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主动的开口说自己错了,她是说不来的。总是希望沈沅能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但忽然她就看到沈沅哭了。而且是哭的极伤心的样子,眼泪水止也止不住的,沿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就不住的滚下来。

沈湘心中吃了一大惊。

以往沈沅骄纵倔强,有任何人胆敢给她气受了,她必定立时就会还回去的,她何时哭过?前些时候她从常州回来,虽然性子大变,但看着极平和淡然的,古井无波一般,看着哪里像会哭的样子?但现在,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哭的这样的伤心…

沈湘立时就手忙脚乱了起来,笨嘴拙舌的问着:“长姐,你,你怎么哭了?哎,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哭啊?”

沈沅不说话,只拿着手里月白色的手帕子握着脸,但哭声却越发的伤心了起来。

待沈湘又问了一遍,沈沅才拿下握着脸的手帕子,语声哽咽的说道:“我实在是伤心。母亲在的时候,咱们姐弟三个无论怎样的淘气也就罢了,左右是有母亲在,她会护着我们。但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们三个都是没娘的孩子,谁还会护着咱们呢?六妹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想必你也知道。”

哭和示弱有时也是一种很好的手段,既然如此,为何不用呢?

沈湘不说话了。顿了顿,她才低声的说道:“那不一样。她是庶出的,但我们是嫡出的,她拿什么和我们比?”

“有什么不一样的?”沈沅的声音冷静,“你自己细想想,母亲在的时候,她掌管着内宅,这宅子里的下人对你的态度如何?母亲不在了,薛姨娘掌管着内宅,这宅子里的下人对你的态度又如何?”

这宅子里的人多是一双富贵眼,看谁得势就捧着谁。现在薛姨娘掌管着内宅里的事,自然所有的人都会捧着薛姨娘母子女三人,而慢待其他人了。沈沅回来这些日子,早就冷眼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沈湘听了,就又不说话了。

她原就是个敏、感的性子,想必这些也都是看在眼中的。其实就因着这事她也到沈承璋的面前闹过几次,要处置那些个对她不恭敬的下人,但闹的次数多了,沈承璋显然就没有什么耐心了,到后来她去找他,他都找了各种借口不见。

不过,“我的月钱和用度每个月薛姨娘都亲自遣了她身边的丫鬟给我送过来,再无人敢克扣的。”

沈沅心中冷笑。那是因为沈湘毕竟是嫡出,而且又是个急躁的性子,受一点儿委屈就要闹出来的,薛姨娘便是有再大的胆子,那也绝不敢克扣沈湘的月钱和用度。

但沈湘是个肚子里藏不住的话,有些话她总是不好直接在沈湘面前说,不然这些话可能转头就能传到薛姨娘和父亲的耳中去。所以沈沅就只是轻叹道:“湘儿,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母所生,我总是希望你凡事都能信我一些。不要旁人说我什么不好了,你就全都信了。”

沈湘听了,没有说话。不过面上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42章 沈旧宅

沈家祖上也有过爵位,曾经也算是个旧家大族。不过自沈沅的曾祖父那一代起便没有人在朝中为官了,直至到了这一代才有个沈承璋中了进士,进入仕途。且子嗣也单薄,所以便渐渐的没落了。但祖宅还是极恢弘的。

沈沅等人的马车直接通过车门进了宅子里面,在照壁前面下了车。

沈澜见沈湘和沈沅有说有笑的一起下了车,便晓得沈湘这又是被沈沅给说动了。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没有起半点作用,并没有让她们姐妹两个人之间生了隔阂。

她心中气恼的不行,就紧绷着一张脸,带着自己的丫鬟率先往前走了。

经过了昨晚的那事,她和沈沅之间就算是撕破脸了。她在沈沅的面前再做不来以往那样姐妹和睦亲热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沈澜心中想着,她姨娘得父亲的宠爱,掌管着内宅,腹中又怀了孩子,等父亲为夫人守制一年期满,到时极有可能会扶了姨娘做正室的。她可是曾听姨娘提起过,以前父亲原是要娶姨娘为妻的,后来是祖父亲自给父亲定了陈氏为妻,父亲不得已才让姨娘做了妾室。但现在陈氏已经死了快一年了,想必骨头都已经快要烂掉了吧?

等父亲扶了姨娘做正室,那自己也就是嫡女了。她还比沈沅差什么?到时可怜的就是沈沅他们了。

沈澜这样想着,面上就出现了得意的神色,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沈沅冷眼看着沈澜走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同沈湘和沈泓一起沿着游廊慢慢的往前走。

沈家的祖宅极大。但沈沅四岁前都是在这里度过,哪里没有去过?到处都是极熟悉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正厅,大伯母杨氏正坐在椅中笑着同人说话。

沈家现在已经没落了。穷在闹市无人问,来往的人并不多,不过几个亲友罢了。所以即便今儿大伯母五十大寿,也只有几个至交亲友来了。

但大伯母原就是喜欢清静的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沈沅带着沈湘,沈泓上前给杨氏行礼。沈澜先前虽然先走了,但毕竟长幼有序,她也不能真抛下沈沅等人,自己一个人先行过来同杨氏见礼的。更何况杨氏一直就不是很待见她。

早有丫鬟拿过了蒲团来。沈沅跪在蒲团上,对着杨氏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来笑道:“祝大伯母寿比松龄,康乐宜年。”

又从采薇手中接过一只朱红填漆方盘。盘子里面放了一双红色的缎子鞋,上面绣了蝙蝠,寿桃和盘长纹样,寓意福寿无边:“这是侄女儿给大伯母您做的鞋。手艺不好,您可别嫌弃。”

杨氏忙让丫鬟扶了沈沅起来,满面笑容的说道:“沅姐儿这说的叫什么话?”

又一把拉了沈沅近前来细看,然后叹道:“大伯母可是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你了。时常想着你在你外祖父那里过的怎么样。你父亲也是,怎么好端端的要将你送到你外祖父家去?而且一待就待了那么些时候,连你母亲…”

说到这里,杨氏急忙住了口。

杨氏和母亲妯娌之间相处的很融洽,当初沈沅出生,杨氏也甚为喜爱她。虽然后来沈承璋带着一家人搬离了沈家祖宅,但两家依然偶有来往,杨氏对沈沅的喜爱之情依然不减。

当初沈沅去常州的内情杨氏并不知道。沈承璋觉得那是件极丢脸,极有伤风化的事,难不成还能出去大肆宣扬不成?自然是要死死的捂着了。所以知道内情的也就只有沈沅的母亲,薛姨娘等人。便是沈澜,甚至沈承璋都不知道她也晓得这事的。

沈沅自然也不会同杨氏说这话,所以当下她便只是微笑。

杨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怕勾起沈沅伤心的事,急忙想要着补。一眼看到托盘上放的那双鞋,看到上面的刺绣,忍不住的就又多看了两眼。随后她就抬头看着沈沅,惊喜的问道:“这是你亲手绣的?”

沈沅笑着点头:“绣的不好,大伯母可不要见笑才是。”

“你这孩子,”杨氏嗔着她,“若这都要说绣的不好,那这世间可就再没有绣的好的了。”

又拿起鞋来细看。同坐在左手边第一张椅中全的妇人笑道:“你来看,沅姐儿绣的可好不好?”

那妇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穿了胭脂色撒花缎面的长袄,生的一双柳叶吊梢眉,双目精明外露。

这是大伯父一母同胞的妹妹,父亲的姐姐沈氏,闺名唤做碧萱,早些年嫁给了临安伯庶出的小儿子为妻。

不过沈氏却是个极有福气的。想当年她嫁到临安伯府的时候,丈夫上头是有两个嫡出的兄长的,爵位原是绝不可能落到她丈夫头上的。可她嫁过去不到三年,她丈夫的那两位兄长就相继都死了。一个兄长无所出,另一个兄长只生了一个女儿,于是最后这临安伯的爵位竟然落到了沈氏丈夫的头上。

沈氏丈夫心中认为这是沈氏有福气,旺他的缘故,所以对她便十分的好。而沈氏自己也是个争气的,进门一年的功夫就生了个儿子,后来隔了两年又生了个儿子,这下子她在临安伯府里的地位可是谁都撼动不了了。

沈氏见问,便就着杨氏的手也看了一眼,随后笑道:“这绣的可真是十分的好。沅姐儿的女红针线可较以往进益了不少。”

说着,又抬起头来细看沈沅。

沈沅穿了玉色缎面的长袄,月白色的细褶裙,面上带了浅淡的笑意,正微垂着眉眼站在那里,看着十分的平和恬淡。

沈氏心中有些吃惊。

她的这个内侄女儿她是知道的,性子极娇蛮的一个人。偏偏她又生的极好,只站在那里便明艳照人,让人无法忽视。但眼前的这个人…

纵然沈沅穿了这样素净的衣服,但容貌依然是娇媚无伦的。可她周身看着又这样的平和恬淡,身上再无一丝以往的娇蛮气,完完全全的就是大家闺秀该有的那种端庄大气。

这可真是难得了。

沈氏就叹道:“沅姐儿果然是大了,懂事了。”

总是她母亲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不然也不至于让以往那样娇蛮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了现如今的这个样子。

沈沅已经上前对沈氏屈膝见礼了。沈氏让丫鬟扶了她起来,又说着:“姑母也有许多时未见你了。往后你得空了,就去我那里走走,陪我说说话儿。”

沈沅态度谦和的应承下了。

她记得沈氏是正月二十的生辰,年后她寿辰的那日,少不得的也要去给她拜寿。

沈澜,沈湘和沈泓这时也都对杨氏磕了头,拜了寿,分别奉上了自己的寿礼。又对沈氏这个姑母也都见过礼。

沈沅又说了沈承璋今儿无暇前来,还有薛姨娘怀了身子,也不能前来的话。另沈潇风寒还未全好,也不能过来对杨氏拜寿的话都一一的说了,不过还是奉上了沈潇给杨氏做的寿礼。是一只绣着五只蝙蝠和一寿字的荷包,寓意五福捧寿。随后又让两个婆子将沈承璋给杨氏准备的寿礼搬了上来。杨氏命丫鬟收了,然后就让沈沅等人坐。

沈沅等人落了座,杨氏目光看了一圈,就问着:“怎么溶哥儿没有来?”

沈澜听了,忙起身从椅中站起来,答道:“伯母是知道的,哥哥在桐花胡同的书院里读书,前儿他有一封信来,说是先生管的紧,再不给假的,不得空过来给伯母您拜寿。不过他说了,今儿他会在书院里遥遥的给您拜寿的。”

杨氏听了,没有说话。倒是沈氏笑着开了口:“便是先生再管的紧,溶哥儿人不得空来,寿礼总也该托人带一份过来。潇姐儿人也没来,寿礼不照样的托沅姐儿带过来了?”

沈澜听了,面上就有些讪讪的。抿了双唇,没有说话。

杨氏就道:“谁又争较那些个东西了?罢了,你少说两句罢。”

“这不是东西的事。”沈氏斜瞥了沈澜一眼,笑道,“这是心意的事。如潇姐儿,她着了风寒不能来,可还是让沅姐儿带了她给大嫂的寿礼来。难道大嫂还真缺这样的一只荷包不成?不过是她的一片心意罢了。至少说明她心中是有您这个大伯母的。而我最瞧不上的,便是那种上下两片唇动动,只会说的人。说好话谁不会呢?左右又不费什么事。便是说那封信,谁知道到底有没有那样的一封信来呢?这会子咱们又不能真的叫了溶哥儿来对一对质。依着我看,不过是哄骗大嫂您罢了。”

沈澜知道沈氏素来就不喜她,但如今儿这样当着众人这样明说她还是没有过的。她只觉得面上发烫,一双手都要将手里碧色的手帕子捏出水来,但偏偏面上还不能有一丝着恼的样子,反倒要温和的说着:“哥哥前儿确实是有那样的一封信过来。姑母若不信时,我这就让丫鬟回去拿了来给您看?”

实则沈溶如何会有那样的一封信过来?但沈澜想着,大不了让丫鬟回去告知姨娘,让人作速以沈溶的名义写一封信,让丫鬟带过来也就是了。

沈氏听了,鼻中轻哼了一声,甩了甩手里桃红色的手帕子,不屑的说道:“你若这会子让人写了一封信过来拿给我看,谁又知道到底是不是溶哥儿写的?罢了,我也懒怠看。不过是为大嫂鸣不平罢了。”

沈氏的母亲早死,过后父亲就续了弦。只不过那个继母肚子不争气,进门好些年都未能生下个一男半女。过后她就接了自己的娘家侄女儿到沈府来养着。

而她的那个娘家侄女儿,便是薛姨娘了。

明眼人谁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呢?继子心里不向着她,那就让继子的妻子心里向着她。不过没想到最后薛姨娘竟然只是做了沈承璋的妾室。

沈氏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很是畅快。

她是老早就看不上薛姨娘的,自然对薛姨娘生的子女都看不上的。

而沈沅则是坐在椅中,手中拿了盖碗在垂眼喝茶,只当并没有听到沈氏说的这些事,也并没有丝毫要上前替沈澜解围的意思。

不过薛姨娘的那些个旧事,倒是有必要问一问大伯母的。兵书上也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总要将薛姨娘的所有事都打探清楚一些的。

第43章 前世丈夫

虽然今天过来的人并不多,但到底是五十岁的寿辰,杨氏还是特地的定了一台小戏班子的。

戏台就搭在前面的院子里,描红画金的,十分喜庆。

众人在堂屋里用了一会儿茶水糕点,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就有丫鬟过来禀告,说是戏班子里的人都妆扮好了,请众位夫人和姑娘过去看戏呢。

唱的戏也热闹,都是与拜寿有关的。

沈沅看了一会戏,就问杨氏:“怎么不见洛哥哥?”

她口中的洛哥哥名叫沈洛,是杨氏的独子,今年刚弱冠。

沈沅小时候还未随同沈承璋搬离沈家祖宅的时候,日日同沈洛在一起玩,沈洛对她也很照顾,他们堂兄妹两个人感情极好的。

杨氏目光从戏台子上收回来,看着她笑道:“你还不晓得他?整日的就伺候着他的那些鱼。今儿我过寿,定了戏班子,你也知道的,他不爱这些热闹,先前见过了这些宾客之后就回他园子里的书房去了。”

沈洛喜欢养鱼。他书房旁边就有一口大池塘,院子里又放了许多只大瓷缸,里面养了不少珍贵的鱼。

沈沅就笑道:“我去见见洛哥哥。”

她有许多时候未见过沈洛了。她还知道上辈子沈洛和谢蓁蓁成亲之后日子过的也很不好。谢蓁蓁心中只有李修源,但偏偏沈洛又那样的喜欢谢蓁蓁…

杨氏知道他们堂兄妹之间感情好,沈沅这许多时未见沈洛,心中自然是想念的。于是她就笑着点头应允了,还叫了个丫鬟带着沈沅她们主仆几个过去。

等她们走了一会儿,杨氏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似的,懊恼的转头同坐在旁边的沈氏说道:“你瞧我这记性。今儿不是有洛哥儿的两个同窗好友来了?他们两个人刚刚还给我拜过了寿呢。洛哥儿说要带他们两个去看他新近养出来的一条极珍贵的九尾朱砂鱼。但刚刚我偏偏的又让沅姐儿找洛哥儿去了。若遇上了他的那两个同窗好友,可怎么好呢?毕竟是外男。”

一面说,一面就招手叫了个丫鬟过来,吩咐她:“你快去将大小姐追回来。只说大少爷那里有外人在,暂且不方便过去。”

丫鬟听了,忙答应着转身去了。

而沈沅这时候都已经走到了沈洛书房的院落外面。

两扇绿漆院门是大开着的,并没有看到丫鬟或小厮在里面伺候。不过今儿日头好,照的各处透亮,沈沅透过糊着绿纱的窗子,就看到里面有个身形清瘦修长的人正侧对着她站在书案后面。低着头,似是在翻阅案上的书画。

沈沅只以为这是沈洛,当下就很是高兴的抬脚走进了屋子里去,笑着叫道:“洛哥哥,我…”

一语未了,待她看清那个人的相貌时,她面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就见眼前的这个人穿了玉色素面刻丝的杭绸夹袍,相貌生的文雅俊秀。特别是一双眼,看着就极温润的。

不过这种温润也是凉的。深秋月光下照着的湖水一般,再多看一眼就要觉得心里有一股凉气升了起来。

这个人不是沈洛。而是李修源,她前世的丈夫。

沈沅上辈子喜爱的是身上有书卷气的温润男子。那个时候她在母亲的庄子里睁眼看到李修源的第一眼她就心动了。更何况后来她还得知正是李修源救了她,免了她被那条蛇咬到,便越发的对他情根深种起来。

但那个时候她也太自负了,只以为自己生的这样的好相貌,家世又比李修源好,他如何会不喜欢自己?于是后面她就做了那样多的错事出来,最后更是落到了个中毒失明一年,终究还是毒发身亡的下场。

现在想一想她上辈子新婚之夜李修源冷漠的同她说的,我从没有欢喜过你,我欢喜的,从来就只有蓁蓁。便是娶你,也是奉父母之命,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一辈子你总不要指望我会欢喜你的这句话,还有随后她在李家受到冷待的那五年,以及中毒失明的那一年…

沈沅忽然就笑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当她现在想起这些的时候,心中竟然很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

上辈子有关李修源的事她都已经放下了,而且她发现她也不恨李修源。

终究还是上辈子自己自作多情,让外祖父从中施压,逼迫李修源娶了自己。却害得他,还有谢蓁蓁,甚至也间接的害得自己的大堂兄一辈子都郁郁寡欢。

所有的罪孽,原该她一个人来承受的,所以最后她落得那样的一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她不怨任何人。

不过想要她现在客客气气的对李修源行礼,叫着他李公子,她还是做不到的。

这辈子她只想再也不要和面前的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了。于是沈沅转身就要往屋外走。

不过她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她的大堂兄沈洛双手捧了一只鱼缸,正转头高兴的同另一个人说着话:“现在赏鱼可不是好时候。应当早起,最好是日出之前,又或是有清风明月的晚上。那个时候鱼儿高兴,在水里游的畅快,看的人也高兴…”

一语未了,沈洛忽然看到了沈沅,他就睁大了一双眼,看着她。

他身旁的那个人见他忽然这个样子,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然后看到沈沅,他面上微怔,随后唇角就有了些许笑意。

沈洛这时已经将手里捧着的鱼缸塞到了身后跟着的小厮朱砂手里,然后快走几步上前,又惊又喜的说道:“沅沅,你来了?”

沈沅笑着对他点头,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先前跟他一起过来的人。

那个人穿了佛头青色的素面锦袍。不过衣领,袖口和袍角这些地方都用银线绣了精致的云纹暗纹,很低调的贵气。

现在这人正双手轻拢在袖中,身子斜倚在院门上,看着很随意很闲雅的样子。

竟然是永昌侯世子宋云清。

沈沅心中微惊。不过她面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来,只是同沈洛说道:“既然洛哥哥这里有客人,那我还是过两日再来看望洛哥哥吧。”

说着,她屈膝对着宋云清行了个礼,就带着采薇和青荷出了院门。

宋云清正斜靠在院门上,沈沅离开的时候势必要经过他身边的。而当她经过的时候,宋云清只觉自己鼻尖闻到了一阵极清幽的香气。

宋云清站直了身子,细闻时,却又没有了。

眼见沈沅已经走远了,只能看到她纤秀的背影,宋云清就上前几步,用手肘碰了碰沈洛的胳膊,面上带着笑意的问道:“刚刚那位姑娘是谁?”

沈洛看着他,微抬着下巴,面上很自豪的样子:“这就是我曾对你说起过的,我的那位大堂妹。”

宋云清笑着唔了一声。

沈洛是曾经对他提起过,他的大堂妹相貌生的极娇美,这世间少有女子能及的。那个时候他心中是不信的,只以为沈洛这是在说大话。

想那日他在皇宫门口见到沈沅的时候,他当时心中还想着,沈洛口中所说的相貌生的极娇美的大堂妹比眼前的这位姑娘如何?只怕定然是及不上的。因为眼前的这位姑娘,相貌可真是世间少有女子能及的。但没想到她就是沈洛的大堂妹…

宋云清忽然就对沈沅有几分兴趣起来。他就问道:“你不是说你大堂妹是个活泼的性子?怎么刚刚我看她倒是极沉静平和的一个人。”

沈洛闻言怔了一怔。随后他才低声的说道:“我也有一年多未见她了。去年夏月的时候,也不晓得到底因为什么缘故—二叔说是岳父身子不好,想要见见沅沅—就打发沅沅去了常州她外祖父家。结果这一待就是一年多,连我二婶病故的时候都不让沅沅回来奔丧。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沅沅心中总会很不好过的,性子变了也正常。”

说着他口中就嗐了一口气:“刚刚我不应当让她就走的,应该拉住她好好的问问她这一年多过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