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面雪亮的大灯开着,像一柄匕首一样劈开这黑夜,并以极快速度靠近了广场。

是万里!

虽然没能看清骑车人的脸,但从身影上能判断出,来者正是万里。洪好好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能够从那些帮凶中生还,而阮瞻看到他活着则是欣喜异常。

转眼间,车子到了广场的边缘,洪好好和阮瞻两人有两种心态,但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以为万里会停下来。可事实却出乎他们的预料,万里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猛冲,就好像驾着一匹失控的野马一样,风驰电掣地闯入这僵局中。

“阿瞻,接着!”黑暗中,一阵疾风破空而来,阮瞻想也不想的伸手接住。

万里是他的生死之交,就算给他一枚快要爆炸的炸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住,这就是朋友之的信任。而在他接到飞掷过来的血木剑的同时,万里毫不留情地撞向了洪好好!

洪好好根本没料到,万里这样温和的人竟然会使用这么野蛮的方法,只一愣神的时间,就感觉身体被撞飞了起来。

啊——

她长长地惨叫一声,虽然身体并不是她的,她也不能像司马南一样完全契合灵肉,但疼痛她还是感觉得到,而在这副肉身腾空在半空之时,她本能把灵魂脱出了躯壳。

可是万里这一撞像是要搏命一样,冲撞力极大、惯性十足,所以就算她灵魂出窍,魂体还是被撞飞了,远远地弹到了塔身上,然后直直的落了下来。而当她一落地,面对的就是已经重新踏回的阮瞻,可怕的是,他还握着那柄所有魂体惧怕的血木剑,直指着她的眉心!

吱呀——摩托车发出刺耳的煞车声,紧随其后的,则是她的肉身落入湖水的声音,还有仅存的那些恶鬼道的恶灵扑过去吞食落水物的声音,那张镇命符也从空中慢慢飘下,好像一张废纸一样落在草丛中。

“不要杀我!”洪好好尖叫一声,跪伏在地。

“我警告过你了。”阮瞻的神色冷酷如刀,“你不该用小夏来威胁我!”

“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洪好好匍匐过来,抱住阮瞻的双脚,“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我只是要活着而已。”

“你活着,却剥夺别人的生命,天下没有这个道理!”阮瞻低头看着盘在自己脚下的那团灰影,“你伤及过太多的性命,我本不该饶你,可念在你只是司马南的帮凶,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乖乖回到你该去之地!”

洪好好绝望地哭泣着,在阮瞻的小腿上越缠越紧,其中一部分还渗入了他的脚底。她以为阮瞻没有注意,但慢慢下沉的血木剑的剑尖提醒她,她的阴谋没有得逞的可能。

这个男人不会害怕、不会被引诱、不会心软、更不会被偷袭,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逃脱!

血木剑又下降了一寸,一时间红光大盛,剑身兴奋得抖了起来,并且发出了人类听不到的鸣叫声,听得洪好好立即放开阮瞻的腿,像一条受惊的蛇一样躲到角落去,哆嗦个不停。

多么丑陋!谁说面容姣好身材绝佳的女人就一定是美的?眼前这个女人贪恋人世间的繁华,怯懦的不肯接受应该接受的命运,自私、冷酷、虚荣、残忍又愚蠢,怎么能得到真挚的爱呢?

“左德,麻烦你把暗室里的金属旗子给我!”阮瞻的眼睛还看着洪好好,但知道楼上的左德一直在观察事情的进展,于是大声吩咐。

没有回答的声音,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头顶就传来物品落下的风声,阮瞻头也不抬的伸手接住,“我给你选择的机会,A——灰飞湮灭,B——进到幡里,等我把你送回去!”

洪好好抬起头来看着面无表情的阮瞻,眼神中的乞怜和恐惧,慢慢变成了充满怨毒的恨意,“我发誓我要报复你,让你落到今天我这步田地,甚至还要惨!我发誓!”

“明白了,你是选择B。”阮瞻说着一抖手,随着默念的咒语,小幡放大到一人高,“进来吧!”

残裂幡产生了强大的吸力,这不是作为魂体的洪好好可以抗拒的,所以尽管她还有些灵力,此刻又拼命的挣扎,但是伴随着她的五指在地上抓挠发出的刺耳声响和深深指痕,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吸了进去。

她的头不甘心的在幡面上停留了一下,“我恨你!我发誓会要你死得难看!”她怨毒地说,然后彻底消失。

阮瞻摇摇头,没想到她竟然连丧心病狂的司马南都不如。至少司马南还因为心中的一份爱意而在死前有悔过之心,至少他临去之时明白自己因为一时的执念而错过了什么。而洪好好呢,她连放过自己的机会也不给自己!

收起了残裂幡,阮瞻才去解开小夏的封印,而由于她本身没有灵力,被封印的时间又太长,所以立即陷入了昏迷。但这已经没关系了,事情已经完全结束,除了一些要善后的事。她安全了,所有的人都安全了。

看天色,离天亮还有段时间,疲惫至极的阮瞻坐在凉棚中,温柔地把小夏抱在怀里,等待万里从广场上过来。

“这个还有用吗?”万里举举手中的锁命符。

“封印已除,那就是一张废纸。”

“那她怎么了?”万里凝视着小夏的脸,有种想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的冲动,但见她睡得很沉似的,忍耐着没动。

“只是昏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不过看来是饿坏了,才几天啊,下巴都尖了。”万里说着,从背包中拿出一瓶水打开,递给阮瞻。

阮瞻一饮而尽。

他就知道,被困在空城里的人一定是又饥又渴,尤其阮瞻还可能大为失血,所以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食物!只是阮瞻只喝了水,拒绝了他递过来的食物。

“你怎么回事?”万里看看阮瞻,表情像是嘲笑,但眼神中满是关心,“看你这德行,肯定是被人家海扁了一顿。”

“少来管我,你怎么样?”

“我啊。”万里耸耸肩,“我差点被洪好好性侵害,她脱得我只剩下一条内裤,啊,还有一双袜子。”他自嘲了一句,然后把他所遭遇的说了一遍。

阮瞻叹了一口气,“可惜把龙大师这样的人物搭了进去。”

“是啊,那是个误入歧途的好人。只是有的事做错了,就算你马上悔悟,也要付出代价,可是龙大师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万里也有些伤感。

“司马南也是一样的,不过他走得太远了。”阮瞻说着看了看阿百那边。

万里这才看到阿百跪坐在不远处,因为她一动不动地诵念着祈文,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事,像一尊石雕一样,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

“司马南——死了?”万里问。

其实他是有预感的,因为他待在旧镇里时,突然发现全镇有了人气。当时还是半夜,并没有人出来,但这个死了一样的镇子突然就有了活人气,有灯光,有咳嗽声,那时他就知道新镇里的争斗以阮瞻的胜利而告终。

于是,他威胁那些打手尽快离开,从他们手中硬抢了一辆最大马力摩托车,一路赶到了新镇。他想,也许阮瞻需要他的帮助来善后,也许他会需要血木剑。

到了这里后,他一直没看到司马南的影子,所以他明白,司马南死了!

阮瞻不知道如何回答万里,只好把整件事情全说了一遍,听得万里唏嘘不已。阿百太可怜了,她这一生,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一直保护别人,为别人谋福利,为什么她要得到那样的结果?

“你准备怎么办?”他问。

阮瞻沉吟了一下,“加上小夏,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了。小夏、左德、马记者和毛富镇长。这件事要怎么解释,用不着我们,我相信左德和马记者也不会说出这件事,他们自会统一对外的说词并不需要我们来善后,过不多久,洪清镇只是会多一件悬案而已。而毛富是装疯的,他一定是这件事的主谋之一,如果我们要用龙大师的证据把当年的罪人送上法庭作公正的审判,一定不能漏下他。而且,假如这件事终于能沉冤昭雪,那些怨灵也会走得安心。虽然基于这个风水大阵,他们是否洗雪沉冤都不妨碍把他们驱逐出阳间,但我希望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

“你放心,龙大师给我的证据能让那些混蛋枪毙一百回。”万里愤慨地说。

“那就好,大概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阮瞻想起阿百,心里又是一绞,“至于我们要作的,就是把湖里剩下的那些恶灵灭掉,清除一切我们来过的痕迹,送阿百和洪好好回到她要的地方。然后你带小夏回去,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养伤?在哪里养都一样了,去咱们市的公安医院吧,那里的护士小姐比较漂亮。”万里故意说笑着,缓解着现场哀伤的气氛。

“皮肉伤,不必休养,自己会好的。”阮瞻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是关于我的身世和我父亲的事,我必须调查一下。现在还不能和你说,相信我,不是我不信任你,是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什么事这么神秘?”万里皱眉,但见阮瞻一脸坚决,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决定在这个时候还是先不问他,以后再慢慢来。

“好,就照你说的做。忘了告诉你,龙大师留给你一本书,我看不懂,大概是传授你一些什么吧。留给我的那本册子就是当年的罪证和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把这些都埋在镇外的树林里了。我们办完这里的事就去把它挖出来,你去办你的事,我就去通过正常的手段把那些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这下小夏有事做了,她可是律师哪,虽然不太合格。”

阮瞻点点头,“这样最好。可是,当初袁镇长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事,让这么多好人成为了怨灵?”

第五十三章 突然出现的人

当年那件事完全是愚昧和贪婪造成的。

尽管袁镇长和当年处事的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国家干部,但骨子里的迷信还是让他们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

其实只不过是霍乱而已!

十几年前,一场洪涝灾害侵袭了这个地方。虽然当时中国的许多农村已经富裕起来了,但这里还是偏远贫困之地,医疗条件相当差。由于卫生防疫工作没有做,加之正值五月到九月的霍乱高发期,所以洪清镇下属的一个叫马莲村的地方爆发了霍乱!

当时村里的成年人差不多全部感染上了霍乱,但是因为初期症状没有高热,却类似于拉肚子,所以没有什么医疗知识的村民以为只是喝了不干净的水造成的腹泻而已。

可是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村里开始有人死去,而村里的成年人大部分已经不能行走,作为村长的三叔才派一名没有感染上霍乱的小孩子去找在镇医院工作的张欣欣。

张欣欣是老张家的独女,也是马莲村的女状元,是唯一走出大山读了大学,而后又回到镇上工作的人。她年纪虽轻,但由于是毕业于名牌医科大学,所以是镇医院的副院长,在村人的心中,她就是村里的救星。

马莲村地处深山,加上当年还没有修建盘山公路,几乎是与外界隔绝的,所以当张欣欣带着几个人和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赶回村里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已经因重度脱水而呈现出“霍乱”面容——眼眶下陷,两颊深凹,口唇干燥,神志淡漠甚至不清,皮肤皱缩湿冷,弹性消失,手指干瘪似洗衣妇,腹凹陷如舟。

这情景让欣欣忧心如焚,立即开始了救治。从她所学的医疗知识里,霍乱虽然传染性极高,疫苗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而且有毒性,但只要处理得当,在当今的社会已经并不是难以治愈且死亡率很高的疾病了。

可是她虽然这样想,她带来的那几个人却吓坏了。那几个人虽说也挂着医院医生的牌子,但在医疗条件差,医务人员稀缺的当地,他们其实只是接受过一些简单医学培训的从业人员,连城市医院中护士的水准也达不到。在偏远的农村,很多地方存在这一现象,让并不具备医学水平的人做了医生。

在马莲村爆发霍乱之前,前几年还有一个叫大羊村的村子出现过这种疾病,因为大羊村的所在还要偏僻,所以全村人都病死后才被外界所知,因为尸体处理不当,差点让瘟疫蔓延,这在当地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在当地人的眼中,这根本不是什么疾病,而是有人得罪了瘟神爷,所以才会被降以灭村之罪。和这些人接触也会被牵连,就连说出这件事也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不知为什么,当地人称霍乱为“零二”,或许是以细菌的型号称呼的。反正在以讹传讹之下,当地人闻“零二”色变。而且据传这种病菌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传染上的人必死,只有火,只有不停燃烧的大火才能杀死这疾病!

那几个随欣欣来的人见到村里这种样子,以为恐怖的“零二”再度降临,完全放弃了医者之心,忙不迭的逃开。欣欣拦不住、也说不通他们,只得让他们去报告给当时主管医疗卫生的干部,也就是现在的袁镇长,让他想办法调集医疗力量,好拯救村里的人!

欣欣当时和已婚的袁镇长保持着暧昧的恋爱关系,她以为有学识且为人正直的袁镇长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省里大医院的医疗力量,救助这些还没有到山穷水尽地步的村民于水火。

以她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这只是群体性的钾盐大量丧失所表现出的尿毒症和酸中毒症状,死去的人是死于脏器衰竭,与什么瘟神爷无关。目前虽然传染人数极高,但大多是在可以治愈的范围之内。而且她深信,和她秘密热恋的那个男人,那个让她全身心爱着、崇拜着、信赖着的男人一定会救他们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一心信赖和等待着的袁镇长在安抚了病人的情绪,并套走了村长三叔家祖传的、关于烧窑的工艺后,竟然带着十几个镇上的工作人员,在一个夜里放火烧了马莲村,把那些可能会完全恢复的人全部烧死在村中。

全村人病得起不了床,没有能力逃开这场催命的大火,而有能力逃离的部分没被传染的小孩子也被围在村口的人强行推回到火堆中。至于欣欣,她是被她的心上人亲手绑在了门上,看着他无情的远去,在他面前被烧成焦尸。

她死也不会知道,袁镇长觊觎那制窑的秘密好久,这场霍乱正是给他的机会,威胁三叔交出秘方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瓜葛的机会!而他当然明白霍乱在当今的医疗水平下不再是绝症,可是他想当上镇长,想依靠那秘方获得巨大的财富,还有安抚这地方所有人的心。

只于,她和她的村民不得不牺牲,用这种野蛮和残忍的方式被消灭掉,只为了不去危害其他人!而那种危害却并不存在!这样被残害,这样的无辜,这样的不分男女老幼,他们怎么能不怨气冲天!

所以,这件事后没多久,袁镇长等一行人开始家宅不宁,迫不得已,他请出了自己的叔叔,袁龙大师。

龙大师开始时非常震怒,甚至想扭送自己唯一的侄子绳之以法。可是他终究没能摆脱亲情的羁绊和袁镇长的苦求和所谓悔意。指导这些人把根本没有掩埋过的焦尸制成了砖瓦建成房子,让他们不能离开此地,然后他再用风水大镇困住他们。

做完这一切,龙大师就死了。但袁镇长按他死前的吩咐把他葬在深山中的一块地势绝佳之地,让他在十几年来一直守护着风水大阵,并且试图超度亡灵!

马莲村地处偏僻,之前又有大羊村因霍乱而灭村的先例,因此当那场消灭瘟疫的大火燃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烧得并不是死尸,灭的也不是病菌,被烧死的是活失生的人!之后,他们的魂魄还经受到了被符咒和阵法加持过的窑炉的高温折磨!而他们的消失匿迹换来了袁镇长的步步高升、他的良好口碑和洪清镇随后的繁荣。

而这件冤案在洪清镇这些有势力的人的上下齐心瞒报下,并没有被捅出去。再过不久,健忘的人们不是忘记了,就是因为害怕瘟神爷降罪而绝口不提,这些冤沉四海的人就这么被漠视和遗忘。就这么不了了之,因此才造成了他们那无法消散的怨气徘徊在新镇之中!

“这个袁镇长真是混蛋加三级,一定会受到法律的恶惩!”万里再说起这件事,还是忿忿不平。

阮瞻不说话。

万里生长在正常的环境下,虽然作为心里医生,接触过许多病人,但那毕竟也是人类正常的一面。他就不同了,他见过人类最阴险最黑暗的部分,他面对过也经历过,所以他明白魔鬼都是人幻化而成的!

“证据确实吗?”

“事无巨细,准备充分。”

“那很好,就麻烦你去还这些人一个公道了。”阮瞻叹了口气,“当年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人在新镇里死得差不多了,外面只剩下袁镇长和几个小人物,你要注意不要让他们逃了。”

万里一笑,“你放心,那些洪好好招聘的打手,被我吓唬得跑了一批,还剩下几个将功折罪的,正在盯着袁镇长那几个人呢。你放心,谁种下的因,就要承受随后的果,任他是谁,也跑不掉的。”

他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喂,天快亮了,要及早准备。这样,看你伤得这副德行,估计也没什么力气了,就由我去塔上把你的‘犯罪痕迹’消灭,再打发左德去找马记者和毛富,让他们研究对外的统一说辞,然后压着毛富回镇上去。而你也别闲着,你快把这死丫头弄醒。”他指指阮瞻怀里的小夏,接着又想起什么一样叹了一口气,“我还要和阿百告别一下,唉,这么好的女人,世上绝无仅有的,竟然因为爱错了一个男人就那么惨!”

万里的话让阮瞻的心里一凉,低头看看小夏可爱的脸庞,轻轻抚着,直到感觉到她已经慢慢醒来,让阮瞻突然心生不舍。他已经爱她爱得刻骨铭心,却不得不生生把这种爱情从自己心中撕裂,他多么希望可以和她天长地久,可是却知道他们这样依偎在一起的时光只能以秒来计算了。

她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更好,反正他就是想让她忘记的。他记得当时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小夏见他操纵看守所警察的记忆,曾经让他发誓,永远不会这么对待她,他发誓了,可惜今天他要违背誓言。

因为当初他没想过会那么深的爱上她,没想过会和她有那么温柔的牵扯,也没想过自己是不能这么做的。他有逢三之难,父亲和司马南都说他无法渡过这个死劫,也就是说他没有能力给她幸福。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本不该去招惹她的。是他受伤后的软弱、是因为身处这谜城之中、是对她过分的担心、还有相见时无法抑制的激情,让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吻了她,让他和她彼此之间的爱都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而如果放任这种感情发展下去,她要面对的就只有伤心和绝望,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必须让她忘记,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他们的爱情,忘记曾经他那么热烈地对待着她!

怀里的小夏挣扎了一下,慢慢直起了身体。一抬头就看见阮瞻深黑的眼睛,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看着她,温柔、忧伤、热烈和痛苦。

“结束了吗?”

阮瞻点点头,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会在他眼前消失,好像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这让小夏的心“砰砰”乱跳着,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

“你受伤好重,可能要休养一段时间呢。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她试图用微笑来化解心中的不安,“让你看看,如果必要,我也可以很温柔的。”

阮瞻不说话,还只是看着她。

“天哪,一定很疼!”她注意到他肩膀血肉馍糊的一片,心疼地轻轻碰了一下,心里那种不安感突然加重了,很想抱着他不放手,“那个——我想抱着你。可以吗?”

阮瞻伸出手,轻轻碰着小夏腮边的细发,“好啊。但之前我要和你说一句话,你听了要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但是不用想起来,只要你知道就好。”

“什么?”阮瞻矛盾的语气,极其温柔的眼神迷惑了她。

“我爱你!非常非常爱。就算我死去,这种爱也不会停止,永远永远!”阮瞻轻声说着,然后把小夏抱在怀里。俯下头在她的发间这样继续呢喃着,灼热的吻透过头发一直烫到她的心里。

“我也非常爱你。”她迷迷糊糊地回应他。

“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什么?”

“忘记我!”阮瞻说着伸手摩挲着小夏的头顶。

小夏只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头顶窜了进来,让她有些迷惑,但忽然间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她想反抗,可是来不及了。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模糊,然后人事不知。

阮瞻抱紧了小夏,钢铁一样的人却几乎落泪,手里虽然舍不得放开,但嘴里却不得不在她耳边轻喃着。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万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告诉她,她在洪清镇生了病,做了一个恶梦,梦里的事再也想不起来了。然后阿百找到了司马南,带他回到了苗疆。而你把她接了回去。”阮瞻幽幽地说。

“什么?你——”万里一愣,但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呢?你去了哪里?”

“我没出现过,我回老家祭祖。”

“让她忘了这里恐怖的一切?”

“是。”

“还有什么?”

“——”

“告诉我,作为你清除和改变小夏记忆的知情者,我有权利知道,你这究竟是为什么?!”万里的神色很严肃,“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样,你不是一直认为,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的记忆吗?哪怕是最不堪和恐怖的。”

“我只是让她忘了来洪清镇后的事而已,其他的完好无损,完好无损。一切都没有改变。”阮瞻还是抱着小夏不放,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痛如绞。

“可这是为什么?我非知道不可,否则我会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万里威胁道。

阮瞻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着痛苦和无奈,“因为我告诉她,我爱她。因为我吻了她!因为我还有一年的生命,因为我不能让自己一时的冲动,却让她伤心一辈子!”

“你这混蛋!”万里说不清自己心里是震惊还是妒忌,“我守着她那么多年,都没舍得碰她一下,没想到你竟然先下手为强,然后还想一走了之!”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她!”万里把小夏从阮瞻的怀里拉出来,让她倚着自己,“无论是什么样的痛苦,你没有权利帮她选择。你等着看,假如她想起了这一切,她会恨你的!”他边说边把一个小布包放入小夏的衣袋内。

那是刚才阿百让他转交给小夏的,她说那石头能测验男人的真心,她现在不需要了,所以要送给她最好的朋友。她说她把石头彻底石化了,所以石头不会再隐形,等一安定下来,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教给小夏如何使用。

可是现在,他很怀疑,小夏要这块石头有什么用?女人要男人的真心,但只有真心,爱情也是不能成就的。他明白阮瞻的心,也明白自己的,可是命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阮瞻无法回答万里。

尽管这么做,他心里也痛得鲜血淋漓,尽管他承受着最大的痛苦,可是他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他多想可以和她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啊!

可是假如那将带给她灾难和痛苦,那么他宁愿做这个斩断一切的恶人,宁愿她恨他!

“唉——”一个夸张的叹息声从阮瞻和万里的身后传来,“好可怜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