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先会探探他的底。”阮瞻说,“实话对你说,在梦杀术中我们打了个照面,没交手,不过我觉得硬碰硬我可能不一定会赢。”

听他说不是要马上去拼命,万里松了一口气,“又是大佬级?怎么你一出道遇到的都是这样的高手,从来没有随随便便捉几只小鬼来让我看看。非要我们看你狼狈不堪,不能道骨仙风英姿飒爽一次让人看得流点口水吗?”

“你这混蛋说得倒轻松,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小白衬衣多么会闯祸。”

“我的小白衬衣?好像她比较喜欢你。”

万里的话让本来转身走开的阮瞻定在那,“别胡说八道!”他的心跳可疑地少跳一拍,“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她,而且我想你知道她多么赖皮。”

“但愿我是胡说八道。”万里小声咕哝,“好了,我要说的也只是这一句,又不敢讲电话,怕人窃听。”

“快滚吧。”

“我是要滚去上班的,不像某些神棍,随便唬弄唬弄人就可以赚到大把钱。”万里不忘了攻击阮瞻,“你好歹也要摆点神棍的样子,把你房子里被人破掉的防鬼阵修修好吧。”

“已经弄好了,费了我一上午的功夫,杨幕友用了个个相当聪明的做法。”

“果然是他。”

“不是他是谁?他就是要破了这里的阻碍好实施梦杀术。”阮瞻边说边指了指手边的那盆桃树盆栽,花盆里的桃花正妖异的开着。

“这本来是我的防御阵的阵眼,而且桃树是最辟邪之物,没想到他用奇怪的东西浇了花,把花变成了妖物,你闻闻。”

万里凑近了鼻子,“有血腥气。”

“看来你比狗不差。”阮瞻一本正经,“我想他一定混了他的血和小夏的血,再加了什么符水,这样好让轻而易举的让小夏入他的梦。”

“他哪来的小夏的血?”万里疑惑,低头深思。

渐渐的,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形成,让他大吃一惊,“难道上一次血腥玛丽的事还没结束时,他们就盯上小夏了?所以小夏会遇到劫匪,而且刚好洪好好就在附近,还好心的帮她止血?”

“那一点血怎么够用!你还记得她的伤口象是被什么咬过吗?有一种阴毒的道术,可以用尸虫制成吸血蛭的,我猜洪好好一定是用裹有这种特制吸血蛭的东西帮小夏止血,实际上是吸她的血。”说到这儿,阮瞻想起当时的情况,心中微微刺痛,“那种东西见了血就会使劲往肉里钻,难怪她疼得那么厉害。”

“你早知道这个方法也不说!”

“我是早就知道,不过现在才想到,这还是你刚才提供的线索提醒了我。”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因由就可以让人想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所谓的一理通百理明,就像洪好好一露出水面,很多事情就可以理解了一样。

“如果他们对小夏早有图谋,那么无论顾与方有没有事,他们也会找上门来!”万里说。

“没错,但他们肯定也有其它目的,不然不会弄个什么花会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找小夏?”

“这是个问题。不然晚上我和你一起去。”万里提议。

“不,你留下,谁知道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这里的防御阵法虽然恢复了,但他还是有点不安。

“好吧,我们一人盯一边。”万里同意,“那我上班去了。我想你最好计划一下,最好这事先不让小夏知道。”

“好。”

第十八章 大火

小夏因为帮主任查阅卷宗,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一进门,她只看到万里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读一本书。

“阮瞻呢?”

“他去超市买东西。”万里头也不抬。

“可是他的车还在外面。”小夏往门外看看。今天的天气很不正常,十一月中的时节,竟然下起了冬雨,感觉很湿冷,如果被淋到,一定会生病的。

“又不远,十分钟的路,他用腿的。”

“带雨伞了吗?”

“啊?”万里终于抬头,“下雨了吗?我还以为会下雪。放心啦,他又不傻,会等雨停了再回来。”他说着也跑到门边去看天气,“不过,冬雨好像不容易停,那这就难说了,他晚上还有事要做,说不定会冒雨跑回来。”

“你去接接他好不好?”

“不行。”万里对小夏的提议很意外,“两个大男人接来接去,不了解内情的人会以为我们是断臂,严重破坏我的形象。还有,他为此爱上我怎么办?”

小夏气结,“不听你胡说八道,我自己去好了。”

“你?不用了吧?这点小雨不会淋死人的。”

“他是我们唯一的大法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家没好日子过。”小夏边说边跑到楼上去,然后拿了伞就又跑出门。

她不想让阮瞻生病,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他,还是心疼他,她根本也弄不清楚。

万里看着小夏来去匆匆,连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对着仿佛还在动荡的气息沉默半晌,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下阿瞻要交枪了,这死丫头正打到他的弱点。”他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想起自己和阮瞻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

那时候每逢雨季,雨后的学校门口都站满了学生家长,拿着雨伞接自己的孩子回家。而阮瞻的父亲虽然收养了他,但是对他很严肃冷漠,从来没到学校接过他。每当此时,阮瞻就独自淋雨离开,根本不知道避雨,也不跑,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就算谁要和他一起撑伞,他也倔强的拒绝。为此,镇上的人更是传言阮瞻有多么古怪。

他小时候也不理解,还为这个赌过气,心想大家好朋友嘛,还分什么彼此。可是在阮瞻从小到大的唯一一次酒醉后,他才知道,原来阮瞻那么羡慕有人可以在雨中等他,那么渴望有个人在下雨的时候能接他一下,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但他却从来没享受过这么普通的温暖!

现在那个迷糊却又体贴的小夏冒冒失失地跑去了,成就了阿瞻人生中的第一次,恐怕会让他冰冷的心都会为她融化。想来多么可笑,那么多女人想要捕获阮瞻的心,可没人想过只要这么一件小事就可以做到。

他这样想着就再也静不下心来看书,跑到店门口的屋檐下面张望,可是早已不见了小夏的踪影。

因为小夏是快跑着去的,生怕赶不及,结果从很远就看到阮瞻提着一袋东西,正想也不想地往外走,“停步!”她大喊了一声,吓了包括阮瞻在内的许多人一跳。

奔跑让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脚软得要一手抓住阮瞻的胳膊才能保持平衡,“你这人还有没有点常识?”她大声责备,也不管周围有没人看着,“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马上走,这种天气淋雨铁定会生病的。”

阮瞻愣在那儿,一时间有些茫然。他看着小夏努力平复呼吸,手里还握着那把雨伞,听着她用那种和最亲近的人说话时才有的语气埋怨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耶?又不走了?我又怎么招你了,因为我教育你不要淋雨?幼稚的男人!”小夏不理解阮瞻的沉默,粗鲁地拉过他的胳膊,“站近一点,早知道拿两把伞来,总跟你在一起,连我也傻了。咦,干嘛站着不动,真的发脾气了吗?”

“——”

“喂,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有。”阮瞻微笑,喉咙上下滚动了好几下,终于开口,“我们走吧。”

他上前环住小夏的肩膀,把她带向自己的胸口,这让小夏一瞬间身体僵直,觉得两人这样站在一把伞下有点过于亲密。可是还没等她确定这样是否得当,就觉得眼前有一件白色的东西俯冲向她,在她面前一尺处扑掉落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轻叫了一声,蓦然发现躺在自己脚下的是一只纸鹤,惨白的身体,血红的眼睛。

“又是这个东西,真讨厌,现在流行折这个吗?”她踢了一脚,但没把已经淋湿的纸鹤踢远。

这不速之客让阮瞻眉头一下子蹙紧,在纸鹤身上瞄了一眼,然后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几不可见地张望了一下,确定并没有另一只在附近,“从日本传来的吧,可能是祝福的意思,别管它,还是先回去。”

他拥着小夏的肩膀,小心的跨过纸鹤的尸体,脑海中涌现出一丝抓不住的感觉,“你常见到这个吗?”

“最近常常有。”

“在哪里见到?”

“你对这个有兴趣?”小夏有点好奇。

“没有,闲聊而已。也许我也学会折纸鹤,为你祈求平安啊!”

“不要!”小夏断然拒绝,其反应让阮瞻感觉到她的不安,“我不喜欢这个,它的那对红眼让我感觉不舒服。你要是送我,我会丢到你脸上,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你不喜欢就不送,可是你可能是神经过敏!”

这只纸鹤应该是被妖术控制着飞在空中,因为雨才落下来的吧!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要好好想一想。

“反正我讨厌这个,一定是不知哪里的死小孩赶流行,每天折又四处丢。我有一次在我家阳台上看到过,在公司的窗户边见到过,还有和万里吃饭时也见到过,好像跟我有仇,阴魂不散的总跟着我。”

“别怕,不过是一张纸。”他柔声安慰她,把她的肩膀更紧的拥向自己,体味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而小夏并没注意到阮瞻与往日不同的表现,仍然诉说着那纸鹤对她造成的困扰。这样一直走到店门口时,阮瞻突然停住,“我喜欢白衬衣。”他对她说。

“啊?”小夏一时没听清楚。

“我是说——纯绵白衬衣比貂皮大衣好。”阮瞻又说了一遍,然后不等小夏再说什么,就走回店里去,直到晚些时候开车去进行他的跟踪任务,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么晚了,他出去干什么?”小夏狐疑地问万里。

想着阮瞻刚才说的话,她心里美滋兹的,可这会她又觉得这两个男人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你嫁给他啦?”万里反问。

“喂,你外星来的?听不懂中国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既然不是他老婆,你管他去哪儿?也许参加神棍大会,也许是去泡妞。上楼去睡觉,睡眠不足容易长皱纹。”

“不说就不说,很稀罕吗?我不过是想问问是不是和花会的案子有关,你当我那么八卦?你们男人最会互相之间打掩护,不理你了!”

万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夏见问不出什么,万里又一副有事的样子,干脆独自上楼去。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知道阮瞻神神秘秘的在做些什么。可直到接近午夜的时候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而阮瞻也没有回来,万里则根本没有上楼,她自己却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迷梦之中,她觉得有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和响动,一时间没有体会出是什么,但当这感觉越来越深,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哔啵的声音和烟火的气味——

难道是起火了?!

她急忙跳下床,赤脚跑到楼梯口,看到一楼已经渐成火海,火海的边缘,万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被烟呛昏还是睡得人事不知。

“万里,醒醒!着火了!”她边大叫边奔下楼去,对着万里一通猛摇,可万里依然不醒,好像死过去一样。

“万里!你怎么了?快醒醒!”她再叫,他还是不动。

她焦急地四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

只见此时火势更旺了,把大门迎面的那个不知用什么材质的透明管子摆成的隐形八卦烧得碎裂,发出“啪”地一声爆响,吓得小夏下意识得抱住头。

而之后,随着它完全被烧毁,小夏蓦然觉得时空变了一样。还是一样的地方,但感觉就是不对了。她周身起了一丝寒意,在这火场中竟然出现了寒意。她看到火苗妖异的扭动,象人的手一样抚摸着周围的物体,所到之处,火势更加快的蔓延。在门边的火焰正当中,几团突然出现的黑乎乎的人影直立了起来,摆成打拳击的姿势。

是烧死的人!

这认知让小夏吓得紧拉信万里的手,虽然他还是不醒。她接触过这样的案子,烧死的人都会成为这样的紧缩的姿势,鉴定学上称之为斗拳状。

这些焦黑人影发出长长的呻吟声,正不怀好意地从火焰中钻出来,向着他们挪动!很慢,象在挣扎着突破无形的界限,但已经越来越靠近。

护身符阮瞻还没有还给她,血木剑还在楼上,她几乎是摆在恶鬼身边的口粮。她想跑,可是她不能扔下万里不顾。

“万里,快醒醒。”她拼命地叫他,最后不得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狠狠地咬下去。

第十九章 脱身

剧烈的疼痛使万里从深度昏睡中蓦然醒来,他下意识地跳起来,甩脱手,把猝不及防的小夏摔倒在地,头撞在楼梯边。

“怎么了?”混沌中,他有一瞬间的闪神,但随后就发现了房子内紧急的情况,一时愣住了。

“别看了,快跑!”小夏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额头上已经渗出血的伤口,拉着万里往楼上跑。

在这关键的时刻时刻,她还算清醒,看到大火已经封住了出门的路,已经燃向后门的火,随时都可能让厨房的煤气罐爆炸,最可怕的是,那些烧死的鬼魂已经从火焰中心挣脱出来,直追向他们,从楼上逃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她拉着万里拼尽全力跑,妖异如手的火苗和扭曲的黑影在后面紧追,直到她跑进房间,抓起放在枕边的血木剑反身一挥。

随着已经逼近的黑影象尖叫着碎屑一样四散,万里相当配合的把门“当”地一声关上,把危险的一切暂时关在外面。

“把血木剑给我!”万里急切地说。

他虽然还不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在自己不知怎么失去知觉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必须先逃离。

“不,你不能用它。”小夏拒绝,把已经泛起红色光芒的血木剑抱在怀里,“它虽然能斩妖除魔,可是毕竟是木头的,会烧坏!”

“我不会用它碰火的!”

万里这么说,小夏迅速信任了他,把血木剑递了过去。

“这里逃不出去,窗外有铁栅栏,跟我走。”他一手把血木剑护在怀里,只留着剑尖上散发的自然剑气威慑着四周,一手拉住小夏的手,“相信我。”

“我相信。”小夏毫不犹豫地点头,跟着万里又冲出房门,越过通道两侧被血木剑的光芒逼得不敢上前的黑影,跑到万里住的仓库里去。

仓库里,一排排的酒架,还有散乱堆放的杂物,在黑漆漆的夜里给了小夏极大的压迫感。她慌乱地站在那,看万里急速把血木剑插在靠近门的一个架子上,挡住门外想追进来的东西,一边不知从哪拿出一条绳索。

“过来!”他一把扯过小夏,把绳子的一端牢牢拴在窗子中间的钢条上,另一端在小夏的腰上绑了几个死结,“从这里下去。不要怕,这个高度只相当于民房的三楼,就是跳下去也不会摔死,顶多摔掉胳膊腿什么的,何况还有这条绳子。”

“好。”小夏答应,虽然她还是很怕,但明白此刻不是拖泥带水的时候,“你呢?”

“我把血木剑扔给你,我再爬下来。”万里扭头看了看已经哔啵作响,马上就会烧毁的门,而浓烟已经顺着门缝灌了进来,因为剑镇在那,才没有其它东西立刻闯进,“到时候轮到你保护我了,用剑指着上面就行了。明白吗?我们的顺序是你——血木剑——然后是我。”

“你背着剑不好吗?”小夏担心血木剑一扔下楼,会有邪物跳出来对付万里。

“那玩意虽说是宝物,但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只小木条,以我的体形搞不好会弄断。与其让那个阮神棍杀了我,还不如我冒点险。”

“你这个人,这都什么时候了——”

“好好,不多说了!”万里握住小夏的腰,帮她坐到窗台边上,“现在我放下绳子,你别怕。”

小夏点点头,咬牙等着被悬在半空的一刻,但万里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忽然伸手摸摸她额头的伤口,手法有些重,让小夏额头上传来一阵刺痛。

“摔疼了吧?”他问,声音有些奇怪。

小夏刚要责怪他这个时候还婆婆妈妈,一种认知却让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万里的双手还握在她的腰上,那么她脸上正在摩挲的手又是什么?!

她骇得倒吸一口气,刚要提醒万里什么,突然又看到黑暗处的酒架上一眨一眨地闪动着许多双眼睛,镶嵌在焦黑扭曲的人形上,好像躲在那里很久,然而不等她开口,绳子一松,直接从窗口掉下去,在半空中又骤然停止,自身的重力让她觉得腰部被绳索勒得巨痛。

一定是他们跑到她的房间时,这些烧死的鬼魂已经躲到这里来了,所以血木剑只是摆在那里,能镇得住外面的鬼魂,却无法驱赶里面已经隐藏的。

一想到这些,她立即挣扎着抬头望向窗口,大叫万里小心,可是却发现没发出任何声响,好像嘴被什么冰冷的粘膜生生堵住了,四肢也被牢牢捉住。不好的感觉袭来,她只得慢慢转过头去。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人伏在她的背上,双手双脚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是让她背着。

“妹妹,我来找你了!”

是顾与方。

小夏全身冷汗,绝望地看向上方的万里,见他的脸还是朝向自己,焦急的神情好像是看不到自己一样,而她却看得见他,还有——他身后伸出的另两个头,面目模糊,但却盯着她!

万里!小心!

她心里大叫,多么想能和他有心灵感应,就像自己和阮瞻一样。可是,她只看到他想要挣扎着从窗台上起身,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接着人往后一仰,没了踪影。

“嘭”地一声,煤气罐爆炸了,不知哪来的气浪推得小夏在半空中如碎布一样飘荡,身后还背着一个女鬼。而万里,生死未卜。

“妹妹,把阿瞻还给我吧!”

冰寒僵硬的手指摸索到小夏的脖颈,把绳索一圈圈地缠上,并慢慢收紧。

“为什么?”她艰难地问。

“我要用你的身体和阿瞻在一起啊!”她阴测测地笑,“有人答应我的,只要你死!只要你死!只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