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吴氏称为二弟妇,只有萧浠的妻子计氏。

夏侯虞不仅认识计氏,有段时间计氏和她还曾经来往密切,只是后来她发现计氏想利用她来干涉萧家的内部事务,总是喜欢在她背后做些小动作,让她心生反感,她把话挑明了之后,对计氏下了逐客令,计氏才从她眼前消失了。

按理说,萧浠应该是萧桓最亲近的人,夏侯虞上祖谱的事,萧浠应该主动帮着主持大局才是。他不仅没帮忙,甚至没有出面。

此时计氏到了,不知道萧浠到没到?

或者,萧浠会像前世那样时常称病,由计氏代表他出席家中的一些人情来往?

夏侯虞低头喝了口茶。

计氏和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妇人领头,带着七、八个妇人进了院子。

她远远地就给诸位长辈打着招呼,待走近了,更是一团和气地给众人行着礼,惊讶地要去拉夏侯虞的手。

夏侯虞笑着看她要干些什么,就没有拒绝,如同初次见她似的,朝着她腼腆地笑了笑。

“哎哟!”计氏笑颜如花,夸张地对吴氏道,“阿嫂可真是好福气。瞧瞧我们长公主,真是个少见的美人。和我们家大郎君站在一起,可谓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阿嫂你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用担心大郎君了,有这么好的儿媳妇照料着,你还怕大郎君没有好日子过不成?”

吴氏笑着点头。

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显然不是很喜欢计氏的作派。

不,还不仅仅是喜不喜欢,而是一副不知道如何应对计氏的模样。

夏侯虞在心里笑。

计氏虽然说起来出身显赫,是吴中最古老的姓氏之一,直追朔到商周时代,可到了计氏这一辈,早已没落,家中靠着一个漆器铺子维持着嚼用。

但计氏的姑母,也就是萧桓的继祖母,长得十分出众。萧桓的祖母去世之后,萧桓的祖父原本已选中另一吴中大姓人家的女儿为继室,结果在经过计家漆器铺子的时候看到了去漆器铺子里给父亲送饭的计氏姑母,一见钟情,不顾家中人的反对,娶了计氏的姑母为妻。

计氏的姑母虽然嫁了进来,但并不被萧家这些媳妇们承认,骨子里始终瞧不起她,等到她生的萧浠到了适婚的年纪,又因萧炎表现的太过出色,让萧浠的婚事一波三折,始终没有相中合适的媳妇。

计氏却和她姑母一样,长得十分美艳,萧浠从小就喜欢这个表妹。见自己的婚事不顺,他索性和父母摊牌,死活要娶计氏为妻。

萧桓祖父不答应,可架不住萧桓继祖母的眼泪,这门亲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成了。

计氏进门之后,和萧桓的继祖母不同,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出身,也不改自娘家带来的泼辣,虽与萧家的媳妇们都格格不入,但和萧浠的小日子却过得很好——她用萧家的名义拿了计家的手艺和外面的人做生意。前世夏侯虞和她相熟的时候,她已经在建康城最繁华的闹市买下了七八间门铺,成为建康城里最大的漆器商。

计氏又好生地把夏侯虞夸奖了一番之后,把跟她一同前来的几个妇人一一引荐给夏侯虞。

夏侯虞的目光在萧韩的妻子姜氏身上停留的最多。

前世,她和姜氏反而没有和萧韩见面的次数多。

她出身琅玡姜氏,是琅玡姜氏的旁支。朝廷南迁,姜氏遇到了温疫,死伤惨重,幸得萧韩的曾祖父救治,被姜氏的曾祖父引为知己,后来还把姜氏嫁给了萧韩。

姜氏的话不多,笑容温和,鹅蛋脸,水杏眼,举止得体,模样秀雅,萧韩非常的敬重这个妻子,妯娌间也很推崇她。

她这次还带了长女萧珊。

萧珊长得和姜氏如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可能是年纪的原因,她比姜氏活泼很多,不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几分笑意,笑起来的时候更露出小小的虎牙,看上去不仅可爱,还透着冰雪般的聪慧。和夏侯虞行了礼之后就悄悄地盯着夏侯虞瞧,看夏侯虞的眼神像看见了什么珍宝似的。

夏侯虞就奇怪了。

难道前世萧珊在她面前也是这副模样?

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萧韩试图把女儿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很直接地拒绝了。

其他几个就是萧桓那些从兄的妻子,多是吴中世家大户人家的女儿,其中还有一对是表姐妹一同嫁到萧家来的,关系非常的错综复杂。

可这对夏侯虞来说压根不是问题。

几句话,她就分出亲疏彼此来。

计氏这才面露歉意地对吴氏道:“他二叔原本准备一大早就去青龙山,谁知道早上起来却头痛得厉害,站起来就天眩地转的,没有办法,我只好叫了医工过来,上午就没能去成青龙山。”说到这里,她笑盈盈地望向夏侯虞,“还好没太晚,赶上了晚上给长公主接风洗尘的宴请。”

吴氏依旧有些不高兴,但计氏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多做计较,轻描淡写地问了问萧浠的病情,让人拿了一些治眩晕的上好天麻送给了计氏。

第八十二章 从妹

计氏自然是谢了又谢。

吴氏就道:“既然二叔的身体不好,要不要这些日子多歇歇,让阿醒去给二叔打个下手?”

计氏的笑容顿时变得有生硬。

萧家的庶务目前由萧浠管着,让萧浠休息一段时间,让萧醒去帮忙,岂不是明晃晃地要把萧浠手中的权利收回来?

不知道吴氏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屋子里的女眷们听了,一个个都低头不语,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计氏笑道:“我平日里也管不了二郎的事,照我说,阿醒已经长大了,若是能去帮帮他叔父,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二郎是何意?不若等回了家我问问他,让他来给阿嫂回话?”

任谁都听得出计氏这是推脱之词,吴氏却点了点头,好像她说得很有道理似的。

姜氏突然插言道:“阿嫂,我听七郎说,大郎君明天就要启程去襄阳了。路途遥远,大郎君此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和七郎商量后,想给大郎君送行。不知道大郎君什么时辰启程?”

送行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路边的亭子里摆上几桌酒菜,叫上几个朋友,喝几杯酒就算送行了。还有一种是提前在家里摆了酒宴,吃过酒宴之后,再出城。

姜氏所说的,显然是后一种。

吴氏就为难地道:“他明天卯时就启程。”

时间上就有些赶不及了。

姜氏非常遗憾的样子,道:“大郎君太忙了,若是能在家里多待几天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吴氏叹气,“我也想多留他住几天,可正经事要紧,哪就能真的让他在家里住几天呢!”

“所以说这做官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有萧家的长辈叹息道,“你们只看到了他平时的光鲜,没有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说啊,这做什么事都不简单,都要勤勉,只有勤勉,才能持家。”

众人议论纷纷,厢房的气氛又渐渐的活跃起来。

姜氏却像隐形人似的,低眉顺眼的,退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原来她只是给计氏解围而已。

夏侯虞眯了眯眼睛。

这个姜氏,可真是有意思!

而计氏显然也明白了姜氏的用意。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姜氏一眼,之后虽然依旧和大家有说有笑的,却再也没有别出新样的说话,出风头了。

看样子萧浠和萧韩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夏侯虞在心里琢磨着,脑子不由地回想起前世的事来。

她前世因为和萧桓关系紧张,连带着也不喜欢萧家的人。不管是萧浠还是萧韩,都是先向她示好,她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受损,这才和他们敷衍的。

现在仔细想想,萧浠也好,萧韩也好,好像都不是一开始就和她走动得很勤快。而后来她搬出萧家,萧桓第一次北伐归来,萧家大宴群臣,请了她回去招待内眷。

她心中不想帮萧桓,又不愿意惹人议论,就隔着道竹帘坐在凉亭里指使杜慧代她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