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戚之妻 作者:长沟落月

文案

沈沅上辈子所嫁非人,最后中毒身亡。

重活一辈子,她想,她再也不要招惹李家人了。

但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招惹上了,而且还招惹了个更厉害的。

那个人,他弄死了自己的未婚夫。

但她又不得不嫁给他,因为自己全家锒铛入狱的时候,

他将她抵在墙上,沉声的说:“嫁给我,我就答应救你全家。”

内容标签: 爱情战争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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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评:

沈沅上辈子所嫁非人,最后中毒身亡。重活一辈子,她想,她再也不要招惹李家人了。但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招惹上了,而且还招惹了个更厉害的。本文情节跌宕,文笔细腻,娓娓道来,渐渐铺开女主上辈子身上暗藏的所有谜团。同时男女主之间的相处温馨甜蜜,如一杯雨前龙井,值得用心细品。

第1章 沈沅回京

沈沅又梦到了她的上辈子。

凉风初起,梧桐叶落。她双眼缚着白绫,赤脚走在微凉的木地板上。

侍女搀着她的胳膊,扶她在廊檐上的圈椅中坐了。初秋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歪了歪头,对着那个方向笑道:“你来了?”

“嗯。”极沙哑粗粝的声音,但她却听出了里面的温柔来,“你怎么没穿鞋?”

沈沅笑了笑。

那个时候她已经察觉到药物压制不住她体内的毒了,身体对外界的触感正在慢慢的消失。这样双脚能感觉到微凉舒适木地板的日子只怕不会很长,所以她很想趁着现在多感受一下。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笑道:“你教我抚琴吧。”

当初她被人下毒,醒来之后双眼就已经看不到了。她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谁,他从不肯透露他的身份和姓名给她知道。只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她慢慢的知道他约莫是个武人,嗓子在战场上被浓烟给熏坏了,所以现在说话的声音才会这样的沙哑粗粝。

但这样的一个人,他却抚的一手缠绵悱恻的好琴音。

沈沅偶然一次听到他抚琴,便央他教她。他倒也没有推辞。

宽厚的大手,掌心中有薄茧和伤痕,被这样的大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沈沅竟然觉得很安心。

就像现在,他的手牵着她的手按在琴面上,一下下的拨弄着琴弦,悦耳的琴音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手指尖流淌出来。沈沅觉得她仿佛听到了春日花开的声音。

场面忽变。

她被他抱在怀中,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五脏六腑刀绞一般的痛。

她听到他沉声的在问她:“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办。”

她摇了摇头。

她这一生,骄横任性,不听父母言,一定要嫁给李修源,有今日的下场全都是她自找的。她不恨谁,也不怨谁。

她只是觉得,自己竟然这样的愚笨不堪。

她在他的怀中抬起头,艰难的扯了下唇角,勉力对他露了一个笑容出来:“谢谢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了,若有来世,容我再报答吧。”

最后她闭上双眼的时候,耳边仿似听到他沉痛的叹息声,还有他低低的声音在叫着她:“沅沅。”

这是相处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沈沅忽然就惊醒了过来。

窗子外面的天还是昏黑的,她听得到西北风紧,还有潇潇飒飒的秋雨拍打在船篷上的声音。

船舱里面悄无声息,大丫鬟采薇正睡在舱板上。朦胧中听到沈沅坐起来的声音,她立时就惊醒了,坐起来问道:“姑娘,您醒了?”

沈沅轻轻的嗯了一声,又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采薇看了一眼小方桌上点着的蜡烛,回道:“才刚过寅时,姑娘您再睡会儿吧。”

沈沅点了点头,重又躺回了床上去。

不过经过刚刚的那一场梦,她现在已经睡意全无了。躺在床上一面听着外面细雨淅淅沥沥拍打着船篷的声音,一面想着心事。

若说出来只怕旁人都要当她是妖魔鬼怪的,但她自己知道,她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而现在,若严格说来,应当算是她的第二世吧。

她是沈家的嫡长女,祖上也曾袭过列侯,但只封袭三世,后人多从科举出身,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了。

她的父亲便是从科举出身,现已做到了太常寺少卿的位置。而她的外祖父更是做到了左副都御史的位置,然后告老回乡。她还有个在宫里做了贤妃的姨母。

沈沅暗暗的叹了口气。

她自小被母亲捧在手掌心中千娇百惯的长大,原该有个繁花似锦的未来,可一切皆因她心仪上了李修源,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又是写信给他,又是送香囊给他。最后这些事不晓得怎么就被父亲知道了。父亲素来便极看重女子名节的,觉得她这样做丢尽了他的脸面,大怒之下便要送她去庵堂修行。最后还是母亲哭着下跪求了他许久,父亲才同意母亲说的暂且将她送到外祖父家去待一段日子的提议。

次日母亲泪眼婆娑的送她上了到常州的船,细细的嘱咐了她一番。又说等过些日子父亲的气消了,她立时便会遣人接她回来。

那个时候沈沅对此也是丝毫不在意的,只以为不过是到外祖父家去玩些日子就会回来,所以还觉得母亲的那些嘱咐实在是啰嗦的紧。

但她没想到这会是她和母亲见的的最后一面。

她的母亲,对她那样如珠似宝的母亲,在她离开京城的两个月之后竟然就得病身亡了。可恨她先前一些儿都不知道母亲的病情,还几次三番的来信恳求母亲能促成她和李修源的亲事。

纵然是这辈子她重活了一世,可那也是在她到了常州外祖父家,母亲已经死了一个月之后才重活过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始终都没有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沈沅想到这里,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尖上似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子一直在绞动一般,痛的她简直都要透不过气来。

她勉力的定了定神,然后翻过身子侧躺着。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就显得尤为的清晰。

采薇刚刚才有些睡意,可立时又被惊醒了,

“姑娘,”她轻声的叫着沈沅,“您睡了吗?”

沈沅睁开双眼对她笑了笑:“没有。我口有些渴,你倒一杯水来我喝。”

采薇应了一声,忙起身去旁边小方桌上放着的保温茶桶里拿了紫砂提梁壶出来,倒了一杯水,双手递到了沈沅的跟前来:“姑娘,您喝水。”

沈沅起身坐了起来,右手接过了杯子,喝了两口温热的水,又将杯子递给了采薇:“明儿还要赶路,你也睡吧。”

船舱里就亮着一盏灯,烛光朦胧,采薇可以看到沈沅好看的杏眼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色。面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采薇心里也明白,姑娘是不惯坐船的。而她们自从在常州码头上船之后就已经在船上待了十日了,姑娘自然不会觉得很舒服。

不过她原是那样娇气的一个人,这十日中却不曾听到她抱怨过一句。也不曾见她迁怒于人,如以前那样,心中不快就随意的寻个由头找下人们出气。

姑娘这一年来的变化可真是大。

采薇心中感叹了一下,又忙伸了双手来接杯子,轻声的说道:“这几日都顺风,咱们的船走的快,明儿就该到山东聊城了。等船过了聊城,算算路程,再有五日就该到京城了。”

沈沅点了点头,躺回了床上去,阖上了双眼。

但脑子里纷纷乱乱的都是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一会儿是父亲厉色痛骂她,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一会儿是母亲跪伏在地上痛哭着哀求父亲不要送她去庵堂的场面。一会儿是李修源眉眼中满是厌恶的看着她,冷淡的说着,我从来就没有欢喜过你。我欢喜的,从来就只有一个蓁蓁。一会儿又是她得知弟弟和妹妹噩耗时的震惊,跪地痛哭。

这一夜梦多且沉,沈沅睡的很不好。天明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沉沉的。

采薇给她披了一件雪青色的素缎披风,扶她到船头透风。

临近天明的时候她们的船已经到了聊城了。船家隔着门禀报了沈沅,说是床上的米粮菜蔬已用尽了,说不得今儿船就只能在这里暂且停靠半日,他要遣两个水手上岸采买些米粮菜蔬。

沈沅应允了。

她知道聊城这里产的好鸭梨和焦枣,四喜鸭子也是天下闻名的,于是她就让采薇叫了个粗使婆子过来,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下船去买一些鸭梨和焦枣,再买上几只四喜鸭子来。

婆子接了银子,恭敬的退了下去。沈沅站在船头,看着她踩着踏板下了船。

岸上倒没有什么人,些微栽了几棵柳树。不过现在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那柳叶儿便也半青半黄,看着只蔫蔫儿的,再无夏日的活泼了。倒有一棵大枫树,经霜之后叶子赤红如火。

沈沅在船头站了一会,看到旁侧有个用手帕子搭了头的妇人摇着小船在那里叫卖鲜菱莲藕。她想着常嬷嬷是极喜吃这脆生生的菱角的,便让采薇叫那妇人将小船摇近过来,要买一些鲜菱角。

采薇应了,招手叫那妇人过来,弯腰同她说了要买菱角的事。那妇人极爽利的应了一声,伸手就去拿放在脚边的秤来秤菱角。

沈沅以往没有见过秤,心中觉得稀奇,便也走近两步过去看。

而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喊:“船家,船家,请问你这船可是去京城的?”

沈沅就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长随模样的人正站在岸边同船家喊话,而他身旁的那株枫树下则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穿了一件青绢箭衣,相貌无疑是极俊挺的。但眉眼间却是冷若冰霜,便连他头顶那赤红如火的枫叶都压不住他浑身的那股子冷淡气息。

沈沅大吃了一惊。

这个人她却是认得的。

李修尧,李家的庶长子,她前世丈夫的兄长。后来一手扶持自己年幼的外甥登上帝位,成为了朝中权倾天下,炙手可热的外戚。

第2章 昔年恩情

沈沅心中还在震惊着,正忙着量米煮饭的船家却是直起身来,同那长随说道:“是去京城的船,怎么?”

那长随的声音响亮:“我和我家公子要到京城去,能不能搭你的船一程?船钱好商量。”

船家看了沈沅的方向一眼,然后对那人摇了摇手:“我这船已经让人整个的都包了,不好再搭人的,小哥还是去别处再问问吧。”

但聊城这里到京城的船原就少,现在又快到冬日了,江上风大,就更少了,一时之间还哪里能找得到船去京城?

名叫齐明的长随面上有难色,但还是转过身去同正站在红枫树底下的李修尧说了:“公子,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这三日他们但凡看到船就要问是不是去京城的,好不容易的今儿终于终于碰到了一条去京城的船,可偏偏就叫人包下了,不搭人。

但公子是接了吏部的文书,着他尽快去兵部报到的。走旱路太慢,所以这才想着要走水路,可若一直寻不到去京城的船…

齐明就又说道:“公子,不然小的去跟那船家说,只要他让我们上船,我们便多出些银子?或者小的也可以去求见那位包了这艘船的客人,但凡只要让我们上船,我们也可以给他银子?”

李修尧目光瞥了一眼站在船头的沈沅。

刚刚船家回话之前是看了沈沅那个方向一眼的,虽然他过后立时就将目光转了回来,但还是被李修尧给注意到了。

想必那位年轻的姑娘就是包下了这条船的人。不过沈沅先前只回头望了一眼就极快的转过了头去,所以李修尧这时只看到了一道纤秀的背影。

“算了,”李修尧收回目光,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再问其他的船。”

他是从不肯求人的。

齐明无奈,只能应了一声。随后他跟在李修尧的身后,就要离开岸边。

沈沅这时却是在采薇的耳旁低声的说了两句话。采薇看了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李修尧和齐明的背影一眼,轻声的对着沈沅说了一声是,然后就走到船家跟前,小声的将沈沅的话说了。

船家听了,忙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那位小哥请留步。我们东家说了,要载您两位一同去京城呢,您两位请上船来吧。”

齐明喜形于色,惊喜的叫了一声公子。李修尧心中也有些意外,但面上却半分未显,依然是淡淡的。

他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那道纤秀的背影正消失在了船舱的门口。

他收回目光,抬脚往回走,踩着踏板上了船。对着船家和采薇微微的颔首,又吩咐齐明拿了两锭银子出来分别给船家和采薇:“这是船金。”

船家心中是想接这银子的,但又不敢接,目光不住的瞥向采薇。采薇自然是不接的,只说这是姑娘的吩咐。

原是旁人包下来的船,这样让他们上船来载他们同行,且竟然连船金都不收,李修尧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提出要当面去谢一谢主人。

采薇犹豫了一下,但随后还是带着李修尧往前去了。

沈沅住在中舱。到了舱房前,门是关着的。采薇不好直接请李修尧进去,只回头对他说道:“公子请稍等,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李修尧站定,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有劳姑娘了。”

采薇推开门,走了进去,又立时关上了门。

沈沅正坐在船窗前看外面的江水,听到声音就回过头来。

采薇屈膝对她行了个礼,轻声的将刚才的事说了,随后又道:“那位公子见奴婢不收船金,他就一定要过来跟您当面道谢。他现在就在门外,姑娘您看这事…”

沈沅不是很想见李修尧。

上辈子她嫁给李修源,李修尧虽然是李修源的长兄,但因为是庶出,李修源的母亲不是很喜他。李修尧也甚少回去,多数只在军营里。不过后来李修尧军权在握,扶持了李修源嫡姐生的二皇子做了小皇帝,在朝中只手遮天,李家的人倒全要仰仗他了,再不敢如以往那样的轻视他。

但上辈子沈沅嫁入李家之后和李修尧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李修源是不喜她的,不过是迫于她姨母的威逼才娶了她。但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愚蠢不堪,只想着自己的相貌生的这样的明艳,旁人见了无有不夸的,等时日长了,李修源又怎么会不欢喜她?

但她满心欢喜的嫁给了李修源,可其后换来的不过是李修源从没有踏进过她房中一步。甚至连新婚之夜他都没有来见她。

一开始她姨母还在世,父亲也好好的做着太常寺少卿,虽然李修源不理会她,但至少李修源的母亲待她还是好的。可后来她姨母死了,父亲也遭罢官,李修源的母亲便也开始不喜她。李府里的下人也个个都是一双富贵眼,捧高踩低的好手,她日子过的极是艰难凄凉。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知道了三妹遭薛家人嗟磨致死,五弟被人引诱的染了一身脏病,被父亲撵离家门的消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的跑到花园的湖边痛哭,猛然的就察觉到有人在往后拉她。

她震惊的回过头去看,就看到李修尧正站在她身后。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权戚了,眉眼间满是上位者的威压。

他看了她一眼,面上很冷淡的说了一句:“人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有机会让以往那些奚落践踏过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他是以为她想要跳水寻死的吧?

沈沅唇角忽然弯了起来。

最艰难凄凉的时候,有个人肯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哪怕他只是误会了,可这份好意依然还是值得心领的。所以刚刚她才会愿意载李修尧一程。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往后会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权戚。不说要讨好他,可至少也不应当得罪的。

“这位公子客气了。”沈沅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是坐在圆凳上,隔着薄薄的一扇门说着,“原只是顺路的事,值得什么?还要公子的船金,要公子来当面亲谢?公子请回吧。”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动听,不过语气很平淡,仿似她对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又让采薇出去送一送李修尧。

采薇答应了一声,开了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