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若是在平时,这么一段路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昨晚…

想到昨晚的事,沈沅面上也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发烫了起来。忙掩饰着,低下头去喝茶。

待喝了一口茶水,她就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问青荷:“这是松萝茶?”

上辈子玉郞喝茶就只喝松萝茶,这辈子重生之后她一开始思念玉郞实在是思念的厉害,所以就从来不喝松萝茶,就是怕睹物思人。上次沈承璋让人将梁庆云父亲送的松萝茶拿了两罐子给她,也被她搁置在箱底了,从来不喝的,但是现在…

青荷也知道沈沅是不喝松萝茶的,她就面上带了为难的神色说道:“可是夫人,奴婢找过了放茶叶的柜子,也问过了这里管茶的丫鬟,她说只有这个松萝茶,所以奴婢这才…”

李修尧听了他们主仆二人的对话,就问沈沅:“你不喝松萝茶?”

又说道:“我很喜欢松萝茶高爽浓厚的香气滋味,自来就只喝松萝茶,所以静园里的茶叶就只有这一种。若你不喜欢喝这松萝茶,告诉我你喜欢喝什么茶,我现在就让人去采买。”

沈沅转过头,目光震惊的望着他。

第116章 婚后相处

李修尧竟然也只喝松萝茶,同玉郞一样…

想到这里,沈沅只觉得心中极其的震惊,捧着盖碗的手都在发颤。目光更是十分复杂的望着李修尧。

再细想一想,上辈子玉郞虽然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可他也说过他的嗓子是在战场上受损的,所以说话的声音才嘶哑粗嘎如破钟一般。而且他的手掌心里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疤,由此可以推测的出来他应当是个武人。

而李修尧就是个武臣…

想到这里,沈沅非但是一双手,就连胸腔里的一颗心都开始发起颤来。

李修尧见她目光紧紧的望着他,面上的神情却又古怪。似狂喜,又似不可置信,便问道:“你怎么了?”

不过心中还是有几分高兴的。至少沈沅对着他的时候不再如以往那样的平静淡然。

若只一直的平静淡然,她心中必然是不会有他的。

沈沅闻言猛然的回过神来,然后她就转过头去。

同时她心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可真是想多了。虽然同为武人,也同样的喝茶只喝松萝茶,但李修尧怎么可能会是玉郞呢?不说现在李修尧的手掌心里并没有那道很深的伤疤,只说上辈子李修尧怎么可能会救她,而且还会对她那样的温柔相待?上辈子李修尧可是她丈夫的兄长,而且他和自己加起来统共也才见了三次面而已,且每一次他对着她的时候态度都很冷淡。

玉郞绝对不可能会是李修尧,还是她想太多了。再说那时候玉郞也说过,他是在乱葬岗发现她,从而救了她的。想必是那时候李家的人都以为她死了,李修源又对她厌恶至极,所以连一副薄棺材都不肯给她,吩咐人将她扔到乱葬岗了事。谁晓得自己当时竟然没有死,还留了一口气,然后还在这世间苟延残喘了一年呢。

不过若没有玉郞,想必自己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若她那时候就死了,也不晓得会不会有这重来的一辈子。不过即便重来了一辈子,她还是没能成功的救回母亲。而且,她竟然不知道玉郞到底是谁。

但即便她现在知道玉郞是谁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嫁给李修尧了。依着李修尧的性子,想必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放手的。

想到这里,沈沅的神情就有些怔忪了起来。

“无事。”她垂下眉眼,面上神情有些落寞,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李修尧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心中微微的痛了起来。他总是看不得她不高兴的样子。他只想在他的羽翼下,她能每天高高兴兴的。那些让她不高兴的人,他都不会放过的。

正想要开口问沈沅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这时就见采薇掀帘子走了进来,对沈沅说道:“夫人,静园里的丫鬟和仆妇都在外面伺候了,您是现在见她们,还是待会儿再见?”

迟早总是要见的,于是沈沅就勉强提起精神来,说道:“就现在见一见罢。”

采薇应了一声,转身掀开帘子,让外面的丫鬟和仆妇都进来。

一共有四个丫鬟,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名字据说是齐明给取的,分别叫做小鸾,小凤,小和,小鸣,合在一起就是鸾凤和鸣。四个丫鬟里面算小鸾的相貌最出挑了,聪明俊秀皆露在外面。另外两个粗使的洒扫婆子,还有一个张嫂子,是小厨房里上灶的。

七个人都跪在地上,对着沈沅磕头。沈沅温和的叮嘱了她们几句话,就叫采薇拿银子过来打赏她们。

她们七个人就接过银子,又对沈沅磕了个头,谢过了,沈沅就叫采薇带她们下去。

旁人倒罢了,手中捧着沈沅赏的银子,都是规规矩矩的转过身退出了屋,只有小鸾走到门边的时候回过头来望了一眼。

大公子今儿身上穿的这件玄色暗红祥云纹直裾越发的衬得他俊朗挺拔了,而且他还是手中握着那样大权势的大都督…

想到这里,小鸾的心中止不住的就开始小鹿乱撞起来,脸颊上也觉得有些发烧起来。

她还想再看一会儿,青荷已经眼尖的看到她的目光黏在李修尧身上一般,忙开口说道:“小鸾,夫人和大公子待会儿就要用午膳了,张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快去厨房帮张嫂子。”

青荷是沈沅的陪嫁丫鬟,贴身伺候沈沅的,身份自然是小鸾不能比的,她自然可以开口吩咐小鸾做事情。

小鸾听了,只得回过头,去厨房帮张嫂子做事去了。

不过她心中很有些不高兴。厨房里的活都是又脏又累的,还有很多油烟,她很是不喜欢自己身上有油烟的味道。

而李修尧并没有察觉到刚刚小鸾望着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一直都只落在沈沅的身上。

这时他又开口同沈沅说道:“我还安排了十个侍卫在外面,都是从玄甲兵军营里精心挑选出来的。若往后你想要出门去逛一逛,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会保护你。”

这样就再不会有王信瑞之流的人胆敢打沈沅的主意了。

他这样方方面面都细致的为她着想到了,沈沅心中还是有些触动的。不过想一想出门就带着十个侍卫,而且还都是从玄甲兵里面挑选出来的精兵…

实在是太招摇了。

于是沈沅就说道:“不用这样的麻烦,您还是让这十个侍卫跟随在您身边吧。”

李修尧却坚持:“你出门的时候有他们跟着你,我才会放心。”

沈沅便没有再说话,只重又拿了炕桌上的盖碗,微垂着头,慢慢的喝着茶水。

这样熟悉的茶香,很容易的就会让她想起玉郞来。

每当想起玉郞的时候,沈沅面上就止不住的会缓和下来,唇角也会微微的弯了起来。而李修尧原就是很细心的一个人,又时时刻刻的在关注着沈沅面上神情的变化,现在看着她的这个样子,他就在想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事,或者是想到了什么人,面上露出了这样柔和的样子。

一想到沈沅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人才会面上露出这样柔和的样子,李修尧目光就暗沉了下去,放着炕桌上的手也慢慢的握紧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的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转而同沈沅说起了旁的话来。

沈沅重生之后原就是个喜欢安静,话不多的人。一个人枯坐着出神都能出半天的。而且她心中对李修尧还是有些抗拒的。虽然两个人已经成了亲,但她也不晓得到底该如何同他相处,所以两个人相对的时候她总是会很少说话。

李修尧原也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是碰上了沈沅,他也只能想方设法的说话,引着沈沅同他说话。

冬日日短,等用过了午膳,李修尧去前院的书房同自己的幕僚说话,沈沅就吩咐采薇,青荷和青竹将嫁妆里的一些常用的东西清点出来,放到了卧房里面来,将一些不常用的东西都放到了旁边的耳房里面去。

打开朱漆描金衣柜门的时候,沈沅就看到里面有好几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男式衣服。

自然都是李修尧的,颜色也都是玄色,石青,墨绿之类的深色。

沈沅怔了一怔,又再一次的意识到自己同李修尧是真的成为了夫妻,往后要在一起过一辈的事。

然后她想了想,就吩咐采薇去将那件黑色的大氅找了出来,再亲自放到了衣柜里面去。

这件黑色的大氅还是那夜李修尧去找她的时候落在她那里的。随后她也没有扔掉,而是熨干折叠了起来放在箱底。至于现在…

沈沅目光看着这件放在那些衣服最上面的黑色大氅,心中想着,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而李修尧已经是她的夫君了,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

于是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沈沅见李修尧还没有从前院的书房回来,就吩咐青荷和青竹将已经端上来的饭菜重又送回厨房里面去。还吩咐要一直在笼屉上面热着,等大公子回来了再拿过来,自己则了拿了一本《瓶花三说》坐在罗汉榻上看着。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过后,就听到外面小鸣的声音在叫着大公子,沈沅就知道是李修尧回来了。

她就随手将手中的书放在了炕桌上,起身站了起来。

李修尧这时已经推开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正盈盈站在那里的沈沅。

沈沅的面上有笑意。而且她还迎了过来,伸手来解他身上披着的大氅的系带,又笑着柔声的问道:“您有没有用过晚膳?”

自然是没有的。

先前他的心腹幕僚陈应青来报,说永昌侯宋博简已经掌控了京城二十六个卫所,他一下午就同他的几个心腹在外书房商议对策。猛然的一转头,见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都黑了下来,想着要和沈沅一起用晚膳,他就对陈应青他们说了明日再议,然后就急匆匆的一路赶了回来。

这会儿见到沈沅,他方才察觉到自己刚刚走的太急,身上都已经出了汗。

李修尧就摇了摇头:“还没有。”

沈沅就笑道:“饭菜一直在笼屉上面热着,我这就叫丫鬟将饭菜拿过来。”

说着,就吩咐青荷和青竹去拿饭菜过来。

又听到李修尧在问她:“你也没有用晚膳?你,是在等我?”

问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止不住的就有些发颤,带了期待的意思。

沈沅抬头看他,眼中的笑意未褪:“是。夫君,我在等你回来一起用晚膳。”

她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自己的双手猛然的被李修尧的双手给紧紧的握住了。

第117章 共进晚膳

李修尧原本以为都已经这么晚了,沈沅肯定用过晚膳了,但没想到她竟然在等他一起回来用晚膳。而且她还主动的叫他夫君…

这一刻李修尧只觉得心中如同有一朵烟花猛然的炸开了来一般,整个人高兴的双眸都亮了起来。

他伸手紧紧的握着沈沅白皙娇嫩的双手,目光满是欣喜和震惊。

还是沈沅轻轻的挣脱了一下,说道:“外面冷,我叫采薇打盆温水来给您擦擦脸和手。”

原本今儿上午还日光和暖,但下午的时候天忽然就阴沉了起来,而且还起了很大的风。这会儿还可以听到外面风呼啸着卷过树梢发出的呜呜声。想必明早起来院子里又是满庭的落叶了。

李修尧心中高兴,就松开了她的双手。

沈沅几不可闻的轻舒了一口气。

她没有想到李修尧竟然会这样的高兴。其实不过是等他回来一起用晚膳,叫了他一声夫君而已。

定了定神之后,沈沅就吩咐采薇去打一盆热水来,又转身将刚接下来的那件大氅搭到了卧房的衣架上面去。

掀开碧纱橱上的玉色绣花软帘走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到采薇正手中端了一铜盆的热水进来,要服侍李修尧擦脸洗手。

沈沅见了,就走过去,将采薇臂弯上搭着的那条干布巾拿下来撇到了铜盆里面去,然后拧干了,伸手递给李修尧。

李修尧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伸手就拉住她的手,让她在罗汉榻上坐了,这才从她的手中将那条布巾拿了过去,说道:“这些事不用你来做。”

他娶她回来是要好好的护着她,宠着她的,并不是要她来服侍他的。

说着,自己擦了脸,洗了手。采薇就端着残水转身出去泼到了院子里面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青荷和青竹两个人也手中提了食盒进屋来,手脚麻利的将饭菜都摆放到了炕桌上。

饭菜一直都在笼屉里面热着,这会儿还是热气腾腾的。

沈沅就起身站起来,要给李修尧布菜。但她不过才刚站起身来,就听到李修尧有些不悦的在说道:“你坐下。”

他要的是她和他亲密无间,而不是这样的相敬如宾。

沈沅不知道李修尧为何忽然又不高兴起来,不过还是很温顺的依言坐了回去。

她只要面上做好她身为一个妻子应有的本分就好,至于旁的,她并不想去多想。

正想着这事,忽然就见李修尧夹了一片清蒸火腿到她的碗里来:“这是张嫂子自己做的火腿,已经陈了两年了,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沈沅看了看碗里的那片火腿,又抬头看了看李修尧。

李修尧的目光看着倒是平和的很,也理所当然的很。

于是沈沅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拿了筷子,微垂下眉眼,夹起那片清蒸火腿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很好。”她抬眼看着李修尧,对他展颜一笑。

李修尧见了,刚刚心里的那点子不快立时就全都没有了:“你若喜欢吃,等往后每年天冷下来,就让张嫂子多腌制几条火腿。”

沈沅温顺的应了一声,李修尧心中越发的高兴了起来。

往后每年,那他们两个人自然是要过一辈子的。

等他们两个人用完了晚膳,青荷和青竹进来收拾了碗筷下去,换了刚在厨房里吃过饭的采薇进来伺候。

沈沅晚间入睡难,所以入夜了就都不怎么喝茶的。采薇知道她的这个习惯,所以用茶盘奉茶过来的时候,给李修尧的是泡着松萝茶的茶水,给沈沅的则是一盖碗白开水。

李修尧见了,就问道:“你喜欢喝什么茶?”

今儿上午沈沅见着松萝茶的时候那样的惊讶,他还是以为她不喝松萝茶的。

沈沅笑着回道:“是我晚上不容易入睡,所以入了夜就不喝茶的,怕晚上更加的睡不着了。”

“原来是这样。”李修尧点了点头。

沈沅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拿了盖碗,慢慢的吹凉里面的水,又慢慢的喝着。

两个人这时候正坐在南窗的木榻上。外面的风很大,吹的窗外新栽的那两株芭蕉树的叶片前后晃动个不停,落了一大片的阴影在窗纸上。

沈沅正喝着水,猛然的就听到李修尧的声音慢慢的响起:“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晚上去你的闺房里找你?你的卧房外面就栽着这样的两株芭蕉。当时我和你在桌子旁边坐着,外面在下着小雨。我看着你,听着窗外雨打在芭蕉上的声音,心中就在想着,往后每一个雨夜我都要同你坐在一起听雨打芭蕉的声音。所以回来的第二天,我就让人将这窗外栽的梅花移走,转而栽了这两株芭蕉。”

说着,就目光灼灼的望着沈沅。

沈沅端着盖碗的手一顿。纵然没有抬头,她也能察觉到李修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个人可真是,也不晓得该说他到底是深情,还是强势。

沈沅可是很清楚的记得那一晚李修尧说的话,他根本就是在逼迫她嫁给他。而随后就发生了父亲贪墨的事…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不是李修尧从中搞的鬼。

想到这里,沈沅就抬起头来,一脸平静的看着李修尧:“芭蕉夜雨总是很凄凉萧瑟的,倒还不如梅花,白雪中一点红,看着总会让人觉得心情好起来。”

李修尧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沅倒也不惧,依然淡定自若的低垂着眉眼喝水。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李修尧略有些无奈的声音:“明儿我就让人在这院子里重栽一株梅花。”

至于窗外的这株芭蕉自然还是要留着的。

沈沅无可无不可的意思。

窗外的梆子已经敲了一更两刻,采薇,青荷和青竹提水进来服侍沈沅和李修尧洗漱。

静园虽然是个二进的院落,但并不大。他们住的这上房一共也只有三间正房,两边各两间耳房。再有就是院子里的东西厢房。

三间正房,中间是厅,西次间做了书房,东次间做了卧房。而与东次间连同的那间耳房中间相连的墙壁打通了,放了碧纱橱,做了洗漱用的净房。

这会儿采薇她们就提水进了净房。等水都倒好之后,就过来请李修尧和沈沅进去洗漱。

只要想一想同李修尧一起洗漱,沈沅就觉得很尴尬。于是她忙起身从木榻上站起来,微微的笑道:“我要将发间的头饰拿下来,请夫君先进净房洗漱。”

李修尧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善如流的起身进了里面的净房。青荷和青竹原跟了进去伺候,但被他给沉声的赶了出来:“我洗漱的时候不喜人在旁边伺候,你们两个都出去。”

青荷和青竹看着沈沅,沈沅就对着她们两个摇了摇手,示意她们不用进去。青荷和青竹就垂手站在一旁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