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聘水电工，技术熟练，吃苦耐劳，工资从优……"
"呃……我会修马桶换灯泡，"余小圆诚恳地望着他。
柯桐把报纸合上，将她磕出来的瓜子壳扫了上去，扔掉。
"前阵子叫你回来，你偏要住在陈初航家里。现在回来了，又整天待在家里。你要宅到什么时候？"
"辞职的事情，跟家里讲了吗？"
看余小圆专注地盯着电视机好象没听到他在讲什么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对家里保密了。
"现在公司里超级低压，陈初航每晚自己留到半夜不说，各个部门也人心惶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陈初航抓包集体加班。"
"哈哈，幸好我辞职了，不会被抓到，你要加油哦，"余小圆乐得在沙发上打滚。
柯桐翻白眼，敢情这事跟她没关系一样。
"你还敢讲，"张美丽从厨房里出来，"我家孔明差点跟陈初航翻脸。那位大少爷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把孔明的事务所拟订给他的合同条款鸡蛋里挑骨头从头挑到尾，孔明一回家就装死人，问了半天才知道他不开心陈初航质疑他的专业知识……"
"喂你个猪还给我睡！"
二人同时听到沙发上传来细微的打鼾声，大怒，不约而同地揪起余小圆一顿暴打。
"死丫头，不教训一下就不知道好歹！"张美丽挽起袖子钻进厨房。
"懒女人，看不到心不烦整个一欠揍，"柯桐气哼哼地回了房间。
吃完午饭余小圆刚想回去继续午睡，硬是被张美丽逼着套上衣服拎出去，说她再不出去逛逛就要发霉了。然后从她身上搜出工资卡，说是商场正在搞周年庆买一送一不去白不去，把钱花完才有再赚的动力。
是，是她的钱啊……余小圆可怜巴巴地跟在她后面，屡次想抢回自己的生活费手被毫不留情地拍开，然后看着张美丽对着几千块钱的鞋直呼便宜，心惊肉跳。
最后还是买了几件中等价位的套装，和适合上班穿的高跟鞋，跟着张美丽从人山人海的商场里挤出来，拎着大包小包坐在车上还没缓口气，张美丽拉上安全带轻松地说：
"现在轮到我了。"
张美丽经常逛的地方，由于价格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视觉上的怀疑，整条街都没几个人，一般的上班族基本不会去那里自找刺激的。
"孔太太，这是刚到的新款，卖的很好，知道您一定会来看就给您留了您的尺寸，"店里的导购小姐礼貌地笑着，主动把货品一件件呈上。
张美丽拿了大衣进试衣间试，余小圆一个人坐在外面等。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看中都可以试试，"导购又转向她。
"啊，我，我不用的……"余小圆连忙摆手。
这里东西的价格，随便看看就让她咋舌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微微地往里缩了缩。
店门被推开，高跟鞋的声音敲进来，她就听到精品店的店员异口同声地喊道："陈先生，欢迎光临！"
女人纤细的脚踝的在她眼前停下来，头顶上有人甜甜地叫："这不是小圆姐吗？好巧！也是来买东西的吗？"
好不容易抬起沉重的头颅，就看到男人帅气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扯出一个笑容，冲他们点点头："是好巧，我陪朋友来的。"
"我想也是，无业人士到这种地方来，还真会享受，"陈初航冷笑。
"初航哥好过分啊，怎么说这样的话？"说着批评的话，单珍儿却更像是撒娇似的娇嗔，蹦跳着去看东西。
她难堪地把头转向别处，不去看眼前这个男人，陈初航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时张美丽试好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
"怎么样？"她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在占了整面墙的镜子前转了一圈，问余小圆的意见。
"很好看，"余小圆诚恳地说。
"真的吗？"张美丽不确定地又看了看，"颜色会不会暗了点？"
"余小姐说的没错，很适合孔太太你，"陈初航发话了。
张美丽没理他，又拿起一个包，试了下，很喜欢。店员见状赶紧说："因为孔太太是我们店的VIP用户，所以如果买两个包的话，可以打折扣。"
"可以吗？"张美丽欣喜地笑了，又看了一个款式，拿起来却没试，往余小圆身上比了比，点点头，"这件大衣，还有两个包帮我包起来。"
正掏出卡的时候有人比她快一步，陈初航拿出卡递给店员："因为很适合孔太太，孔先生又是我的朋友，这点小钱让我来吧。"
这点小钱啊这点小钱啊？！余小圆瞪着标牌很崩溃。
临走的时候单珍儿试了一件皮草外套，里面搭配着肉粉色真丝连身短裤，显得娇俏又华丽。陈初航也微笑着付了款。
余小圆无意中瞄到了那件皮草的价格，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张美丽拉着脸拎着袋子把她拖出店，上了车就说她："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特别是在那两个人面前。"
她那明明就是，正常人的表现啊。
"这个陈初航好阴险，知道上次的事情惹孔明不开心，今天就借机示好，我们夫妻俩还得挑个时间请他吃饭回礼，"张美丽恨恨地看着袋子，"本来事务所和他公司的合作条件已经有很多迁就他了，还想要怎样啊？"
"要我说啊，幸亏你和这个人分手，要真在一起，以后少不了被算计，这种商人世家的人都很精的！"
余小圆想起那时候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撒娇耍赖，还真没看出他哪里精明。
一路上都在听张美丽喋喋不休地说陈初航的不是，一直到了吃饭的餐厅她才缓了一口气，注意到余小圆的沉默："团子，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没有，"余小圆摆出个灿烂的笑容摇头。
"那就好，我还怕你生我气，"张美丽松了口气，"我也就你这么一个贴心的朋友了。"
"你别以为嫁有钱人是好事，除了整日防着老公的桃花之外，他工作上的事，就算你不想去管，多多少少也会烦到你。你看我，也就买买东西花钱的时候能开心一点，回去又要继续烦。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的。"
"女人呦，还是靠自己吃饭来得自由，我有时候真羡慕你。"
意味深长了说了一堆，张美丽诡异地笑着掏出一张名片："我都和我老公说过了，下周你就去他们公司报到，不复杂的就是类似文秘之类的工作。"
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购物袋就扔了过来："这个包是替你挑的，到了新环境换个新包包，新的开始！"
"为我们的新生活干杯！"
"……张美丽，你那个青少年文学杂志的专栏要写到什么时候？"
"……"
"初航，这么晚还不回家？"林唯刚做完一个大手术，疲惫不堪地回家休息，还没到家就接到陈初航的电话，本来累得不想理他，又听他满口乱七八糟神志不清的样子，怕他出事，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掉了车头奔向酒吧。
"回家？回什么家？"陈初航趴在吧台上苦笑，线条优美的下巴抵着大理石台面，俊美的侧脸在暧昧的灯光下闪沙发亮，众多若有若无的挑逗的爱慕的眼神抛向这里，他却一无所知，两眼只盯着眼前的杯子。
"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林唯苦涩地笑着，"快回家吧别让小圆担心。"
"小圆？余小圆……"陈初航没有焦距的目光瞬间亮了，他猛地起身，揪着林唯的衣领，靠近他故做神秘地说，"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好坏……她，都是预谋好的……"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的，衣服，茶杯，玩偶……都在的……晚上回去，都没有了……所有的东西，干干净净，全部不见了……就像，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在说什么？什么没有出现过？"林唯听得很迷茫。
"如果我有什么不好，她可以说啊，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才告诉我？她如果嫌我不会做事，我可以学啊。脾气不好，也可以改啊。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些，每次她在做，我也不知该如何帮忙，只能看着……我觉得我好差劲。"
"她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自做主张要分手……然后又自做主张地离开……那我该怎么办？林唯……你教教我……"
男人的声音渐渐带了点呜咽，反反复复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到最后就耍赖地摇着头只说"不要分手不要分手"。
林唯被他揪着不放，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
第44章 关于雨的回忆
"余小圆，我要一杯咖啡，不放糖！"
"好的好的。"
"余小圆，给我来一杯奶茶。"
"就来就来。"
"余小圆，赶快把这些文件复印十份等下开会急着用。"
"马上马上。"
"余小姐，麻烦你做事勤快一点，为什么这些资料到现在都打不完？"孔明摘下眼镜，苦恼地揉着额头。
因为他们根本把她当三头六臂啊。
不过既然是降落伞成员，叫她做些份外的事情她也没资格说不，余小圆唯唯诺诺地道歉，转身出了老板的办公室。
临下班的时候终于把文件全部打完，忙得午饭都没吃早已饥肠辘辘，揉揉僵硬发酸的腰，站起来收拾东西回家。
和她一起进来的实习生见她在收拾东西，连忙跑过来，对她说："小圆姐工作都做完啦，真好。你看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这里的前辈好严苛。"
"你那些专业知识的东西我帮不上忙，你努力吧，"余小圆抱歉地笑着。
"不会不会，帮得上忙的！"那个实习生跑回办公桌，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份文件，"这个，前辈们都不愿意自己去送，非要推给我这个新人。可是我还有好多资料要整理啊……"说着说着都带了哭腔。
余小圆看着这个年轻的还保留着学院清涩的女孩子，想起自己刚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推了很多多余的工作也不知该如何拒绝，那时候，也是很希望有个人帮帮自己的。
她一拍胸脯，接过文件："包在我身上了。"
"那就太好了！"女孩惊喜地连声道谢，"也不是很难，只要把这个送到陈氏，给他们总经理，亲眼看着他在上面签字盖章就好了。"
"哪，哪个总经理？"不是这么衰吧。
实习生很惊讶地看着她："诶？就是陈氏的陈初航嘛，报纸上不是经常有的吗？"
事务所什么不多就是报纸多，随手一抓就有，她还特地找来给余小圆看："就是这个人啦，他就是陈……哇，怎么看还是好帅！小圆姐我跟你说，第一次见的时候我还以为翻到娱乐版块了……"
"是啦是啦……"敷衍着应了，抓起包包落荒而逃。
在陈氏呆了也有几年，轻车熟路地到了楼底下，才想起来已经不是自己的地盘，触景生情不禁一阵嘘唏，又怕遇见熟人，文件遮脸过街老鼠似地溜上电梯。
"余小圆，"柯桐一进来就喊她，"你怎么在这？"
"公事，"缩在角落的女人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夹，照搬了周舟的说辞，"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柯桐撇嘴，"摆这么猥琐的姿势，就已经说明你是余小圆了。"
"呃……"
"对了，今天林唯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问起你的。"
"咦？"
"他说他都不知道你辞职了，说起来你们走得很近啊难道你没告诉他吗？"
"又不是什么好事……"
"你找陈初航？"柯桐注意到她按的楼层。
"是啊，有份文件让他签，"余小圆挥了挥手上的东西。
"那你可得注意点，哪点不合他意了可是会被当场扔出来，现在签文件这种苦差都是找替罪羊做的，"柯桐同情地看着她，"我先下了，祝你好运。"
看着柯桐一副愿主保佑你的圣母样施施然下了电梯，留余小圆一个人筛糠。
"总经理在里面，"办公室门口的秘书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以前经常见总经理把她带回办公室，现在怎么……识相的她也没有多问，对里面通报了一下，等陈初航冷冷的"让她进来"的声音传出来，才放余小圆进去。
"东西放那里，请坐，"陈初航在办公，头也没抬。
余小圆照他的指示坐到一边，看他并没有去动那份文件便小心地提醒着："这个，是公司叫我拿来让您签的。"
"我知道，"陈初航不耐烦地皱眉，"我会处理的，你等着就好。"
这么一等，也不知等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外面天都黑了，也没见他动那份文件。
在别人的办公室里当然不能随便坐，她挺着腰板坐得规规矩矩，时间长了就如同站军姿，痛苦不堪又没人喊解散浑身长了刺一样难受得要命，几次向那边的男人投注以期望的目光他都无动于衷，她都开始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存心整她了。
"陈总经理，"实在受不了了，她认输，哀求似的开口，"我送来的文件……"
陈初航这才抬起头来，嘴角挑了一下，扬了扬眉："抱歉，你太安静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你应该早前提醒我的。"说着拿过文件翻了几下就刷刷地签上名递过来。
余小圆接过文件腰都在抽搐，恨得牙痒痒，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她再怎么愤慨也要忍耐千万不能去做鸡蛋碰石头那种蠢事，我忍！
拎起包包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起身的时候才知道腿麻了一时半会站不起来，扶着椅子吸了半天气才站直，陈初航交叉着手指讥诮地看着她的表情让她很想死。
"包包很漂亮，"她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余小圆扶着门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对不起。"然后自觉地把门关好。
陈初航又轻笑了下继续办公，看了一会儿有点烦躁，拿起边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却被已经凉掉的饮料冰冷的触感激得抖了一下，眸子一暗杯子顿时被摔得粉碎！
"什么都，不顺心……"
今天真是什么都不顺心啊，上班的时候被老板批评，帮人做点事被恶整，出了陈氏总部的大楼又遇上下雨，更关键的问题是她没有带伞。
在公交车站抱着双臂护着文件，一边躲闪着旁边的陌生人撑开的伞沿流下来的水滴，想说伞底下那么大不如咱俩凑合着挤一下，年纪越大在这种事上皮越薄，想归想最后还是躲进站台里面，抖着双脚对着公交车来的方向不断眺望。
她都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天雨还要大天气还要冷，她一个人冒雨回宿舍狗急跳墙钻进一个陌生男生的伞底下。
下了车，踩着地上的积水一路奔回事务所，进了写字楼才停下来拍打身上的水珠。一张手帕送到她眼前："擦擦吧。"
"哦，谢谢你啊……呀！"顺着手帕递来的方向看去，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林唯笑着晃了一下手中的伞："下班和柯桐一起去吃饭，听他提起你没好象没带伞，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只好在这儿等了。"
余小圆受宠若惊，人家特地送来也不便推辞，急忙接过："麻烦你了，我还在愁等下怎么回去呢。"
"小圆。"
"什么？"
"我只有一把伞。"
"……"
最后囧囧地把伞还给他，飞快地上了楼把东西放好，又跑下来，气喘吁吁地回到他跟前。
男人微笑着把伞撑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进去，然后明显地感觉到伞向她这边倾斜了。
两人一时没有讲话，余小圆为了打破沉默，对他说："现在这样，好象回到高中时代了。"
"是吗？哪里像？"林唯偏头问她。
"就是，感觉像，那时候啊……"
那时候她围上围巾，戴上连在棉袄上的帽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捧着书站在教学楼底下冷得跺脚："怎么雨下那么大啊？"
下了晚自习张美丽先回宿舍去了，她留在教室看书，等到想回去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跟她一起站在楼底下没带伞又不敢冲出去的学生还有几个，余小圆想早死早超生，看情况一时半会雨也不会停，一咬牙就冲进雨里奔向宿舍。
低着头跑了一段路，偶尔抬头突然看见前方有一把伞在移动，欢呼雀跃着快跑几步，自发地钻进伞里去："不好意思啊这位同学，雨太大了你的伞借我避一避，我也是回宿舍的。"边说边掀起头上的帽子抖开上面的水。
伞底下的人有点吃惊，听她噼里啪啦一番话沉默了一下，才说："没关系。"
"吓！"是男生来的。
灯光本来就很暗，再加上雨水让视线变得更模糊，刚才太匆忙根本没注意对方的性别。不过看伞的款式，看身高，的的确确是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