着我看了?看了多长时间?什么表情?他懊恼吗?后悔吗?还是说,是无所谓的表情。”

二夫人在意得很,问出了一箩筐的话来。

苏棠说:“凭我个人的经验,二爷心里是有你的。可能他现在还不是爱你爱得死去活来那种,但是,你已经成功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二爷这个人,有原则得很,你既是他妻子,他又对你有了好感,你完完全全将他拿下,这是迟早的事情,绝对没有问题。”

“真的?”许氏心花怒放。

苏棠:“当然是真的。”

这个她在行,从前大学里修心理学课程的时候,也选修过性格星座等对爱情观的影响这门课程。她自己也研究过,像二爷这种原则性十分强的人,早在他选择妥协娶二夫人为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彻底跟二夫人过日子的准备了。

二夫人若一直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那么,他会与她相敬如宾过下去。

若是哪一天,他真正爱上了二夫人,那么,自然会视她若珍宝。

二爷这种男人,其实挺稀有的,谁抢得到谁走运。

不过,她现在看二夫人越看越顺眼,倒是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许氏问:“我还需要继续冷着表哥吗?”

苏棠说:“必须冷着啊,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好。”

许氏:“那得冷到什么时候啊?万一过了怎么办?”

苏棠摸着下巴说:“也不是让你刻意冷落他,就是不再那么关心他而已。你放心,二爷包容心很大,你从前那般嚣张跋扈,他都受得了,何况现在这等温柔贤惠呢?”

许氏原是笑着点头附和的,但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即追着人问:“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去了二房,妯娌俩关起门来说话。

许氏问苏棠:“外面传成那样,你跟老三打算怎么办?”

苏棠反问许氏:“那二嫂你相信吗?”

许氏说:“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吗?”又说,“我跟着我们家爷,他不信,我就不信。”

苏棠双手撑着下巴说:“他们爱瞎传,且让他们传去,我权当不知道就好了。只不过,倒是苦了我娘,还有我外祖母一家人。这段日子,他们怕是杀不得要受人指点了。”

又怒骂起来:“忠王这个挨千刀的,自以为是的小人!日后姑奶奶若是不报这个仇,姑奶奶就跟他姓!”

许氏说:“跟他姓?他可姓李耶!李姓是皇族之姓,被皇上赐姓为李,这可是何等的殊荣啊。”

“你以为我稀罕啊?”苏棠的确不是太稀罕。

那个人害了她娘半辈子,他还没得报应呢。

他想认,她们母女未必肯呢。

“你跟老三是不是早想好了后招啊?”许氏问。

苏棠眯眼笑:“后招,的确是有的。但,这不是我们特意想来坑谁的。人贱自有天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怪谁。有人等不及要送人头去了,就让他去送。事情最好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闹大了,想收场都收不了的时候,看这陛下还站不站出来把当年的事情给认了。

到时候,这笔账,他必然得算在忠王头上。这于他们夫妻来说,一举两得啊。

本来还想着呢,陛下二十年前不把她母亲放在眼里,二十年后,未必就会突然良心发现大发慈悲,不顾名誉也得认她们母女。这下可好了,有忠王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当消息炸开后~

齐王内心狂喜,面上不动:本王一出一兵一卒,既得了美人,又废了隐藏敌人,实乃一举两得。

忠王:本王要你们不得好死。

诚王:我且按兵不动,看看形势再站队。

陛下一人一板砖拍过去:畜生!那是你们的妹妹!

诸王:黑人问好脸???

小海棠:各位王爷哥哥好~

第139章

184

如此过了两天, 苏棠实在不放心外祖一家跟母亲,于是建议要去梅宅一趟。梅宅门口始终都有霍令俨的人蹲点护着, 所以, 这两日来,梅家的一应情况,霍令俨都是知道的。

梅合开在城外,军营里管得严, 消息不灵通,所以他暂且还不清楚家里的情况。

但是程氏,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影响,这两日都没再去医馆里。伊人堂那边,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黄氏得知消息后,着急得不行。她想见苏棠问个清楚,但无奈她暂且还不方便出去, 就算出去了,也进不去霍家。所以, 只能呆在那巴掌大的一方天地里干着急。

赵王府赵王夫妻得知消息后, 早已经赶着过来问过情况了。不过,苏棠夫妻商量好了,不管谁来问, 守口如瓶,谁也不说。

妻子想回娘家看看,霍令俨就亲自陪她回去。

胡妹儿开的门,原还是悄咪咪只虚开了个门缝, 但看到是伯爷跟夫人后,胡妹儿立即将门打开:“爷,夫人,你们可来了。”又伸头四下张望一番,才说,“快进来,老太太太太们着急着呢。”

胡妹儿将两位主子请了进去,门栓拴好后,冲里头喊:“老太太,太太,伯爷跟夫人来了。”

话音才落下没多久,里头老太太由儿媳孙女搀扶着就出来了。看到外孙女,老人家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开始哭起来:

“我的儿啊,让你受苦了。”

苏棠倒是真没怎么受苦。

不过,还是由着老太太抱了她好一会儿。等老人家哭够了,她才扶着人说:“您老别着急,且进屋去,我们慢慢说。”

进了屋子后,苏棠见其她人都在唯独她娘不在。就知道,怕是把她娘哄走了,这事儿也没告诉她,怕她再受什么刺激。

老太太还握住苏棠手不肯丢,老眼含泪,哭得泣不成声。

而旁边,舅母程氏也是两眼红红的,一看也是哭过的。

苏棠说:“你们都知道啦?”

老太太点头,而后望了眼一旁的霍令俨。此时此刻,她老人家竟然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态度了。

按理说,这霍家满门将梅氏母女害得这么惨,该恨的。但是打从进京这些年来,霍家对他们一家多有照拂,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实在是恨不起来。

霍令俨明白老人家的心情,索性也不兜圈子了,免得白白害得好人伤心难过。

于是他道:“当年玷污岳母的人,不是我父亲。而那个善后的人,才是我父亲。”

“你说的是……”老太太忽然明白过来,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原来……当年那个自称是富商的人,才是你的父亲?他……他就是霍侯爷。”

霍令俨说:“所以,棠儿并非我妹妹。”

程氏高兴之余,忙又问:“那如今外头传的那些,都是怎么回事?外头都传成那样了,什么样肮脏难听的话都有,你们不会不知道?既然不是传的那样,那为何不出面解释清楚呢?由着他们这样污蔑你们,岂不是毁了你们清誉?毁了你们霍家的名声吗?”

苏棠道:“舅母且别着急,我们不着急说清楚,也是有我们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程氏问。

苏棠犹豫了一瞬,才说:“你们难道不要问一问,当年能让霍老侯爷替他善后的人,能是谁吗?二十年前的霍家,在朝中地位,可远比今日的还要高。那时候的霍老侯爷,虽然还年轻,但却早已领兵上阵杀过敌,立功无数。出身显贵,皇亲国戚,手握重兵……这样身份的人,有谁才值得他这么做?”

“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宁可冒着自毁名誉的危险,也要这么做。”

“难道是……”程氏口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说出,“我的妈呀。”

老太太也是想到了,她疑惑的目光与程氏对一眼后,迅速朝苏棠望来:“是……皇爷?”

苏棠说:“正是当今圣上。”

老太太彻底沉默了。

她首先想到的,倒不是如何享这荣华富贵,而是,若当年欺辱她女儿的真是这天下第一人,那么,日后女儿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那个男人当年那般绝情,想来是根本没将自己女儿放在眼里的。当初……当初也不过只是玩玩而已,一觉醒来,后悔了,就找了别人善后,他则擦擦屁股继续回京过他的富贵日子。

就因为他,她的眉娘苦了二十年,他可知道?

这个挨千刀的……

当然,老太太也只是在心里骂。再恨,也不敢胡言乱语,免得给后辈们招来杀身之祸。

程氏:“眼下……可怎么办?大姐她……她会进宫去吗?”

“我是不会让娘进宫去的。”苏棠严肃,“娘若是进宫去,她还能活吗?那个地方,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心狠不适合我娘呆。”

程氏:“你做得了这个主吗?”

苏棠:“做不了也得做。”

苏棠越想越心烦,只起身说:“我去看看娘。”

而与此同时,满京城里传的这些疯言疯语,自然也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忠王的母亲是惠妃,宫外的那场好戏,是她儿子亲手策划的。那么,宫里自然需要她来配合着安排。

这日陛下下了早朝,惠妃早早候在勤政殿内等着了。见陛下回来了,立即迎了过去。

“臣妾见过陛下,愿吾皇万安。”

“起来。”敬宗朝她抬了抬手。

惠妃起身后,跟在敬宗身后,笑着道:“臣妾做了几眼点心,想着陛下许还没吃早饭呢,便亲自拿来给陛下您尝尝。”

敬宗待后宫妃嫔素来温厚宽和,换言之,就是雨露均沾,十分给面子。

“是吗?”他笑,“朕也许久没吃到爱妃做的糕点了。”

惠妃坐在陛下对面,两人中间隔着张炕桌。

惠妃说:“陛下,您这话就是在怪罪臣妾了。臣妾铭记于心,日后定然天天亲手做了点心送来。”

敬宗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天天来,他还不得被烦死。

于是立即找补说:“爱妃的心意,朕心里明白。只不过,这些粗活还是不劳爱妃去做,让宫娥们去做就行。”又立即问,“你一大早巴巴找来等着,是为了何事?”

惠妃切入正题:“陛下,近来传得满城风雨的大事儿,您可知道?”

敬宗倒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处理庶务,若没人有意来告知,外头的事情,他倒是不知道。

“出了什么事?”

惠妃凑近了去,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臣妾听说,铭恩伯府霍家,那位霍家老三,叫什么令俨的,他娶的那个媳妇,想来陛下还记得?”

敬宗道:“朕自然记得。想当年,还是朕亲自赐婚的……怎么,他们小夫妻俩不是素来夫唱妇随的吗?出了何事?”

惠妃:“他们俩自然是好的,问题是……出在他们的身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