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跟我孙子就这么走了,你这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啊,我日日夜夜烧香拜佛,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杀千刀的人啊你不得好死…”张老太一哭嚎,几个儿媳妇女儿都跟着哭。

张家那么大一家子,本事的就张秘书一个。张秘书在许市长上位后自己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他虽然是不受贿赂,可别人求他的事情没少帮。利用职务之便做哪些也不拿回报也就是为让自己家里人能好过,不给自己留把柄在别人手中。张家上到老大的房子,下到他侄女儿上学的问题,都是他一手给安排好的。

如今这张家唯一的顶梁柱没了,张家那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等于就是把张家的财神给轰了,张家人能不气?几个妇女一会儿工夫就把警察局闹得乌烟瘴气。警察能怎么样?还能武力镇压了?人好歹也是政府官员的内人,张秘书没了,张秘书同僚还在啊,一直器重张秘书的许市长还在啊,能怎么样?

局长上面给话了,说是让她们先闹着,闹一下局子那天顶盖儿也不会被掀掉。张家死了个那么本事的人,他们也要理解下遇难者家属的难处。

安家父子震惊了,死的是张启华,还有张可桐?不会那么巧就是以然撞死的两人吧?安家父子知道这事情肯定有误会,可他们不能在张家气怒当头迎上去说这事儿不是我女儿干的吧,除非他们想脑袋被打爆。安以镍扯着报纸拉着安父从侧面避开出去了,就怕这时候被张家发现。人在愤怒的时候你指望他们能讲理?

安父安以镍避难似地躲出去,赶紧给安以欣打电话,关机。安家父子两人急得不行,今天这到底是要闹哪样?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关机,张家父子出事,这事情还不知道安以欣知不知道,安以镍先给杨可打了电话过去。

杨可给吓了老大一跳,安以镍那边急着连问了几声杨可才回过神来:“在我在听。阿姨和总监都还不知道这事,她们在你们走之后就进了房间,一直没出来。”

“知道了,这事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先安抚着我妈和以欣,我跟爸马上回来。”安以镍急急的吩咐了几句就挂了,比起安以然出事,这张家父子出的事当然更严重。安以欣已经经历过一次痛苦,后又是谢豪跳楼,好不容易才从痛苦中抽离出来,这又出了事。怕她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所以安父和安以镍准备马上赶回去。

杨可兴怏怏的挂了电话心想着你们安家事儿可真多啊,一茬儿接一茬儿的。目光看向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安母跟安以欣压根儿就看不上她,这让她怎么去安抚?人都还不知道,她要是去敲门,没的还把她数落一通,简直莫名其妙嘛。

安家父子在张家人身后,去看了张秘书的尸体,简直,呃,惨不忍睹,脑花都给撞了出来,完全面目全非。可认识他的人只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是张秘书。

安父和安以镍不忍心再看,赶紧先走了。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过他们已经确定了撞死的人就是张秘书,张可桐如今在医院抢救。安父先回了安家,安以镍去了医院,张可桐危在旦夕,送进医院就已经推进了手术室抢救。

安以镍在医院给办理了手续,孩子是要紧,可到底不是他安家的,能不能活是天意,他也不是医生,干坐着等也不是办法。所以手续办好了就回了安家,跟张可桐相比,当然是自己亲妹妹重要。这事能瞒住一时是一时,首先得拖住以欣。

至于以然,她一向是个有福气的,身边贵人不少。他们跟着急也没用,如今这事还得靠警察。人肯定不是安以然撞的,安以然那车技,谁都知道。就人走快点儿的都比她车子跑得快,还能撞死人?所以这事就要拖有能力的人去办。

孙少已经答应过去,那他们就不用太担心,再者,孙少不行,以孙少跟那位爷关系,他一定能联系上那位爷的。这事情哪头轻那头重,自然就出来了。

安以然没等来安以欣,倒是把孙烙给等来了。

孙烙神色有些焦急,本以为她跟那位爷已成定局,有那位爷护着,她会过得很好,可没想到,竟然还要受这种苦。孙烙一路飙车过来的,就怕她再被关押进那里会怕,几乎都能想到她哭得惨痛无比的惊恐模样。

见到安以然时看到她脸上的平静才让孙烙放下心来,安以然倒是很意外,不是父亲,不是大哥,不是应该愧疚和罪孽深重的安以欣,而是孙烙。

“是你啊,孙烙,我又要麻烦你了。”安以然在里面隔着铁窗对他说,脸上是几近透明的惨白,勉强扯动着笑容,目光死寂一片,灰暗不见平时半分灵动。

孙烙见她没事也松了口气,失声笑道:“可能我救不了你。”

两年前他救不了,是因为孙家一旦放手不管,他就没有任何门路和办法。两年后的今天,他有能力救了,却依然不能救,因为还轮不上她。

“是吗?哦,那,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安以然微微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是来…呵呵,也对,两条人命呢,还是不麻烦他了。

“两年前也不是我救的你,这件事我一直没说出,是他救的。”孙烙低声道。

安以然微微抬眼,望着他,沈祭梵吗?那时候沈祭梵怎么会救她?

“我没有能力左右这些,我们家只是经商的,政府机构,我们没办法。不过,上次你能平安出来,这次也可以,你别担心,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孙烙低声解释,看着她的目光露出愧疚,即便,真正打算放手了,他还是这么心疼着她。

“嗯,我知道,他不会让我有事的。”安以然笑容淡淡的,轻轻的回应。

这事情几方都没有插手,安以然也没有请律师过来,所以被直接提上了审判席。罪就这么定了,她自己不为自己辩解,加上所有罪证,再有就是,张书桐的指正。张书桐的指证,让安以然直接成为案件的主凶。

张可桐当时正跟张书桐通话,张书桐的证词中,非常清楚的提到,弟弟当时说安以然开车撞向父亲。这事情显然这就是结果了,因为安以然依然不配合,不说一句话,只要求见姐姐。她不配合,杀人动机就不明,这案子再清楚就不能落。

不过,安以然判刑是必然的,就等她开口了。

安以然到底也多长了两三年,日子虽然过得糊里糊涂的,可遇到事情后确实冷静了不少,如果是两年前,她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心灰意冷的等死。现在她很清楚,只要她不点头承认,这案子就结不了,也定不了她的罪,只是在局子里多呆几天而已。有孙烙在,她不担心警察会想早点结案而对她动粗。

张书桐在提案后就来了看守所,见到已经穿着刑服的安以然,表情很冷,眼里有着恨和一种不明的情绪。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你是不知道真相还是听了别人的撺掇,或者你是受安以欣的指使才做假证?你这样做你死去的父亲会安息吗?大概也会死不瞑目吧。”安以然坐下来就出声问,这件事,她不会那么蠢再顶下来。

“我故意的,”张书桐清冷的声音低而出,眼里清明的神色被绝望和仇恨翻卷,微微往前靠,凑近了安以然低声说:“我母亲没了,父亲也没了,弟弟还没醒,我的家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我要你们安家,同样家破人亡。”

如果可桐再也醒不过来,他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让安家付出代价。安以欣少不了,安以然,安以镍还有两个老的,一个也少不了。得知母亲处事时他就已经疯了,每天装作若无其事,平静的面容下早已是被仇恨扭曲的灵魂。

他不管谁是主凶,只要是安家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你简直就是神经病,你母亲死了关我什么事?枉费你读了那么多书,你就学会这些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丑恶的心态?你需要心理治疗了你不知道吗?因为你现在的心已经完全病了。”安以然瞪大眼睛狠狠的看着他。

“可桐如果一直不醒,我就杀了你们全家,再自杀,反正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任何留恋了。我还怕什么?我只有一条命,换你们全家,太值了。”张书桐血丝布满的眼眶一片赤色,是仇恨翻卷而起的怒火。

安以然看着眼前已经完全没了人性的大男孩,她就见过他三次,这第三次连前两次的干净男孩子的影子都不见了。安以然站起身,看着他用极其怜悯的目光和语气说:

“张书桐,你真可怜。”话落转身走了,狱警带着她消失在张书桐眼里。

安以欣是在第三天出现的,安以然连质问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忽然觉得心里好累,不想再见家里人,一个都不想见到。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安以然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有安以欣想象的任何愤怒表情,眼睛没看她,盯着手指看,双手轻轻交握,是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安以然现在只是在等沈祭梵,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他每次去西班牙都会停留比较长一段时间。因为KING集团最初的总部就在西班牙,如今迁到京城,但在西班牙的公司都还在。再有,他的家在那边,他每次过去,都不会这么快回来。只希望,他能在接到孙烙的电话后早一点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以等的。

安以欣笑了下:“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安以然听见她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微微抬眼,目光有些犀利,看向安以欣:“我的好姐姐,似乎,你该对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应该是什么?撞死张启华和张可桐的,不就是你吗?我还能说什么?”安以欣低声道,“案子已经结了,你再拖也还是这个结果。不过,我知道你就算被判了死刑还是会安然无恙的出来,前提是你在那位爷心中真有那么重的分量。”

“安以欣,知道‘无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安以然冷笑出声,“你就是因为我后面有沈祭梵撑着,所以才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是吗?可如果,我在他心中没那么重的分量呢?安以欣,你不整死我就不甘心是吗?”

安以然后面一句是吼出来的,那边狱警立马大声警告出声,如果情绪不稳定,立刻结束见面。安以然渐渐压下火,侧目冷漠的看了眼严肃的狱警,坐下去。

安以欣依旧无动于衷,语气依旧冰冷,“正好用这件事测验你在那位爷心中的分量不是更好?以然,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就算,”安以然忽然笑起来说:“就算沈祭梵没能及时回来,或者他不救,你也不会逍遥法外太久。张书桐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他只是顺水推舟指证了我。你知道他当时在跟可桐通话对吗?那你知道可桐跟他说什么了吗?你以为张书桐不知道谁才是撞死他父亲的人?呵呵,就算张书桐被你花言巧语给蒙骗,还有可桐呢。你以为法院一直没有给我判刑是因为我拖着是吗?不是,因为重要的目击证人和受害者本人还没死。我的好姐姐,你觉得,小孩子会不会说谎?”

安以欣脸色变了,张可桐还没死?怎么可能?

安以然看到安以欣脸色变了起身就走了,她已经在这里面呆了五天了,黑漆漆冰冷的牢房最是磨灭人的意志。多等一天,她对他的期望就少一分。她知道自己会没事,就算沈祭梵不来,她一样不会有事,因为还有张可桐,所有希望都在张可桐身上。可是,她好想见他,真的想了。沈祭梵,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张家,张书桐见开门进来的女人,目光微微暗了些,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来这里?她就这么自信自己做的事不被发现?警察不是吃白饭的,她是不是太自信了。张书桐抬眼看向安以欣,原来恶人都长着一张伪善的脸。

安以欣关了门两步上前,抱住张书桐,低声抽泣,满面哀伤道:“书桐,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再出什么事了。”

安以欣现在的样子,确实像极了死了丈夫的可怜妻子,满脸憔悴,眼眶通红。连平时最在意的衣着发型都已经凌乱了,像在外奔波几天几夜的人一般。

张书桐脸色就跟死人一把,手缓缓抬起来,好可惜他手上没握把刀,如果有,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往她心脏扎进去。在空中停顿片刻后,轻轻落在她身上。

“嗯。”低低的应出声,张书桐这几天是真的彻夜不眠,他已经快被仇恨折磨疯了,看着昏迷不醒的弟弟,他几次想冲进安家拧刀子砍人。

魏峥回来了,外面看了看安姑娘的状况,见她安静的样子后转身离开,并没有让她知道他们已经回京的消息。

爷说,趁这机会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总得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她最该向着的人。下了死令,谁都不准露脸去探视,更不准告诉她他们的任何消息。

魏峥是真的太担心她了,他们其实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已经回了京城,不用孙烙特地打那电话爷就已经让人备好了飞机赶回来。只是,一直没动。

沈爷的意思魏峥明白,可他坐不住,没有爷定力好。实在太担心了,晚上压根儿就睡不着,一直想着安姑娘的状况。前一次也进了局子里,样子惨不忍睹。她这两年又被爷给养成了金丝雀,金丝雀怎么能进那种地方?应该早被吓傻了。

无疑魏峥觉得沈祭梵这做法过了,局子里早就查清了这案子。要想翻案,太简单了。沈家暗卫时时刻刻都跟着安姑娘的,再来,还是他送她去的岳阳,什么都不用做,一盘跟踪的录像带子扔过去,事情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所以,如今局子那边就等于是个宾馆一样,爷不让放人,关着先。所以姑娘就跟被放逐了似地被关在里面大半个月,无人问津,更不知道外面人的状况。

安以然安静的心态被一点一点消磨,能出去的自信也随着一天一天推移而消失了。关在里面,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别的囚犯能出去活动,她就不能,说是案子特殊,不允许出入。安以然只能在墙上记录吃饭的次数,三次一天,她已经在这牢里吃了五十几顿饭了。最初的平静变成了心死,绝望了。

这是不是就是告诉她,她被定罪了?可桐没有醒过来吗?两条人命啊,不是死刑,也会是终身监禁的。最初还坚信沈祭梵一定会来,现在不确定了,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他要来,早来了。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沈祭梵肯定不要她了,这无疑已经成了事实。安以然这后来几天什么都没做,就在忏悔过去了。觉得要是自己稍微听话一点点,不对他发脾气,不任性不使小性子,他会不会多少还念着她的好,来看她一次?

安以然睡醒了每每想起沈祭梵就忍不住的哭,也就这时候想他了,慢性满心都是他。高兴时候想到的绝不会是沈祭梵,可这眼下害怕了,难过了,想到的全是他。沈祭梵的重要,原来在这里。

安以然抱着膝盖低低的抽泣,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抹着眼泪,也记恨着公司的人,沈祭梵不来,小赵儿他们也一个都不来,她就是这么容易被人遗忘的人吗?

再过了几天,安以然受不了了,再正常的人,被禁足关在这样的地方都会被逼疯的。她被终身监禁看来是真的了,安以然死了心,也就什么都不想了,冷静的想想所有人,最后笑了笑,还好还好,她这一生,也算精彩了,经历过很多,应该,知足了吧。唯一的缺憾就是,她会恨人了,她记恨着安以欣。如果安以欣此时吃得好睡得好,她会带着诅咒和怨恨离开的。

安以然觉得,与其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不如就选择在这样的时候死去。她试着撞墙,结果没撞死倒是把自己给疼死了,抱着头呜呜咽咽的哭了好久。好吧,她其实就是孬种,想死,又怕疼。

所以,她绝食了,饿死总不会痛吧。

安以然是真的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所以没再喝一滴水,吃一口饭。监狱的饭菜丰盛得每顿都会让她以为是最后一餐,电视上都这么演的,最后一餐会吃得特别好。可到她这里显然不是,要么是新社会改革了,对囚犯特别照顾,要么就是监狱的厨子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会每顿都那么好?

安以然把飘着食物香气餐盒往外推,一天没进食后负责她的人发现不对了,赶紧往上报,说里面的人有自杀的动机,之前是撞墙,脑袋撞着前面“嘭嘭嘭”的响,但后来又放弃了,这消停了两天后开始绝食。看守安以然的人确定她的动机后也有些慌,这要是真出什么事,他不就是那个陪葬品?

安以然饿得头晕目眩的,醒来后竟然看见沈祭梵了。伸手摸摸,往他的脸上摸来摸去,又去抓他的衣服,紧紧抓住后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沈祭梵微微皱眉,将她抱进怀里。约克给她注射了支营养针后迅速离开,沈祭梵耐心的等着她醒过来。

大概是极饿,体力不支,昏睡没多久就醒了。

安以然松开沈祭梵的衣服,伸手去扯他的头发,嘶哑着声音道:

“讨厌死了,我都要死了你还来打扰我,你不准再出现在我眼前,赶紧走…”

以为在做梦呢,像这样梦到在他怀里的时候太多了,这恍恍惚惚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祭梵埋头,在她唇上重重的咬了下,手抓着她的手往他脸上贴,低声道:

“乖宝,我是谁?”

154,我知道错了&伯爵夫人到

安以然吃痛的皱眉,撑大着眼睛望着他,眼里神色渐渐清明起来,很快的,眼眶里集聚满满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张口,欲言又止。忽然抱住他大声痛哭出来,脸往他胸膛紧紧贴去,整个身子都因为痛哭而剧烈抽动起来。

“沈祭梵,沈祭梵你怎么可以才来,你怎么可以才来?”捏着拳头一下一下无力的垂在他胸膛,泪水一遍一遍的洗刷着苍白的脸,整个人差点都哭晕过去。

沈祭梵起手抬起她的脸,照着她的唇就压了下去。安以然现在听话了,双手抱住他脖子配合他的深吻。眼泪依然哗啦哗啦的流着,没看到他时,是真的想着死了算了,可现在见到他了,不想死了,她想好好的呆在他身边。

一股莫大的委屈瞬间将胸口赌塞得满满的,她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到她快彻底放弃的时候才来?他可知道她有多无助?他可知道她是怎么在这暗不见天的地方熬过了五十几顿饭?他怎么能忍心让她在这里呆这么久?

可是,都没问出声。因为她猜到了,他在犹豫,犹豫还要不要她,因为她太麻烦了,让他觉得烦了。第一次见他之后,再见是一年后,安家出事后再见,是大半年后。每一次,他不会及时出现的时候,他都在考虑还不要不要她。

安以然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很混帐,是要大彻大悟之后才会看得清以前的自己又多么不可理喻,她怎么可以仗着他的纵容恃宠而骄到如此地步?因为他对她的好,让她最开始自信满满的等着他出现,因为他的纵容和呵护,她以为他会向以前一样只要她需要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第一时间出现。可是,他没有。

他一直没出现,渐渐的令她清醒了。他在犹豫,他在考虑,她也慌了,他如果不要她,她该怎么办?那么平静的等过第五十次饭,她不等了,或许她会像深宫怨妇一样,等一辈子他都不会来,她不要这样活一辈子。所以,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在她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他又来了。无助的抱着他,眼泪双双滚落,他对她的影响,怎么可以这样深?她多想硬气一点,可见到他就什么也做不到了。她不想死,不想变成冷冰冰什么都不知道的尸体,她想跟他在一起,想好好的留在他身边。以前是她任性,她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也不任性胡闹。

她发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也不跟他反着来。

沈祭梵放开被他蹂躏得充血的唇,依旧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指腹触感轻轻揉稔着她的唇,轻轻碾磨着。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良久才低声道:

“然然,听得清楚我说的话吗?”

点头,这话要是以前他这么问,她铁定冲他嚷嚷了,她又不是聋了,能听不到吗?可现在不会了,知道他的纵容,他的忍耐都是有底线的。

“我带了样东西来,就问你还记不记得。”沈祭梵手从她唇上移开,让她坐在他身边,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出来,摊开,往她眼前递去。

监狱向来昏暗一片,可此时外面所有的照明灯都开了,所以令他们这比较深远的地方都比平时亮了不少。不至于透亮,不过,看清是何物还是可以的。

她伸手去接递在眼前的白纸,沈祭梵却扬手挡了一下,出声问:“看不清楚?”

安以然摇头,轻轻咬了下唇,才低声道:“能看清楚。”

沈祭梵似有若无的勾起唇角,再问:“还算数吗?”

安以然抬眼,茫然的望着他,有几分莫名。能不算数吗?她签了字还按了手印的。虽然她一直没把这张纸放在眼里,也没想起过,可她从来就没想要赖过。

沈祭梵笑了,出声道:“这张白纸上,我可以写上任何内容,而你,都要无条件同意。知道我要写什么在上面吗?”她摇头,沈祭梵笑笑,再问:“后悔吗?”

安以然再度抬眼看他,有些迟疑了。事情总会这样,一件事情再三询问,会动摇自己最初的决定。她不明白他反复问她是什么意思,那张白纸上除了她亲笔签字和按了手印外,还卡了公证处的印章,她根本就赖不了的。只要他不当人贩为了打击报复把她一纸合约卖了,他写什么其实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沈祭梵看她迟疑,面色瞬间沉下去,温和的声音转凉,反问出声:“后悔了?”

安以然一愣,望着他的咋变的脸色赶紧摇头:“没有,我没有。”

沈祭梵满意的点头,抬手掌心轻轻婆娑着她的滑嫩的脖颈,低声再道:“那么,这是经过你的同意了。然然,猜我会在上面写什么。”

他面上含笑,安以然到底跟他处了那么长的时间,能分辨他现在是高兴还是生气,看见他眼底的轻松后心底才松了口气,出声道:“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沈祭梵目光暗了些许,忍不住抬手重重捏了下她的脸,小东西就不能不再以己度人?就不能想点儿好?他能是那种人?再说,她能值几个钱?

“你觉得你能卖多少钱?”沈祭梵掐着她的脸没好气的反问。

安以然伸手双双握住他的手,不住的点头说:“对对,沈祭梵,我不值钱的。”

“答应了今年过后就结婚,记得吗?”沈祭梵看她的脸已经被他掐红了,而她依然乖巧的坐着,半声不吭。边缓缓出声继续询问,边轻轻揉着她被他捏红的脸,目光一直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沈祭梵满意的笑了笑,这小东西总算是收敛了些,要是以前早开始闹嚷嚷了。拖这事情的福,小东西总算能消停一段时间,而他耳根也总算能清静一阵子。

安以然刚缓缓搭下的眼睑立马又撑开,望着他,欲言又止,顿了下,合计在思忖该怎么开口。沈祭梵面色温和的等着她说话,好大会儿她才试着出声问:

“沈祭梵,你是想,在这纸上写要结婚的时间?”

沈祭梵挑眉,安以然轻轻缓下眼睫,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可结婚,已婚女人的身份令她莫名的排斥。她喜欢他,想更多时间跟他在一起,甚至,她愿意住进他的别墅,可是结婚…并不是想悔婚,她是真想的想先慢慢适应下。

“再猜。”只写个结婚日期?这也提爱浪费这张纸的用处。

“不是吗?”安以然眼底忽然起了一丝亮光,望着他当下反问。

沈祭梵轻轻揉了下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下,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那就好,”安以然脸上露出一丝窃喜,当下乖巧的往他身边靠,伸手抱住他胳膊,低声道:“只要不是这个,你写什么我都没意见,就算我不答应也没有反悔的机会。所以,沈祭梵,你不用担心我再出尔反尔,那上面我按了手印儿的。”

“嗯。”正因为她按了手印,他才把这张一文不值的纸张放在精密保险柜里放了这么久,就为了等今天。这件事不能急,虽然他能拿着这张纸早早把事情给办了,可到底还是要顾及她的感受,答应她先再等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他已经等得够久了,不想再无限期的等下去。

“跟我回家。”沈祭梵起身,顺势将她拉了起来,安以然抓着他的衣服,担心的问:“可以吗?”

“不信我?”沈祭梵不答反问,手轻轻揉了下她强大的精神压力下变得有些枯燥的头发。安以然摇头,赶紧又点头,说:“我信。”

“回家了,”沈祭梵眉目间都显现出了一丝喜色,将小东西拉进了怀里轻轻扣着,片刻后在接话道:“浅水湾,嗯?”

“好。”安以然低声应着,她的顺从倒令沈祭梵有几分诧异,垂眼看着小东西黑漆漆的头顶,将她拥紧了些。果然听话了不少,对这小磨人精,就得用猛药。

无疑安以然是以为沈祭梵会在那张纸上写上的内容就是要求她在浅水湾住,所以这事情过了后也就没往心里去。不过,她搬去浅水湾确实有很多不方便,上下班就是其中最麻烦的一个,也是她最介意的一点。是真的太远了,这意味着她从今以后要六点钟起床,下午七点钟才能回到家,那时候才能吃晚饭,每天都会处在一个饥饿和疲累的状态下。所以以前反对住他的别墅,并不是在无理取闹。

他们出去时候毫无阻拦,所有人就那么看着他们走出去,连半句话都没有,他们就那么出去了。安以然手心都在冒汗,她知道沈祭梵很厉害,可没想到他强大到可以随随便便进监狱里带走死囚,而没有任何人上前阻拦一下。

走出看守所后安以然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身体有些发软,面色一片死灰。魏峥开着车过来,沈祭梵带着安以然上车,说了句:“别墅。”

魏峥点头,开动车子,忍不住朝后视镜看了眼安姑娘,听说她想自杀,目光往她头上看,刘海挡住了额头的青肿,还好,除了一天没吃东西外没什么大毛病。

安以欣在去看了安以然的当天晚上就被抓了,剥夺政治权利以及Z国国民身份,终身监禁并且没有任何亲人探视权。张可桐的医疗费由安家全权负责,并将对张可桐负责到成年。张书桐事后已经转校进了京大设计学院,学费及生活等一切同样由安家负责,张家两个孩子在有自己生活能力之前有权住进安家。

似乎,一切就这么平平静静的结束了,安以然知道个大概也就没再问。不是不关心,是不愿意再去想,其实她也有很多可以计较的。她以为她在里里面的时候父亲和大哥会去看她,可她却在第一时间见到了孙烙,然后是孙烙,连安以欣都是她要求了几次才见到。到底,她这个女儿不如安以欣来得轻。

如今,她出来了,安以欣进去了,安母肯定不会再原谅她。他们都那么放心的让她在里面呆那么久不闻不问,是不是都想着让她帮安以欣顶罪?

如安以欣所说,就算张秘书真是她撞死的,她也会安然无恙的出来,所以家里人都高枕无忧的等着风平浪静的那一天,对她不闻不问。可是,她就该被人这么利用吗?以前她傻,帮安以欣顶了一次,这次不会了。

安以然安安静静的靠在沈祭梵怀里,任由他的掌在她身上这捏捏哪揉揉。乖巧的跟只刚被主人捡回家的小猫一样,一声不吭。

安以然在看守所住得挺好,至少在这时候情况并没有太糟糕。脸色是白了点,头发因为没心思打理乱了点,衣服是她进来时穿的那身,脏了点外,别的都还好。在看守所的大半个月就跟在宾馆住着一样,她一直以为那是孙烙关照的结果,孙烙虽然不能救她出去,可让她在里面好过点还是可以的。

沈祭梵抬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轻轻啃了几下,又揉搓着她的手,拉唇边细细吻着,一根一根吸着她圆润的指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太久的原因,她的肤色看起来白得透明,透着一种脆弱的苍白。

车子往浅水湾开去,魏峥那边接了个电话,神色瞬间有些严肃,挂了电话抬眼看向后视镜,对沈祭梵用西班牙语道:“爷,伯爵夫人来了,飞机已经顺利抵达京都国际机场,舒默和顾问正去机场接她。”

沈祭梵微微一愣,脸色有当即有些僵,微微叠起眉峰,伯爵夫人怎么会来Z国?顿了下,垂眼看着小东西,安以然也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眼里透着狐疑,她很奇怪,她从来没听魏峥用别的语言说话,无疑他们说的这事情不让她知道,所以好奇的望着沈祭梵。沈祭梵抬手轻轻摸着她的脸,低声回应:

“去新华都,让所有人嘴巴闭紧点。”沈祭梵盯着安以然嘴角浅浅拉出弧度。

魏峥从后视镜面收回目光,当下在路中间打了方向,道:“是!”

“你们,”安以然伸手小心摸着沈祭梵的脸上的笑容,低声问:“在说什么?”

沈祭梵张口含住她的手指,轻轻咬了下她的手指,低声道:“猜猜?”

“不要,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安以然有些累,往他怀里拱了下,“我要睡觉。”

“睡吧,到了我叫你。”沈祭梵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往怀里按紧了些,贴着胸膛。手把着她失去光泽的发看,目光有些沉,这得补多久才能补回来?

娅赫伯爵夫人因为唯一的孩子近乎迷恋着东方文化,所以她在闲下来的这些年中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学起东方文化来,比如中文,比如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戏曲,比如茶艺等等。据说,在古老时期,东方的Z国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国家,无论经济还是科技都尤为突出,达到世界领先水平。

这些年全部心思都放在研究东方的文化上,到如今,她自己都忘了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神秘的国度。不过,身为公爵的儿子喜欢,她自然也喜欢。

沈祭梵在回西班牙的时候,伯爵夫人对儿子透露,说东方神秘的国度她一直很好奇,很想亲自踏上那片土地去看看。沈祭梵当时有事情在身,只匆匆说了句想去就去吧,然后就走了。然而,就因为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娅赫夫人欣喜若狂。到底是想探知神秘的国度,还是想去感受爱儿住的地方,这只有她知道。

孙夫人还是挺有能力的,竟然真的联系上了伯爵夫人。当初伯爵夫人本不喜人打扰,不过听说电话是来自东方孙家的以为夫人时,伯爵夫人有些心动了,倒是好好聊了几句。伯爵夫人向来不会过问儿子的事,毕竟儿子的本事整个皇室都是有目共睹的,她既然退居幕后,就已经准备全手放下。所以,即便再想见见儿子,也始终忍着,怕儿子不高兴她过问太多。

而想来Z国,是受孙夫人邀请。孙夫人只是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所以才热情的邀请了伯爵夫人。伯爵夫人当时没在意,可事后这想法越来越强烈,她是真的想去Z国看看,听说,KING在Z国的规模不比西班牙商业规模小,她一直以儿子为豪,渴望看到儿子的成就,更想更多时间看着儿子的脸。

所以,才试着那么一说,如果他变脸,她便即刻宽慰他那只是玩笑,可他竟然答应了。这能不让夫人欣喜若狂?

儿子的商业总部迁去了Z国,无疑他今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那边,所以伯爵夫人有些蠢蠢欲动,想移民Z国。为了跟多跟儿子在一起,离开生活几世几年的故土她也愿意。伯爵夫人这一生只为两个人而活,婚前为自己,婚后为儿子。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没有她的儿子重要,有儿子的地方,就是她心灵的家。

伯爵夫人来了,这令沈祭梵很是错愕,抱着小东西轻轻拍着,看着她睡过去,脸上刻意的笑一点一点消失。他不愿意让她见沈家的人,更不愿意让她见娅赫家族的人,倒不至于有人主意打到她头上去,可让她在娅赫家族面前露面,那就是多一分危险。在京城这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她都几次陷入危机。危险总是未知的,他不知道她出现在娅赫家族会不会有危险,但这能避免的就得尽早避开。

到了楼下,沈祭梵把安以然抱起来下车,有动静安以然就醒了,抱着沈祭梵肩膀皱着鼻子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抓着他的衣服说:“我自己走。”

沈祭梵提着她,让她滑下地,握着她的手上楼。安以然进了家门才回过神来,不是说去浅水湾吗?怎么回到她这来了?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又很庆幸,这样她上班就近了,反正,去浅水湾能拖一天是一天,她实在不想早起。

很快魏峥再度敲门,带了吃的过来。魏峥出门时候沈祭梵声音底而沉的交待着,全是安以然听不懂的话,安以然竖着耳朵听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他们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也不能死皮赖脸去问,自己坐沙发上去,等着沈祭梵。

沈祭梵转身回来,在她身边坐下,打开盒子,味增汤往她面前推,低声道:

“先喝点汤,暖胃。”

“好。”安以然匙子往一边放,捧着碗咕噜几口,一碗汤就见底了。看得沈祭梵直皱眉,接过空碗,忍不住出声道:“喝几口就行了,汤喝饱了还吃东西吗?”

“那…”安以然转头挺无辜的望着他,他也没先说呀,轻轻抿了下嘴,可能吐不出来了,低声问:“那怎么办?”

沈祭梵叹气,伸手揉揉她的脸,看到她这副小心翼翼怕做错事的样子,实话说,并不是很高兴。他只想让她安分一点,让她明白谁才是她可以依赖的人,并不想让她再回到当初那个胆小怯弱的可怜样儿。

“没事了,乖,先吃饭吧。”沈祭梵轻轻拍了下她的脸,继而转身把配餐一一捡出来,起身把放在屋里的小凳子拿出来放在茶几旁边。

她这小屋子是没有桌子的,吃饭什么的都在茶几上解决。沈祭梵拉着她,把人按在小凳子上,安以然抬眼望他,像小学生似地规规矩矩的坐着。

沈祭梵自己捡了张小塑料凳子坐在茶几另一方,离她很近。安以然拿着筷子头埋下去,小口小口的吃着,咖喱有些辣,沈祭梵看她白生生的脸上微微透红着,顺手把椰奶递给她,安以然立马抬眼冲他笑了下,低声道:“谢谢。”

沈祭梵轻轻顺着她的头发,看着她把东西一点一点塞进嘴里,碟子里的胡萝卜全被她扒开了,沈祭梵忍不住低声道:“乖宝,萝卜营养。”

安以然拿筷子的手顿了下,似乎轻轻点了下头,很快把胡萝卜全往碗里夹,一大口往嘴里塞,哽咽下去后吸了一大口椰奶,她是真不喜欢那味儿。胡萝卜和菠菜是她最不喜欢的东西,以前就是他念十遍她都不会尝一点,现在不了。

她知道,不能再恃宠而骄,因为他真的很有可能不要她。她现在是独立了,能够养活自己了,也有自己的朋友,或许自己一个人过也会过得很好。可是,她不想离开他,因为她喜欢他呀,想跟他在一起。

一想到他之前差点放弃她,心里就有些泛酸,吸了下鼻子,眼眶有些热。她好想告诉他,她不会再任性胡闹了,她知道错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不说吧,她这样的话保证过太多次了,就是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所以,还是用行动证明,她要改过自新,她以后绝不再闹他。

沈祭梵轻轻顺这她的背,低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对吗?没有尝试就说不,是不是太武断了?乖宝,以后不要再凭着自己感觉说不,好吗?”

安以然依然没出声,也没抬头,低垂着脸连连点头,她不会了,她知道错了,咬着微微颤抖的唇,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掉落在米粒儿上。安以然抿紧了唇,轻轻吸了下鼻子,当下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把眼泪和食物一通吞咽进肚里。

沈祭梵看她的样子心底暗自叹息,也没再出声,伸手轻轻拍着她后背。

“沈祭梵,”安以然筷子已经停顿了好大会儿,低声喊他,缓缓抬眼,黑漆漆的眸子被眼泪润过后显得雾气缭绕似地,水媚媚一片。有些可怜的望着他,低声问:“我知道这样问不太好,可是,你是不是,真的想过不要我了?”

沈祭梵心里一紧,抬手贴着她的脸,盯着她湿意再起的眼睛看。小东西是害怕他不要她了?小东西会害怕吗?他还以为,她早想迫不及待的离开他,没有他在身边,她过得那样快乐,笑得那样开心,他对她,不是可有可无的?

沈祭梵心底忽然软了,钢铁铸成的心瞬间跟棉花似的一软再软。到底要经过这样的事她才能知道自己心里向着谁,这次虽然让她吃了苦头,可能看明白这事,也算值得了,轻轻揉着她头顶。

沈祭梵的沉默令安以然伤心了,无疑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嘴角忍不住轻轻颤动,咬着唇紧紧抿着,眼中泪光闪动,眼泪瞬间就顺着白生生的脸颊滚下来。红着眼眶,深吸了下鼻子,勉强拉出笑容,笑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回答,我也没那么想知道,我,吃饭了。”

安以然有些急慌慌的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泪,赶紧埋下头往嘴里塞东西,她已经吃饱了,可没吃完,还在往嘴里塞,不想让他觉得她浪费。

沈祭梵看着她那小模样,心底又是一紧,半晌才出声道:

“你往后在不听话,我就真不要你。”

这话他曾经说过多少次?就跟说来玩儿似的,哪次当真了?可这次安以然听进去了,他这不话不是威胁,而是忠告,因为他真的会那么做。

在没遇到他之前,她其实真的很听话的,没有现在这么刁蛮,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吵不会闹,不会像现在这么讨人厌。她好想说她知道错了,让他再原谅她一次,这次是真的,绝对不会再犯。可是,她的保证那么廉价,出尔反尔太多太多次了,她自己都羞于出口。想说话,又不愿意说,憋在心口,堵得发慌。

庆幸他最后出现了,他到底没放弃她,那些保证的话不说了,自己心里记着。

沈祭梵抬手轻轻撩开盖住了她侧脸的头发,仔细看着她的脸,低声道:

“乖宝,我想把你打包藏起来。”藏起来,才安全。

安以然吸了下鼻子,抬眼看他,莫名道:“用袋子装起来?”

沈祭梵忽然笑出声,这小东西,胡思乱想什么呢,当下顺着她的话笑道:“用袋子装起来,随身携带。”

安以然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被肢解的女人了,当下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瞳孔微微缩了缩,猛地转头不看他,脱口而出:“不要!”

安以然心脏快速的跳动着,缓了缓,压下心底的慌乱,觉得自己多想了,沈祭梵又不是变态,怎么会把她肢解呢?是她胡乱想想多了,埋头又往嘴里塞东西。

沈祭梵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直直看着,那样子活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地,眼底就跟点了一把烈火,正在熊熊燃烧着,眸子湛亮。抬手往她身上搭,从她肩上渐渐顺着往下,勾在她腰上,轻轻按压着掌下柔软滑嫩的肌肤。沈祭梵往她脸颊边凑去,目光紧紧盯着她嫣红的小嘴,越欺越近。

安以然猛地转头,差点儿跟他贴了个对脸。安以然撑大眼睛,煽动着睫毛,看着他:“沈祭梵,我吃不了了。”

“吃不了就不吃了,我们做正事。”沈祭梵抬手掌着她的头,唇轻轻贴上她的唇,轻轻吸着她红艳艳的小嘴,一下一下的啃咬着。

安以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伸手想推他,她撑得实在不能动了,要是做那个,肯定会被他撞得吐出来。但手搭上他肩膀时推了下然后又抱住了他肩颈,等他松开她的唇后才低声说:“沈祭梵,你能不能轻一点,我好撑碍。”

沈祭梵笑着点头,伸手提着她坐上沙发,让她跨坐在他身上,捧着她的脸亲了下,低声道:“乖宝,以后要乖一点,嗯?”

安以然赶紧点头,沈祭梵揉着她后臀,进去就把洞给塞满了,一点缝隙都不剩。安以然咬着唇,眼睛妖媚媚的望着他,脸色由白转红,血色渐染,娇艳欲滴。沈祭梵张口在她脸上来来回回的啃,啃得她一张小脸满是他的口水,还不让擦掉。

伯爵夫人身着简洁的黑色套装下了私人飞机,伯爵夫人身量高,身材是欧美女人中少有的消瘦型,五官立体精致,白皙的脸颊完全看不出任何已经六十岁的痕迹,保养得非常好,连眼角都没有一丝细纹。走出来就是国际名模的身形,非常惹眼。六十岁的伯爵夫人,完全能跟伯爵身边那些年轻女人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