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机会只给你一次,不要在机会来的时候扭捏着性子拿乔,你认为,在这时候任性合适吗?”

安以然忽然烦躁起来,打着他的手底嚷:“我没有任性,沈祭梵,我没有,没有!我不是没地方去了,我可以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去你那遭白眼,我没有那么犯贱,我不要!”

沈祭梵一手抓住她挥动的手臂,眼神冷得发寒,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安以然被他看得没了气势,又安静下来。沈祭梵脸色全黑,大掌拧着她的细胳膊低怒:

“然然,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些话,这些刺人的话是谁教你的?才几天就一身蛮野劲儿?这就是你这些天学到的?”

“沈祭梵,你太过分了。”安以然低声说。

“你在这里过得很好吗?你想在这里过一辈子?”沈祭梵压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气,怒问。

安以然不看他,低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有爱我的亲人,有简单的生活,姥姥和姥爷对我任何人都好,我就留在这里孝敬他们一辈子。”

“胡扯!你孝敬他们就非得留在这里?这是他们的意思?让你留在这里,就为了孝敬他们?”

“对,这里有人需要我。别的地方,没有任何人需要我,你根本也不是真正需要我。我想活得有尊严,我不想再在别人冷眼下生活,这里我能开心的过,我为什么还要走?”安以然硬气了些,抬眼看他。

沈祭梵,冷哼了声:“果然是大街上叫卖出来的结果,都学得牙尖嘴利了。如果他们只是因为需要一个照顾的人而把你留在这里,那他们就是自私,难道他们不知道留在这里就等于赔了一辈子?能舍得把自己孙女一辈子幸福赔了的,那你所谓的亲人也不过如此!”

安以然立马反抗了,怒道:“胡说,你胡说!才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他们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

沈祭梵不想跟她争辩这个,顿了下,岔开话说:

“然然,是不是听他们说什么了?”

安以然看着他,没说话,因为没听明白他忽然问的是什么。沈祭梵伸手揉了下她的短发,再问:

“是不是听了他们的话,所以才突然离开。”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就是觉得在你那带够了,想换个环境。以前我就想去云南的,可云南似乎很遥远,所以来青江了,你看,这里同样山清水秀,更重要的,我到了我妈妈的从小生活的地方,这里还有我的亲人,我的姥姥和姥爷…”安以然急急否认,后面的话越来越平静,在这里,她确实过得很快乐,活得很轻松。

沈祭梵只揪扯一点:“是肖鹰,还是魏峥,还是,他们一起欺负你?”

安以然愣了下,看他。沈祭梵真不是一般的执着,他想知道的事打破砂锅也得问到底,而且不会像安姑娘那样被带着走。

“没有啦,沈祭梵你别总那样去想别人,没有没有。”安以然连连摇头,肖鹰嘲弄的眼神和冷笑出现在眼前,却是深深将她刺伤了。

她觉得荒谬,她感觉肖鹰对她的敌意来得很莫名其妙,肖鹰并不是单独在维护沈祭梵那么简单。

“那么就是肖鹰伙同魏峥一起将你气走了?”沈祭梵自顾自的下着结论。

安以然觉得无语,“碍,沈祭梵,跟魏峥什么事碍?”

“这么说,”沈祭梵立马抬眼看她,犀利的目光几欲将她刺穿,“就是肖鹰了。”

安以然的话卡住了,她真是太佩服沈祭梵这个男人了,叹口气:“没有啦,沈祭梵你别多想,真的,没有。”

伸出上手,食指轻轻在沈祭梵耳朵上面戳着,怕弄火了他,很轻的点着,说:“沈祭梵,你别想那么多,没有人总想着去欺负别人,人其实没那么坏的。”

想想在泰国遇到的事,立马又改了语气说:“不对,是我们国家的人,都很好很文明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想一出是一出儿,安姑娘自言自语喋喋不休,忽然坐回原地,抬眼望着沈祭梵,问:“肖鹰喜欢你,你知道吗?”

沈祭梵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瞬间,下一刻伸手去捏她鼻子,说:“没有,”顿了下,喜道:“怎么,这是在吃醋?”

“呀?”安以然轻哼,谁吃醋了,她是突然才明白过来,肖鹰对她的敌意来自哪里,怪不得从她认识肖鹰起,肖鹰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原来是因为沈祭梵把她带回家了。

可是,她想不通的是,肖鹰和魏峥不是一对儿的吗?还是她一直误会了什么?魏峥那人在沈祭梵面前是严肃恭敬的,在她面前可就是吊儿郎当的样,她也只是感觉魏峥对肖鹰有那种意思,可不能确定,他们那些人,脸上都不带感情的,别人根本无法猜透。

安以然想了想说,“沈祭梵,他们都以为我要绑着你,以为我跟你是那种关系,所以才一遍一遍的警告我。其实我能理解的,像我这样的,谁都不会相信我没有目的。以前,嗯,孙夫人也是这样防着我的。”

沈祭梵阴沉的脸色在她提到孙夫人的时候再沉了沉,拉过她的手说:

“以后,这些事,我不会允许再发生。所以,你不用担心,跟我回去,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也没有人干涉,家里的下人都挺喜欢你的,你也不反感他们不是吗?”

“不要,沈祭梵,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里,我说真的,没有任性,没有赌气,我是真想在这里生活。你看,我过得很好。”安以然摇头,很认真的表白自己的心意。

沈祭梵咬了下牙,捏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反问:

“你想在这里生活,嫁给这里的男人?那些围着你的男人中其中的一个?然后生孩子?你忍心让你的孩子连书都念不上?这是多自私的想法啊,然然,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你以后的孩子考虑。”

安以然脸色大窘,水润润的眼睛抬眼看他一样,又低下去,脸上几不可见的飘上了些绯色,俏生生的绽放,低声说:

“沈祭梵,干嘛扯那么远…”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她还没长大呢。

沈祭梵拿眼神睥睨她,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安以然后仰避开他的手,低低的抱怨:“你刚捏我鼻子我就想说了的,你摸了我的脚,又用摸了脚的手摸我的脸,多那个啊…”

沈祭梵愣住,她这什么态度?还嫌弃他?

“我就摸上了,怎么地?”沈祭梵把人给逮住,往怀里一拽,手摸上她的脸,又搓又揉又捏,只把安姑娘一张白生生的脸搓得通红滚烫。

安以然推开他,连滚带爬的避开他退得老远,脸被他弄得生疼,气得直嚷:

“沈祭梵,你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你一来就欺负我,你怎么这样碍?”

沈祭梵好整以暇的听着她的抱怨,愉快的接受,他就这样儿了,怎么地?挑挑浓眉,戏谑的看着她。

安以然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裤子上土,动了动脚,能走路,扭头瞪着沈祭梵说:

“我不跟你回去,我有地方住,你家帮佣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每次都强迫做那种事,我很不高兴!所以,我不要跟你回去,我以后就在这里,你走吧,不送了!”

沈祭梵也站起来,双手插兜里,抬眼看向,神情淡淡的,目光却很危险:

“然然,我没什么耐心。我有我的态度,我今天放下态度来这里接你,可你给脸不要脸,那我们就这样散了吧,以后分道扬镳,再不相见。我不是闲得没事可做,来这里本来就荒唐,这是唯一一次,既然你执意不跟我走,那就这样吧,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安以然最听不得这些决绝的重话,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眼眶忍不住红了红,吸了口气说:

“沈祭梵,你老这样,把话说得这么严重。”

虽然她知道这结果就这是这样,可就不能给她点希冀的空间嘛?非得把话说得那么透,那么一针见血,多伤人啊。

沈祭梵挑起抹冷笑,眼神冰冷得吓人,已经没了多说的耐心,看着她,说:

“我问最后一次,你是留在这破地方,还是跟我走?”

安以然纠结了,姥姥让她离开,他们并不希望她留在这里。她其实,真的想过再回去找他啊,可是,肖鹰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她也有自尊的,虽然她的尊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异常荒唐可笑。

可,她当初离开的时候,是真下定决心不回去的。现在,又回去吗?他们该怎么看她啊?

“对不起…”安以然刚说了这三个字,沈祭梵目光一暗,转身大步就走了。

安以然傻愣愣的看着沈祭梵伟岸的身影越来越远,凹凸不平的路面,他如履平地,丝毫没影响他挺拔的身姿。

“沈祭梵…”

安以然忽然好想哭,或许也意识到她这是放弃了什么,可能、可能不是一次简单的机会,她是放弃了一个心地还忽明忽暗的人。

姑娘本来是个纠结得令人恨的性子,做一个决定后就需要人不断的劝说,反复说,即便她心里是明明白白的,自己也想的,就是习惯性的纠结个四五六七。

可显然沈祭梵不是疏导她的人,沈祭梵没那么好的耐心,如他所说,他有他的态度,那是他的地位决定的傲慢。能放下架子来到这里已经是对得起他心里这份执念,可她却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办,不能爽快的答应跟他走,他当然也不能舔着脸反复求。试着踏出一步了,可既然是这样,沈祭梵觉得就这么放手也不会给以后留遗憾。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有些负气的。

他什么身份啊,特地来接她她还不肯跟他走,这就是给脸不要脸。

安以然垫着脚转身走,两人心里都有些不甘,可这两人还真没有一个回头看一眼的。

安以然回去时候老太太不在家,文青过来了,坐在堂屋里切橙子吃。见安以然回来也没吭声,继续吃她的橙。心底那根刺哽得难受极了,文青是真没觉得安以然哪里好看了,私生女哪能跟她比啊?也不知道奶对这女人那么好。

安以然放下篓子进屋,对文青打了声招呼:“二姐来了啊,姥姥呢?”

文青显然没有搭理的意思,安以然无所谓的笑笑,自己进了厨房,快中午了,家里的饭菜都是姥爷做,可姥爷还没回来,饭她得先煮了。所以动手淘米,想起文青在这里,出声问了句:

“二姐,中午你会在这里吃饭吧?”

文青没吱声,安以然等了下没听见回应,顿了顿,还是加了一个人的米,准备好生火。

文青从堂屋过来,在厨房门口靠着,说:“欸,文文,你什么时候走啊?你来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想赖多久啊?你以为家里的饭菜不要钱是吧?没有给爷奶一分钱,你也好意思住这么久?”

果然是野女人,没皮没脸的。

安以然脸色白了一下,她知道舅妈一家对她都有意见,想了下,说:“姥爷一个人卖那些果子挺辛苦的,我想,等帮家里的果子卖完吧。”

“什么?”文青瞪大眼睛吼了出来,“你想等果子卖完才走,怎么?难道你还想分点钱?你行了吧你,供你吃供你住,你身上衣服还是我施舍的,你还想拿钱走啊?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安以然站起来,眼里满是急色,也是被堵着了,咽了下说:“没有,我没那么想,我不会拿姥姥、姥爷一分钱的,你放心,二姐,我没那么想。”

“没那么想怎么还不走?你可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别在这里委屈了你,赶紧走吧,我看见你真是烦透了。”文青一脸嫌恶,转身往堂屋走,回头看了眼安以然身上的衣服,她就不明白了,这女人哪里好看了?那衣服还是她两年前就不屑得穿的,难看死了。

转身又对着安以然说:“诶,文文,你走的时候不准把我衣服带走,我的衣服不穿给狗用都不给你。”瞟了眼安以然脚上的鞋,冷哼:“我奶做的鞋,你也配穿?走的时候不准带走!”

安以然眼眶有些红,顿了下说:

“二姐,你会帮姥爷卖果子吗?”

“什么?”文青本来已经走了两步,听见安以然问话,又转身走回去在,在门口靠着冷着眼问。

安以然重复道:“我说,我走了后你会帮姥爷卖果子吗?好多橙子都烂了,得赶紧卖完。”

“你是说让我站大街上去叫卖?你还不嫌我人没丢够啊,那件事我还没跟你算呢,你个坏心眼儿的野女人!”文青一听就大叫起来,站街上叫卖,那是该她做的事儿吗?

安以然笑笑,努力不让文青的话影响到自己,坐小板凳上边添着柴火,低低说了句:

“所以,我等家里果子卖完再走。”

文青吼起来:

“你真是太不要脸了,你知不知道我爷根本就不喜欢你,爷奶是心善良,所以才一直没说让你走的话,你自己真当自己很招爷奶喜欢吗?别自以为是了,再怎么样,你不是姓‘文’的,你看看,我爷奶挣的钱最后还是我们了,你就是舔着脸要也不会给你一分的,每回赶趟子你卖的钱不都得给我奶了。知道吗,这就是差距,你永远也不能跟我们比,所以你还是识相一点吧。”

有一句戳到安以然软肋了,那就是她永远不能跟他们比,因为她不姓文。

可姓不姓文有关系吗?她身上也留着文家一半的血啊,姥姥姥爷也是她的亲人啊,为什么要这样说?

忽地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些:

“二姐,你别太过分了。就算我不姓文,我也是文家的外孙女,姥姥、姥爷也是真的疼我,我跟你们有什么不同?”

“怎么不同?我们是亲孙子孙女,而你,是前面多了个‘外’,你自己不知道吗?”文青同样吼起来,声音更大,就是想要在声音上盖过安以然。

安以然气极,说:

“就算你是孙女又怎么样?你不能帮姥爷做任何事,可我能。姥姥和姥爷需要我,我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爷一个人不也卖了所有的果子?你以为你帮了很多是吗?你在这里吃的、喝的、住的、穿的给过钱没有?你不过是帮爷卖了几个橙子而已,你以为你功劳很大嘛?还舔着脸说这里需要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文青气得大喊,外面隔老远都能听见。

“我…”

安以然刚出口反驳,抬眼就看到姥爷脸色不好的站在文青后面,她也没注意到姥爷是什么后回来的。

动了动唇,没再出声了,低着头。

文青一看她示弱,顿时心情大好,双手叉腰,哼哼笑着,“怎么不说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啊?你一心想着帮我爷卖完橙子,其实就是想拿了钱再走是吧…”

“文青,别这么说你妹妹,你跟我出来。”老爷子低低的出声,复杂的看了眼安以然,把文青叫了出去。

文青背后忽然出声,吓出一身冷汗,站了站跟着老爷子出去了。

安以然叹着气,坐回去,有些力不从心。姥爷看她的眼神满是失望,他也以为她是带着目的的吧,姥爷经常不怎么说话,却也不是温和的老人。

没多久老爷子进来了,拿着小板凳在安以然旁边坐下,说:

“文文啊,你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在这里住,让你受委屈了。”

安以然想出声,老爷子示意她别急着辩解,继续说:“姥爷呢,其实挺喜欢你这孩子的,勤快,懂事,还能给家里帮忙。可你看,以前姥爷一个人也能把这些事做完,所以啊,你刚才那些话,不合适。”

安以然有些委屈,却只是低下头,没说话。果然被姥爷误会了,她似乎在哪里都会这样,明明好心却反被误解。

“对不起。”安以然低声说。

老爷子再说:“你姥姥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可你看,你姐姐和你弟弟都跟你不对,有些话可能听起来不好,可那是事实,你二姐和弟弟虽然性子强了些,虽然没帮家里什么,可再怎么说他们都是老文家的孩子。我和你姥姥拼了大半辈子,做的这些将来一蹬腿,那就全是他们的,这点你要明白…”

“姥爷,我明白,你不用说了,我明天就走。”安以然抬眼笑着说,眼里湿湿的,脸上在笑。

“孩子,对不住你了。”老爷子叹了口气低声说。

安以然摇头,“别这样说姥爷,在这里我很开心,要真的谢谢你们。”

老爷子起身的时候,想了想说:“还是过两天再走吧,这么突然,你姥姥会多想。”

“好。”安以然点头。

老爷子心里其实也听难受,毕竟也是自己亲外孙,哪能说不姓文就不疼了?只是,孙子和外孙,他怎么也得是偏向孙子的。这个外孙女是留不住的人,这孩子一看就不像是会在这里过一辈子的人,迟早要走的,早点走也好,省得让孙子跟他们老两口心里膈应。

老太太回来的时候,顺道问了句:

“文文,你什么时候走?”

老太太是真没别的意思,她也很清楚这外孙女是留不住的,她也不愿意把这孩子留在这深山里。问这话就是想早做准备,要给她点好东西,比如多纳几双鞋,虽然知道城里这鞋都穿不上,可那毕竟是她的心意。

安以然还没从老爷子的话里回过神来,姥姥又突然这么一问,她热切的心,是被凉水彻底泼凉了。

“嗯,这几天吧,姥姥,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安以然笑得很勉强。

老太太叹口气,心里不舍得啊,儿子分家后,孙子三个除了要钱那东西就不回来走动,难道回来个孙女,这么快就走了。

老太太点这头,说:“嗯,好,好…”眼里闪着泪花,慢慢踱步进了里屋,老泪止不住的流。

安以然吐了口热气,眼眶红红涨涨的,泪花一直在眼眶里闪动。果然,她是多余的,嗯,多余的,多余…

安以然下午去了镇子上,她想抓住沈祭梵给她的机会。

其实,她就是想去找他的,只是,只是拉不下脸再去他那里。

在沈祭梵那也很好,想想,左右不过一个肖鹰对她有敌意而已,其他人都很好。

最主要的是,还能每天见到他,多好啊,她怎么能不要这个机会呢。

她是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可一辈子,她没想过,对沈祭梵说那些话,都是瞎扯的,怎么可能会一辈子。

走快了脚有些痛,可她不肯放慢速度,她怕晚一步,他就走了。他转身走的步子那么坚决,就是被她给气着了,依他的性子,一定是当时就走了的。

她不过是,心存希冀,去看看明白。

如果,如果他真走了,怎么办?

安以然到了镇子上,市集已经散场了,只有三三两两在街上消遣的人还没走。

青江镇就三条街,一条主道两条岔道,安以然从街头找到街尾,走了三圈,没人。

站在街道中间,觉得挺可笑的,他怎么可能会停在某一处像这里的人一样喝茶下棋啊?真是天真。

魏峥站在安以然身后不过几步,安以然再转身的时候,猛地看到了魏峥。那一刻欣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瘸着腿跑过去,双手抓着魏峥的衣服:

“魏峥,沈祭梵呢?他还没走是不是?沈祭梵在哪?”

魏峥这当下感觉头上两柄飞刀过来,僵着脸快速把安以然的手扒拉开:祖宗诶,可不能再这么害我了。

“安小姐,您是在找沈爷?”魏峥压下心底的编排,面无表情冷冷出声问。

安以然被他无情的推开时脸上的笑也变得勉强,点头,“是,他还在这里,对吗?请你,带我去见他。”

魏峥面色为难,正在思考着,安以然忐忑的等着他的话。

良久魏峥才说:“不是不可以…可,爷不喜欢人打扰,安小姐这是在为难我啊。”

“我想…你带我去见他吧,我保证不说是你让我去的,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魏峥,你不是说当你是大哥吗,你会帮我的。”安以然急急的说。

“哦,”魏峥眼一撑,“对,是有这么回事,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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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暖被窝的 我倒缺一个

清江镇没有旅馆,有个招待所已经不错了。据说这镇上的招待所曾经还招待过县里市里下来的领导,说起来倒是挺来面子的事。

安以然跟着魏峥走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在这招待所里最有代表性的房间外停住。魏峥打着手势说让她自己进去,他先离开。

安以然点点头,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想问魏峥沈祭梵为什么没走还在这里住下来的,可这一瞬间的时间转眼再看的时候,魏峥已经没人影了。这给姑娘了吓了一跳,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快?

深吸气,调整着呼吸,给自己打气,然后敲门。

没动静,再敲门。

想起沈祭梵那狂妄的性子,他怎么会舍得开金口问她是谁,所以再轻扣了两下自报家门:

“沈祭梵,我是安以然,我可以进来吗?”她贴着门说,声音很轻,很小,可里面听得到。

请等的这片刻时间,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良久没有声音,她想着可能是他睡着了吧,又轻轻敲了两下,低低说了一遍。

她退开一步,等着,里面久久才传出声音出来:“进!”

低沉的男声中带着沙哑的磁性,安以然忽然脸红了红,按着心口,心在这一刻跳得好厉害。扇着耳边的热气,深呼吸,然后推门进去。

她站在门口往窗口望去,房间比起酒店的房间当然小很多,所以她离他的位置还是不算太远。他坐在窗台旁边,一张桌子正好搁在窗台下,他身体是四十五度面向她,修长健硕的身躯慵懒的后靠在木椅上,双腿随意交叠。

青江的天如现在一般,总是灰蒙蒙的,即便他此刻坐在窗台边,外面大把的亮光从窗口跳进来,他依然有很大部分被藏在暗影里。两指间夹了根正燃了半截的烟,薄薄的烟雾一圈一圈的在空中弥漫飘散。

他的目光也被藏在暗影里,安以然在门口站着,有些挪不动脚,望着他。看不清他的目光,可他的墨眸在阴影里湛亮,亮得扎眼。安以然不期然撞上他的目光时,心底禁不住抖了一下。

“砰砰砰”的心跳,真是很难相信,就那么破旧的木椅,竟然被他坐出一种龙椅的感觉出来,随意的体态中却霸气彰显,曲着食指轻轻敲打着两指间燃出的一小段烟灰。

每一个动作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无限蛊惑,分明是霸气彰显,这一刻却令安以然脸红心跳。

她想,她已经被他迷惑了。

吸足了气,然后朝他走去,脸上带着刻意讨好的笑,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啊?我都不知道呢。”

安以然有些鼻炎,对烟味很敏感,一闻到鼻子就特别不熟悉,嗓子也会开始难受。所以她不敢走近了,就站在他跟前,看着他。

沈祭梵换了个姿势,四十五度侧对她变成了正面直视。虽然嘴角微微上扬着,却是令人极害怕的气势。他眼里挑着戏谑,盯着她肆意打量。

她换回了她自己的衣服鞋子,简单的外套和浅色仔裤虽然好不到哪去,可至少是合身了,让她没上午那上下都短一截的衣服看起来滑稽。洗了脸,白生生的透着亮光,年轻就是好,什么护肤品都不用差,就能叫人赏心悦目。

安以然被他的目光盯得开始不自在了,自己找着话说,他不回应,她自己又干笑着自己下台。

看见他指间的烟燃过的烟灰掉落在桌面,安以然赶紧在屋里找了张纸来,小心的给他垫在他手下面,讨好的对他报以微笑,结果给呛了足足一口二手烟。

“咳…咳咳…”安以然忍不住退开咳嗽起来。

沈祭梵抬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安以然赶紧捂住嘴,强忍着咳嗽。沈祭梵眉头撑了撑,目光全看向她,慢搭斯里说了句:

“咳呗。”

安以然如缝大赦,立马咳出声,嗓子一开始咳就会连带着嗓子痒痒,越咳越有点收不住的形式。

沈祭梵不耐烦的把烟熄了,烟头在纸上摁了下,起手倒了杯给她。

安以然接过喝了口顺气,却又咳起来。沈祭梵拧了下眉头,说:

“没完没了还?”

安以然带着泪湿的眼看他,也不是她想的啊,一咳就这样了嘛。总算渐渐平复下来,沈祭梵斜靠在椅背上,交叠的腿也放了开来,一手搁在桌面,手指时不时的敲桌面一下,像在催什么似地,看着她,不带感情的问:

“来干什么?”

安以然忽然被问道,有些心惊,顿了下,往前走了一步,很小心的,低声问:

“沈祭梵,你家还缺帮佣对不对?”

沈祭梵在她再回来就知道她自己想通了,该注意了。漂亮的唇际勾着丝若有似无的笑,不紊不慢的说道:“现在不缺了。”

“哈?”安以然惊讶的抬眼望向他,眼里的亮光渐渐消失,缓下眼睑,低声重复着给自己听:

“哦,不缺了呀,嗯,那…”忽然又抬眼看他问:“那,那你的助理呢,你说会让我跟你工作的,让我学习管理,还、缺人吗?”

沈祭梵无情的,慢慢的摇头,这男人的自身条件确实天怒人怨,连摇个头都比别人来得有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经营的。

“不缺吗?真的不缺吗?”安以然要哭了,小脸惨白惨白的,黑白分明的大眼被雾气熏染,上午不说还缺的吗?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不缺。”

冰冷毫无感情的吐出这两个字来,目光如一把深寒的匕首,直插、入她的心脏,穿透她的灵魂。

安以然忽然泄气了,叹了口气,无助的站在原地,伸手抓着头发,眉心纠结着,咬着略失血色的唇,心底纠结着。沈祭梵无疑是她最后可攀的人,她要回京城,沈祭梵那无疑是她最好的去处。

沈祭梵看她久久不说话,于是开口了:

“帮佣确实不缺,你也知道,你根本也做不好家里的事。”沈祭梵一针见血的指出,安以然抬眼看着他,脸色更加白了一分,这是在伤了她后又给了一刀啊。

“不过…”

在安以然埋下头时沈祭梵话里起了转折,安以然立马欣喜的抬眼望着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无论什么,她都会答应,不会再纠结,不会再犹豫不决,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只要能跟他回京城就可以。

沈祭梵对视着安以然期待的大眼,一字一句的说:

“帮佣不缺,暖床的我倒缺一个,做吗?”

安以然看着他,眼里的欣喜一点一点消退,很快积满了泪水,盈满眼眶,抿着唇,哽咽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