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尧只觉喉咙发堵。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下下的亲吻着沈沅汗湿的手掌心,不住的点头。

至掌灯时分,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虽然哭声很微弱,但静园里的所有人都很高兴。

原本她们都以为沈沅挺不过这一关的,但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是将孩子生下来了。而且还是个男孩。

稳婆剪断脐带,用一早就备下的大红色小锦被将孩子包好,抱去给李修尧和沈沅看,笑道:“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

李修尧压根就没有看孩子一眼,只是看着沈沅,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陪着沈沅,一步都没有走开。好在苍天可怜,沈沅终于平安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沈沅笑着安抚他:“我没事。”

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所有的疼痛也都没有了。这会儿听到稳婆的话,她就在软枕上侧了侧头,说道:“将孩子抱过来。”

稳婆答应了一声,小心的将孩子放在了她身边。

沈沅侧头看着她和李修尧的孩子。

其实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很丑的。脸上和身上的皮肤都是黄黄的,皱皱的。而且因为早产的缘故,他看起来要较其他的小孩子更小。不过倒是有一头好头发,也能看到稀疏的眼睫毛和眉毛。

沈沅也没有想到孩子竟然会这样的丑,就说道:“怎么这样的丑?”

不过还是低下头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就算再丑,那也是她的孩子,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一旁的稳婆听了,就笑道:“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等过几天之后就会白胖了起来,到时候就好看了。而且大人,夫人你们看,小公子眉眼生的秀气,像夫人,等大了之后不晓得有多少姑娘喜欢呢。”

其实孩子现在双眼还是闭着的,哪里看得出来到底像谁?不过好话谁都是喜欢听的。

沈沅就对稳婆笑了笑,叫采薇拿银子给三位稳婆。三位稳婆接了,对着沈沅和李修尧道谢。沈沅又叫她们等孩子洗三的时候再来,她们也都答应了。

等三位稳婆走了,沈沅就叫李修尧看孩子,笑道:“你看看他。”

孩子就放在她怀里,她稍微的低下头就能看到他,也能亲到他柔嫩的脸颊。

沈沅就觉得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李修尧的孩子,同她和李修尧血脉相连。即便她以后死了,这孩子也会代替她活在这世间。一种血脉延续的感觉。

想着想着,沈沅也不晓得怎么,忽然就觉得鼻子发酸,竟然有些想哭了。

李修尧却没有她这样多的感慨。他只是目光快速的扫了一眼孩子,甚至都没有看清孩子的相貌,就看着沈沅,关切的说道:“你都累了这么长时候了,快歇歇。”

又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自昨晚开始,沈沅就什么都没有吃,只喝了催产汤,含了参片。刚刚她还不觉得,现在听李修尧这样一说,她倒确实是觉得饿了。

李修尧听了,就要出去找周医正,问一问女人生产完之后吃什么对身体好,又有哪些东西不能吃。

但沈沅却叫住了他:“你将周医正请进来看看孩子。他七个月就生下来了,看着又瘦弱,让周医正给他看看,我也放心些。”

李修尧现在对她说的任何话都是听的,于是他就没有出去,而是吩咐青荷将周医正请进来。

青荷和青竹正在往炕桌上的三足青桐香炉里面放百合香。

沈沅才刚生下孩子,自然是不能打开窗子通风的。但屋子里面多少总会有些血腥气,所以就要在屋子里面点一炉百合香盖住那些血腥气。

听到李修尧的吩咐,青荷忙答应了一声,出去请周医正进来。

周医正进来之后先是对李修尧和沈沅道喜。沈沅笑着对他点头:“这一日一夜,劳烦周医正了。”

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但因为李修尧担心沈沅出事,就一直叫他在外面候着,好根据沈沅的情况随时开药。刚刚沈沅生下孩子之后,李修尧也叫他开药,要好好的调理沈沅的身子。

沈沅就叫青荷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请周医正坐下。又想要叫青竹将孩子抱过去给周医正看看,但她转念一想,就笑着叫李修尧:“你抱着孩子去请周医正看一看。”

自孩子生下来之后李修尧就没有正眼看过他,好像不喜欢的样子。沈沅也明白,只怕李修尧心中觉得这孩子差点害死她了,所以心中是不喜他的。但总是父子,怎么能一直这样呢?还是要李修尧多和孩子亲近亲近的。

李修尧闻言,就低头看了孩子一眼,然后又抬头看了沈沅一眼。

沈沅目光带笑的看着他,似是在鼓励。于是李修尧就微微的撇了撇嘴,有些不情不愿的弯腰去抱孩子。

但他以前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就算看过别人抱孩子,可这会儿自己来抱也不晓得到底该怎么去抱。

沈沅就笑着教他:“你这条胳膊放在孩子的脖子下面,让他枕着你的胳膊。那条胳膊要绕过去,抱着他的腿。不要太用力,松一些。”

女人在这方面好像天生就要比男人多懂一些。而且沈沅前些时候还特地的请教过张嫂。张嫂生了一双子女,带孩子的事上面她肯定在行的。

李修尧就按着沈沅教的,小心的将孩子抱在了怀里面。

先前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去看,但是这会儿抱在怀里,他就觉得孩子是这样的小,仿似他一根手指就能拎起来一般。而且孩子的身子还很柔软,他压根就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就会弄痛他。

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就是他的孩子?他和沈沅的孩子。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李修尧就抱着孩子,身子僵硬的走到周医正面前,让周医正给孩子把脉。

周医正凝神把了一会儿脉之后,就对李修尧笑道:“大人放心,小公子虽然早产,但身子都是好的,不过是看着要瘦弱些,以后多喝些奶水也就补上来了。”

沈沅听了,心中就放下心来。又听到李修尧在问周医正生产完之后要吃些什么对身子好?又有什么要忌口的。

就听到周医正在说道:“辛辣之物要少吃。夫人生产的时候失血多,生产之后也会怕风怕冷,可以多吃一些补血温阳之物。像当归黄芪鸡蛋汤,当归生姜羊肉汤这些都是好的。慢慢的调养着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李修尧一一的记下了。随后沈沅谢过了周医正,又叫青荷拿了一只荷包过来,笑着说道:“这银子就当我和夫君请您喝茶。实在是辛苦您了。”

周医正推辞了一会儿,在沈沅的坚持下,他最后也收下了荷包。又谢过了,这才带着医童转身出屋。

采薇这时候提了一架食盒掀开帘子走进来,对沈沅说道:“张嫂子一早就熬了鸡丝粥,一直顿在灶上,就是预备您生完孩子要吃的。”

说着,就揭开食盒盖子,双手捧了鸡丝粥出来。

李修尧原本是要亲自过来喂沈沅喝粥的,但沈沅笑着说道:“让采薇喂我,你抱着孩子。”

她还是想让李修尧多和孩子亲近亲近。

李修尧听了,就抱着孩子坐在床沿上,低头看他。

自生下来哭过几声之后,这孩子随后就一直在阖目睡着。这会儿采薇在喂沈沅喝粥,有时候勺子难免就会碰到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这孩子竟然就醒了过来。

黑漆漆的眼珠子,偶尔会转动,但也没有那么灵活。

沈沅知道刚生下来的孩子是看不清东西的,但是可以听到声音。而且看他的那个样子,就仿似在竖着耳朵听周边的声音一般。因为哪里有声音,他眼珠子就会往那个方向转。

他才刚来到这个世上,一切东西对他而言都是新奇的。总想着要去多了解一些。

沈沅见了,只觉得心中立时就软了下来,忍不住的就叫李修尧将孩子抱给他。然后又低下头去亲了亲孩子柔嫩的脸颊。

李修尧在旁边看着,心里就觉得有些酸溜溜起来。

孩子生下来才多长时候,沈沅就已经亲了孩子好几下了。但沈沅从来没有这样主动的亲过他

他就抬起头问采薇:“奶娘有没有找好?”

大户人家的孩子生下来都是由奶娘在照顾着的。采薇忙回道:“已经找好了。而且奶娘现在就在外面的厢房里面,随时等着伺候。”

李修尧就吩咐她:“将奶娘叫过来。”

采薇就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掀帘子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个女人。

李修尧目光打量了一打量,见奶娘生的白净,看着也很干净朴实的样子。

奶娘早些时候就已经找好了,就安置在静园里面。沈沅她是见过的,李修尧她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她也听静园里的丫鬟仆妇提起过,说大公子是个性子很冷的人,还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奶娘就不敢抬头看李修尧,而是跪在地上对李修尧磕了个头,说道:“奴婢见过大公子。”

李修尧让她起来,吩咐她:“你将小公子抱下去,好生的照顾着。”

奶娘忙应了一声,走过来对沈沅屈膝行了礼,这才弯腰小心的抱了孩子,转身出门。

怀中一空,沈沅就觉得自己的心中也空了一大块一般。

她看着奶娘的背影,很想要叫她回来,将孩子给自己抱着。她不想她的孩子离开她半步

李修尧看着她面上眷恋的样子,知道她舍不得孩子,就开口劝道:“你都累了一日一夜了,这会儿也该好好歇息了。孩子就在厢房里,等你歇息好了,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沈沅确实是很累的,很想要现在就睡过去。但有一件事还没有对李修尧说清楚,她还不能睡。

她就握住了李修尧的手,目光看着他,慢慢的问道:“我以前和李修源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原本知道她怀了身孕之后李修尧还冒着那样大的风险深夜来看过她,可随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而且自那次她和李宝瓶,李修源在园子里面相遇之后,随后不久李宝瓶就哑了,再也说不出话来,李修源也被朝廷遣到岭南那样偏远蛮荒的地方为官。李修尧回京之后也一反常态的不回来,而是宿在外面

肯定是那日有暗卫在,将她和李修源说的话都听了去,随后又都告诉了李修尧。李修尧想必随后也遣人查探了她过往的事,那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她以前和李修源的那些事。依着他的性子,他肯定是很愤怒的,不然也不会明明回京了都不回来住,还宿在外面。

她是时候该和李修尧说清楚这一切了。上辈子李修尧救了她,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陪着她,安抚她,这辈子他又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同他成亲之后他对她的好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心中也感动。现在又知道他就是玉郞

上辈子最后她还是毒发身亡了,没有法子陪李修尧一辈子。但是这辈子,她想要好好的陪李修尧一辈子。同他们的孩子一起,陪李修尧一辈子。

那他们之间就不能有一丝半点的隔阂。特别是因为李修源产生的隔阂。

第160章 误会澄清

李修尧没想到沈沅竟然会主动的同他提起这件事来。

他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中确实是怒不可遏的,后来也一直愤怒着。可这一日一夜看着沈沅难产的样子,他现在忽然就觉得这些事都不重要了。

有什么比她好好的待在他身边来的重要呢?

他就反手握住了沈沅微凉的手,同她说道:“嗯,你以前的事,我是让人去查过。不过没有关系,那些事我都已经不在乎了。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就比什么都好。”

沈沅听了,心中感动,眼中不由的就有了泪水。今天她实在是容易感慨,也许是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所以心态有了变化,很容易就感伤起来。

不过就算李修尧说他不在乎那些事,她也还是要解释的。

于是她就目光柔和的看着李修尧,轻声的说着:“既然你已经让人查过,那想必我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不想瞒你,我以前对李修源,确实是喜欢过的。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对我而言就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一样。忽然一觉梦醒过来,就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若这般说来,这辈子我其实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的。”

她不知道李修尧能不能听明白她说的这番话,但是她总不好直接对李修尧说她确实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若他知道她上辈子其实是嫁给了李修源的,只怕他更要怒不可遏。而且重新再活一次这样的事,说出来没有多少人会信的。搞不好还会以为她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附体了。

她又说起了以前的事来。总要让李修尧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就喜欢上李修源的。

“我母亲在京郊有一处田庄。你也知道那处田庄的,你还同里面陈管事有交情,同他一起喝过酒。我十三年的时候,我母亲还在世,带我去那处田庄里面玩。庄子里面有一处桑园,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我很贪玩,性子又犟,不服人管的。有一日母亲说了我两句,我就生起气来,一个人跑到桑园里面去。正是桑葚成熟的时候,紫色的桑葚,红色的桑葚,挂满了枝头。我看着就馋了起来,爬到了一棵桑树上面去摘桑葚吃。然后我就看到有一根树枝上盘着一条蛇。身子是褐色的,有我手腕这样的粗,丝丝的对我吐着红信子,又对着我爬了过来。我当时实在是吓坏了,大叫一声,往后就倒了下去。摔下去的时候我就很没出息的吓晕了过去,恍惚中只知道是有人接住了我,紧紧的抱着我。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丫鬟告诉我是有人送了我回来,母亲正在外面感谢那个人。我就站在屏风后面看那个人。就是李修源。当时我想着他救了我,他人又生的好,于是我就”

看到李修尧面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震惊,又像是不可思议,沈沅就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李修尧面前说她当初为何会喜欢上李修源,他心里总会觉得很不舒服的。不过她总是想要跟他说清楚这些事。

于是她就握了握李修尧的手,说道:“不过对我而言这些都是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我心中早就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了。我心中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是你。”

她心中就在想着要如何同李修尧解释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他的这件事。重活了一辈子的事自然是不能对他说的,得找个其他的理由,还要让李修尧信服。

她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来让李修尧信服这件事,就听到李修尧在声音古怪的问着:“你以为那次在田庄里面救你的人是李修源?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他的?”

沈沅觉得李修尧的这句话问的好奇怪。那个时候救她的人不是李修源还会是谁?是她的丫鬟告诉她有人送了她回来,她的母亲还在外面感谢那个人。她从屏风后面往外看,看到的也确实是李修源不错。

于是她就问道:“怎么?当时我在屏风后面看到的人确实是李修源,那救我的人自然就是他了。”

李修尧忽然就起身从床沿上站了起来,面上神情很激动的样子。

沈沅抬头看他,不晓得他为什么会这样。但就见他又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握着她的肩,目光看着她,说道:“其实那日救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李修源,而是我。”

如同一道炸雷在耳边轰然炸开,沈沅觉得整个人都傻住了。

她看着李修尧,面上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会?当时她在屏风后面看到的人明明是李修源,再不会错的。但怎么现在李修尧又说当时是他救了她?她知道李修尧是不会对她说谎的。

就听到李修尧在解释着:“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母亲因为只是个通房丫鬟,所以她因病去世之后蒋氏压根就没有让她入李家的祖坟?而是叫人买了口薄皮棺材回来收敛了她,然后随意的在外面找个地方就埋掉了。当时我还小,没有能力做什么。但我也知道我母亲的心愿,她是想要入李家祖坟,与我父亲作伴的。后来等我大了,就偷偷的将我母亲埋葬到了李家的祖坟里面,我父亲的身边去,只不过没有为她竖碑。李家的祖坟,就在你母亲田庄后面那座山的半山腰处。我原本是很少去李家祖坟祭拜的,但自那之后就经常会去。那日说起来正是我父亲的忌日,我就同李修源一起去拜祭父亲。下山的时候看到一处桑园,看桑葚挂满了枝头,我们就想去摘一些。然后我就看到了你。虽然当时你比我第一次初见的时候长大了不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来。随后的事你也知道了,你被一条蛇吓的从树上的掉了下来,是我飞奔过去接住了你,抱着你,一剑将那条蛇杀了。然后也是我一路抱着你回去找你母亲的。只是快要到庄子的时候,齐明过来告诉我,说同知大人找我,要我现在就过去。我就只将你送到了庄子门口,没有进去,叫李修源守着你,等你的家人出来。我自己则是同齐明回到了都督府,见了同知大人。然后我就接到了吏部的调令,去杭州府报到了。但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以为”

若早知道沈沅是因着误会了这件事才喜欢上李修源的,那当时他真的应该等到沈沅的母亲出来才走的。但当时他刚入都督府不久,正是想要立功的时候,齐明又说的那样的急

沈沅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整个人心情都是起起伏伏的。

没想到竟然是李修尧救了她。难怪她上辈子嫁给李修源之后,有一次曾哭着同李修源说起他救她的这事,李修源面上却是很不耐烦的样子,说着,这事你压根就不用感激我。原来,原来

沈沅目光看着李修尧,心情实在激动。她就颤着一双手去握他的手,口中翻来覆去的说道:“竟然是你救了我!竟然是你救了我!”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刚刚李修尧说那番话的时候,他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的,‘虽然当时你比我第一次初见的时候长大了不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来。’难道他以前就曾经见过她?但是她可是一点儿都没有这个印象。

于是她忙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李修尧不说话,目光看了她一眼,好像对于她忘记曾经见过他的这件事有些不高兴。

片刻之后,他才伸手从怀中拿了一方粉色的锦帕递过来。

这块锦帕沈沅昨晚也见过。她昨晚哭的那样伤心的时候,李修尧就是拿了这块锦帕给她擦泪的。但是她现在又没有流泪,李修尧还拿这块锦帕给她做什么?

她心中有些狐疑的伸手接过了锦帕来,低头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一角绣了一丛兰花。

绣的这样的丑。而且旁边还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沅字。

沈沅立时就想起来,这是她以前绣的手帕。

以前她总是不愿意学这些,母亲就逼着她学,亲自教她。还拿了好几条锦帕,花了花样让她绣,结果她绣出来就是这个样子。母亲当时都气笑了,她倒是喜滋滋的觉得不错,还去哪里都带着。不过怎么李修尧这里会有她绣的手帕?

她就手里捏着这条锦帕,抬头疑惑的问李修尧:“你怎么会有我的手帕?”

她果然是不记得了。

李修尧唇角抿了抿,面上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说道:“承庆寺,偏殿。这是你落下来的。”

沈沅想了想,然后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就一脸震惊的看着李修尧,问他:“你就是那个跪在偏殿里面哭,还很凶的瞪我的小哥哥?”

被她当面说他哭,而且还很凶的瞪她这样的话

李修尧面上就有几分不自然。他微抿了唇,侧头看着床帐里侧挂的水绿色香囊,没有说话。不过耳尖还是有些可疑的红色。

沈沅见了,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感动,又是觉得生气。

好笑的是他竟然还会害羞。但他在她面前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她难产的时候,她是看到他哭的。哭的那样的伤心,眼泪水都落在了她的脸上。那个时候他怎么就不会害羞呢?感动的则是,手上的这条锦帕看着还是很新的,看得出来他这几年都是很认真的在好好的保管着。生气的则是,明明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联系,为什么他从来不肯对她言明?若是他肯早一些对她言明,那他们两个人之间也许就不会错过那么多。

不过沈沅转念想一想李修尧的性子原就是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的。而她一开始嫁他的时候心中也是不情愿的,只想着和他相敬如宾,并没有好好的关心他不说,自己有什么事也是喜欢闷在心里不对他说。

两个人倒都是一样的性子。

沈沅就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她忽然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来。

这些日子她也总是在想,明明上辈子她和李修尧并没有见过几次,而且每次李修尧看到她的时候对她的态度都很冷淡,可怎么后来她中毒了他反而会救她,还对她那样的好?不过现在想来,倒是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她和李修尧,原本就是见过的啊。但她这样的粗心大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现在看着李修尧,沈沅忍不住的就伸手去轻抚他俊挺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双唇,最后又倾身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手捏着他的两只耳朵,眼中含泪,却是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从在承庆寺中见到我之后就喜欢我了?”

李修尧看了她一眼,抿着唇不说话。不过沈沅能感受得到她手中捏的耳朵较刚刚发烫了不少。

她就笑着手中用了两分力,用力的一扭李修尧的耳朵,逼问道:“快说。不说以后就不许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