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歇会,我去帮你端饭菜来。”珏尘没多话,站起身,扫了眼肉肉,就往门外走去。

这下轮到肉肉生气了,他们俩可是刚经历了场生死浩劫啊。怎么这家伙就能冷淡成这样,他对个陌生人大概都比对她好些了。要不是为了他,她做什么把自己往火坑里丢。

“凌珏尘!”越想越觉得气不过,肉肉跳下床,眼前黑了一下,她往前跌了几步赶紧撑住墙,继续问道:“上次你说,如果我是女孩你就娶我,还作不作数?”

第三十二节ˇ“凌珏尘!上次你说,如果我是女孩你就娶我,还作不作数?”

一直以来,珏尘就知道肉肉是个不会矫情的人,她婉转不来。可当一个大男人,反被女人逼问这问题时,他愣是半晌没反映过来。被她这么一问,他反倒开始觉得自己别扭了,不知道在闹些什么情绪。

回答就在嘴边,珏尘下意识的想脱口而出,可余光处瞥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逗逗她:“如果我后悔了呢?”

“这样哦。”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起先让肉肉心头一闷,怒极了就想不顾一切把他揍晕了绑进喜堂,管他愿不愿娶,反正允诺过就是了。可是当一抬头,瞧见他唇边那抹兴味的笑容后,她勾起眉梢,语气瞬间就轻松了下来:“那也没法子了,毕竟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不是。顶多,我就再回蓟都乖乖的嫁给念修咯。”

说到了兴头上,即使招来了珏尘的怒瞪,肉肉依旧不打算闭嘴。谁让这家伙自以为是,非得把她耍急了才甘愿,“不管念修究竟为了什么娶我,好歹人家肯娶,我总不能一辈子孤孤单单的,多凄凉……哎,其实珏尘,你不知道,念修他对我还真挺好,宠了我那么久,在蓟都时忙成那样,还愿意陪我游蓟水……”

罢了,珏尘不清楚其他男人听了这番话,会是什么反映,反正他是认栽了。总之他就是小心眼,怎么着了。被打死总比被气死好,后头的话他不想听了,天晓得这丫头还能掰出些什么陈年往事来。

他索性转身,蓦地伸出手一勾,就把肉肉稳稳的揽进了怀里。也懒得让她闭嘴了,在她说得正欢时,他突然吻上她的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女孩,动作难免生涩,他尝试着伸出舌窜进她的唇齿间,感受着那股属于肉肉的气息。

肉肉没料到这沉闷的男人,要不就默不作声,要不就下剂猛药。反正这一刹那她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个吻的滋味,只觉得呼吸不过来,心跳快得很,被他抚着的脸颊像着了火似的。她眨了眨眼,贪婪的看着珏尘沉溺的表情,跟着也学着他的模样,顺着感官闭上双眼。

谁都忘了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一直等到彼此都清楚不能在进行下去时,珏尘才用尽所有理智,嘎然而止。

他大口喘着气,肉肉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耳畔,咽了咽口水,她有些尴尬的傻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你要是真嫁给他,我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会把蓟都城给踏平了。”平复了心情后,珏尘在她耳际低喃,原本只打算对她说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他忽然发现,有种感情是“我爱你”不足以诠释的。

或者,也不是他们之间需要的。

这话像是种宣誓,把肉肉逗得傻笑开来,她微仰起头,专注的瞧着珏尘的每一个表情:“你真没出息,居然为了个女人就去夺蓟都。”

“你也没出息,竟然为了个男人就去闯蓟都。”边取笑着她,珏尘边宠溺的替她理顺微乱的发。

“哈哈,我们俩还真配。”肉肉说的很得意,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她全心的付出有了回应,这种滋味难以言喻。

“真不害臊……”

房里的俩人正相视笑得开心,门边传来了句煞风景的嘲笑声。肉肉敏感的转过头,眯起眼,嘴唇痞痞的歪着:“三傻子,你说什么?”

“说你不害臊,粪团子!”许逊可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尤其对时肉肉,兴许是听珏尘、董盎他们提了无数次,总觉得像熟悉了很久,无需再虚伪客套了。

“喂!过分了哦!”

“过分怎么了,你打我啊!我倒要看看珏尘他是重色还是重友。”

眼看着那俩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珏尘偏了下头,眉一皱,沉默思忖了会:“我先去吃饭,饿了。”

闻言后,许逊挑衅的嗤笑了声,冲肉肉吹了声口哨。示意她靠山没了,完了。可现实没让他得意多久,珏尘又突然折了回来:“我比较重色。”

扔下这话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听到身后肉肉猖狂的笑声,以及许逊毫不收敛的咒骂声,他只觉得心情好极了,唇角的笑也不自觉的加深了。

……

平朴的乡间生活惬意的恍如世外,可这般闲来无事就互相绊绊嘴、打打架的日子,没过上多久,许逊就连拖带拉的拽着肉肉说要启程了。

村民们探来的消息说,晋王正在派人四下搜寻他们,念修也领着人赶去边关了,就等着守株待兔,活捉了他们。行程是耽搁不得了,唯有比念修早一步出关,跟“凌申军”会合了,他们才算真正的安全。

昨夜肉肉带着几个村里的孩子闲逛,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拖着一堆人好在是毫发无伤的逃回来了,可那些孩子的爹娘全都找上了门,就这么折腾到了大半夜,还被珏尘训了顿。压根就没怎么睡好,一早就被揪起来说要赶路,这会她实在有些精神不济。

“三傻子,我们这么没日没夜的,就真能逃出关吗?”一阵颠簸,把原先正打瞌睡的肉肉给惊醒了,迎面的冷风让她瑟缩了下,强打起精神。见珏尘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就转去找许逊聊天了,要不她准得睡着。

可她知道不能睡,虽说是和珏尘共乘一骑,但是从她刚一打瞌睡,就会巧合的遭遇到颠簸看来,凌珏尘是故意的,谁让她昨晚调皮去捅马桶窝了,谁让她前天晚上无聊去调戏人家大姑娘了。

“应该可以,余念修带着不少兵力,一路上得照顾到大伙。堆灶收灶就会耽搁好久,我们理应能比他快的。”跟肉肉一块在那村子里待了几天,日日一起折腾,许逊对她的态度已经好了不少。

“都把‘凌申军’逼去边塞了,念修做什么还死咬着不放。”肉肉垂下眸,喃喃自语,心情有些许的沉闷。这般看来,总有一天珏尘和念修是要对垒阵前的了,想到那画面,她就觉得心底酸。

“边塞压根是‘凌申军’的巢,那是放虎归山。不趁这机会赶尽杀绝了,以后更头疼。”许逊笑了笑,说起来,这时候让“凌申军”回边塞修整,虽说伤财耗时了些,但也不失为以退为进、储存实力的好方法。

蜀王带着仇而来,廷鑫那一战即便应了,最好也不过两败俱伤。不管朝廷乱成什么样,昶国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你其实也挺聪明的。”肉肉沉思了会,颇为认真的下了判语,说得许逊一抽一搐的:“当初你为什么要打天下?”

“因为我娘说我完了,娶不到媳妇了,所以我就想,得了天下,就能得到天下女人了。”

“呃……敢情这英雄逐鹿就是嫖客打架?!”

“咳……”珏尘今天是下定了万分的决心,怎么都不要理会这俩人的,可听了这番对话,他实在很难忍住不去打岔。她粗俗可以,反正他喜欢,可也别把他给牵扯进去啊。他还真是有病了,打架就打来这个活宝。

“那后来做什么又归顺珏尘了,你可以自己打天下啊。”起义军归顺珏尘时,肉肉还在临阳,百姓们把这其中的事传说的神乎其神,肉肉也一直很好奇。

其实这问题许逊自己也纠结过,曾有一度他认定自己那会是中邪了,居然跟随了珏尘三天,听义父唠叨了三天,就无端的归顺了。只是想来,至今他都未曾后悔过当日自己的决定:“因为我是靠锄头打天下,走不远;你家男人不同,他是靠头脑,志在必得。”

“你家男人……”肉肉没怎么仔细听许逊的话,满脑子都在反复咀嚼这四个字,读起来虽然别扭了些,可是感觉似乎不错。想着,她仰起头看着珏尘,傻笑开来:“嘿嘿,凌珏尘,你为什么都不笑,你不觉得开心吗?”

“傻瓜。”实在想不出这四个字有什么可让她开心成这样的,可当看见她那张笑脸时,珏尘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你开心就好,比什么都好。”

他总是这样,状似无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肉肉感动很久很久。一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不过也就希望能有个人宠她在心坎里,陪她笑,陪她哭,陪她风雨一路,同衾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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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出关的路要比珏尘他们想象的顺利得多,董错早就沿路安排好了,派董盎暗地里带着不少将士潜进关。好在,董盎以及那些起义军没有边塞百姓的特质,混迹在人群里,也辨认不出。

许逊一行刚到边陲小镇,打算修整片刻,出去打探消息时,董盎就找上门了。如许逊所料,念修还未赶到,只是朝廷快马加鞭派人送来消息,说要严守边关出入的人群。可惜天高皇帝远,边关的将士向来混水惯了,他们还是很轻易的就混了出去。

边塞的冬天冷得超乎肉肉的想象,即使珏尘一早就给她添置了不少衣裳,当真把她装扮的跟个肉团子似的,她还是冻得直咬牙。

出关后,约莫又骑了一整天的马才算正式到了边塞。已经近黄昏了,夕阳的霞光印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红得慑人。

倘若不是冷得慌,肉肉还当真想呆在这空旷雪地里,好好欣赏会落日呢。长那么大,她最远也就是跑去蓟都了,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落日,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又好像遥远的不可及。

“云龙!珏尘!”

有一群人远远的在大营盼着,好不容易瞧见了人影,马盅放开嗓子大声的唤。语气里是难掩的激动,别了好久,这会见他们安全来会合了,怎么能不兴奋。

“阿盅,董大哥!”越是深入边塞,路途越是难走,连马儿都吃不消了。肉肉他们只好下马,牵着马儿徒步走。听见叫声后,肉肉开心的抛下马,快步的张开双臂,朝马盅冲去。

那边的董错意识到了珏尘的脸色不对劲,灵巧的避开,让一时止不住步的肉肉和马盅抱了个满怀。俩人也颇浑然忘我,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抱着跳着,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话。

只是肉肉没高兴多久,就瞧见有个艳丽刺目的身影从眼前晃过,起先她只是撇了一眼,慢慢意识到危机感,目光才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眼睁睁的瞧着她用刚才自己的姿势,扑向珏尘,这热情程度比起她,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是谁?”马盅还在失态,正处在热情高涨的当口,肉肉忽然安静了下来,冷声问。

“哦,是这里大汗的女儿,按我们那的说法算是公主了。”董错边接过许逊牵来的几匹马,边解释道。心里很清楚肉肉那些酸酸的小心思,他是故意的,谁让她硬是能把自己的性别瞒了兄弟那么多年。

“真是奇怪了,我是不是专跟那些达官显贵犯冲,怎么一个个不是郡主就是公主。”不能怪她小心眼,实在是有点头脑的人,看了眼前的场景,没法子不气的。那个公主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珏尘身上,虽说珏尘已经尽力的推开她,可还是冲着她笑,还笑得那么可亲。

肉肉至今还记得,珏尘刚认识她那会,可从来没这般笑过,不跟她吵架已经算爷今天心情好了。可她似乎忘了,刚才她自己也是这么着扑到别人怀里的……

“哈哈,回来就好。”

迎上来的是凌固,让珏尘有了充分的理由推开公主,他谦恭的走上前,给义父行了个礼。

凌固的笑声显得更爽朗了:“今晚好好休息下,端润听说你今天到,晚上准备了庆功宴。休息个几天,再好好商议下以后的事。”

“嗯。”珏尘点了下头,眼见端润又要粘上来。他赶紧不着痕迹的避开,有些盛情实在是承担不了。可又碍于肉肉眼下正穿着男装,他只好用看似随意的方式揽过她,叮嘱了句:“跟着我,不准四处乱走!”

“好。”

不是肉肉真的变乖了,实在是她不敢乱走。只觉得出来相迎的这些将士,看她的眼神很不寻常,像是恨不得剁了她般。更别提那个什么端润公主了,肉肉暗自思索着,搞不明白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做什么跑哪都会招不待见了?

第三十三节ˇ“这该死的天气!”

肉肉躲在营帐里裹着厚厚的被褥,听着外头载歌载舞的喧闹声,冷得直打颤,还是不忘继续咒骂:“还有该死的凌珏尘,我怎么就会被他拐来这的。”

塞北的天不是一般的冷,每一阵风都刺入骨髓,这里的夜更是冻得人不想出门。

“喏,珏尘让我拿进来给你吃的。”董盎在营外就听见了阵阵谩骂声,苦笑了下,他拿着热腾腾的烤肉,掀开了帘帐,堆起一脸的笑。

肉肉横了眼他手中香喷喷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原本打算有骨气一下的,最终还是可怜兮兮的妥协了。

“怎么不出去玩,今晚挺热闹,前些天你们没来,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想着以前肉肉的那股闹腾劲,跟现在的沉寂比起来,董盎实在有些不习惯。

“因为我太腼腆了,见了陌生人怪不好意思的,没塞北人那么热情奔放!”肉肉边用力嚼着嘴里的肉,边大声回着。

那模样,怎么也看不出她所谓的“腼腆”。董盎干笑了两声,算是配合她,就肉肉那通透的性子,要瞧透太容易了。他挑了下眉,熟络的替肉肉抚去被含进嘴里的发,调侃道:“这酸劲真浓,你要是再这样窝在营里生闷气,珏尘就真该被端润抢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你傻了是不?怕什么,到那时我不会抢回来吗?”肉肉的确是觉得心里酸酸的,倒也不是被珏尘被人抢了去,若是他凌珏尘这样就变了心,那扔了也罢。

“是吗?这么说,那时做什么不去把念修抢回来?”

被这么一问,肉肉顿时愣住,垂下眼眸,不怎么想多谈这事。其实她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洒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痛的,“那个……我认识他好久了,如果抢就能抢得到的话,他早就是我的了。”

“云龙。”气氛有些肃穆了,是董盎和肉肉间鲜少出现的氛围,他突然变得一脸认真,“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最后选择的人是珏尘,不是念修吗?”

肉肉难得见董盎如此认真,深觉不该去破坏他的情绪,便也思忖了起来,“因为……因为珏尘喜欢我啊。”

“呃……没有更特别的原因吗?比如说,珏尘身上有什么是念修没有的,或者……是我也没有的?”这回答让董盎郁闷了下,跟着他盘起双腿,蹲在了厚实的貂皮垫上,兴致冲冲的问。

“笨,都是男人,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珏尘有的,你和念修都有啊。”想了会,肉肉觉得不对劲,眉头一皱,仔细的打量起了董盎的表情,大胆的臆测:“你该不会是看上端润了吧?”

董盎没回答,只是脸颊一红,尴尬傻笑着低下头。还是第一次被人看穿心思,瞬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哈,你完了,跟珏尘争,你没胜算的。”不怎么想刺激他的,但是肉肉忍不住,看情形端润压根都不正眼瞧董盎,爱错人的那种痛苦,她算是体会够了。自然是不会劝他就此打住,只是提个醒罢了。

“你个死丫头,没跟你算瞒我那么多年的事,这节骨眼上连你都给我泄气,寻死是不!”

就连傻劲十足的肉肉都不鼓励自己,董盎真的觉得人生无望了。说到气头上,就随手脱了鞋子朝她扔去,可惜这阵仗肉肉经历多了,灵巧的避开了。董盎不觉得解气,索性伦起拳头和肉肉打闹了起来。

“时云龙,出来,有事!”

营帐里的俩人正玩的不亦乐乎,帐外传来了珏尘冷冷的声音,听得肉肉心里一阵凉飕飕的。僵硬了片刻,她才缓缓转过身子,只瞧见珏尘铁青着脸,身后立着两个人。许逊她是认识的,这会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另一个大汉,肉肉没什么印象,身材很是魁梧,满脸的横肉,该是才吃了烤肉,沾了满嘴的油。看肉肉的眼神很不友善,惹得她直想上前揍他一顿,碍于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真理,她到底还是忍下了,乖乖的走到珏尘身边。

珏尘瞥了眼董盎,没多说什么,想想肉肉和他那么多年交情,感情好那是自然的,就也不再小心眼了,只是心里还是憋得慌,真想赶紧把她娶了算了。

“一会什么话都别说。”调整了心情后,珏尘搂住肉肉,在她耳畔叮咛了句后,就拉着她一路走上了远处的高台上。

底下是一堆的士兵,各色的人都有。这儿该是平日操兵的地方,这高台上风大得很,吹得肉肉缩成一团,下意识的往珏尘身后躲。想起她怕冷,珏尘脱下了披着的坎肩,罩在了肉肉身上。

这司空见惯的动作,可把下头那些跟了珏尘不少时日的人看傻了。皆忍不住议论开了,直到许逊状似无意的咳了声,厉眸扫了眼下头,才安静。

“如你们所知,我抛下一切去蓟都确实是为了云龙,从我志在天下的那刻起,云龙就是我缺不了的左右手。替我们在临阳屯粮,派阿盅血屠蜀王府,能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廷鑫,少不了她的功劳。如果不是为了这事,她不会被困在蓟都,我宁愿失了廷鑫也不愿失去她。往后,谁若是再对云龙有意见,就是跟我过不去。信我,就要信她!”珏尘扫了眼下头,伸出手牢牢的握着身后的肉肉。

这番话他也思来想去了很久,不论如何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放肉肉走了。但是当初他莫明其妙的回蓟都,抛下了廷鑫和“凌申军”,惹得大家对肉肉很是埋怨。这次回来,才多久,他就听见了不少议论,有些许措辞很难入耳。

若是要把肉肉留下,就得解开大伙的心结。怕是肉肉听了那些话,也就顶多一笑置之,表里不当一回事,心里头总会难受会。这丫头是习惯了委屈往肚里吞,可他瞧不下去,既然跟了他,就委屈不了她。

他的话刚说话,下面就吵闹开了。有不少是肉肉当初在蓟都收买的将士,一路被董错带来塞北的,自然替肉肉说好话。明显的两方人马,各说各的,总有一方会渐渐的取得压倒性胜利,肉肉也不再理会了。

偷笑着仰头看向珏尘,这还是她第一回瞧见他居高临下的样子,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有种颇为得意的感觉,“你还真较真,他们要怨就去怨呗,谁让他们的主帅那么不争气来着。”

“闭嘴,不然把你扔下去。”珏尘抑制不住的低吼了声,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宠她还真肆意妄为了。

“哦,那扔吧,扔了你就能娶别人了,多好。”肉肉继续不当一回事,她就是恃宠而骄,怎么了。难得有人容她耍耍性子的,何必浪费了。

“……这辈子,由着你了。”渐渐的,珏尘也真觉得自己不争气,恼恨的很。

暗想着就这辈子了,下辈子怎么也不选择这么个活宝了。

底下慢慢也有些安静了,刚才那些嚷得最凶的塞北将士,被凌固训了几句,也不敢多话了。他们是冲动惯了,事情的利害权衡不来,这会被珏尘和凌固这么一说,也自觉跟个理亏。既然选择信了珏尘,理当该心无旁骛的,怎能质疑起他的决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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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冷清的边陲小镇,近来有丝不寻常的气息。四处戒卫森严,进出的商旅都得通过层层盘问,就连罕有人烟的街巷都时常会官兵出没,害得不少百姓提心吊胆,只觉得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余将军,你要的人都准备好了,正在营里等着呢。”

“嗯。”倚立在城墙上,念修默不作声的看着远方,一旁作陪的士兵们大多是随着他从蓟都来的,不习惯边塞的寒。个个冻得直跺脚,拼命呵着热气暖手。

唯独念修,裹着厚实的裘皮披风,遥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地。暗黄色裘毛随着风晃动,抚着他的脸颊,仍旧让他察觉不到丝毫的暖。

决定亲自率队来边塞堵截“凌申军”的那刻起,他便再也未曾笑过了,始终冷峻着脸。每天都会站在城墙上,逼着自己去适应这恶劣的气候。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心里憋了好些事,回首时才发现,居然已经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了。他想起了曾经在临阳的日子,大家一起笑闹,那会的他们甚至不去想明天怎么过,却也活得滋润。

不比如今,丰衣足食,心却空乏。

念修不知道,从临阳到蓟都,这条才短短一月左右的路途,为何会让他失去那么多。

至今他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说他错了?为什么同样是剑指天下,珏尘就是众望所归,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包括肉肉……而他,却成了罪人。

“余将军,您真的决定深入塞北吗?当地的一些将士都说,塞北的冬能冻死人,地势也难以把握,很容易就出不来死在里头的……”

“非去不可。”念修回答的不容置疑,脚步也显得更坚定。

倘若不去边塞探一下,他永远不会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形,很有可能死守多日的结果,依旧是让“凌申军”从眼皮底下逃了。可他清楚,自己没有后路可退了。他和珏尘间,注定互容不下。

不止为了肉肉,更为了这如画江山……

接获到盈夜死讯的那一刻,念修觉得从未有过的沉重,他有种被抽空的感觉。天下!有多少无辜的血渗在这脚下寸寸黄土里,阿盅若是为安旅和书生报仇,难道盈夜就不无辜吗?他也真的觉得疲倦过,肉肉的出现让他觉得分外温暖,权欲横生的世界里,尚还残存的清泉。

有一度,念修真以为娶了她,跟着他们可以随便去哪。任那些人为了虚无的权力争得头破血流,他们逍遥他们的去,做一对惹人称羡的眷侣。

可惜,连她都逼着他非走上这条路不可。没人能体会那种身边除了虚假就一无所有的感觉,此刻的念修,只想握住一些踏实的东西,仅此而已。

“去准备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是。”

士兵领了命,挥手招了一堆人,就匆匆奔离了。

念修默声看着人群忙碌散开,眼下,也唯有这样马不停蹄的去追求些什么,才能让他觉得安稳。

第三十四节ˇ近来的珏尘总是很忙,时常很晚了还在操兵,说是只有让所有将士都适应了这气候,才有离开塞北的可能。肉肉识相的不去打扰,缠着许逊学了几天射箭,说实在的,在塞北的日子除了冷得慌,倒也算得上云淡风轻。

肉肉捧着一大杯浓茶,倚在高台不远处的栏杆上,看着珏尘聚精会神的操兵,唇边的笑愈渐遮掩不下。最近的她,总是特别喜欢看珏尘认真的样子,能这样发呆上好些个时辰,就连寒冷都顾不上,顶多就是一会被他唠叨两句。

算算日子,也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一个月了,肉肉偶尔会想起老爹,不知道他会带着娘去哪,是否幸福?有时,还会想到念修,听说前些天将士们出外打猎,遭遇了昶军,是念修领的军,他到底还是不愿放过他们。

尤记得从前临阳的那些百姓,泉水般的清透,比起来,塞北这些未学过儒术,不会满口仁义理智信的人,更豪爽些。

相处了那么久,肉肉对他们总算是有了些了解,塞北盘踞着不少民族,用昶国的说法他们是撒昂人。据说原先是聚居在前申境内,以茶为生,慢慢才被逼得迁移来了塞北。直到现在,撒昂人依旧嗜茶为命,爱喝浓茶,肉肉甚至还觉得那些撒昂大汉身上都带着淡淡茶叶清香。

“真是一群纯朴的人。”许逊刚归置好屯压的粮草,边抚下袖子边走着,瞧见肉肉一个人待在那发呆,便跑来搭话。

“嗯。”肉肉微转过头,顺着许逊的目光看去,那边聚集着一群未被编制进军队的人。多半是些十四、五的孩子,正围着篝火,吹着芦笙串姑娘。这是撒昂人一种独特的求爱方法,肉肉欣赏极了,这里的男子一旦看上哪家的姑娘,就会串上门去吹芦笙,一路追着直至娶回家才消停。

比起昶国那些拘泥的礼数,还有蓟都城里那群以爱为名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的人,这里的纯朴当真是难能可贵。

“给你茶。”见许逊忙得满头是汗,肉肉把自己手中大杯的浓茶递了过去。

这样的动作在他们间是经常上演的,肉肉是不拘小节的人,许逊亦然,从不去考虑什么男女有别。可是最近许逊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别扭,他垂着眸,看着那杯已没了热气的茶许久,才尴尬的接过,只随意呷了口,心跳就一阵突快。

这感觉……就好像前些天手把手教肉肉射箭,频频肢体接触时一样。

“粪团子。”暗自挣扎沉思了好些天,许逊依旧没弄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想去找董盎聊聊,又怕被笑话了。憋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直接问肉肉,反正这丫头跟他一样傻头傻脑的,总笑话不了他了吧。

“有病哦,那么难听的三个字,你叫的那么深情做什么。”肉肉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向来大嗓门的许逊,忽然那么温柔,弄得她寒飕飕的。何况,“粪团子”这三个字,还是大声吼出来比较有气势。

“那个……你说喜欢一个人,会不会看见她就又想多聊一会,又想赶紧避开的?”

“做什么要避开,喜欢就说啊,不好意思说就直接行动啊。你都敢扛着锄头打天下了,怎么会有那么矫情的想法,真瞧不起你。”边说,肉肉还边趾高气扬的盘起双手,故意踮起脚尖,斜睨着许逊:“看我的眼神,是瞧不起,瞧不起你!”

许逊真是苦恼极了,没料到肉肉居然给出这种回答,很轻易的就把他的怒火勾了出来:“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

“别恼羞成怒,我这是在激励你。我说……你该不会是也喜欢上端润了吧?”想来想去,肉肉都不觉得许逊是那么瞻前顾后的人,可如果换做对象是端润,那就可以解释了。

人家非但除了珏尘绝不正眼瞧其他男人,而且还是董盎早先就看上的人。

“啊?”

“时云龙,我想找你聊聊。”许逊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瞧见有道艳紫色的身影迎面冲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端润忍了好久了,趁刚才被马踹了心情不好,索性跑来找云龙,把憋心底的话挑开了问。瞧见一旁许逊闻言后,猛地正起身,一脸捍卫自家人的模样,端润嘟了嘟嘴,补充道:“单独。”

“你把我们那的方言说的太蹩脚了,我又说不来撒昂语,聊不起来。”怔愣了下,等到回神后,肉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并非是怕了她,只是并不怎么清楚端润的脾性。肉肉怕自己的小心眼,一焦躁起来势必会得罪人,到时候珏尘就该左右为难了,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我请你吃肉!”端润皱了下眉,苦思了会,大咧咧的笑了。

“好!”

肉肉这豪爽的回答,让许逊脚底踉跄了下,眼睁睁的瞧见肉肉满脸笑意的跟着端润走了。他张着嘴,半晌都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诠释肉肉的行径,这变的也太快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