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越听越惊惧,想要反驳劝解,对上她的眼睛又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说急忙转身去了。

冯宝嘉伸手推开窗。

清明刚过不久,天气还带着凉,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目光也变得更加冷淡。

当年的事就该停在当年。

冯琨疯了,陈家远走他乡,一辈子也不会再出现,这就该是最好的结局。

冯琨一辈子不会醒来,冯家的名声就一辈子都不会出什么意外,那这件事就会永远被尘封,虽然家里没有男丁是一件很烦的事。

可是她的外家可是盛家,姨母可是盛贵妃,谁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呢?

再说将来她还很可能会成为皇子妃乃至王妃,谁敢踩到她头上里?

没有哥哥,冯家的一切就该是她一个人的,这样挺好的,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凉风吹的肩膀有些冷,她抖了抖环住自己的肩,想起楚庭川来,微微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关上窗户叫来嬷嬷问她小盛氏在哪里。

她想去跟母亲说说话。

楚庭川要来龙虎山了,还会在他们府上住一段时间,这是最好不过接近他的机会了,自己一定不能错过,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该去做几身漂亮的衣裳,打几样好看新奇的首饰.......

还有,楚庭川似乎从前就喜欢温柔的姑娘,也该挑个时间,去施个粥......

这些都需要跟母亲商量。

嬷嬷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在她的催促下才咳嗽了一声:“夫人现在正在公子那边守着,听说今天晚上那位姑娘就可以做第一场法事,夫人和老爷一早就已经去那里等着了,连晚饭都说直接送到那边去,夫人交代过,让您好好休息就是。”

冯宝嘉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忍耐不住又摔了一套杯子。

嘴巴里说着很爱她跟儿子没有分别,可是一跟儿子比起来,他们就总是不自觉的比较出了个高低。

正文卷 一百三十章·下毒

月上中天,冯世泽和小盛氏有些熬不住,看着在中庭里头站了半天到现在还没动静的朱元,有些忍不住了,小盛氏搓了搓冰凉的手,皱起眉头让人去问,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天气还是很凉,冯琨本来现在格外的敏感不喜欢见生人,朱元却让冯琨被捆着在院子里吹冷风,冯琨从吱哇乱叫到现在蔫儿了似的,让小盛氏心里很不安。

总觉得朱元不是在准备给儿子治病,反倒是像是在整治儿子似的。

冯世泽倒是没有多想。

这个小丫头的本事他是见过的,有本事的人本来就行为古怪,之前不是还让小二打了自己那么多巴掌把脸都给抽肿了吗?

现在让冯琨这样,他觉得朱元总是有朱元的道理。

只是一直没有吃晚饭,站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肚子是真的有些饿了。

旁边的小盛氏见他皱起眉头,就知道他的意思,咳嗽了一声让人去重新送饭菜来,问过朱元之后,见朱元不吃,便陪着冯世泽用了点。

绿衣眼巴巴的看着,有些饿却还是握着拳头忍着。

姑娘说了,现在不能吃冯家的东西,姑娘这么说就肯定是有姑娘的道理,她不能丢姑娘的人。

很快绿衣就发现了朱元这么做的真意。

冯世泽和小盛氏吃完了东西不久,就再也没有精神来追究朱元为什么还不继续给冯琨开坛做法招魂了-----冯世泽和小盛氏都躺倒了。

屋子里挤成一团,不断有人出来喊着找大夫之类的话,绿衣有些茫然看了挥挥衣袖站起来的朱元一眼,眨巴眨巴了眼睛问她:“姑娘,你为什么不让我吃饭?是不是饭里有什么问题?”

厨房来送了两次饭了,头一次朱元说没什么胃口,后一次朱元说该看着时辰不能耽误吉时,都毫不犹豫的给推拒了。

绿衣才不信自家姑娘没看出不对会这么做。

姑娘可喜欢吃南昌的米粉了,方才厨子端上来的时候,姑娘眼睛分明亮了亮的。

嗯,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朱元伸出手在她鼻子上捏了捏,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很快就又整理了表情施施然的进了屋:“找什么大夫?”

她站在门边,看着里头场景,皱了皱眉头:“我就是大夫。”

众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大夫那你之前还在外头不进来?!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小盛氏虚弱的看了趴在桌上不动弹的冯世泽一眼,急忙招手:“快!朱姑娘,你快来瞧瞧,我们这是怎么了?吃过饭了便觉得不对......”

朱元抬脚走近他们,伸手往冯世泽手腕上一搭,而后皱起眉头来,神情凝重再握住了小盛氏的手,啧了一声立即便道:“这饭菜里有毒!”

啥?!

小盛氏惊得面色惨白坐了起来,强撑着精神问道:“不会吧?”

能掌管厨房的通常都是主子的亲近人,入口的东西哪一家都是不敢轻忽的,尤其是他们这种大家族出身的人家就更不同,对吃食的要求格外的高。

好吃不好吃是另说了,但是安全干净那肯定是首要的。

怎么会有毒呢!?

除非这些家生子是不要命了,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做。

那就是另外有人在饭菜中做了手脚?

可是谁有这个本事?

小盛氏虚弱的啊了一声:“是什么毒,那现在该如何?”

“你中毒倒是不深,可是冯大人这......”朱元啧了一声,叹气道:“冯大人这却不好办啊,这是中毒很深的迹象。”

她看着面前的小盛氏,似乎是在迟疑,过后却还是道:“有件事我原本不想这么快说,怕影响您二位的心情,可是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公子他的病,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小盛氏瞪大了眼睛,撑在桌上问她:“朱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原本好端端的,就算受了大刺激,这喊魂也不那么难,您二位请了那么多道士高僧,竟然都没用,足以说明问题了。我看,公子这缺了的那几魄,应当是被人强行摄走的。幕后之人恐怕是图谋甚深,别有用心啊!”

什么?!小盛氏目眦欲裂:“谁要这么害我们!谁要害我们儿子!”

朱元摇了摇头:“原本我也不确定,可是看公子状态,我还夜观天象,发现原本的吉时有所改变,这是异象,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人发现了我能替公子治病,因而苦心孤诣的想来阻止了。”

小盛氏惊得面无人色。

不是吧?

谁这么丧心病狂?!

她想起前些年的那桩子事,再看看冯琨,心里已经是信了五成。

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家竟然还阴魂不散!

而且,而且陈家竟然如此过分,竟然人为的把儿子给弄傻了!

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过分至极!

当年的事已经完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儿子他也不是故意的......

陈家真蠢,是他们自己不肯一床锦被遮盖这些丑事,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现在竟然还有脸对他们使手段?

让冯琨成了这副痴傻的模样不算,竟然还要阻止别人来救,这些也就算了,还想下毒干脆毒死他们?!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小盛氏怒急攻心,几乎吐出一口血来,立即吩咐身边嬷嬷:“去!让南昌府同知的夫人过来!就说我们这里出了公案,有人竟然想要谋害朝廷命官,一地知府!”

她小盛氏要是不让这些人知道仗势欺人这四个字怎么写,她就不姓盛!

非得让这些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有权有势不可!

朱元面带微笑:“夫人圣明。”

绿衣在心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果然听姑娘的话是对的,姑娘说这个饭不能吃,这个饭果然就是有毒的,是真的不能吃。

她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

姑娘说这个毒是谁下的?

怎么她总觉得好像姑娘的意思跟现在这位冯夫人领会到的意思好像不是同一个呢?

到底是谁在下毒?

正文卷 一百三十一·凶手(干脆不要名字了盟主加更7)

朱元立即给小盛氏和冯世泽解了毒。

不过小盛氏解了毒之后更虚弱了,在床上已经起不来,连接待前来的同知夫人都是让身边的嬷嬷去的。

倒也不是这个毒性太强了。

而是她正忙着漱口。

朱元说这个毒乃是比砒霜还要烈的毒药,不是那么好解毒的,尤其是他们又中毒已深,所以只能用古书上记载的法子,先用金汁催吐,而后再施针逼毒。

她一开始不知道金汁是什么,听说只有这个法子能有效解毒,便二话不说就催促着朱元给用了。

结果她现在想想,觉得或许还不如中毒昏睡了舒服------所谓金汁,就是粪水!

小盛氏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旁边伺候的丫头嬷嬷们一大堆,纷纷掩着口鼻。

小盛氏喝了整整一大盆的粪水,才算是把那些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了,虽然她已经洗了无数次的澡,可是自谦喂给她喝金汁的时候那股味道实在是太浓烈了。

以至于现在他们看见小盛氏,还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鼻腔充盈着那股说不出的恶臭味。

不过小盛氏最讨厌被人揭短了,她们默契的面带着微笑,尽量面不改色的劝她:“夫人放心,您用的香料都是最好的,现在已经没有丝毫味道了。”

小盛氏的牙都已经出了血,可是她总觉得那股怪味还仍旧在喉咙里挥之不去,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又觉得一股恶臭涌上来,立即又面色苍白的翻身呕吐起来。

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想听到金汁这两个字了!

不过现在更要紧的还是抓住投毒的凶手!

要不是这个投毒的人,她也不会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小盛氏终于恢复了一些,苍白着脸色靠在枕头上,觉得鼻孔和喉咙都在冒烟,怒气冲冲的问:“同知夫人怎么说?让她一定要让衙门查个明白!”

这还得了,竟然想毒死他们夫妻,小盛氏想起来,又急忙追问:“老爷呢?老爷怎么样了?!”

朱元说冯世泽的情况还更加糟糕,比她情况还麻烦。

小盛氏急的不行,心里暗暗在想,一定会把凶手碎尸万段。

伺候的人面带难色。

冯世泽更加想死。

他可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如此的没有风度失去仪态,竟然如同一头猪一般不断的被下人灌粪水呢?!

他羞愤欲死,一边喝一边吐,忍不住涕泗横流的晕了过去。

朱元挑了挑眉,拿着绿衣递来的手帕捂住口鼻,翻看了一下他的情况,懒洋洋的道:“好了,现在先给他吃解毒丸吧。”

伺候的管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是说先吃粪水吐出东西来,再用金针解毒吗?

为什么现在朱元有解毒丹?

有解毒丹的话,那之前这个粪水是不是本来可以不用喝的?

他神情呆滞了一瞬,见朱元已经将小瓶子放在了桌上,顾不得说其他急忙应是,强忍着恶心将冯世泽的嘴巴掰开,将药丸倒了进去。

朱元便点点头说:“好了,给大人清洗干净吧,我也有些累了,今天既然被这样的事情耽误了,自然是不能再开坛做法了,你们先让你们大人恢复了精神再说。”

管家还没来得及应是,就又听见朱元说:“只是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凶手竟然连知府内院也可以投毒,想必神通广大,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后招.......”

管家打了个冷颤。

是啊,真是他娘的奇了怪了。

到底怎么回事?

知府后院,谁能手眼通天把手伸进这里来动手脚,竟然还真的把知府夫人药倒了呢?

朱元面色凝重的出了门下了台阶,正好遇见要走的陈老爷子,便面带微笑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陈老爷子是不能进内院的,但是因为朱元说过要留着陈老爷子跑腿,这回出了事,朱元说要陈老爷子进来看住冯琨,他命格硬的话,所以陈老爷子也全程在场。

他也全程围观了冯世泽和小盛氏中毒到解毒的全过程。

现在看见朱元的笑,他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怔。

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为什么偏偏会今天冯世泽和小盛氏中毒呢?

小盛氏嚷嚷着是陈家回来报复。

可是他就是陈家能作主的人,他当然知道小盛氏的话是在放屁。

可是既然不是他,难道是朱元故意做的这一场?

陈老爷子不自觉的冲着朱元也点了点头,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高兴。

当年盛家和冯家一口咬定是陈信安不要脸勾引了冯琨,弄得陈信安百口莫辩,陈家名声扫地,儿媳妇郁郁而终,陈家从此衰弱。

他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辈子都记得冯家夫妻是如何趾高气扬的站在高地,指责他们冯家没有教养,教出来的都是**。

冯世泽和小盛氏的嘴这么脏,他当年听见就怕,现在终于想笑了。

连粪水都喝过了,以后他们说再脏的话,他也只会觉得是粪水喝多了。

笑归笑,开心归开心,陈老爷子收起笑容来提醒朱元:“自己小心些,他们不是好对付的,要是抓到你的把柄,到时候你可能......”

毕竟冯家可是挂靠着盛家呢,权势煊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