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日夜相对的住在同一处,整日整日的被摄像机对着,还要一次次面对随时会被淘汰的命运,是件很有压力的事,他们需要一些话题在私人时间来缓解紧绷的情绪。

这些话题当然是越八卦越好。

左子倾素来是八卦的头号话题,而这个话题领域楚明涉一直很少涉足过。

一开始是因为他与她之间被刻意营造出的和谐师生关系,后来自然是因为那件事所产生的不良影响。

然而,作为一个曾经被看重而今似被忽略处境微妙的左子倾“爱徒”,即便他不想涉足这个话题领域,也总有人会强拉着他涉足。

左子倾那晚穿皮草短裙的模样真是太勾人了!

大牌身边连个助理都不带,这不是明摆着给某些人提供些便利机会么……

左子倾怎么突然看重凯凯了?楚明涉得罪她了?

凯凯最近变化太大了,果然还是左子倾魅力无边,几句话就让这么固执的人彻底改变!

你们猜那晚凯凯上左子倾房间做了什么?据他本人说是去拿CD,你们信?CD用得着去房间拿?

据说那晚凯凯离开时神色古怪极了……这两人相差六七岁呢,左子倾什么眼光啊?

……

流言如暗流般,继续悄无声息的蔓延。除了安阑,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她面前提及过一个字。

只是她渐渐发现,私下主动以各种借口寻她说话的男参赛者开始增多,各类不值钱但很有心意的小礼物也一波波被送到她手里。

那些年轻男性凝视她的目光变得躁动而热情,带着灼热的光,但凡她出现就恨不得用视线在她身上穿个洞,好以此引起她的侧目。

所有人里,唯独楚明涉待左子倾敬而远之。

他不主动靠近,更不会找寻机会与她对话,发展到后来,只要远远见到她被其他男生包围,都会即刻绕道。

尤其是看到她和陈泽洋一起,会下意识的蹙眉走开。

那俊美眉目间的厌恶似乎在一次次提醒左子倾她是个多么无聊多么道德沦丧内心黑暗的女人……

就在这种啼笑皆非的状态下,楚明涉在第七次的淘汰赛上发挥失常,被唰了下来。

原本的大热门突然爆冷被唰,使得这个节目的关注度一夜间再度飙升。

众人层层分析,觉得关键还在左子倾这里。她提携她新的门生陈泽洋,楚明涉显然被疏忽了。

得不到关注的学生表现不好,应该是被唰的主因。可所有人又很清楚的看到,第七次淘汰赛上左子倾给他的分数并不算低。

使得他淘汰的,是所有评审叠加起来的总分。

因为发挥失常被淘汰,一切似乎又合情合理,并不像是刻意安排。

第七次淘汰赛播出之际,节目组正着手安排六强决赛的事。

然而因为近期一再刷新纪录的收视率,主办方那边并不希望这台节目如此简单就走向句点。

虽然主办方讨论的最后结果还没出来,但已经借由安阑的口,将新的录影计划透露给了左子倾。

那就是:复活赛。

“你觉得怎么样?”安阑这话问得很是小心。他当然该小心,说好三个月的录影,如果要增加环节,时间势必会拖长。

左子倾不一定有耐心陪着众人继续耗,那些收视新纪录,如雨后春笋般涌出的赞助商对她来说根本没任何意义。

他那天接到一默电话,知道他已结束了手边的事,已亲自动身来寻人。届时,她不再只是关机或是单纯不接电话就能解决这事的。

这两人分分合合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记忆中,这是一默第一次主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左子倾这人,虽然随性,可一旦下了决心的事,根本不可能改变。

她看他一眼,“下次这种事不必问我了,就算我觉得不怎么样,以目前的收视率导演恐怕也不会单方面听从我的想法。直接通知就是。”

安阑笑了,“那我当你同意了!”

结束了第八次淘汰赛以及一些决赛备战的花絮录影,左子倾连夜飞回了自己的城市。

与录影所在地的Z城相比,她所生活的这个S城喧嚣而繁华,快节奏与时尚总逼迫着人不断前行。这里商机处处,哪里都是机遇,却也夹杂着庞大的压力。

她的住所位于最最繁华的商业圈,临江的奢华公寓顶层。

公寓不大,也就一百多平米,这是她第二次拿到最佳歌手奖之后为自己购置的。

公寓是清冷的黑白灰三色,大抵是在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待的太久,她不那么喜欢缤纷鲜亮的色彩。简单简洁的,比较适合她。

这套公寓的地址一默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曾经约法三章,他有生之年都不会踏足这里。

就算安阑不说,她也能觉察出来些事。近来对方电话频繁,应该是找她找的有些急了,也是,换做以前她绝不可能对他如此视而不见。

只是,那又怎么样?

女人自临窗的浴缸内立起,随手取了条宽大浴巾将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紧紧裹住。

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她将毛巾丢在床上,光着脚踩着柔软的长毛地毯来到落地窗前。她打开衣柜,取了套软棉的白色居家衣换上。

房间外,飘来诱人的食物香味。

助理小善敲门入内,“子倾姐,可以吃饭了。”

客厅,灯光通明。黑色磨砂玻璃的餐桌上,四菜一汤色香俱全。

小善一边给左子倾整理行李一边碎碎念她每次去Z城都不带个助理在身边,“之前我看报道说吴佩佩每次去Z城身边都带着四个助理!就连安阑身后也跟着两个,就你居然一个人去!”

“电视台这方面的人手都有,再说,难得有两天可以不用对着唠叨的你们,多好!”左子倾身边有三个助理阿维、可中还有小善。

阿维是工作助理,以左子倾如今在这行的人气和名气,各类通告数不胜数,有时候忙起来一周七天几乎每天都在飞,所以每一项工作都要安排到最好,以保证工作的顺利和充足的休息。

可中原本是台湾的知名造型师,当初被她的经纪人复东挖过来就成了左子倾的私人造型师和跟妆师,有时也会帮着阿维打理一下工作的事。

小善是生活助理,专门贴身照顾和打理她的生活。

其实左子倾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明星,在出道之前她也是普通人,基本的家务她都会。

即便是现在,每个月她会固定给小善假期,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享受一个人的悠闲空间。

这次飞去Z城录影,恰逢小善结婚,她当下放了她一个月长假,还送了他们飞赴马尔代夫的蜜月旅行套票。

一个多月前,小善回来上班,但Z城的工作左子倾只让她负责机场接送,其他一概不需她理会。

“子倾姐,楚明涉真的被淘汰了吗?”小善才二十六岁,近来这台节目太火,加上又是自家艺人参与的,她自然是每集都看。

“淘汰了啊。”吃完晚饭,左子倾照旧在跑步机上走一个小时。

“太可惜了,我们都以为他会夺冠呢!”

闻言,左子倾勾唇一笑,“你在这行也几年了,到现在还不明白?综艺节目的大热门,一般都不可能夺冠。”

小善叹息了几句,突然想起一件事,“子倾姐,可中说,有人昨天在公司见到楚明涉了!”

左子倾转过视线。

小善见左子倾有兴趣,便继续道,“不是可中亲眼看见的,不过看见的人很肯定是他。听说本人比上镜帅多了!圆圆她们起初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来了!大家都在说,虽然楚明涉被淘汰,但他的长相和唱功摆在那里,公司很可能把他签下来。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左子倾低笑:“怎么,想转去做他助理吗?你老公应该不会答应哦!”

“他才管不了我!”

“就算公司真要签楚明涉也不奇怪,只是以落选身份被签,起点低,这条路走起来也不容易。”楚明涉被淘汰,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不可否认,第七次淘汰赛上他发挥失常后,她给的分数有所偏帮。但即便如此,她也没保住他,难免觉得有点可惜。

但这行就是这样,能力、机会、运气,有时走漏一步,也许就是天差地别。

一默出现在EI唱片的时候左子倾也在公司。

他在EI是有股份,但近几年他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稍微对过去那些事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这次现身他是冲着左子倾来的。

他出现时她正和经纪人复东谈新专辑的事,复东对一默的出现没露出任何意外表情,甚至拍拍她肩膀说了句“你们好好聊”就直接把办公室腾给他们。

八【一默】

廖一默在她面前的沙发坐了下来,算起来她差不多快一年没见他了。

男人清朗的面容带着倦色,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可否认,这张脸生得非常好,这许多年,他一直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

即便如今年岁稍长,眼角显出淡淡纹路,这种致命的吸引力仍没有减弱半分。

他掏出烟,低头点燃。

大抵是长年接触器乐,他的手指很细长,笔直而白皙,随意夹着香烟的动作都能令女生看得脸红心跳。

“想找你真不容易。”他笑了笑,神态静凉,他永远都是这样,淡漠如水,哪怕内心再如何起伏愤怒,一旦开口总会自动收敛控制。

这种深沉,她曾经深深迷恋不可自拔。

左子倾收回目光,取出手机开始上网。

“我连复东的人情都用上了,你还是打算继续对我视而不见?”他清净的嗓音继续传来,她垂着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子倾……”他低头抽了口烟,烟雾袅绕间,神色有些辨认不清,“和我好好聊聊?”

她抬眸看他,眸色冷魅,唇角带着淡淡嘲讽笑意,“她知不知道你来找我?”

他举着香烟的手顿了顿,左子倾看见他侧过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其实她不意外,在他心里那人本来就比她重要。

她只是有点想笑,大约真是从前自己太专情了,专情到令他以为,即便她知道了那人与他的关系,她仍会对他念念不忘,哪怕时隔许久,只要他稍稍让步她便会心软回头。

究竟,是他太有恃无恐,还是他根本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她。

大抵是空调打的太暖,左子倾渐渐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捏起手机,起身朝门口走。

捏上门把的手被人从身后牢牢握住,他的气息从她周遭包裹而来,她突然有些愤怒,才刚刚转身,唇却被他吻住。

熟悉的触感和温度,这些年,一路披荆斩棘,可每次疲倦至极的时候只要想到面前这个人,她整个人就会充满勇气。

浓浓烟味从他的唇舌传递过来,她重重推开他,不让他再靠近自己:“廖一默!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以为你是谁!”

他还想上前,她却毫不让步,一推之后重重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拉开门转身离去。

她在电话里把复东骂了个狗血淋头。复东平时也算强势,这回自知理亏,忍着没吭声。

这晚她和公司高层有个饭局,左子倾原本就不想去,如今正好借着这事回绝了复东。复东在电话那头沉沉叹息,估计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应了她。

开车驶离EI之后,她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想找人出来聚聚。

她入行早,能聊得来的朋友都是圈内人,众人都是越夜越精彩,她不想去嘈杂的地方,约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去住所。

小善估计早已从复东那里知道了今天的事,见她离开也没敢打给她,只是悄悄过来公寓替她煮好了晚餐。

今天小善煮的是西餐,她喜欢的海鲜意面和鲔鱼沙拉。

左子倾脱下黑色小皮衣,随手扔在白色皮革沙发上,也懒得卸妆换衣服,直接去客厅落地窗前的吧台里找了瓶红酒出来。

她酒量奇差,身为歌手嗓子是第二生命,喝酒不能随性,所以这些年下来她的酒量仍在一杯左右。

从一默负责她的专辑开始,她更是连烟都很少抽。

只因为那个人说:“二十来岁的女孩,抽烟等于自毁容貌,你真的想这么快就成为过气歌手?”

抽烟是否会毁容她觉得还有待考证,她会戒烟纯粹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喜欢女孩抽烟。结果这一戒,居然就是八年。

八年,人生有多少个八年,还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

八年前,他也只有二十八岁,第一次见面她却干脆利落的喊他“大叔”。是了,那时的她,才只有十九岁。

那时她年轻,青葱水嫩,天不怕地不怕,似乎全世界都能掌握在手里只要她愿意。

这八年,追她的青年才俊富商企业家同行不计其数。

她却偏偏什么人都入不了眼。

后来安阑说,她这叫做魔怔。

公寓门铃响起的时候,桌上的红酒瓶已经空了。

她靠在沙发一角,任门铃一遍一遍响。

门铃第四次响起时,她终于想到自己应该去开门。

她脑中尚有几丝清明,开门前还记得先通过猫眼看一眼。是她认识的人,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似乎不该在这时在这里出现。

她还在想着,手却已经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男人,挺拔俊美,深秋的都市气息自他身上蔓延而来,空气里有股极淡的熏香味,其间混合着酒味。她一时间有些无法分辨那是他身上的酒味,还是她身上的。

他站得很直,单薄的白色衬衣外裹了件修身的黑色风衣。风衣是亚麻质地,细腻的剪裁里透出几分粗扩的随意感。

左子倾的眉渐渐蹙起:“楚明涉?”

“抱歉打扰了。”他的语气很客气,“我可以进来吗?”

“有事?”左子倾挑起一侧眉。她今晚是喝得有些多,可她还不至于喝多到犯糊涂,她分明记得因为那件事楚明涉已经对她厌恶到了极点。

他看她一眼,眸色渐深:“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