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裴七初借着路边一排玻璃橱窗稍微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匆匆扫到的几眼里,感觉不到太大的瑕疵。她有些低下头笑起来。侧过脸看贝筱臣,男生难得地被风吹开了原本的发型,露出额头的样子看来往“可爱”偏转了些。

“她今天请假提前回家了。”裴七初说。

“啊?…哦,”等理解后,“出了什么事?”

“我不太清楚,但觉得或许应该告诉你一声。”

贝筱臣支起一个表示感谢的笑,跟着点点头。

“是青梅竹马?”

“这四字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听着这么肉麻了。”没有否定。

“不是挺好的嘛。”

这话没有玩笑或揶揄的意思。

裴七初回到家时晚饭已经摆满了一桌子。都是目前赋闲在家的爸爸的劳动成果。此刻他托了朋友帮忙暂时打一份零工,权当过渡。而昨天傍晚,他给裴七初发去一条短信说“今天你打车回家吧”。裴七初当时已经推着自行车走出车棚,她按了个“为什么啊”过去。过去十几分钟才回复来一条解释写着“爸爸今天打车可以报销的我坐公交车回家了你去打车吧记得把发票留好给我”。

没有标点是因为爸爸总嫌这个手机的

输入法里要调进标点很麻烦,对他原本已经不太利落的速度来说是又一个障碍,所以每条信息都是这样一口气到底。

一切都是渐进式的。先是妈妈说“

卫生间的灯要随手就关”,然后买面包的时间改成晚上六点后的面包店全场八折时段,随后去超市里购买牙刷,挑的都是“买2送1”家庭装,最后就是一条短信,没有断句的“今天你打车回家吧”。好像叶子终于以摇摇摆摆的姿态坠落,溅起灰色的空尘。

茫然了一段时间。然后充电完成。有盏灯跳动了两下,最后照亮在“心酸”的位置。

 “是真的。”裴七初对贝筱臣笑笑说,“我要是有个这样的朋友,一定天天缠着他,有什么难过的都哭给他听。”

“好啦,知道啦。”男生似乎被说得有些窘迫起来,朝她摆了摆手,“欸…还好辛追跟你不一样。”

车流稍微前后变动,距离拉开,裴七初盯着贝筱臣露出在颈后衣领下的小截领带花纹,黄白黄白黄。

是真的。[如果是我]。

都哭给他听。

“还好辛追跟你不一样。”

学校里先前提及的“献爱心”活动还没讨论出个头绪。虽然社会上需要人伸手相援的病患家庭为数不少,但上面感觉需要一点新意,一直也没定下来。裴七初和副班长的女生开玩笑时曾表示“那就干脆别搞了,20块饭钱对我来说有延续家族香火的重要意义”。

课后辛追向裴七初借走昨天老师布置的外语作业。

裴七初一边递过去一边问:“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嗯?昨天?”从作业上看着裴七初说,“家里来亲戚。”

“啊是么。”

“嗯,是的。”

昨天傍晚带着家里能够凑出和借到的最后一元钱,辛追跟着父母一直到了对方家庭的住宅小区门外。装了一个中等提包的十四万元,比想象中的体积要小得多。为什么会有这样认识上的偏差,辛追想,也许因为家里积攒得太辛苦。爸爸向人打电话借钱时她塞着耳机听广播,于是一边传来电台里节律欢快的歌声,而一边是越来越尴尬难堪却还得继续僵持着笑容的脸。然后她转开头去。

得到父母的同意,辛追没有继续跟着同行,她等在住宅楼外的沿街小店前,刚下过雨的街面还维持着饱满的水汽,而入夏的风也许更适合用“惬意”来形容。

对面街角有车站,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来来往往的车辆放下一批又一批乘客。

等到他们慢慢散开去往各自的目的地,几个朝辛追这里走来的人影中,停下一个在他面前。男生右手拿着的褐色雨伞还垂落着断续的水线,等他开口辛追才回过神认出来。

“唷。”班霆说。

“…”辛追没应声,视线很快地转开去。

班霆知道女生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所以对她的态度也并不在意。而整个事情的转向比预料中来得更快,是因为又下雨了。辛追从听见雨伞重新打开的“嘭”一声,到为了照顾两人所站的范围而又靠近了自己半步的男生的衣服,然后是听着很顺理成章的问句:“这样不舒服吧,进去坐下不好么。”

路上已经跑起了避雨的人。

认识班霆的女生想对外形容或介绍他的样子,与其绞尽脑汁想着在形容词上翻新,后来有人干脆一句话总结“看着他你就会变安静,不想说话只想看着他”。而其中“不想说话”的原因或许有“给吓得”之类的搞笑成分,但结果其实并没有太大偏差,尤其是女生,往往越坐越沉默,拼命地在底下绞着衣角或手指以安抚不安分的心跳声。

但这只是“普通情况下”。

辛追跟着班霆坐进沿街小吃店。这里不提供免费的座位,班霆在柜台买了两杯饮料。坐下后他说:“如果你不乐意让我请客,放着好了。”辛追看了看他,沉下视线。

“荔枝…”服务生送上调制好的饮料时报了一遍名称。辛追重复了一下自己面前那杯饮料里的关键词。

这语气还真听不出是喜欢或是不喜欢,班霆的目光在女生脸上研究似地停了片刻。过一会辛追开口问:“你家会买吧。”

“嗯?”

“夏天,买荔枝。”

“有时会。”

“6、7元一斤,真的比别的贵很多。”

“嗯。”其实自己不太清楚。

“…”辛追沉默了一下,接着她说,“有没有在超市里遇见过那些发现可以免费试吃就不停贪小便宜的人呢。鱿鱼丝、外国进口的菠萝,或者荔枝之类。”

“总会看见的吧。”班霆说。

“像在超市里白吃东西,买只比外面市场便宜几角钱的鸡蛋,为了省几元车费而追赶免费的班车,里面挤得密不透风总有人吵架。你会觉得这些事都是那类人应得的吧,你体验过哪怕一次吗。毕竟不吃荔枝也不会怎样吧,省几毛钱、几块钱的零钞也不能怎样吧。可偏要搞得这么下作,这么可怜,谁也没有逼着他们这样做吧。”辛追握在桌角的手用力卡着关节,“但是很多人就是这么生活啊,很多人的确买不起荔枝又想尝,几角钱几块钱都得省,买便宜鸡蛋的队伍长到可以绕过整个超市外层,他们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一直连高价点的水果都没办法想买就买。钱对他们来说就是这么重要,比什么都现实,比什么都直观。”

“为什么不能考虑钱的问题。对我们家来说,问题归根到底就在这个字上。很龌龊吗,很市侩吗。哪怕你当时说的话我不能反驳,但为什么不承认14万元的存在呢。就算你不以为然,可官司赢了,14万赔款的的确确拿到手了,那我家官司输了,交了这么多的钱,就应当‘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只是官司赢了的人,才可以高姿态地说一些理智的堂皇的话罢了。”辛追说。

[chapter FOUR:“见到钱就是这副样子。”]

班霆作业写到一半,听见屋外突然变得激烈的声音,突兀地穿透进来。他立刻拖开椅子走到门边,想开门的手却在随后停了下来。

决定还是不要贸然闯出去。父母和叔叔婶婶在外不知谈到什么地步,自己突然露脸也许会只增加尴尬的反效果。

男生靠着门站住脚,只把头抵着门边,依稀还能听到一些。

“你们不要太过分——”

“当初老爷子谁照顾得多?03、04、05年春节还不都是我接他来住!——”

“这种帐算来有意思吗,如果不是指望老爷子那里的房子动迁有动迁费,你们会这么主动打死我也不相信!——”

“话怎么能这么讲——”

“老爷子前一套房子,还不是你们都拿走了,所以我今天要说,这14万,你们想吞掉也不是没可能的——”

“你给我出去!——”

持续在门另一侧的骚动,并没有因为眼下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而稍微有所收敛。班霆在靠着门摆放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前些天刚看完医生的牙齿现在已经平静多了。他弓着肩,手托住那里。眼睛不知聚焦在什么地方,直到过去半小时后,班霆妈妈来敲门,他站起身。

“他们走了?”打开门,问妈妈。

“■■■,□□□这两个流氓!”比妈妈回答更快的是班霆父亲在

客厅里余怒未消的指责。重复说了几次叔叔和婶婶的名字。

“吵到你了么?”妈妈问。

“还好吧。”班霆注意到妈妈的眼圈有些发红,“怎样了呢。”

妈妈摇摇头。

过一会说:“见到钱就是这副样子。”

家境问题倘若可以作为背景资料加以参考,班霆在初中时就曾父母一起去欧洲旅游这点,或许多少可以说明问题。如果谈不上富有,但小康已经是在十好几年前就达到的目标了。与自己家相比,叔叔婶婶的条件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彼此住得近,还会经常串门。叔叔的女儿出生晚,眼下连班霆的腰都够不到,于是开起玩笑来也会说“你看你哥哥长得又高又帅,你这个妹妹怎么这么惨哦”。往往这时班霆母亲便出来圆话“哪有,小谊明明就是美女胚子的,肯定越长越漂亮啊”。

没有出现钱的问题时,就是这样的相处。

界限分明的。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辛追在班主任的办公桌里等父亲打来的电话。她还没有手机,而父亲也是从家楼下的小店里用201电话卡拨过来。

话讲到一半时,似乎父亲电话卡里剩余的钱不多了,语音里应该有提示说“您的余额不足,还可以通话一分钟”,因为辛追听见父亲赶快对着电话里说“哦,好的好 的,马上,我们马上就说完了。”女生一下笑出声。然后很快地低下头。背后还有人来人往的老师或学生。把话筒压在下颌旁,声音忍到最小幅度地哭起来。

说钱不重要的是混蛋。

说钱不重要的全都是混蛋。

等班主任回到办公室后,她看见辛追依然站在那里。“怎么啦?电话没等到?”虽然是后转学来的,但老师挺喜欢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辛追。“嗯…”女生咽了下喉咙,右手背在身后绞着衣服边,“老师我想问一下,什

么情况下可以申请学校的爱心捐款补助。”“啊?”“我父母…身体不好,爸爸有很重的病,妈妈还待业,家里因为官司欠着好几

万块钱。”辛追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许会被很多人视为“无耻”。但她还是梗着脖子,一字一字的说。毕竟话里有一半是假的。但剩下一半是真的。

艰难是真的。困窘是真的。缺钱也是真的。

全宇宙至此剧终4

[ Chapter ONE:“是搞上了吗?”]

变化是出现在什么时候呢——以前在饭桌上说学校里的笑话给父母听,自以为非常有趣的内容,但大人们往往毫无反应,点点头便继续他们原先的话题,当时的失落眼下依然记忆犹新。可变化出现在什么时候呢,裴七初想,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妈妈——夹在妈妈筷子上的米饭,随着她的笑声而掉进了饭碗里。

哪天开始,自己说的玩笑也能被大人们认同,他们评价着“你这个小孩啊”,一边笑得呵呵呵呵。同样的,大人们以前说的那些自己理解不了的笑话,现在也可以听懂。

而这意味着什么呢。

裴七初在睡觉前拿出钱包。一张五十元,两张十元,一张五元,零零碎碎的硬币。钱包里更厚的是插满在各个夹层里的IC卡。公交用的,学校里食堂用的,家门前租借光碟的小店自制的,或是网上申请的许多谈不上用处的会员卡。外加上五六张偶像的照片。平日更换的彩色发圈和手链。如此一来,女生的钱包总是能显出格外充实的厚度。

不过,里面实在是谈不上有多少真正的经济实力。裴七初把几张纸币拨来拨去。撇个嘴笑了笑——不可能多清点几次后就多出一两张来。

晚饭时自己说的那个笑话,维持长久的效果并不长。因为很快妈妈就在随后问向爸爸,你今天去某某那里问了没啊,这可是我托关系帮你找到的。裴七初把电视频道轮流转了一遍后,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变为沉默的僵持。

“你一个40岁的人了,再找工作哪有这么容易啊!”最后妈妈说。

裴七初眼睛看着桌底下,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话的时间,只是伸长了腿,用脚轻轻靠向爸爸的拖鞋鞋面,蹭一蹭它,又轻碰了一下。

“我爸爸啊,以前是个很火暴脾气的人咧。”裴七初说,“小时候他带我去游乐园,乘那种座椅像荡秋千一样,有几十个,一发动就会哗啦啦绕着圆圈转起来的设施,嗯,你知道的吧。结果前一批的人刚结束,我就冲进去抢了个位置,可检票员在随后硬说我已经坐过一次了,拉着我拽我下来,于是我就看见爸爸一下冲过外面的护栏,抓住检票员的领子要跟那人打架。

“那个时候我爸爸还不满30呢。”裴七初说,“又瘦又高,竹竿一样的。

“现在啊,老大一个啤酒肚了。”

“不错啦,我记得你爸待你一点也不严呢,”说着话的邻座女生皱起眉,“哪像我爸他,烦得我要吐了,今天放学不是说一起去唱K吗,估计他又要来好几个电话问问问。问屁问啊。”说到这里,“七初你也来的吧,唱K。”

“啊?…”

“怎么啦?又不来?上个礼拜找你看电影你也没有去欸。还有上上次逛街也是。”

“…正好有事嘛。”

“什么?难不成…”说话间露出了诡秘的笑容,“你跟那男生,搞上啦?”

“哈?”

“是搞上了吗?所以平日都没空了吧?是这样吧!和那个…高二的,贝,贝什么臣?”

“什么什——”裴七初挥着手到一半,身后一声玻璃摔碎的声音打断了她。

辛追从保健室领回了两块创可贴,上楼梯时走走停停,直到把伤口包扎妥当。回到教室,原先撒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已经被值日生扫走。辛追稍稍心疼了一会。下节课的铃声已经打响了,老师在身后催促着,教室从原先的喧哗回复到了安静,辛追也坐下来。课一开始,被老师率先点名的裴七初站起来读课文。继她之后的第二个,老师喊了由辛追接下去。

“你认识高二的贝筱臣吗?很熟吗?”

好像是有被类似的句子问及过。辛追坐回凳子上时想起。而当时提问自己的女生——辛追看着裴七初的背影——曾经有一两次吧,发现她走在贝筱臣的旁边,看表情应该是聊到了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因为都笑得很愉快么。

所以说,这个句子,即使由自己拿来反问对方,也是可以的。

上午的课结束后,辛追握着钱包去校外的沿街小店吃午饭。而无论是卖拉面的还是卖麻辣烫的,窄小的店面里早已经挤得满满当当,摆在屋外的临时桌椅也被占了七八成。好容易找到一间卖米线的店里还空着一个座位,辛追走进去坐下。

撒满葱花和榨菜碎末的米线很快端了上来。辛追刚想“那个…”地喊住服务生,对方已经风风火火地转进了厨房。辛追只能一筷子一筷子挑出吃不惯的葱花。虽然点餐前交代过,可也许是生意太好,厨师一忙就忘了。

无奈地皱着眉。间隙中偶尔抬起眼睛,越过小店里的人头,能够看见马路对面的牛肉拉面店。同样是红火的生意。而排在拉面柜台前的人群里,身高突出的贝筱臣,正用手随意地扒了扒头发,接着有他的同伴挨近过来把下巴搁在男生的肩上,贝筱臣也没有在意地躲拒开。

辛追低下头,葱花几乎已经被挑得差不多了。她先喝一口汤。没少放醋,酸酸的。

家里的事多少还是传出去了一些。

也不奇怪。更何况贝筱臣算得上是辛追旧时的邻居,能找到更近更简洁的维系在两者间的人际网。于是后来某一天,辛追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站住脚回过身,贝筱臣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

随后却是尴尬的沉默,于是辛追先出声问:“你们这周要去看马戏表演吧?”

“…啊,对,高一是?”

“我们是下周。”

“嗯…”

“为什么都是高中生了学校还要组织看马戏呢?”

“因为表演的马戏团好像挺有名的,听说是从美国——”男生说到一半课间广播操的音乐及时响起来,于是辛追朝贝筱臣比画着“我先走了”,沿一侧的楼梯跑上了操场。

做出“刻意打断对方询问”的事情,虽然俗套并且不怎么有型,可没做出“哭诉求助”的事情,又让辛追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了不起。

结束了最后一口午饭,她从店里走出来。马路对面,贝筱臣和几个朋友们背朝这里坐着。男生们边聊天边大口吸面的样子,初夏里看来有力道而清爽。

差不多就这样了。小时候短暂相处的邻居,几年后重逢。朋友,也许可以套上这么称呼。但熟悉么,似乎眼下也不那么熟。对方是只会为考试和游戏通关烦恼的男生,爱笑,性格也称得上好然后某天知道了一件挺可怜的事,当成难过的新闻来询问,眼睛里拿捏不准该用怎样的神情。

果然,从“然后”开始就有点格格不入的变味。所以说,辛追想,像贝筱臣这样的人,还是停留在“性格也称得上好”就可以了。

很高兴能有这样健康向上的朋友。希望就只做这样的朋友。

[ Chapter TWO:“什么原因呢…”]

下课铃刚响,从教室后门冲出拿手背擦眼泪的女生,险些撞到准备来上下一节课的化学老师。年过半百的老头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举动,“喔唷怎么了”的询问声,也只得到了一个不予回应的远去背影。

后来化学老师才从同在一间办公室的物理老师那儿听说了原委。

“那个班霆啊,我今天让他的同桌起来回答问题,女孩子翻了半天书不知道说什么,我就说‘不知道是么,好’,就顺便喊坐她旁边的班霆,‘换你来’。”女老师喝完一口茶,“结果你们知道他说什么,‘老师,你以后不用叫她了,直接叫我就可以’。”

接着她说:“怎么啦,怎么啦,这情况难道很频繁吗?”

简直频繁到每天都会发生。

同桌的女生功课欠佳,每次被老师点名提问后十有八九支支吾吾,而大部分老师都会就近选择“那么同桌,你来帮她回答”。班霆便接在女生后站起来。今天,昨天,前天,几乎天天如此。次数多了以后,终于他忍不住直接建议说“老师,以后直接喊我就行了”。

尽管同桌的女生把这话并没有当成一种关照好好接受,反而据说在卫生间里锁着门呜呜哭了半天。但班霆内心也感觉有些愧疚。男生无意识地把手里一个纸团揉得越来越实,半天后回过神才把它扔走。

昨天放学以后。

班霆刚上电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车内很拥挤,以至于他腾不出手去接电话。几分钟后第二次来电又响起了铃声。这时班霆已经站到了相对空余的地方,他摸出手机,刚按下“接通键”,那边跳出爆出连串的不满抱怨:

“你小子还是老样子啊?打你个电话都不肯接啊?!”

班霆被这半熟悉的声音蒙住片刻,再看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重新对上话筒的男生撩下一句:“来福,是你啊。”

“谁‘来福’?!你才‘来福’!你还‘狗剩’咧!‘旺财’咧!”电话里如预料般地咒骂,噼里啪啦没停顿,班霆升起笑意,他侧过点身,避开一旁从刚才便不断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视线,稍微平缓了声音:

“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这两天回来了嘿,想着联系老同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