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祭梵目光微合,看着屏幕的表情生动的年轻脸庞,心底又缓缓柔柔的化开。让魏峥关了屏幕,侧身走出门。他是时候回去了,可不能让她把心玩野了。

沈祭梵在门口顿了下,淡淡出声道:

“如果没有特别的出挑的案子,就用这个吧。”也难得她这么上心做一件事,这点他当然要给予肯定。案子确实有出彩的地方,倒不是沈祭梵一味在偏袒。

魏峥顿了下,当即应道:“是!”

竞标会现场,竞标方案已经全部展示完,现场除了投标公司的主创人还在等结果外,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三人行设计部的也走了,就剩策划组的还在。

安以然倒是看得很开,中了是三人行的幸运,不中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毕竟业内这么多家公司都在,不乏好的作品,静等结果。

竞标结束就已经六点了,策划组的人坐不住,个个都喊饿了,安以然让小赵儿带他们去吃东西,然后送他们回去,她自己等结果就是。小赵儿不放心,问:

“老板什么时候过来?我们等老板过来再走吧,你一个人我们可不放心。”

安以然看了看时间,她手机是新换的,补办的号码。原来的手机一直找不到,她不得不换新手机,很多业务上留的是她的号码,她总不能闹失踪啊。

“你们先走吧,老板很快就过来。”安以然笑笑说。

小赵儿看看其他人,最终点头,千万交代了她别乱走等着老板过来,这才领着众人离开。

留下来的都是各大公司的高层,就算开商业晚会来的都不一定有今天弃。这样的场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外交很重要。安以然虽然也很想帮三人行拉几个盟友,可她不善言谈,又是外行人,就算人肯搭理她,她也没话可聊。

倒是有不少人还是注意到她了,看她之声一个人,都纷纷上前说话,主动攀谈。安以然一一握手,简单的回应着,不敢深入谈论专业性的东西,怕说错丢了三人行的脸。倒是大家对他们的方案很感兴趣,安以然见大家都在谈论竞标方案的事,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至少说这个她能说上一两句。

一小时后结果出来,三家公司盛丰,齐氏和三人行的方案待选,投资方需要再深入商讨才能得出最终结果。其他公司的人可先行离开,三人行暂时被认可,安以然身边的业界高层都表示祝贺,安以然耐着心跟周围的人做着官方的互动。

半小时后,最终结果出来了。方案选的是盛丰公司的,安以然虽然早就料到,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因为她觉得自己表现不错,而且她很相信安以欣的实力。她看得出来投资方大部分人都很赞赏他们公司的设计,可还是落选了。

起身走出会场,往洗手间去。碍,没中也好。中了还有些麻烦,安以欣不在公司,她的设计谁都没办法深入的。安以然想她就是来宣传三人行提高业界知名度的,这已经是额外收获了,也算是没白来。

转进极长的走廊,这会场标高极高,与会场政厅齐平,抬眼望天花板那是段遥远的距离,走廊两边是能嵌出清晰身影的亚克力光板装饰,透亮,地面同样是大理石抛光,就是踩上去三百六十度都能照出人影来那种。

安以然微微抬眉,并没被震撼到,而是感到有丝恐惧,人比建筑物对比极强烈。大概设计师在设计这栋建筑时,就想表达出人与物的的差距。

安以然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出来卫生间在哪边,刚转个道,撞上谢豪。安以然微微皱眉,没准备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谢豪却快速上前几步,拉住她手腕,低声道:“我没想到会是你来,你今天的表现很好。”

“再好也没有中标。”安以然甩开他的手,微微侧身,谢豪身前的名牌是“盛丰”,安以然目光微微扫了眼,笑了下:“原来是输给你了,真是不开眼啊。”

转身离开,原来盛丰就是谢豪开的公司,为什么是谢豪呢?安以欣知道输给谢豪,会不会心里好受点?安以然摇了下头,算了算了,事情应该就此告一段落,设计部的事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谢豪又跟了几步,问道:“我以为会是你姐来,你的专业是动漫。”

“我姐失踪了,所以,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请默默祈祷我姐能早点回来。”安以然冷冷出声,忽然回头看向谢豪惊讶的表情,微微虚合着大眼,猜疑道:“还是,我姐失踪,跟你有关系?”

谢豪一愣,直觉得她这话荒唐,半晌道:“然然,天地良心,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你觉得会跟我有关系?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世纪新城的招标方案,除了博物馆外还有个世纪商城的案子,你也是深入准备过的,你应该知道在这期间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去顾忌别的人和事。我自己忙得连喝水都没时间,怎么会…”

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安以然已经没了听他说话的兴致,转身往前走。谢豪跟来,安以然回头瞪他:“你别跟着我行不行?我去卫生间你也要跟着吗?”

谢豪微微一愣,即刻好脾气笑道:“好,我不跟了,但是,你得听我一句,卫生间那边,就是我刚才出来那边,你现在这是离开会场的通道。”

“啊?”安以然下意识出声,刚才那人不是说沿着廊子一直走嘛,逗她玩呢?

“要你管?”有些窘,瞪了谢豪一眼,转身时候撞开人踩着高跟鞋潇洒离开。

安以然七绕八拐总算找到地方了,进了隔侧,外面盥洗台有放水的声音,几个女声在谈论这次竞标的内幕。安以然听了会儿,大概听出来一个是投资方的女助理,一个是齐氏来参加投标的,听谈话方式应该是旧识。

“这次竞标原本是那个以‘水’为概念讲究博物馆整体线条的方案胜出,这是八位投资商里有六位都赞成的,可最后送到舒先生那,直接否了,选的另一个。”

“你说的是那个刚成立的公司竞标的方案?是叫‘三人行’那个?”

“什么公司我倒没太在意,我就记得那个案子是以水为构想,我觉得建筑无论从外观还是内部技术的应用,都是无可挑剔的,那个设计者将来必成大才。”

“以水为构想,那就是那个叫三人行的新公司了。你说的舒先生为什么会否认?其实我们总监也很看好那套方案,盛丰会中,我们都很惊讶。”

“这谁知道?或许,盛丰跟舒先生有什么交情吧?谁让舒先生代表的是沈爷?就算投资商全票通过的方案,只要他一句,最后还是得算了。”

“沈爷?那个神秘的家族,沈家有人在国内?”

“这不清楚,我也是听人说起的,反正那位爷的事谁也不敢多猜测,只是偶尔听我们杨总提过,舒先生接替魏先生,如今在京城代表的就是那位大人物。”

“怎么没看到那位舒先生在,还是他没出现在政厅…”

高跟鞋踩着地板的声音渐渐消失,谈话声有也随着消失。安以然本来还心平气和的,这一听竟然是潜规则上位,立马不淡定了。愤怒着一张脸从隔侧走出来,匆匆洗了把脸,整理了下自己快步走出去,她必须得向投资方要一个说法。

先前还没听出所谓的舒先生是谁,可一听沈爷猜也猜到舒先生指的是谁了。该死的舒默,他不看在他们好歹算认识的份上帮她就算了,他竟然还故意针对她。明明他们的方案就已经有胜出的希望了,就因为他一句话就成了盛丰,凭什么?

安以然走出卫生间,舒默就搁外头站着呢,以前绚烂的宝蓝色头发如今更拉风,变成了火红色,远远看去他那头顶上就跟着火了似地。靠着墙面站着,挑着丝放荡不羁的笑容说:“安小姐,还真是你呢,还以为认错了。”

安以然咬咬牙,前后左右看看,没人,立马冲上去抓着舒默衣服低声质问:

“你说,为什么不选我们公司的方案?我们的方案哪里不好了?你别想骗我,我都知道了,明明有六个人投资商都选了我们公司的,可就因为你一句话…”

舒默慢搭斯里的伸手拧着安以然袖子的一丁点布料,就跟多捏一点都嫌弃似地,拧着扯开她的手,缓缓出声道:“我也是秉公办理,你要明白我身上的重任。”

“呸--我信你才怪了,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不然你就得重新宣布结果,明明就该是我们公司的方案中标,你重新宣布!”安以然怒气冲冲的嚷道。

舒默揉了下耳朵,双手往裤兜里插,神情那叫个隘意。看得安以然直咬牙,舒默挑挑眉,挑着丝邪笑却正儿八经的说:“这可不成,我不能假公济私。”

“假公济私个毛线!”安以然气得不行,“明明就是你开了后路你还摆出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谁信你啊,你要不重新宣布,我就告诉沈祭梵,说你潜规则。”

舒默愣了下,不是吧,姑奶奶,这也值得往上面捅?还打小报告?

安以然就猜到他怕沈祭梵,这下气焰长上去了,又抓着舒默衣服不松,必须要一个结果,要不然并列第一都成,就是不能输给盛丰。

舒默目光幽深深的看着她说:“我劝你最好放手,不然…”

安以然仰起羊脂玉颈,抬起纤柔下巴气势汹汹的打断:“我才不然呢,你不重新宣布结果,我就告诉沈祭梵说你…啊,啊哈…”

话还没说完呢,吓得安以然当即松开舒默的衣服尖叫着后退,这人怎么这么变态,他衣襟里竟然钻了条蛇出来,翠绿翠绿的:“你,你,身上有蛇…”

话都结巴了,脸色瞬间死灰一片,瞳孔大大撑开着,警惕着舒默。

舒默边笑边把衣服里兜着的蛇抽了出来,缠在手臂上,一手握着蛇头下颈部七寸位置,正好能看到蛇头在空中活动自如的游弋。一步一步接近安以然,慢搭斯里的说:“这可是我养的宝贝,还有条更大的大花蟒,张开血盆大口能吞下三个人那种的,改天你可一定要去瞧瞧。别躲呀宝贝儿,它很听话的,最多不过就是咬你一下,又死不了人的,血清我都随身带着,放心…”

“你这个变态…”安以然一步一步后退,被舒默逼得直转圈圈,抖着声音从舒默身侧钻了出去,一鼓作气跑了出去。

蛇对她来说是恐惧是最大的,她就没看到别的,就看到那两只绿幽幽圆溜溜的眼睛了,那个东西半夜能忽然出现在脑中,弄得几天都睡不好觉。

一口子蒙着头跑,竟然跑出了会场,站在偌大的中央广场上,风呼啦呼啦的刮着,天都快黑了。这个天儿一边这时候刮风,白天穿短袖晚上出门就得加棉袄。

安以然跑出来看着人来人往的人,一时间那个委屈。本来她今天是突破了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大进步,开始往知性方向走。可没想到被舒默一条蛇又吓回了原形,想着几小时前台上的光鲜,可此刻的狼狈,安以然忽然蹲下来抱头大哭。

一哭起来就没玩了,这些天的劳累,工作上生活上受的委屈都化成了眼泪全部宣泄出来。到底是人在这时候是没什么思考能力的,怨死舒默了,拿着电话直接往沈祭梵那拨去,她就要打小报告,不认错不算还拿蛇来吓唬人,太没天理了。

安以然记住的号码就是沈祭梵为她单独准备的,一直在魏峥手上。西班牙此时正中午,沈祭梵此刻正陪着侯爵夫人餐后闲聊。

侯爵夫人出身王室,加入娅赫侯爵,是如今的侯爵夫人。夫人极其爱这个儿子,一生所有都寄托在他身上。斗丈夫,斗族人,斗王室,直到看到自己的儿子坐上家主的位置这一生才停止争斗,退居二线。

“这是来自中国的龙井,我亲自煮了,闻着这香味很清爽,艾瑞斯,你也尝尝?”侯爵夫人向来指不沾碰任何俗物,却能为儿子亲手煮茶,做早点。

艾瑞斯·娅赫是沈祭梵的名字,在家族中胜出坐上家主之位之日被女王亲授以公爵之位,其位高于父亲娅赫侯爵。娅赫家族便是指侯爵公一族,而沈祭梵位及公爵,倒是直接凌驾与娅赫侯爵一族,独占鳌头。

沈祭梵微微点头,接过茶杯闻香,抿了口。沈祭梵偶尔喝茶,茶艺是需要仔细名品才能越品越有味道。他向来时间紧凑,做不来这等雅事,所以也就喝个无聊罢了。

侯爵夫人虽然外行,这茶几上的茶具倒是颇为齐全,据说是来自中国的一位商人送的,夫人因为儿子喜欢迷恋东方文化,所以便欣喜接下。

夫人退居二线之后便经常开舞会召集王公贵族的夫人名媛们相聚,有一次就举办了个品茶会,众家夫人小姐都在她的带动下有模有样的学着。

夫人煮茶的茶艺是远从东方请来的茶艺大师亲自教的,所以她的动作如今已是娴熟,烫了杯子再倒茶,语速极缓道:“娅菲尔明日便来,你可得见见。”

沈祭梵微微拧眉,魏峥在他对面晃了下手,沈祭梵抬眼就看到魏峥手里的电话,无疑,那是专属那个人的来电。当即起身,漫不经心应了句:

“夫人,明日我将去Z国,那边有重要的生意要谈。请原谅,我接个电话。”

沈祭梵大步走过去,接过电话避开人接通,一接通就听到伤心欲绝的哭喊声。

安以然伤心死了,等待的时间是最磨人的,本来就觉得自己委屈了,结果沈祭梵还不接电话,一接通连声的抱怨:

“沈祭梵你怎么才接电话呀,你怎么才接啊?我都要气死了,你们公司的舒默潜规则,本来我们公司的方案已经通过了的,可他开后门,让盛丰的中了。沈祭梵,你是老板,你要给我一个公道,你说他是不是不对?还有,还有他身上藏了条蛇,还说要把带到能张口吃下三个人那么大的蟒蛇那去,你别用这个人了,实在太坏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背后说他小话,我也是为你担心,你说身边有个居心不良的人,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呀,对不对?碍,沈祭梵,沈祭梵听没听呀?”

沈祭梵那边已经好整以暇的坐下了,带了蓝牙,手机扔在桌面,手里晃着猩红的酒,侧头对魏峥说了句:

“接通舒默。”魏峥点头,启动卫星装置。

对面安以然没听清楚,连声反问:“沈祭梵你刚说什么?沈祭梵,碍,你说话碍,沈祭梵,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你别用舒默,你把他开了吧,这个人坏得很。我是为你好,而且,我就怀疑我的钱就是被他抢了,你知道吗?”安以然顿了下,四周看看,再小声继续道:

“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舒默头发变成红色了,这明显就是心里有鬼才换掉颜色啊,对不对?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又会偏向他,算了算了,碍,你说话碍!”

中央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中间有一圈圆石墩堆砌在地面,打磨得很光滑那种,不少人逛街累了就坐在上面休息。安以然觉得太凉,就蹲在一个石墩子旁边打电话。舒默就搁她后边站着,她那话吧,是一字没落的漂进了她耳朵。

沈祭梵那边很快从舒默那截取了安以然此时此刻的样子,笑意渐渐爬上嘴角,现在这小样儿可比下午神采飞扬的模样差远了去了,今天还真是给了他惊喜呀。顿了下应话道:

“我在,要听我说什么?”声音略显低沉,醇厚而令人迷醉。

安以然睁着大大的眼睛,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一听他说话就炸毛了,立马嚷嚷起来:“我刚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听,沈祭梵你太过分了。”

又一通哭,沈祭梵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脸,这感觉就跟小东西在他身边嚷嚷一样。过了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他这是迫不及待要还俗了。

“嗯,听了,除了舒默之外,就没别的话说?”沈祭梵低低的应出声,那声音,温柔到一个程度,只是安以然那神经大条的没听出来。

安以然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想着他又看不到,又应出声:“没了。”

“那就这样吧…”沈祭梵说着是要挂电话的意思,安以然立马急了,匆匆出声道:“你别挂,你等等,沈祭梵,沈祭梵到底会不会开除舒默啊?”

“开,找个时间就把他开了,嗯?”沈祭梵带着丝笑意,低低说道。

安以然点头,顿了下又说:“那我们公司的方案呢?本来就该是我们中的,你就用我们公司的方案呗,我保证是真的很好,我姐姐以前拿过国际大奖的,绝对比盛丰的方案强,你要相信我。而且盛丰的方案我也看啦,没有我们的好碍。”

沈祭梵接过魏峥递过来的电脑,简单翻看了两个方案。三人行的方案是有出彩之处,不过太过优雅,不够大气,与世纪新城的配合欠缺了些,单说方案的话,三人行拿出的方案是不错的。盛丰的方案胜在整体性强,出彩之处就一两点,而且能跟世纪新城融入。

大概还是因为设计者是男人和女人的原因,女人仔细,将就面面俱到,所以三人行的案子有不少可取之处,亮点不少,可以说处处都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欣喜。而男人更注重整体,着重功力凿其中一两处细节亮点。所以盛丰的案子较为大气,整个方案一气呵成,细节不多,却不得不令人侧目。

舒默本身也是涉猎这方面的人,沈祭梵自然相信舒默的眼光。如今粗粗翻看两家的案子,他没话可说。倒不是不能顺着她,他之前就说了,如果没有别的特别出挑的,用她的也无妨,可现在看看,只能算了。

“方案的事,就这样,这事是舒默在处理,你如果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找他谈谈。”沈祭梵并退步,这人本来原则性极强,当然不能指望他给什么说法。

安以然忽然也怒了,出声嚷嚷道:

“沈祭梵你坏死了,你就是偏向你自己人,你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知道我为了准备这次竞标多少晚上没睡着吗?你知道为了这次竞标我们全公司做了多少努力吗?你们就一句话把我们的劳动否定了,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呵,我知道,潜规则嘛,大哥说竞标的公司都会在私下请投资商喝酒什么的,有的还会送上女人,就为了拿下投标,你们是收了盛丰好处了吧?所以才选他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沈祭梵,我以为你不一样,我真的,看不起你,再见!”

安以然一通吼完,“啪”地一下挂断电话,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个破项目嘛,她们不稀罕!

站起身,因为贫血所以有些晕眩,安静双手抱头,闭紧了眼睛,好大会儿眩晕感才消失,睁开眼时舒默就搁她眼前站着。安以然一愣,立马往后大步退去,伸手横在身前,急急出声道:

“你,你别过来哦,我会喊人的,你别过来--”

安以然吓得立马转身跑,鞋子卡得脚趾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一边跑一边骂着“舒变态”“变态舒”,随身带条蛇出门,神经病!

安以镍的车没有开进会场直接在路口停着,安以然这时候才接通安以镍的电话,赶紧又往路口跑,安以镍在那边等她。安以然跑过去,上了车:

“大哥,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来晚了,陪客户啊,我先走总是不好。等久了吧,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吧。”安以镍笑笑说,半点没把她的抱怨放在心里。

安以然叹口气,摇头,“都已经饿过头了,现在不饿,还是回家吃吧。对了大哥,我们公司的方案,没中…对不起…”

安以镍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的希望,设计部的人同样。这么家有影响力的大公司在竞争,他们要中标,那几率得只是多少分之一?不太现实的事。

公司谁都知道,可她一直往心里放。也知道她是想帮以欣做点什么,所以才那么投入。他当大哥的,哪能在那时候泼凉水?

听她说这话时候安以镍没所谓的笑笑,说:“再接再厉,我们还有上升的空间。再说,我还担心你中标呢,你要是把标投回来了,以欣不在,谁接着做这案子?设计部的人哪个接得下去?”

安以然抓了下头发,吐了口气,笑道:“好吧,我做了件让大家宽心的事儿。”

安以然跟小赵儿在霍弋那殡仪馆转悠,脸上毫无波澜,可内心不平静得很。这里,简直堪比高尔夫球场,占地甚广。安以然明显表示疑问这厮是怎么中从国家土地局批下来的这块地,这么好的地儿,开殡仪馆,是不是太磕碜了?

“头儿,还是你跟这爷说吧,我跟他沟通上有问题。”小赵儿满脸涨红,顿了下气不过,转身又对着安以然说:“霍先生非要在开幕那天请上上百号人来哭,开业礼上烟花爆竹满天响,就算哭死个人去也听不见啊?再说了,谁家开业请人哭的?这不是硬把我们家的名声都给丢了?”

安以然瞪大眼睛,这是个什么道理?正好那边霍弋三步一摇五步一摆,摇曳身姿的朝她走来,打老远就说:

“兔子,你那助理简直太没水准了,他竟然把我的构思全部否认,没眼光没水准。爷懒得跟他说一句,你赶紧的,我们俩好好沟通沟通。”

三两步走近安以然身边,单手绕过她脖子纤细的臂膀直接搭安以然肩头,安以然被他一压,身子当即一矮,小赵儿立马上前扶了一下,嫌恶万分的推开霍弋打在安以然肩膀的手,怒道:

“去去去,谁让碰我们头儿的?你小心我跟你急!”

“嗨哟呵?跟我急?你小心爷让你做不成男人做一辈子人妖去,你还不知道我最喜欢干的勾当吧?就是把瞧不顺眼的男人变成不男不女的人妖,怎么着,想试试不成?”霍弋狂妄自大的一通吼,脸上绽放出一朵大大的妖冶笑容。

安以然翻翻白眼儿,这都能吵起来?她还真没看出来小赵儿跟霍弋俩竟然这么不对盘。

当即站两人中间,一边推一下怒道:“烦不烦呀?还有完没完?”

转脸看向霍弋,手上新翻了一页白纸,拉着脸问:“说吧,你都想要些什么,我们会尽量配合。”

霍弋立马笑开了眉眼,挑眉看向小赵儿:瞧瞧,这才是做大事儿的,得干脆!

“我就想在开业当天尽量向人们展示我们家的专业,哭是挺重要一茬儿,你必须给我把这个桥段安排进去。我得让人听到我们的人哭得是多么专业你说是不?还有,我想把各种套餐的礼仪都走一遍,得让人清楚知道我们这些套餐里面都有些什么,这大家清晰直观的定位,这样才能在家里死人后选择用那个套餐合适啊,兔子,你觉得我这想法怎么样?”霍弋笑得眉飞色舞。

安以然仰头看了霍弋,这厮其实对这件事挺上心的,只要用心认真做一件事情,这种态度都是值得人尊敬的。

点头:“不错啊。”

霍弋高兴了,小赵儿惊讶了,三两步跑安以然跟前说:

“不是吧头儿,你想砸我们三人行的招牌吗?你想做了他这案子后直接关门大吉是吗?”小赵儿气得直咬牙,这简直就是毁三观的十二点,谁看不觉得这是一场疯子跟神经病在瞎倒腾?

安以然很诧异小赵儿这么激动的反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赵儿这样呢。忽然眉眼弯弯笑,说:

“不会啊,怎么会呢?霍先生想给来宾展示各种套餐的礼仪模式,这很简单啊,不一定要现在演练,这时间也来不及不是?提前拍好啊,拍成片子,还能把场面弄得漂漂亮亮的,往好的美的角度取景,拍一条片子开业当天往大荧幕上一放不就完了?哭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插个小段子,甭管合理不合理,轻松欢腾还是怎么样,只要中间让人往台上一站,哭上一段就行啦。”

小赵儿瞪大眼睛,瞠目结舌,头儿脑袋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霍弋连连点头,对提前拍成片子他是相当赞同,“好好,就这么来,小兔子,看不出你还真有点脑子。”

安以然扭头瞪他,凶巴巴的出声道:“闭嘴!不准再叫我兔子!”

这厮就这几天来几乎没天都给她换个称呼,她有名字的好不好?她哪里像兔子了?

霍弋妖娆的盖了下唇,表示收回刚才的话。

安以然收回眼神儿,霍弋用传说中的五星级丧宴款待了他们,安以然对这食物颇为满意,虽然是斋菜,味道极好。虽然她不知道五星级口味是个什么样的,可这些菜都不错,连豆腐都入了味的。

倒是小赵儿一直在挑嘴,这不成那缺点儿,这个色儿不好,那个味儿不对。

霍弋中途呲着牙凉飕飕的说了句:“再废话,我就让人把你鸟儿给剁了红烧!”

“噗--”安以然一口豆花喷出来,有些许豆渣呛入气管,呛得她连声直咳。

霍弋立马靠过去,拍着她后背低声说:

“哎呀宝贝儿我说笑来着,不当真不当真…”

安以然咳过一阵儿总算好了,嫌弃的推开霍弋的手:“你想拍死我吗?你能不能正常着说话?”

霍弋立马坐得端端正正说:“我这不是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心疼来着?”

“鬼才要你心疼!”安以然瞪他一眼凶巴巴的吼道。

小赵儿一边儿幸灾乐祸,下午霍弋送两人出去,还准备让人开车送他们回去,小赵儿冷哼道:

“眼睛小不等于眼睛瞎吧?没看到我们开了车来吗?”

安以然无奈的翻了下眼皮子,好吧,跟她无关,她不说话,往一边儿站去。

霍弋横扫了眼小赵儿,暂时不跟他计较,送安以然上车,勾肩搭背的跟安以然套近乎:

“咱都这么熟了,你得空多来瞧瞧我呗?我一个人守这么大的地儿我内心寂寞啊,你瞧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就认识你一人儿…”

“得了,我鸡皮子疙瘩都碎一地了,霍弋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啊?”安以然抬眼掀他。

霍弋伸手往唇上以后,那话他收回。

安以然和小赵儿的车开了出去,在路口时候安以然往右边看,愣住:魏峥?

正想打招呼,可已经红灯,两辆车往不同方向开走。安以然微微皱眉,后面坐的人是沈祭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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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酒后吐真言 喜欢大男人

也不知道霍弋给介绍的什么人,说是做房地产的朋友,开楼盘的时候想弄个开幕式。也是因为看到霍弋那殡仪馆开业做得很别具一格,所以找上了他们。

安以然觉得有生意上门当然好啊,可她不想在饭桌上谈合作。

之前跟安以欣去过一次,还打着许市长的名号席间都被灌了不少,她要是顶着策划公司的名义桌上酒桌,能避免得了?

安以然想来想去还是去了,房地产可不是小案子,当然得接下来。没带小助理,带着小赵儿去了。就跟上战场似地,安以欣说得没错,开门做生意,她迟早会出来应酬这些。可现在,是不是早了点?她还没有那个本事独挡一面。

去的时候小赵儿打趣说:“头儿,你要是扛不住了就溜,我们的目的就是拿到合同,只要他们在合同上一签字,咱们就撤,你看怎么样?”

“就怕他们不放人,到时候合同没签还把人得罪了。”安以然苦哈哈的说。

小赵儿比划了个笑脸说:“别苦着张脸,没那么难的,大场面我见得多了,放心吧,有我呢。我主管饭桌上的应酬,你就盯着合同,反正咱们不能亏了。”

安以然点头,到了饭店对方还没来,安以然把项目价格表和合同准备好,做策划的向来都是先签合约付定金,然后再按照客户的要求出活动策划的案子,客户满意活动流程后就可以就联系各方为活动当天做准备。包括礼仪、主持、表演、场地等,这些都需要策划公司提前联系安排好。

安以然他们做策划时间倒是不久,不过跟各方的合作都很顺利。当然,这些大部分功劳都要归功于小赵儿,联系表演节目的,主持人那些基本上都已经跟三人行签了长期合作的合同,在与人打交道这方面,安以然从小赵儿身上学到不少。

对方人来了,小赵儿一人把持整个饭局,谈笑风生丝毫不冷场,饭桌上气氛不错。可安以然还是被灌了酒,脸色惨白,硬撑着。

可饭局后对方还没那意思签约呢,也没那意思说正事儿,一群人往娱乐场所走,都吆喝着去媚色,小赵儿也随声附和,弄得安以然脸色很难看。

两方人上了各自的车,安以然出声抱怨:“饭都吃了,为什么还不说签约的事?还去喝什么酒啊,刚才他们也没少喝。”

她实在不明白,这些标榜着时间等于金钱的商业人士怎么会在谈一个合作项目时候会是这么拖沓,这明显就是假公济私。诚意不诚意在饭桌上能看得出来?

“头儿啊,你以为生意这么好做?我们要促成这次合作,那就得拿出我们的诚意出来,不过就是陪着乐乐,这在这圈子早就成了不成文的习气,你埋怨也没用,要端着这些清高架子不肯出来,那就回家画漫画去,生意也别桌了。”

小赵儿那话说得有些重,大概也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安以然伸手抚着额头,小赵儿扭头看她,问道:“头晕了?要不你就回去休息吧,我叫小助理来替你,总之我保证给你把合同拿下。要回去吗?”

“不用,算了,还是去吧,他们也没提出过分的要求。我只是有些不习惯,大概接触多了就会习惯。你小心开车碍,喝了那么多酒,要被警察逮到你就死定了。”安以然揉着额头,有些晕沉,她是喝得不多,可那是酒精浓度极高的烈酒。

“放心吧,这点儿还不算什么。”小赵儿把车倒是开得稳稳,如他所说,他酒量确实在那,上学时候喝倒过全班的人。

倒了媚色安以然忽然想起齐风来,他说媚色倒台了啊,这不开得正红火,哪里想经营不下去的样子?

“媚色是不是停过一段时间没营业啊?”安以然问小赵儿。

“不清楚,我向来洁身自好,没有在这里泡着的习惯。”小赵儿说得得意。

安以然飞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带上自己夸一番。

大抵是欢场中男人的本性容易显露,对方竟然点了陪酒的小姐进来,安以然一张脸登时煞白煞白的。

她坐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郎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中间小赵儿出去接了个电话,安以然这就惨了,那边黄总借着合同的事儿愣是推了她几杯酒喝下去。

安以然酒气上来,开始头晕,好在对方没赖账,把字签了。却在签了字当下顺势抓着安以然说:“安小姐,黄某有幸请你跳支舞吗?”

安以然摇头,连连甩开黄总的手,难掩心底的厌恶嘴上话却不能说得太过:“对不起黄总,我不会跳舞,我需要上洗手间,失陪一下。”

安以然抓着包包往洗手间跑,跑出去时小赵儿正好回来,看她满脸通红就知道喝酒了,扶了她一把,脸色有些愤怒却很快又压下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没关系的,黄总签字了,我去下洗手间,你先进去吧。”安以然摇手,推着小赵儿进包间,自己扶着墙壁摇摇晃晃进了洗手间。

好想吐,可又吐不出来,酒气一阵一阵儿的往头上冲,吐不出来可又顶得胃里难受。安以然脸埋进冰冷的水里埋了良久,脑子混混沌沌的,出现了个巨大的漩涡,她自己感觉就跟在那大漩涡不停的打转打转,转得她头晕眼花。

直到身体僵硬,才慢慢把脸抬起来,鞠一把水,拍拍,不是拍,根本就是在扇自己耳光,不过她没感觉痛。是记得很清楚她要回包间,但是干嘛去,忘了。

撞上堵肉墙,安以然抬起湿漉漉的脸望去,当即兴奋的抱上去,大叫:

“哈哈…魏峥,魏峥,呃,那天,我看到你了,对吧对吧?果然是你的,你看我就是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看到了,摸摸脸呀…碍,你别学沈祭梵,板着脸不好看,难看死了…呵呵,魏峥,你笑笑呢,笑笑呗…”

姑娘没认错,确实是魏峥。大概是信任的人,就这抬眼时候彻底醉了,脑袋中一直努力绷着那根弦“啪”地一声断掉,安以然一个劲儿的往肉墙身上爬,大概是她浑身有些抽,直冒冷汗,而魏峥这堵热源正好合了她心意。

魏峥伸手拉她不停乱摸的手,握住她手腕,垂眼看着她红得不太正常的脸。

“傻丫头,不会喝酒就别喝,这种地方不是你眼里看到的那么好。”魏峥轻轻撩开她湿黏在脸上的头发,明明是朵在温室培育的小百花,却偏要一意孤行跑外面去接受风吹雨打,每个人的极限都不同,想成长固然好,可也不能这样偏激。

“魏峥,魏峥,我冷…”安以然往魏峥怀里钻,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魏峥摸了她额头,分明滚烫得厉害,可她身子却在颤抖。魏峥的手松开又握紧,想抱住她,却知道不能。心里想着,就抱一下吧,一下就好。

安以然手腕被他松开,整个人直接往他怀里钻,魏峥轻轻将她拥着,极小心的环在怀里,低低呼吸着,有一丝悸动从心底最深处逐渐蔓延,无限扩散。

“哌哌哌…”几声清冽的掌声突兀的响起,魏峥猛地一惊,侧目看去。舒默那头扎眼的头发首先撞入人的视线,舒默吊儿郎当的缓步走近,嘴角挑着笑:

“哟哟,瞧我发现了什么?怪不得出来这么没回去,美人儿在怀啊?”

魏峥微微动了下,下意识伸手掩住安以然的脸,将她脸往怀里压。然而舒默说话间却快速出手,下一刻已经近身,伸手去拽安以然,魏峥一惊,快速挡开。舒默再度出手,魏峥到底护着安以然出手不方便,一拉一带的瞬间被舒默夺了去。

“哈哈…别遮着掩着,男人嘛…”舒默抢到人得意极了,却在调笑之时侧目看了眼怀里的女人,目光一扫,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身手拨开安以然脸上的头发,确认了是谁后松开手,无奈笑了声,说:

“我当是谁呐,呵,小妖精还真不安分…”伸手拍着安以然的脸说:“安小姐醒醒,看看我是谁?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