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说得极是,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无足轻重,不值得长老上心,如今信已传到,也该走了。”

“老臣送…”百里鸿表现地很谦卑。

“不用,长老还是多花些心思想想自己该怎么做吧,告辞!”

黑衣人闪身,如来时一样,离去时也同样无声无息。

屋中烛火未再重新燃起,依旧黑乎乎的,但无碍百里鸿看信。

这信他已经反复看了十几遍了,已能倒背如流。

“族相大人啊,这人还真是不可貌相,你错了,我也错了…错得还那么的离谱…”

话落,他静默了许久,直到天亮才燃起烛火,将手中的信烧成灰烬。

天大亮后,他收到了手下探子的汇报,说是白羽知晓了燕秦的下落。

他惊得打翻了手中的粥碗,“他是怎么知道的?”

“长老,白羽果然厉害,他压根就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左将军府埋了奸细…前几日已是顺藤摸瓜,知道了我们每隔几日都会给少爷送吃食,要不是长老为了少爷的安全,定了送粮计策,怕是早被白羽发现少爷的下落了。”

这送粮计策是每天都会送粮食出去,但送的地方未必是燕秦的去处,是声东击西的方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三五天里可能一次真的都没有,但隔几次,就会有一次真的,让白羽的人分辨不出到底那趟送粮是真的。

且就是真的,也不是直接送去,而是分了几次运输,所以查起来很花费时间,弄不好就会将整个线路弄错。

但不管怎么说,白羽这将计就计的方法,着实让百里鸿吓出了一身汗。

“既然如此,他怎么又会发现了?”

“昨日我们真的有送粮,到森林最近的转送点时,来了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说是有人奸污了她,她要告官,吵得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暗中跟踪我们的白羽人马…那妇人描述的恶人模样非常真切,只要是认识少爷的,定知道是他。”

百里鸿呯地一声将粥碗砸在了桌上,“畜生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长老,您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将少爷尽快转移…”

转移?

百里鸿冷笑,这等畜生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倒不如…他握紧拳头,胸腔里的一颗心咚咚地乱跳。

族相啊,不是我忘恩负义,是你这儿子好生无耻,要是活下去,将来必会惹出更大的事端。

他立刻道,“来人,更衣,我要进宫去面见陛下!”

**

此时的白羽在府中也已收到了燕秦的确切下落,目色落在手中的信纸上,燃出一抹血色之光。

终于找到他了。

“灰翼,我们走!”

他必要亲手抓住这个畜生。

“是!”

刚迈出脚步,黑翼便从府外疾步而来,“大人,属下有事要禀。”

白羽急于抓住燕秦,已对其他事不关心,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

“百里鸿今日突然进宫去面见女王了。”

白羽停下脚步,“他怎么会进宫?”

“属下不知,但看得出来很着急。”

乌鸫死了,这时候的百里鸿应该更加小心谨慎才是,乌鸫死得那么惨,他心里不可能没有恨,必然会伙同下面的人马,想办法对付他,若是要参他,应该在朝堂上,而不会是私下里见面。

为了引出燕秦,他故意曝露了夜访鹤姬的行踪,就是知道府里有燕秦的人,显然这个计策很成功,既然燕秦知道了,那么百里鸿也会知道,莫非他是去告诉这件事的?

他嘴角一弯,脸上的一抹冷笑丝毫不见这件事会被瑶佳知晓的担心。

很好,他既然想送死,就让他去吧。

“不用管他,你和灰翼先随我去捉住那个畜生,其他的事等回来再议。”

黑翼点头,跟着他出了府门。

另一头,百里鸿已经到了寝宫外,正跪在外头等着拜见。

瑶佳刚起身,妆还没画就听到他来的消息。

“让他在外头等着,大清早的就来,也不怕扰了我的清静。”

“是,陛下。”

“鸾儿可吃好奶了?”

乳娘禀道,“吃了,今日比前几天吃得都多,看着脸色也好了。”

听闻,瑶佳高兴坏了,来不及梳妆,就让乳娘去把孩子抱过来。

这孩子她生得极不容易,痛足了一天一夜,险些难产,好在她身体素质过硬,平安地将孩子生了下来,只是分娩后,她十分体虚,奶水不足,喂了头三天,就没了奶,乳娘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毕竟王族贵族诞下孩子都不会自己喂,都会准备一两个乳娘照顾孩子。

乳娘很快将鸾翔抱了过来,他在襁褓中吮吸着小手指,脸蛋仍是很瘦,眼睛也没什么精神,但脸色的确是好了一些。

侍女提醒道,“陛下,鸿长老还在外头等着呢?”

“嗯,让他进来。”瑶佳将孩子抱给乳母,又让侍女将头发简单的弄了一下,坐到又纱幔遮掩的榻上。

“陛下,臣…臣有罪啊!”

百里鸿演得一手好戏,表情悲苦地跪行进了寝宫,后头的侍女都来不及扶他起来。

这行径看得瑶佳一阵呆然,“鸿长老,你这是何故?”

“老臣愧对先王,更是愧对陛下,老臣是来请罪的。”

“你何罪之有?”

“窝藏杀害王子的帮凶…”

瑶佳身形一颤,撩开纱幔,“你再说一遍!”

“禀陛下,老臣因感念乌鸫曾经的恩德,将其子嗣燕秦藏了起来,实在是愧对陛下。”

乌鸫是公认毒害小王子的凶手,不管他的儿子有没有参与,都是同谋,瑶佳只放过了乌鸫的旁族,可没说放过他的儿子。

瑶佳气得一脚踹了上去,“好你个百里鸿,怪不得捉不到燕秦,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臣有罪,还望陛下治罪。”

“你之前怎么不知道有罪,却藏到今天才说!”

既然藏了,就肯定不想让人知道,若是因为乌鸫已死,身后的实力垮了,怕这个窝藏会瞒不下去,就应该直接杀了燕秦,将他的尸体抛了,来个死无对证才对,他却偏偏自首,让人不禁有点莫名。

“回陛下,臣也是无奈啊,想那乌鸫的确对臣有恩,临死前托孤,臣如何能不帮,想他坏事做绝,死有余辜,陛下却恕了其毒害王子之罪,念他是三朝元老之身,亦给予死后的一份体面,实属大仁之为,面对陛下的高洁,臣如何还能行那包庇之举,于良心不安,也于忠诚相悖,故今日前来自首,还望陛下恕罪。”

说的好听,实则是不自己供出来的话,就是白羽抓到了燕秦后将他供出来,怎么想后者更严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第470章 Part 219 燕秦被捉了百里鸿将自己怎么窝藏燕秦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期间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的表情演得入木三分,膝盖跪下的地方都淌出了一条泪河,这哭劲怕是女人都比不上。

“行了,行了,你再哭下去,我这寝宫还要不要待人了。”

一个老男人哭成了泪人,鼻涕都挂了起来,看得瑶佳各种不自在,连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不只是他的哭声难听,更是邋遢得她不能忍。

“老臣无状,实在是老臣为了窝藏燕秦一事寝食难安,终日惶惶不安,老臣自知犯了大错,愧对列祖列宗,还请陛下责罚,就是砍了老臣的脑袋,老臣亦无怨,只求陛下能放过老臣的一家老小,老臣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磕了个响头,以额贴地,那流出的泪河又扩了一圈出来。

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倒叫瑶佳不好处置了,他看着是来请罪的,但更深的意思是向她表明从此与乌鸫一派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乌鸫刚倒,朝中局势变得极为混乱,大多臣子都觉得她年轻,难以担当王的责任,表面看着臣服,但背地里是怎没想的,她却也清楚,无非就是乳臭未干,还有就是过于信任白羽,是个****的女王。

这时候给百里鸿动一刀子,会让更多的臣子认为她是有意拔除朝中的老臣,好让他们给白羽让路,她也就等于培植了自己的新势力,局势恐怕会更混乱,万一那些臣子因为忧心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被她动刀的人,联合起来抵抗她…那她这女王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白羽虽然能帮她,但真心臣服他与她的人真心没几个,螳臂挡车啊,还不如退一步,先将局势稳住了再说。

所以,她决定留下百里鸿,让他的脑袋好好地长在他的脖子上,不只不罚,还应当嘉奖,给那些个臣子一个只要投明弃暗,她就会既往不咎的形像。

“起来吧,哭了这么久,口也渴了吧?来人,给鸿长老赐座,上茶。”

“陛下…”百里鸿眼窝里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让你起来就起来…”

“臣惶恐!”

“惶恐什么,你都敢自首了,还会惶恐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起来吧,看着心烦。”

白羽提醒过她,这老东西看着庸庸无为,却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

“谢陛下!”许是跪久了,他一下子站不起来,刚要站起来,就跌了一跤,摔了个‘五体投地’,样子更凄惨了。

瑶佳捂了捂了额,示意身边的侍女过去帮扶他起来。

百里鸿坐稳后,偷觑了她一眼,见她真没打算惩治他,悬在心头的一口气徐徐呼出口。

这可真是冒死的一招,窝藏重犯,说到哪里都是死罪,他却不得不铤而走险,若是让白羽先他一步,他这条命可就玩完了,他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来自首,一是来表忠诚的,二还是表忠诚。

一是对女王,二嘛…就是那个神秘的主子了。

只要他表明和乌鸫一派斩断关系,这表现忠诚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现在…就等白羽回来了。

他笃定燕秦现在一定落到了白羽手中。

瑶佳问道:“你既然说燕秦是被你窝藏的,那人呢,人在哪里?”

“禀陛下,臣决定自首时,就已派人去捉拿他,很快臣的人就会将他带到陛下面前。”

“嗯,算你还有良心。”

“臣汗颜…”

“你的人可周全?”好不容易有了燕秦的下落,可不能让他跑了,只要他能服法,乌鸫一派才算真正的清除。

“请陛下放心,派去的人都是老臣的得力部下,定会将这个乱臣贼子捉拿归案。”

“好,那我就等着,要是让他逃了,你这脑袋必定保不住。”

“是,是,臣知晓。”

话刚说完,寝宫外就传来一阵嚎叫,比杀猪还难听。

听到此声,百里鸿就知道白羽回来了,因为他派去的人只是做做样子。

“什么声音这么吵?”瑶佳也听到了,不由朝着宫门口张望。

侍女赶紧出去查看,过了一会儿跑了回来。

“陛下,白羽大人将燕秦抓回来了!”

“嗯?”瑶佳挤了挤眉毛,看向百里鸿,“是你告诉阿羽的?”

“臣没有,定是白羽大人自行查到的。”

“那倒是巧得很…看起来这燕秦注定是要死在今日了。”

“陛下英明!”

瑶佳站了起来,扶着侍女的手,走出宫殿,外头果然是燕秦,蓬头垢面,脸上有不少青肿,看着就知道很新鲜,刚被揍过。

他一看到瑶佳,立刻嚎道,“陛下,陛下救我啊,白羽,白羽这个野种想杀了我。”

瑶佳听到野种两个字很不高兴,怒容满面,“掌嘴!”

“是!”

侍女走过去,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十几巴掌。

燕秦被黑翼架着,浑身捆了绳索,哪有反抗之力,硬生生地挨下,脸颊立时肿得像腮帮子塞了两个馒头,两颗门牙都掉了。

白羽卸下腰上的剑,对她作揖道,“陛下,臣将乌鸫之子燕秦捉回来了。”

“做的好,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抓他回来做什么,直接杀了岂不是干净。”

“回陛下,陛下才有诛杀臣子的权利,臣不能…”

“好了,你又拿这些规矩说事,这贼子藏得够深的,你怕是费了不少力气吧,可有受伤?”

“没有!”

燕秦根本不是白羽的对手,要抓他,只要知道了藏身之所,必定是手到擒来的,倒是燕秦,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藏身之所的,等人来时,他正在擦洗身体,就这么光溜溜地被逮了个正着,一路来,光着身体总是不雅的,黑翼随便给他套了件衣服,管它是否干净,能蔽体就行。

燕秦一看到白羽就吓得不清,可惜逃是不可能了,但也没束手待毙,没少折腾,但是他打不过人家,只能用嘴逞凶,骂了许多难听的话。

白羽一点没在意,任他骂,他越骂,越会让人觉得可憎,而白羽心中早已想好了要这么折磨他,但他不会擅自动私刑,要动,也会得到瑶佳的首肯,都到这步了,他不许自己因为愤怒和私情,有任何破坏计划的错误。

燕秦被打得头晕目眩,说话都不利索了,但还是张口就叫,“陛下,臣有事要说,有事要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瑶佳从小就看不起他,典型的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毫无建树可言,当年先王有意撮合他成为自己的驸马,她知道后立刻绝食。

相比之下,他给白羽提鞋都没资格。

落到白羽手里,燕秦必是死路一条,但他本人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知道一个秘密,他这一路来,骂白羽的话说了无数,唯有一件事没说,他认定了这件事是他的保命符。

“陛下,是有关…有关鹤姬那个贱人和白羽的事。”

他吐了口血水,肿红的脸扬起得意。

他被抓时没说,就是怕白羽会对他动手,但是如今…他看向瑶佳,只要让她知道了,白羽一定没命。

但这话引起的效用一点不大,白羽丝毫没有慌张,瑶佳也仅是挑了挑眉,倒是黑翼很紧张,不停地看向白羽。

白羽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说鹤姬怎么了?”

“回陛下,白羽这厮夜会鹤姬,他们明摆着有私情,欺骗了陛下啊。”

这是双喜卧底查到的,所以他绝对不会怀疑有假。

“何时?”

“五日前深夜,臣的人有看到,陛下不信的话,可传此人,此人现下就在鹤姬府中,名唤双喜。”

“胡说八道!”瑶佳嗤之以鼻。

“陛下,是真的,臣绝没有说假话,您传双喜过来询问就知道臣说的都是真的。”

瑶佳依旧不信,因为五日前的深夜,她记得很清楚,鸾翔发烧,是白羽在照顾,她当时也在,等他退烧了,她就留了白羽在宫里过夜,这过夜嘛,就不用细说了,总之她很确定那晚白羽一直在身边。

燕秦并不知道这事,还在叫嚣白羽与鹤姬的种种,越说越不堪入目,都不像是别人告诉他的,是他亲眼看到似的。

“住嘴!你再胡说,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陛下,臣…臣没有胡说啊。”

燕秦这才发下白羽太镇定,冷目瞅着他时,一丝紧张都没有

黑翼在一旁抹了把汗,终于知晓白羽为何不惧了,原来是早有准备,但是…五日前深夜,他的确去见了鹤姬,这事身边的人都知道。

为何…?

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问,而是狠狠给了燕秦一巴掌,“还敢诋毁大人,小心我废了你!”

这一巴掌很结实,又打落了燕秦两颗牙齿,令他口吐鲜血。

燕秦急了,保命符不管用了,能不急吗。

“陛下…臣…”

“够了,毒杀小王子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诬陷忠良了,该杀!”

“不,不,陛下,臣没有说谎,对了,陛下,这白羽和鹤姬当年可是有私定终生的…”

他说得都是真的,但之前夜会说了没人信,还有谁会再信这件事。

瑶佳拉长了脸喝道:“拉下去,杖毙!”

“陛下!”燕秦脸色惨白地嚎了一声。

“陛下,此人还不能杀,若现下死了,朝中的人怕会认为陛下有意让乌鸫绝子绝孙,陛下前日所做的大仁之举就白费了。”

毒杀王子的事,说白了,乌鸫到死都没认,暴毙后,为了好听就说自裁,虽然毒杀王子有赤裸裸的证据在,但关于燕秦有没有参与,有没有知晓,却是没有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