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她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该跨出那一步。
“坐。”顾少司开了口，声音冷淡。
夏禾轻手轻脚来到他的对面沙发坐下了，把已经抱得皱巴巴的围巾袋子放到了沙发对面的桌上：“谢谢顾先生和陆大哥给我的机遇，这是…这是我买的…”
顾少司却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他站起了身，拎起了沙发上的吉他，漫步到了不远处的窗台边。然后，陆筝替代他坐到了夏禾的对面，神色复杂。
“夏禾。”他说，“连夜叫你来，是想让你解释下一件事情。”
“什么？”
陆筝把一份报纸推到了她的面前。
夏禾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迟疑着接过了报纸，慢慢打开，报纸上硕大的标题就跃入了眼帘：【顾少司生辰探孤儿院，真心还是作秀？】上面的配图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顾少司一脸冷淡，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面无表情递给小女孩。
这是…
夏禾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是她拍的照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夏禾，你把照片卖了，是么？”陆筝轻轻说。
窗台上，顾少司拨弄琴弦的手一顿，淡淡地向夏禾投去了目光。沙发上的那个人手里拿着报纸，从举止到眼神都是手足无措，就像这件事真的与她毫无干系一样…大概长得天真，就是指这样的人。这一期报刊刊断章取义，对他的其实并不算大，他指使陆筝打电话给她让她连夜过来解释，与其说是恼羞成怒，不如说是…失望。
他对她很失望。
这一份失望，可能还夹杂着一点失落。
他不想去细究着失落代表着什么。
夏禾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份报纸上，那并不是《娱乐圈圈圈》，而是另一份销量不错的娱乐周刊，上面的照片的确是她那天拍的。照片上的顾少司与其说是冷淡地敷衍，不如说是笨拙的认真，只不过图像配以文字，就会有一种主观上的先入为主。顾少司显然是被那家周刊给黑了。
“我没有卖照片…”夏禾无措摇了摇头。
陆筝置若罔闻：“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是。”
“所以，这一份信息，只能是通过你，或者你的相机泄露出去，是不是？”
“是。”夏禾咬牙。
陆筝叹息：“夏禾，你让我和少司失望了。”
“可是…”夏禾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她忽然想到了那个采访姜子燃完毕的黄昏，她的磁卡和录音笔资料在上传电脑的时候被删除得一干二净，那磁卡里…有还没有删除的顾少司去孤儿院的照片。那是相机唯一离开她的时候——那个人，不仅删除了她的照片，还备份了。
“你不想解释点什么么？”
夏禾发现自己百口莫辩。几个小时前在商场选礼品的喜悦和现在的茫然对比，简直像是从云端跌落到了冰窖。
被人盗了信息这种说辞，说了又有谁会信？
她站起身来，到了顾少司的身旁，轻声说：“顾先生，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不过，我并没有出卖你的照片。”
顾少司抬起头，目光淡薄。
夏禾的眼圈忍不住红了。很奇怪，陆筝逼问也只是让她无措，顾少司的一个眼神却让她觉得委屈。她咬牙说：“我并没有做那种事情，不过陆大哥说得对，照片的确是我拍的，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你能不能相信我？”
顾少司皱起了眉头。
漫长的沉默。
他最终还是半个字都没有开口。
夏禾眨了眨眼睛，把就快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慢慢夺步回了沙发边，拎起了相机。
她看着陆筝道：“不是我，不过我会承担责任。等我完成新任务，我会辞职。”
陆筝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夏禾抱着相机路过他，还没有到门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初恋街道，我知道你要参与，我不希望到时候发现你和我同组。”
顾少司…这就是他今晚唯一的话？
夏禾咬牙，死死拽紧了相机，头也不回答应：“好，我知道了。”
如果这是他的要求。
夏禾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9点半，沈星却依旧没有回来。她把顾少司的烦恼丢在了一旁，焦急地拨打沈星的电话，结果却是一遍遍被提醒“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要不要报警？
不过，约定的时间是10点…
夏禾心乱如麻，干脆跑下楼，在公寓门口看着手机上的数字一点点变化。半个小时如鬼爬一样路过，沈星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10点终于到来。
夏禾下定决心，拨通了110，还在转接阶段的时候却看见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向公寓驶来，然后在她面前停下了。车门缓缓打开，从上头下来一个男人。男人打开后座车门，把一个纤细的身影抱了下来。
“穆先生，您的身体…”
“没有关系。”男人温和道，抱着怀中人向公寓入口走来。
…沈星？！
夏禾冲了上去，却在看清那个男人的时候愣了一会儿——那个男人有着俊秀的眉目，从眼角眉梢到手指间都透着一股子温雅，不就是沈星口中的那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人面兽心的“老板”穆秋？
“你…”
穆秋一愣，轻笑：“原来你是她的室友，难怪上一次她会临时折返回朝暮花园。”
“你你你…”知道她跟踪？！
穆秋显然没有在意夏禾的震惊，他的声音温和：“她喝醉了，一塌糊涂，问了半天终于套出了地址，还好她没有报错。请问，你能带个路吗？我想确保她安然回家。”
“…不、不用了…我扶…”
“请带路吧，她醉成这样，女孩子应该扶不住。”
“…”这倒是。
夏禾领着穆秋抵达了603门口，终于如愿接过了一滩烂泥的沈星。
穆秋没有如他担心的那样坚持把沈星送回房间，而是干脆地把她交给了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递给夏禾：“这是她落在我这里的。”
“…不是说被你扣下了么…”夏禾傻气问了一句。
穆秋低眉笑了起来，眼睫弯弯，说不出的温润。
“是啊。”他轻轻说。
第19章 初恋街道
沈星在宿舍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清晨依旧没有转醒。她似乎一直在做噩梦，晚上还曾经坐起身来，缩在床上哭得稀里哗啦，到黎明时分才终于沉沉睡去。
夏禾照顾了她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趴在沈星的床头睡了过去，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沈星还在沉眠，眼泪和汗水打湿了枕巾。她试图叫醒她，却发现沈星好像还没有从醉梦中醒来，不论她如何呼唤，她都只是稍稍动一动，睁开一点儿眼缝，然后继续沉睡。不一会儿，又继续哭起来。
酒品这东西…真是人人不同啊…
夏禾不知道宿醉是什么感觉，她从来没有醉过，也不明白沈星哭成这样是因为遇上了什么事儿，还是只是在耍酒疯，她只能在日出的时候煮了粥，跟主编请了假，抱着相机抓拍外头蔚蓝的天空，路过的飞鸟，摇曳的树影…
其实，她也不开心。
说不上难过，只是昨夜在沈星身旁睡着的时候，她也徘徊了一晚上的梦魇。在梦里，顾少司依旧抱着吉他坐在窗台上，她想要快些跑到他的身旁，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他，直到跑得气喘吁吁，一抬眼，却是他冷淡的眉眼。然后，她就像是彻头彻脑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连呼吸都凝滞起来。
后来，她就坐在沈星的床边想，如果顾少司一直不肯相信照片不是她交出去的，那怎么办？
沈星在很久之后醒来，睁着红肿的眼睛，愣愣看着她，然后尖叫一声：“靠——那禽兽呢？！我怎么会在家里？！”
夏禾憋笑，把手机丢还给她：“穆秋昨天让我交还给你的。”
沈星匆匆开机，瞪圆了红肿的眼睛，指尖飞快划过屏幕，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靠——那畜生把我所有绝密资料和所有明星小号给删了！我和他没完！！！”
夏禾悄悄松了一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管怎样，金牌娱记沈星活过来了！
夏禾在午后来到《娱论》编辑部上班。
她还没有坐定，乔安娜就踩着她的恨天高来到了她办公桌旁，用鼻孔看着她，慢条斯理开口：“夏禾，我不知道主编有没有和你提过‘初恋街道’的项目，所以特地过来通知你一声，这个项目是由我们集团与se、环球共同投资的，它将是我们今年最大的年度项目。我欣赏你的技能，所以向主编请求调配你来做我的助手，你有没有疑义？”
初恋街道，居然那么快就要开工了吗？
夏禾愣了下，问：“什么时候？”
“明天。”
“可是我姜子燃和宁洛桑的采访还没有进行二次核实…”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乔安娜淡道，“主编还在办公室，你可以和他去商谈。”
“好。我自己来调配时间。”
“明天早上7点，我们去录制地点进行场地拍摄，希望你不要迟到。”
“…是。”
乔安娜走了，夏禾开了计算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登录邮箱，忽然发现了一个惊喜：姜子燃和宁洛桑的二次审核居然已经发到了邮箱！她连忙下载了文档，把两个采访中标红和批注的地方逐一仔细看过，并调度了整个文档的大致安排，等到下班前，终于险险地完成了整个文档的制作，发到了主编邮箱。
就在她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手机的短信音响起，来自陆筝。
夏禾心跳了跳，犹豫着打开短信箱：
【夏禾，你送的礼物，少司并不愿意接受。我想丢了可惜，你不如收回？】
夏禾的手一抖，手机差点跌落下去。过了好久，她才咬着牙回复——陆大哥，我不和你多作解释，只说一次，不是我。但是我为我的失责负责。
【夏禾，我们不谈失责与失信的区别，我只是想和你说说围巾，送还是少司的意见。】
——顾先生不想留着，那陆大哥你呢？你能不能留下？
手机久久没有动静。夏禾的心也在受煎熬，就在他以为她要被忽视的时候，终于，陆筝的短信姗姗来迟。
【好，我收下。少司的那一份，我会派人在半个小时后送抵《娱论》前台。】
——谢谢。
夏禾的眼眶刺痛得厉害，她使劲儿揉了揉，扯了扯自己脸皮逼自己露出个笑来。没关系！她暗暗告诫自己，没有关系，这一切原本就是因为顾少司而得来，就算有一天被打回原形，也不过从头再来。没有关系的。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她按下接听键，陆筝的声音稳稳地从电话那头响起：“小禾。”
“嗯。”
陆筝说：“围巾我收下，作为谢礼，我就替你去查一查照片的来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第二次。”
夏禾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半个小时后，夏禾在公司前台收到了一份包裹，果然是那天她送给顾少司的围巾。前台mm看着她拆开包装，露出里面的褐色围巾后“哇”了一声，拽紧了她的胳膊问：“小禾！是土豪送你的吗？！”
夏禾不好意思笑：“是我自己买的。”
“可…”
她在前台mm惊异的目光中拆了标签，把围巾围在了自己的身上，转身离开办公室。其实收到围巾的一刹那，她有那么一刻想要屈从穷酸的内心去把它退给商店…不过，最终的最终，她还是围上了它。毕竟，这是她被甩回来的尊严。顾少司瞧不上的，她自己来珍惜。
《初恋街道》最初的选景地点是在安树里。
夏禾在早晨6点就到了安树里，在晨曦中把这条小巷的各个景观摄下了不同角度的版本。乔安娜给的信息文件中并没有详细的取景要求，虽然主编说是视频节目为主，照片主要是用来出版影集，不过也不排除视频需要用到静止的空镜头的可能性。
朝阳投射到潇湘的青石板道的时候，陆陆续续工作人员抵达。他们见了夏禾，每个人都是一副见鬼似的神情，等到夏禾拿着相机把他们劳作的模样拍下来，大部分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我还来不及化妆啊啊——”场记小妹捂脸尖叫。
夏禾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走到她身边给她看相机上的存档：“你看，很漂亮呀。”
场记妹纸满脸怀疑探出脑袋，小心张望了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真的耶…”
镜框中的少女的刘海被照样染成了金色，脂粉未施的脸颊上有一层短短的光亮绒毛，小雀斑的鼻尖，笑得眯成线的眼睫，硕大的本子衬得她的身形娇小瘦削，长长的线衫也像是笼了一层光晕…
“照片能够送我一张吗！”场记妹纸兴奋地抓住夏禾的手。
夏禾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才轻声笑了：“好啊。”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直面五官的缺憾却仍然让许多人羡慕，那只有年轻和朝气。可惜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女孩却把自己画成了一个无暇的娃娃，反而丢了身上最美的东西。能带给需要的人以美好，这是她最开心的事了。
忽然，巷口传来一阵吵杂，几辆保姆车气势汹汹而来，一辆接着一辆停靠在巷口。
“来了！”人群中有人喊出声来，所有的工作人员齐齐朝巷口集中。夏禾被场记妹纸拉着朝前走动，终于拨开人群窜到了第一排，看清了保姆车上走下来的人。
“我靠！小学生？！”一个惊诧的声音响起。
…姜子燃？
夏禾囧着脸看着一头黄毛的姜子燃从车上跳了下来，用一种“啊，那美克星人”的眼神盯着她，几步来到她面前，鬼鬼祟祟左顾右盼：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靠沈星那变态女人来了没？”
“她没来。”
“呼~”姜子燃大松了一口气，夸张地拍拍胸口，忽然伸出手来用力按了一把夏禾的脑袋，“这样才比较有前途嘛，把那个变态的老女人甩掉造吗？跟着她迟早会神经病的！”
夏禾被揉乱了头发，慌忙低下了头躲闪。结果也不知道哪里激发了姜子燃的□□心，他忽然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朝着身后喊：“joe，我要和这个小朋友一组！”
…
夏禾抱紧了相机生怕悲剧重演，狼狈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了两道目光。一个是阴测测的乔安娜，一个是刚刚从保姆车上下来的，冷淡的顾少司。
几乎是本能地，她有些心虚，不过低头看了一眼脖子的褐色围巾，那一点心虚就消失不见了。她小心地从姜子燃魔爪下抽出了身体，抱着相机走到了乔安娜身前，问她：“乔小姐，我已经准备就绪了。”
“很好。”乔安娜笑了，目光闪动。
第20章 搭档初恋
所有的摄像仪器在半个小时内就调试完毕，参与真人秀的明星也终于到齐了。
初恋街道这一档节目属于比较小资的真人秀，环球与se对参与的人员进行了精挑细选，煞费苦心挑选出两对模拟情侣。
夏禾看过策划书，知道制片方的大致用意，却觉得这样的组合还是有一点冒险，不过当两对模拟情侣真正地站在荧幕前的时候，她终于发现，策划这档节目的人简直是太厉害了！一对用于炒作与制造话题，人员选定了一直人气居高不下的顾少司与今年刚刚爆红的玉女陆雅安，这一对在平时就已经饱受争议，现在参演是摆明了抛梗给各家媒体和大众；还有一对就以趣味性为主，新晋帅气小鲜肉姜子燃与红了好几年一直走烈焰红唇御姐范儿的卫碧，这看似完全不搭的配对其实真的搭档起来会有许多意向不到的惊喜和萌点。当两对模拟情侣站在摄像机前的时候，顾少司的冷峻高傲与陆雅安雅致美丽协调无比，姜子燃的年少轻狂和卫碧的风韵卓然别具匠心。
“到底还要多久？”固定的造型进行了2分钟，姜子燃翻了白眼，“那谁的香水味熏得我头晕。”
卫碧微笑：“小弟弟，没人教过你什么叫绅士么？”
姜子燃勾勾嘴角：“对不起啊，这位姐姐，我忘记了绅士要尊老爱幼。”
卫碧：“…”
夏禾：……
这个姜子燃，这儿人多口杂，不知道有多少娱记的眼线埋伏，他真的不怕招惹麻烦吗？？
夏禾默默看了一眼他的经纪人叹息着摇头，凑到节目策划身边说了几句话。策划是个中年的墨镜男，他大手一挥，笑了：“没关系，我们后期会从大量的素材里错位剪辑出需要的，这一次真人秀有别于以往，大家尽量轻松些哈，没有关系，人员我们经过了严格筛定，不会有任何泄密。”
“快点！”姜子燃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