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完美解决

常嬷嬷只以为沈沅这是舍不得随身带的那许多东西被水匪给抢走了,就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东西比性命更要紧的呢?姑娘,您就听老奴一声劝,咱们赶紧的下船去,再遣人去报官。等官兵来了,这些水匪自然就会全都被抓的。”

沈沅摇了摇头:“这些水匪这样的猖獗,只怕这里的官兵都是管不了的。而且现在外头都是水匪,咱们若出去,总是会撞到几个。只怕没等下船,咱们就会被他们给抓住了,那样反倒危险。”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是相信李修尧能解决掉这些水匪的。于是她就冷静的吩咐着站的离门最近的青荷和青竹:“将门关起来。搬了桌子和椅子抵在门后,咱们暂且只在屋中待着,等稍后局面控制住了咱们再出去。”

青荷和青竹现年都只有十三岁,早就被外面的血腥局面吓的面如土色了。不过听到沈沅说的话,她们两个人还是急忙就关上了门,又搬了桌子和两把椅子来牢牢的抵住了门。

外面不断的有兵器相接的声音,纷乱的脚步声,还有惨叫声传来。不过很快的,这一切声音就都停止了。

青荷性子急,忍不住,颤着声音就问沈沅:“姑娘,咱们现在可不可以出去了?”

总是待在屋中不出去,想着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景,自己倒要把自己给吓个半死,索性不如现在就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呢。

沈沅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船窗边,谨慎的往外望。

就看到船板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水匪的尸首,也夹杂着个别没有成功跑下船的水手尸首,而李修尧的软剑正架在一个水匪的脖颈上。

那个水匪就是那个大当家的。李修尧垂眼无声的看着他,目光冷然犀利。

站在一旁的齐明这时就问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李修尧出手迅捷如电,刷刷几声就挑断了大当家的手筋和脚筋。然后他反手一个利落的还剑入鞘,沉声的吩咐着:“留他为活口,去报当地官府。”

就算是水匪,可死了这么多人,还是要报当地官府知道的。

齐明应了一声,转身就往船下走。

躺在地上的那个大当家这时却是痛呼出声,又扯着嗓子对李修尧高声大骂各种粗话。李修尧皱了皱眉,然后弯腰倾身,徒手在脚边躺着的水匪尸首的衣服上撕了一块布条下来,回身就将这块沾染了猩红血迹的布条塞到了大当家的口中去,堵住了他的嘴。

做完这个之后,他直起身来,目光在中舱那间紧闭着门的舱房处扫了一眼。

方才激战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看到船上的船家和水手都争着跑下了船去。也有几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都跑了下去,不过那位姑娘倒是一直都没有跑走,甚至面都没有露一个。

也不晓得她这到底是一早就吓破了胆,瘫软在舱房中连跑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她相信自己,觉得他能摆平这些土匪,所以只镇静的在房中等着局面稳定下来。

不过他随后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大家不过萍水相逢,初次见面,她如何就会相信他?只怕她还是吓破了胆,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他心中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敲门,告诉那位姑娘已经没事了,可以出来了,但猛然的就看到岸边有许多人手中擎着火把走了过来。同时人声鼎沸。

心中微凛,李修尧的右手就又放在了腰间软剑的剑柄上。

这时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是齐明去而复返。

齐明面上满是喜色,高兴的说道:“公子,我刚下了船,正要找人打听县衙在哪里,忽然就见前面有一队官兵走了过来。我过去问了问,才晓得先前跑下船的船家去报了官,知县就遣了一队衙役随同船家来了。”

李修尧听了,这才将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收了回去。

而这时船家已经领着那队衙役上船来了。

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火把,照见船板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和鲜血,水面上还漂浮着许多中箭身亡的水匪尸首。

前来的衙役们都吃了一大惊,一齐抬头看着背手站在前方的李修尧。

就见这位年轻人气度从容,甚至他身上穿的那件青绢箭衣上面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

领头的衙役姓王。当下他上前一步,口气极不敢置信的问着:“这些水匪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李修尧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衙役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就不是人。

要知道这些水匪极是凶悍,困扰他们很久了。知县老爷组织全县的兵差进行了几次围剿,但都损失惨重,一点用都没有。但现在,这些凶悍的水匪就被这样一个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一个人给剿杀掉了。

王衙役的心都在打颤。他对着李修尧的态度就越发的恭敬了起来:“请问您贵姓大名?是哪里人氏?”

这样的人若是能留在安德,往后还怕什么水匪?什么匪都不怕的了。

李修尧看了他一眼,只简短的回了一句:“免贵姓李。”

其他的他就没有再多说了。

王衙役也不以为意,一边吩咐着手下的衙役将所有的水匪尸首,还有那个还活着的大当家都抬回县衙去,一边又同李修尧说道:“还要劳您大驾,随我去县衙见一见知县老爷,将今晚的事都说一遍。”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要求,李修尧没有拒绝。

王衙役又回身问站在他身后的船家:“你这船上可还有其他什么人?都要随我一同去县衙,将今晚的事都同知县老爷说清楚。”

船家垂手恭敬的回道:“小的这船上还有一位要到京城去的姑娘和她的几个丫鬟婆子。”

王衙役就问着:“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船家伸手指了指中舱:“那位姑娘自从在常州上了小的船之后就一直住在中舱那间舱房里的。”

王衙役见船家指的那间舱房现在门关的紧紧的,就叫了旁边的一个衙役前去敲门。

那衙役应了一声,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李修尧这时也抬眼看着那里,背在身后的右手食指轻微的动了动。

就听得吱呀一声轻响,有个穿着秋香色比甲,眉眼生的清秀的姑娘走了出来,目光望了一望船板上站着的许多人,然后她转过头,轻声的说着:“姑娘,您请出来吧。”

随后众人就又见一位姑娘走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水蓝色撒花缎面的长袄,白绫裙子,外头又披了一件雪青色的素缎披风,瞧着极是素净。不过她现在微垂着头,众人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王衙役上前几步,抱拳说道:“劳动姑娘了。不过依照规矩,今晚在船上的人都要去县衙一趟,同知县老爷将今晚见到的事都说一遍。”

因为见对方是位年轻的姑娘,所以王衙役说话的声音不由的就较平时轻了两分。

“官爷客气了,这是应当的。”

沈沅屈膝对他行了个礼,声音平静的说着。

李修尧听她声音平静,整个人看起来也很镇定,心中就想着,看来刚刚她并不是被吓破了胆。

这时又见沈沅抬起了头来。

其时月光明亮,火把的光也照的到处明晃晃的,所以李修尧立时就看清了沈沅的相貌。

他心中微微一惊。

是她。

而王衙役和他身边的那些衙役看着沈沅双眼都已经发直了。

这样容色绝丽的一个姑娘,可真是生平未见。

过了好一会儿王衙役才回过神来,说出来的话较刚刚越发的轻了下去。简直就怕声音稍大了些就会吓着眼前的这位姑娘一样:“请姑娘随我下船去县衙。”

沈沅点了点头:“有劳官爷。”

她一眼都没有看李修尧,只是跟在王衙役的身后就往船下走。

沈沅可是清楚的记得,在上辈子她未嫁进李府之前她是从没有见过李修尧的。也是嫁给了李修源的第二日,她在李府认亲,这才第一次见到李修尧。

而现在,她心中想着,李修尧又怎么可能会认得她?于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姑娘罢了。又或者,他会觉得她这个人很好心的答应让他上船,载他到京城?

这样不得罪他总归是好的。

到了县衙之后一切事情都很顺利。

知县欣喜于水匪都被剿杀掉了,将这事上报,上头必然会奖赏他的。他原有心想要留李修尧在他县衙做个捕头,但在得知李修尧原是聊城的参将,接了吏部文书去兵部报到的事之后,他反倒立时就从堂上走了下来同李修尧行礼。

参将的品级是高于知县的,而且现在李修尧进京,品级肯定会再升。

随后知县又问了沈沅的家世。自然今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按照规矩,船上的人都要说清自己的身份。沈沅没有法子,也只好说了自己的家世。

知县一听沈沅的父亲是当朝太常寺少卿,对她的态度就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待得一切都问清楚之后,知县下令将水匪头子关进了死牢,只待上报上头,拣个日子就要处斩。而对于李修尧和沈沅,知县则是遣人去雇了马和轿子来,亲自送他二人回船。

第6章 庶妹沈澜

沈沅稍微落后李修尧两步路的距离,沉默的踩着踏板上了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至快要到自己的舱房了,沈沅才对着李修尧屈膝行了个礼,垂眉敛目,开口说着:“今夜之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今晚若没有李修尧,她和她的随从定然都会被那些水匪给劫去。若这样想来,前几日让李修尧上船,最后倒是救了她自己。想到这里,沈沅心中不由的就觉得极是感慨。

原想着这辈子再不要和李家人扯上任何关系,可李修尧的这个救命之恩,她终究还是欠下了。

李修尧闻言,回过身看她。

月色清淡如水,照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她穿的素净,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平静淡然。

方才的事竟然都没有吓到她?他可是记得那个时候她攀着桑树,被树上面的一条蛇给吓的放声尖叫,他的耳朵都差些儿被她给震聋了。

李修尧心中微微诧异。不过他面上并没有显出什么异常的表情来,只是平淡又客套的说着:“沈姑娘客气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这是李某应当做的。”

沈沅又对李修尧屈膝行了个礼:“夜深了,公子请早些安歇吧,小女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沈沅就垂着头,带着采薇和常嬷嬷等人回了自己的舱房。

李修尧看了一眼她纤秀的背影,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齐明径直的回了后舱。

好在次日风向就转了,船上的定风旗渐渐的转动着。船家命水手扯起了帆,解开了缆绳,船又继续往前进发了。

船家是早就巴不得离开这里了。昨夜虽然水匪都被李修尧杀了,但他手底下也有一个水手在逃命的时候被水匪砍杀了,还有两个受了伤。这可都是需要银子才能摆平的事。

船家就很是有些不高兴。觉得他揽的这趟活非但是没有挣到钱,反倒还要自己赔钱进去。而且还触了霉头,至少年内他都不想要再揽活了。

不过好在随后李修尧和沈沅都各遣人给他另送了除船金外的银子来,且是不少,算起来都足够他明年一年都不用揽活的了。

船家这才高兴了起来,日常饮食方面也越发的照看起了沈沅和李修尧来。

接下来的三日都是顺风,中间也再没有出什么事,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到了京城码头。

不过这三日之间沈沅是一步都没有出舱房的门,无事只在屋内坐着看书,或是闲坐。虽然气闷,但至少这样就可以避免不用再碰到李修尧了。

但等到了码头,当她扶着采薇的手下了船,却一眼就看到李修尧正站在前面。

李修尧看到她下船,就用眼神示意齐明拿两锭银子出来:“这是船金,请沈姑娘收下。”

沈沅微怔,然后忽然就有些想笑。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他果真是不愿意欠任何人的情分的。不过这银子…

“李公子,您的救命之恩小女都无从报答,如何还敢收您的船金?”沈沅屈膝对他行了个礼,随后又道,“小女归家心切,就此拜别公子了。”

码头上有家中遣来接她的人。当下沈沅和李修尧作辞之后,就扶着采薇的手上了停在一旁的一辆青绸马车,又放下了前面浅绿色的马车帘子。

沈沅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手心的右手。

终于不用再面对李修尧了。

不晓得为什么,每当面对着李修尧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就觉得紧张。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要深思熟虑,不敢出一丝差错。

她安慰着自己,必定是上辈子她听到的有关李修尧的消息都是他如何的暴戾,如何的阴狠,如何的喜怒无常,所以这才心中对他极为忌惮。

而且那夜他一人独战那些水匪的时候,剑招极其狠辣,招招都是对着别人的致命处,场面也实在是血腥,她其实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不过现在好了,往后他们应当也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车夫挥动手里的马鞭子,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码头。

齐明看着远去的马车,转头同李修尧说道:“公子,我怎么觉得这位沈姑娘有些躲您呢?”

李修尧收回看着远去马车的目光,转而看着齐明:“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这些闲事上面这样的留心。”

他声音有些冷,齐明听了,心中一凛,忙低下了头,恭敬的回道:“小的不敢。”

李修尧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率先抬脚往前走去。

一日前,沈家内宅。

沈澜正坐在清漪苑西次间的临窗木炕上垂头做绣活。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对面的薛姨娘依然垂着头,在手里的绣绷上绣着芍药花,她忍不住的就说道:“姨娘,明日沈沅就要回来了。”

薛姨娘没有抬头,依然不疾不徐的绣着花,同时不紧不慢的说着:“我知道。而且我刚刚已经安排了人明日去码头上接她。”

沈澜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姨娘您做什么要让人去接她?当初她是灰溜溜的被送走的,现在让她灰溜溜的回来不好?您做什么还要这样的给她脸呢?”

“我这不是在给她脸,”薛姨娘伸手抚了抚绣绷上的一丝褶皱,然后才抬头看着沈澜,慢慢的说道,“我这是在给我自己脸。”

见沈澜一脸不解的样子,她就很平静的解释着:“当初夫人死了,老爷说要为夫人守制一年,内宅的事就暂且交给了我来打理。这个时候她回来了,我若不遣人去码头接她,等她回来在你父亲面前一哭闹,自然就是我的不是。但我现在遣了人去码头好好的接她回来,你父亲见了,心中只会赞赏我做事心细,又能容人。这样能让你父亲高兴的事,我为什么不做?”

“姨娘你这就是太小心了。”沈澜说话的口气很不以为然,“当初沈沅做了那样丢脸的事出来,父亲暴跳如雷,若不是夫人拦着,她早就被父亲送到庵堂里修行去了。父亲心中那样的厌恶她,而且现在夫人也死了快一年了,您管着这内宅里的一切,还怕什么呢?”

薛姨娘没有说话,而是细细的看着沈澜。沈澜被她看的心中有些发毛,忙问道:“姨娘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薛姨娘目光直视她,开口直接问她:“你不喜她回来?还是你心中其实是怕她的,她要回来,你心中就胆怯了?”

沈澜轻轻的咬了咬下唇,一双秀丽的双眸垂了下去。

她自然是不喜沈沅的。

明明都是父亲的女儿,只不过因为沈沅是从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而她是从姨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出去旁人最先注意到的就总是沈沅,而一提起她,目光中就总是会有些轻视的意思。

凭什么沈沅就那样的高贵,而她就那样的低贱?而且最重要的是,沈沅仗着自己是嫡长女,以往在她面前总是高高的扬着下巴,没少对她发号施令,但自己还得忍气吞声的对她做小伏低,面上还得带着笑。

至于说怕沈沅…

沈澜抬起头,看着薛姨娘,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她那样的一个草包,我怕她什么?”

说起来,沈沅确实是个极易轻信他人的人,喜怒之色都在脸上,从来不懂得掩饰。而且她也听不得别人的两句好话便会将心里的事全都和盘托出。

当初沈沅和李修源的事,就是沈澜见沈沅那些时候总是神思不属,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烦恼,她就去用好话去劝慰她,同时又引导她,这才晓得了李修源的事。

其后她就撺掇沈沅给李修源写信,又绣香囊之类的东西送给李修源。再买通了沈沅房里的一个丫鬟,拿了沈沅写给李修源的一封还没有送出去的书信,将这事悄悄的告诉了父亲。

父亲果然大怒,差些儿就要将她送到庵堂里去。虽然后来在夫人的求情之下她没有被送去庵堂,只是送到了常州她外祖父家,可至少她是离了自己眼前的。

但现在她又要回来了。她回来做什么呢?她都做了那样羞耻的事出来,还有什么脸回来?

沈澜捏紧了手里的绣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