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学是一门充满想象力的理论课。

书上的文字,泛泛其谈, 讲的道理大家都明白。甚至只看文字的话, 有些枯燥。如何将这些书籍知识, 转换成设计作品,靠的是思维的设网。

叶翘绿喜欢买有配图的建筑书籍。大部分时候,上千字的描写不如一张图片。

她在看了大半本《办公建筑设计规范》之后, 说道, “我们上大学都没有语文课, 老看这些规范, 写起文章来都没了以往的文采。”

“设计说明你来写, 给你锻炼机会。”叶径一下子就把文字部分甩了出去。

“要多少字?”

“言简意赅。能一句讲完的,绝不拖第两句。”

“晓得了。”她点点头, “就是不需要文采嘛。满腹诗书,却无用武之地。”她托着腮,目光移向窗外。

轻风清凉, 月光皎洁。

她忆起高中作文,“高中时候,月亮升起的过程我能描述三百字。”

叶径开了一樽芬达,“现在呢?”

“现在只会:月亮升起啦!”她张开双手,比了个缓缓上升的手势。

他将芬达递给她。

她咕噜噜喝了两口,“以后写情书可能都憋不出字了。”

“你写?”他把玩着开瓶器,“给谁?”

“给喜欢的男生啊。”她扬起了眉,“大侠,你知道吗?”

叶径停下手里的动作,冷冷看着她。

“叶径。”叶翘绿有新疑问,“你收到过情书吗?”

“没有。”

“咦。”她惊讶道,“我以为你是漫画里天天被情书砸的男生呢。哐哐哐哐,砸到了头。”

“你想不想被开瓶器砸出个洞来?”开瓶器的孔串在他的尾指上,被甩得转起圈儿。

她吓得捂住头。“不想。”

“那就闭嘴。”

叶翘绿好一阵子没见到那个保洁工了。

她住进来后,家政每回打扫都是在她上课时。

这个星期六早上,保洁工过来了。

叶翘绿刚起床,牙都没刷。一开门就见到了客厅里弯着腰的保洁工。

保洁工脱完鞋子,把携带的工具箱打开。转身时,对上了叶翘绿的视线。她先是微微一笑,接着向叶径发问:“先做厨房?”

“书房。”

她怔了下,点点头,拎起桶去阳台打水。

叶翘绿好奇问,“她今天是周末过来呢?”

“上个星期她没空。”

叶径早上煮了汤河粉,叶翘绿哇哇哇称赞了几句,吃完就自觉地洗起碗来。

保洁工整理完次卧,站到了厨房。她看着叶翘绿满是泡沫的手,“还是我来吧。”

叶翘绿回头一笑,“快洗完了。”

保洁工不多话,默默做事。经过书房的门前,她见到叶径和叶翘绿靠得很近。两人各自执笔,在同一张图纸上画着什么。

“保留原来的山体,在这里做一块…”叶翘绿在地形中间画了个圈,“公共休憩绿地。”

叶径的钢笔在圈上点了三下,“我让你做标准层平面,你画什么景观。”

她一扁嘴,“我看着这个等高线就想利用起来。”

他斥了声:“干自己的活去。”

她不动,只是眼珠子一溜,“叶径,你的睫毛为什么这么长?”像是一把小扇子。

他抽出被她压着的打印图。

她挨近他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你向上看的时候,视线会不会被挡住啊?”

“不会。”他在拷贝纸上描着地形。

她倾起身子,转到他的侧脸角度。上弯的睫毛翘得似乎能挂根绳。

他低头画自己的图。

保洁工立在门口,轻声打破书房的安静,“请问,主卧要收拾吗?”

“嗯。”叶径应了声。

保洁工走向主卧,旋着门把,推开了门。

叶径的房间向来整洁干净。

她只需日常保洁。

擦完桌子,一转身,保洁工被门口探着的脑袋吓了一大跳。

看清是叶翘绿,她松了口气。

叶翘绿笑了。

她趁着叶径上洗手间的空档过来,就是好奇。

她之前认为叶径禁止外人踏足这房间,谁知比她更算外人的保洁工都能进,她这个同居密友反而望几眼都被他驱赶。

她朝保洁工招着手,低声问,“这个房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品吗?”

保洁工摇了头。

叶翘绿觉得自己问得傻气了。既然保洁工能见,那肯定不至于见不得人。换个问法:“那有什么奇怪的男性物品吗?”

保工工还是摇头。

叶翘绿环视房间一圈,毫无异常。

听到洗手间的开门声,她赶紧往书房跑。

她匆忙的身影从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叶径面前奔过。

他看了眼开着门的主卧,走向书房。

保洁工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轻笑了笑。

何为异常?

少年的青春悸动在她看来都是必经之路。就算她在房间看到自/慰工具,也没什么大不了。

叶径房间干干净净,见不到工具。

保洁工仅是在以前某个偶然的情况下,捡到过一张女生的半裸画。

画得惟妙惟肖,就是刚刚探头的那个小圆脸。

身材偏丰满,肉肉的,胸不小。

叶径向来沉闷,他的父系家族恨不得他夜夜笙歌、寻欢作乐。生怕他守身到结婚当晚。

得知有个女生与他同居,叶父当下就放了礼炮。

儿子开荤有望了。

周末两天,叶径和叶翘绿没有出门。

叫了几顿外卖,其余时间都在书房做设计。

大致的构思定了下来。

两人分工得很好,叶翘绿负责功能部分,叶径着重立面造型。

叶翘绿突发奇想,“叶径,如果将来我们一起工作,是不是就所向披靡了?”

他微仰头靠着电脑椅,“你毕业了想做什么?”

“做设计呀,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建筑师。”她的眼睛在发亮,“我们本科毕业是2011年了,嗯…我不知道会不会读研。将来工作,我想进设计院。叶径,我们一起吗?”

“还有四年,再说吧。”叶径对设计的热情远不如她。

此时的叶翘绿知道自己为了设计梦想要努力。努力的方向,尚未成型。

但她非常憧憬和叶径工作的场景。她甚至有种想法,她和他生来就是要搭档的。所以两人各有所长,互通互补。

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和她如此契合的人。

捕捉到这个思绪,她怔了下。

世界上最长久的男女关系,是情人、是夫妻。而她和他不是。那就表示未来某一天,两人终将分离。

忆起九岁那年,她误以为他去世,在日记写下了满满的怀念。然后,她走过的年月里就有了杰克·罗宾·径的身影。“叶径,我们分开的那么多年,你有想念过我吗?”

“没有。”每次想起,都会冒出她的语录:“我的同桌,她叫孙多丽。”

声音娇娇糯糯。

但很吵。

所以他不去想了。

叶翘绿瞪起眼,“我和妈妈都很想你啊。”话语中有埋怨他的意味。“那我们如果再分开了,你也要想着我啊。”

“好。”

“要多请我吃饭啊。”

“好。”

“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不再分开了。”

“怎样才能不分开?”叶径眸如深潭。

“你请我吃一辈子的饭啊。”她能省一辈子的饭票。

他点头,“好主意。”

叶翘绿笑开了。

这个时候,大侠、情书、二狗哥,她想不起了。

爱情是怎样的,她懵懂不知。

老师通知,设计竞赛的评审在官网公示了。

06级建筑学一班的作品拿到了综合设计奖的三等奖。

老师欣喜不已,“你们虽然拿的三等奖,但是一、二等奖都是有工作经验的设计师,所以在学生之中,你们非常优秀。”

叶翘绿低低“哇”了一下,脸上堆起的笑让眼睛眯成弯弯的一道线。

她没有走错路,她对未来充满信心。

她将喜讯报给施与美听。

施与美不禁向摊档小工吹嘘,“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最棒的。”

买鱼的顾客听到,问道,“老板娘的孩子几岁了啊?”

“十九。”施与美找零钱给顾客,“儿子女儿都十九,读大二了。”

顾客:“原来是龙凤胎,真是羡慕。”

施与美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叶翘绿和叶径的合作,事半功倍。

离交图还有一个多星期,图纸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时间宽松了,他俩就出去听讲座,看各种展览。

正如老师所言,建筑学这门功课,眼界非常重要。

临交图的周末,他俩去了趟香港,观察各大商场业态。

叶翘绿在研究设计之余,还得给女同学代购彩妆。

她照着清单读给店员听,然后让叶径买单。因为她的银/行卡余额不足。

那一堆色彩斑斓的彩妆让她好奇,“叶径,你说如果我化了妆,痘痘就看不见了吧。”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柜台太过拥挤,叶径神色不耐。

她的抗打击能力极强,笑道:“我想把痘痘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