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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高兴,那就可以。

她知道他(她)是好人,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交流也仅限于游戏中,这却是一种很酣畅的关系,每每能将心中的郁结抒发个彻底。

真正是相逢何必曾相识。杨筱光感谢网络,觉得总有一地可消遣。所以她将“偶然的light”亲昵地简称为“light”。

潘以伦的论坛日益繁荣,他的经纪人被粉丝请了来,成为名誉管理员,兼带发言。他的正名也被注册,有他专门发言的帖子开着,名字一亮,粉丝就蜂拥进那张帖子里抢楼。

杨筱光有幸抢过一次“沙发”,还是light提醒的:“偶像刚才留了帖。”

杨筱光关了游戏窗口,论坛最新发贴里赫然挂着有“潘以伦”大名的帖子。他写:“今天很累,但是工作很顺利,一次比一次进步,同事们很照顾我。谢谢大家!”

他的发言总是很简短,除了感谢还是感谢,看不出任何情绪。粉丝们说他不擅长表达情感。

其实他是擅长的,她知道,但又何必表达给陌生人呢?

如今她却也是陌生人了。

杨筱光用“轮胎小G”的ID回复:“加油成熟!”

她看着发帖日期,他们分手已经快一年了,这么快。

她很想看他,只有看广告、看报纸、看网站。

分离之后,她才知道恋爱是一种什么感觉,爱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滋味。杨筱光分外想念他的味道。

天涯陌路人,做起来竟是这样难。

她发了一个很十三的笑脸给light:“我抢了沙发。”

“知道你会抢,干脆让给你。”light还在,打了个“哈欠脸”给她。

杨筱光就说,你下去吧,困了吧!light说,没什么,这盘过了就升级了。

漫无目的、永无止境的游戏又开始了。杨筱光玩到自己意识模糊,只是用惯性动作在支撑。

很累了,还是不想停。

这是给自己找不愉快,杨筱光摇摇晃晃的,脚底开始浮。

light还是用命令式的口吻提醒她:“下去睡觉,不然上班要迟到。”

杨筱光给了个很夸张的大笑脸:“我是迟到大仙。”

light回复:“大仙也怕青春痘。”

杨筱光赶紧照镜子,可不是额头一层油光,便回复:“奔三的女人不保养是不行的,下了下了。”忽然想起来问light,“小孩儿,你多大?”

等了很久那边才回复,两个字—“保密”。

杨筱光本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只是将一张把人踢翻倒地的图片发了过去。

网络上谁又知道谁?也许电脑前是一只狗也说不定。她笑笑,释然,下线,关电脑。然后在卫生间做了一个面膜,冰凉的触感,像凉透的眼泪。

不知道哪一家邻居在放立体音响,效果很好,一直传到杨筱光的耳朵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

梦,曾经很近,如今很远。

杨筱光任由面膜干涸成泥土,冰封起来,不需要任何表情。

什么是代价?她想,她明白了一点儿,但或许也未必全部都明白。

但是这就是代价。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远在心里,冰封起来,刻成了碑。

虽然没有他。

二十六 心跳呼吸很正常

杨筱光又恢复了相亲,是在和潘以伦分开后的一年半之后。

按照一个通俗的说法—“日子照旧得过”,她得照旧过日子。

杨妈仍然对她错过了莫北存着一段心思,经常殷勤地探问莫北的消息。杨筱光被问烦了之后,不禁说:“莫北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老妈你还意淫人家干吗呢?”

回头她同方竹抱怨:“我妈就认这样的要车有车,要房有房的男人。”

方竹却说:“阿光,陷在一段回忆里,不走出来,是和自己过不去。”

杨筱光气馁:“你怎么也这样?”她想了想,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必须得等着谁,也没有时光永远冰封不动这回事。谁没有两三段过往情事,等老了之后缅怀?我好歹也算有段风光的忽然之恋,那就像一杯香醇的午后红茶,我也足以笑傲到五十岁之后的人生了。”

方竹拿她没办法,也对付不了她的伶牙俐齿。

杨筱光走在大街小巷,看着户外的广告牌流光溢彩,她会停驻下来,望着广告牌上高高在上的人,幻想若干年后,她会对自己的孩子得意地说:“看吧!这是你妈的初恋,现在多少人爱他?当年他可是追在你妈裙子后面跑。”

潘以伦已经二十五岁了,论坛里的版头早换成了“BOY TO MAN”,路边的广告牌上也在大秀身材,他开始往广告型男的方向转变了,这样其实更容易受广告商青睐。

杨筱光看了一眼那广告牌,是某洗浴产品。她是见过他的出浴情景的,那时候还瘦精精的,孩子相未脱,现在人成熟了,练了些肌肉,晒黑以后,胸腹很漂亮。

他愈加性感,她就愈加叹气。如今他的举手投足,于她都是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和他最近的距离,不过是网络论坛里的上下层楼。

自那回在网络上祝福他生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抢到过离他最近的位置。

light笑话她,运气都跌坑里了,大多时候,light的运气都比她好,能在离潘以伦很近的位置留言,有时候就在第一层,有时候隔了两三层。他(她)戏称这是“闲着坐坐”。杨筱光问过他(她)到底是干什么的,上网时间很捉摸不定,有时候清晨给她一个问候,有时候在午餐时分冒出来打一个招呼,但更多的时候是深夜陪她打网游。

他们不过是漫无目的地闲聊,粉丝之间的话题也无非就是偶像。杨筱光说得多的是希望,看到潘以伦拍了一支广告,就希望他能演偶像剧,看到他演了偶像剧,又希望他能演大制作正剧,最好还能混到王牌节目里做主持人。

light说:“他已经很累了,你想累死他吗?”

杨筱光说:“我总是希望他好的。”而且要越来越好。

light说:“或许他做一个普通人会更轻松,演艺圈不过是一份工作。”

杨筱光想,打工总是累的,他尤其累。

她一直关心潘母的健康,在和潘以伦分手以后,她偷偷去过几次医院,基本没有遇到过他,李春妮等粉丝也会定时来照顾潘母。如今已经没有她出现的任何理由了。

她本来想找医生偷偷问问潘母的病情,但思前想后,深觉不妥。

他们已经成为平行线,她何必再去挽回一些虚无?

心里空落落的,本可以无情得没心没肺,充作大龄未婚女青年的潇洒自若,而今识尽情滋味,苦果还得自己噎。

杨筱光万分辛苦。

她对light恨恨地咒骂过,说潘以伦是个“令人牵肠挂肚的小孩”。

light没有及时回复,也许是不在电脑前,也许是在干别的事。过了很久,light打了一句话出来:“怎么就认为他还是个小孩子?”

杨筱光说,在她眼里,他永远是个小孩子。

light说,不要轻易把别人当成孩子。

她大笑,说她自己的心理年龄永远十三岁。

light大笑:“你是我见过的最具备自嘲精神的人。”

杨筱光诚恳又自得,说,我没别的优点,正确审视自己的姿态还是有的。

light回复了两个字—“是的”。

杨筱光喜欢同light用这样的方式消磨时间,谈论着潘以伦。

网络万岁。看着潘以伦的帅图做的版头,感觉好像他的身、他的影就在她面前,不曾走远。

然而,时间越长,她越伤怀。

家人也跟着彷徨。

杨爸杨妈本来见她同潘以伦分了手,是放下了一颗心的。但是自那以后,杨筱光又变成了原来的杨筱光,孤家寡人大龄未婚女青年的生活还是一切照旧。

杨妈私下同杨爸着急:“二十八快三十的大姑娘,整天优哉游哉,一点儿都不急,没有半个男人来约会,下班以后就是待在家里上网。”

杨爸蹙紧眉头:“其实,唉—”两人相对忧愁,心底的隐忧两人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最后还是杨妈积极,不想坐以待毙,对杨筱光旁敲侧击,却没有半分效果,心里越发着急,于是做了桩夸张的事。

杨妈心不死,她打听到人民公园里有相亲会,常是父母拿着孩子的简历和照片,代替孩子们相亲。杨妈偷偷从杨筱光的电脑里调出了简历,又将她最漂亮的照片洗了二十张,在人民公园度过了四个星期天,同数以几十计的父母经过恳切的交谈,终于有了令她满意的收获。

接下来的问题只是如何撺掇杨筱光用积极的心态来配合了。

杨筱光并不是不知道妈妈背后做的这些事,同莫北那阵玩笑开了之后,她认真省思了这个问题。

爱情同婚姻,有时候并不能完美融合。

杨筱光妥协的时候想,时光匆匆流逝,最后也许每个人都要败给时光。杨妈的请求近乎恳求,她想着也就答应了。

她上网时留言给light说:“姐姐我还是得向老妈妥协,要去相亲了,真无奈。人生就是一场浮云啊啊啊—”

如果说感情是战场,杨筱光想,她就是败得五体投地的小兵。

相亲对杨筱光来说,仍然是不得不应付的差事。

这一次杨妈介绍的对象是她在人民公园里待了一个月磨来的结果。据她说,那角相亲天地人山人海,大半的家长手里都是女孩儿的资料,出现一个给儿子找女朋友的家长立刻就成了香饽饽,不被哄抢一阵是不可能的。

杨筱光想,这座城市里怎么就那么多剩女呢?

方竹说:“因为很多女孩子其实对待感情还是认真的,不愿意随便将就,所以才会挑剔。”

杨筱光反驳:“我并不挑剔。”

方竹“嗯”了一声:“阿光,挑剔未必是坏事,可,也未必是好事。”

她后来说,上个星期,她的一位同事做了个“当年选秀巨星今何在”的专题,也采访了潘以伦。

杨筱光问她:“他现在怎么样?”

“很成熟、很淡定。”方竹说,“不过还是如今典型的新星,无实力作品,无明确界定,专心拍一支支广告,能赚些小钱,但长此以往,未必能出头。同届的那几个,或拜师立志做实力唱将,或跟在名导后头等机会,或在偶像剧里上蹿下跳,或已经有了好的金主。所以我说他淡定,来一桩活儿接一桩活儿,不给自己寻更好的机会。”

杨筱光仔仔细细地听着。

方竹说:“他未必能红到一定高度,人气是浮云,新人这么多,过了这些年再不出什么抢眼的影视作品,光拍广告终究是要沉下去的。”她想了想,又说,“问他怎么规划人生,他说开个小厂平安度日。阿光,我终于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我们一样胸无大志。”

“是的。”方竹笑了。

杨筱光也笑了。

“可是最终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方竹告诉她:“**妈的身体似乎还是不太好,先前终于能换到肾脏,但听说并未治愈。”

杨筱光苦笑了一下。

“最近他又接了个主持工作,做一档旅游节目,上卫星的。算是个新机会吧。”

杨筱光想细问,无奈杨妈已经在唤:“阿光,好了没有,不能迟到。”

她只得收了电话线,最后理了理头发,换上得体的衣服。

还是应当桥归桥,路归路。

杨筱光深深吸气,缓缓呼气,跟着杨妈出了门。

杨妈一路对这次的相亲对象赞不绝口,对方是开公司的,人的卖相也好,年纪比杨筱光大,看上去很沉稳。

相亲地点也是对方挑的,在金茂大厦里的粤菜餐厅,有很好的观光露台,能望见黄浦江。

“人家也是懂得情调的。”杨妈小声且小心翼翼地说。

杨筱光挽住妈妈的胳膊,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她想,自己真不孝。

浦东的风很大,她迎着走,心口还是闷。

不过一年半多以前,她跟潘以伦分手时还吹着江风。想象自己失恋起来,确实矫情。她挺挺腰背,人生不可矫情,她对自己说。

一路过去,金茂大厦下围了一群人,拿着摄像机拍个不停,将她们要走的入口给堵了。

“拍广告吗?怎么可以影响路人?”杨妈犯嘀咕。

杨筱光说:“换个入口可以进去。”

突然一阵风就送过来一句话:“潘少,在这里可以开始了?”如此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愣住,回头。

人群中的那个人,孤身站立着,手持话筒,说:“各位观众,今天—”

他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对住镜头微笑。

离她就这么点距离。

杨筱光转回头。

杨妈也看到了后头的人群,以及人群中的人。她不无担忧:“阿光。”

杨筱光敲敲额头,扯了扯嘴角:“我们上去。”

这一次相亲自然又变得极糟糕。

杨筱光神情恍惚,三心二意。对方同来的家长也是女性,间歇暗地里问杨妈:“孩子是不是不愿意?”

相亲对象对杨筱光说:“这样的相亲方式,比较搞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筱光的神魂才飞回来。

对方的确是一表人才的卖相,着西服,发微微有些卷曲,讲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真诚。杨筱光颇有些不好意思,说:“好像子女都比较无能,相亲的事也让父母代劳了。”

对方拿杯子碰她的杯子:“为我们这群没出息的啃老族干杯。”

杨筱光呵呵笑:“确实没出息。”她说,“长辈们倒是话题多。”两位家长话说得很投契,干脆转身去了观光露台的另一边看陆家嘴大好的绿地风景。

“我姑姑比较操心我。”他笑,笑起来喜欢露牙齿,很亮很白。

杨筱光脱口而出:“你不拍牙膏广告是浪费。”

“我姓湛。”湛先生伸出手。

杨筱光说:“我姓杨。”

“刚才都有介绍。”

杨筱光羞愧,刚才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姑姑的唠叨我实在难以应付,所以只好配合,请你谅解。”

杨筱光同他握手,说:“我亦然。”

回家的路上,杨妈兴高采烈:“男方本来是开淘宝店的,后来公司做大了,听说还有风投进去,要上市的。”

“确实才俊,确实非凡。”杨筱光附和。

过了几天,才俊没有进一步表示,杨妈的一股气又被戳谢了。杨筱光听到杨妈同对方的姑姑通电话,完毕只有一脸沮丧。她过去搂搂杨妈的肩道:“才俊很难攀。”

事实上,湛先生很坦白,那天即说:“得罪得罪。”

杨筱光并不遗憾,哈哈一笑,对着一桌粤式小点心大快朵颐。

末了,湛先生说:“女生少有你这样豁达的性格。”

晚上,杨筱光在QQ上看着发暗的一个个头像,想,自己哪里有那么豁达?自己其实很是胆怯、怕事、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