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她要求他放手,他地心会难以取舍。她既然爱他,又怎么忍心让他为难?!那么就做一个贴心的女人吧,他想做什么,她支持就是了,即使那是万劫不复地地狱。她陪他一起就是了。

“对决时。他也许不会对你那么狠。毕竟,你是他的亲骨肉。”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阮瞻无奈地微笑,“很美好的愿望。可是那是他会神志不清的,不会认得我是谁。有精神病的人认不出自己的家人,是因为脑子生了病,而我父亲——更严重些,他的魂魄生了病。很重的病。”

“这样说不是没有希望了吗?”

“是啊,我没想过最后会和父亲对战,而且从实力上看我比死。但是小夏,我会尽一切力量在比死之局中求生,因为我有了你,所以我不会放弃生命,哪怕只有一丝地希望!”

“好,随你吧。我相信你。可是,那天可以找人帮忙吗?”

“不,我不想把万里和包大同牵扯进来,他们会有生命危险地。”

“听你的。”

“没别的说了吗?”

“有。我现在想起来地,你的求婚不正式,今晚重新来一遍,所有的程序都不能少——玫瑰花、香槟酒、浪漫的钢琴曲、单膝跪地。还有还有,我们没有正式约会过,我们要一起逛街、看电影、去公园,在气氛好的高级餐厅吃饭。”

“好,满足你。”

“还要躲在黑巷子里偷偷接吻。”

“这个——可以现在就开始。”

※※※

就这样,小夏开始了和阮瞻地同居生活。

以前,她只是要死要活地爱他罢了,现在才明白和他生活在一起又多么幸福。而且,因为那个死亡的阴影始终压在他们心理,他们就格外相爱。正如有首歌的歌词里所讲——把每天都当成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本来阮瞻打算带小夏一起去旅行,在这有可能是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中,浩浩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甜蜜和温情,尽量延长两人相处的每一秒钟。可是最后还是决定维持现在的生活状态。因为他不能放弃希望,为了逢三之难的一天,她应该勤奋修行才是,虽然他先天地灵力是自然在体内循环和变强的,但法术和道术每增强一分,他的活命机会也会加大。

而小夏,则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也不停地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阮瞻不会死,不可能她的运气差到这个地步,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爱情,转瞬间就要失去。老天一向待她不薄,在最关键的问题上也不会亏待她,何况阮瞻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他绝不许任何人、任何事把他夺去!

因为他们这样想着,所以在距那可怕的一天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里,两人就这样平静而甜蜜的生活在一起。每天,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入睡和醒来、进行小夏花样繁多的约会、和朋友相聚,阮瞻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样充实快乐的日子。

在每天剩余不多的时间里,阮瞻则全部用来认真修炼,小夏则因为一直没有回事务所,所以整间酒吧都被她“接管”了过来,俨然一副老板娘的姿态。可是她虽然努力,生意却还是差了很多,毕竟来这里的女客比较多,人家爱看的帅哥老板不见了,自然不愿意来看公认的情敌摆着胜利的面孔在身边转来转去。酒吧有的是,帅哥在其它地方也有,就算质量不可同日而语,但聊胜于无。

至于男客,尽管小夏清秀可爱、言谈风趣,但她既不够风情又不够开放,何况阮瞻对多看小夏一眼的男人,一律先用冰冷的骇人的目光杀死一遍,如果那人不识趣,看样子有可能真正被杀死,所以哪里有人敢来搭讪。

就这样,整间酒吧萧条了许多,如果不是包大同、万里、刘铁和倪阳几个人也各自有自己的铁杆“粉丝”,加上这几个人够义气,每天来为小夏撑场面,说不定就算逢三之难成功渡过,阮氏夫妻也要饿死,因为酒吧是会关门大吉的。

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安渐渐夹杂在了难得的幸福和快乐之中。没有人说出来这山雨欲来的感觉,可是每个人心里都被一片乌云所笼罩。万里和包大同虽然不知道真正的秘密,但就要来临的“逢三之难”也让他们有了末日之感。

“你看看阿瞻,好不容易下楼来一次,他的眼睛就一直围着小夏转,都不理朋友,我看他是疯了。”包大同用手肘碰碰做在吧台边上看文件的万里,半挖苦半艳羡地道。

此时,已经快午夜了,门外是大雪,门内一个客人也没有。

“他早就疯了,你看不出来而已。”万里头也不抬。

他在整理一些病人的医疗历史纪录、要完成医学杂志的约稿、还要在把病人移交给其他医生之前做好准备,好方便人家接手。这些是他必须提前做好,因为“逢三之难”的那天,他要去帮助他的朋友,恐怕会离开一阵。所以他现在非常忙,在诊所完不成的工作,晚上还要带回来做。

现在离那个未知的危险越来越近了,他也搬到酒吧来和包大同挤住在仓库,让包大同一直嚷嚷他们呆的地方好像是民工宿舍。而他看着小夏和阮瞻爱得如此干脆和纯粹,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一起上阵,好像自己的宝贝生生被别人抢走似的。

但他愿意做爱情的圣徒,尽一切力量帮助阮瞻度过死劫,不求回报,只要心上人开心就好。何况,拿走他宝贝的人是他的生死之交,而且他也抢过人家的宝贝啊!

“就这么忙吗?说话都不带看人的。”

“没办法,我是正常人,有正常的工作,不像某些神棍,靠着迷惑封建财主就能发家。这个神棍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了。”

“多谢夸奖。”包大同没脸没皮地说,“看来我以后也要好好恋爱一次,虽然看阿瞻的模样看得我浑身发冷,不过似乎感觉不错啊。”

“一看你就是山里出来的泥腿子,连这个也不知道。恋爱中的人可不都那样吗?恨不得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好。”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知趣些,闪远一点?”

“那你什么时候滚回你家去?”阮瞻突然插进话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包大同和万里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到。他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只是他想借此机会劝他们离开。未来的事是危险的,没必要连累朋友,只要他万一出事,他们帮他照顾小夏就好。

“不会离开的,你是我表哥,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万里?”

“没错。”

阮瞻不说话,心想看来要找个办法才行,看这两个人的意思,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忽然心里一凛,抬头,发现门边有人。

第二十二章 意外来客

今年是倒春寒,眼看快三月了,倒下起了一场冬天都没有下的大雪。

那个人似乎在雪地里走了很长的时间,被一团雪花缠着,带着一股冷风走进了酒吧的大门,寒意和陌生人的侵入感让酒吧内的所有人都望向了门边。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看来又怕冷又老土,棉衣的风帽包住了他的头,再加上他转了一条很大的羊毛转巾,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根本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晶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不知怎么,阮瞻突然感到面前的这个人很熟悉,好像就是他在父亲给予他的幻觉中见到的那个人,那个人在胸口的肌肤上刻着鲜血淋漓的符咒并给了父亲那柄晶刀的人,那个父亲有意不让他知道的人!

“小夏,到这边来。”阮瞻反应最快,向前走了几步,把愕然望向门边的小夏护在身后。

“你是谁?”

阮瞻问得不客气,还带着点敌意,可那个人还没有回答,包大同讶异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老爹!”

难道是包大叔?

阮瞻愣了,万里“啪”的一下合上了文件,而包大同则带着三分欣喜和七分不情愿地走上前去:“您怎么来了?不是要云游吗?”

“呆然是我儿子,穿成这样你也认得出。”包大叔答非所问。

“您就是包成粽子我也认得出。”包大同帮着他父亲摘掉转巾,脱掉绵外衣,甚至用自己脚上的运动鞋换掉父亲脚上湿透的鞋,阮瞻和万里才认出面前的老人正是包大叔。

“您还没回答我,您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女娃子是阿瞻的老婆吗?当宝贝似的护着,也不让我老人家看看。”包大叔慢慢走到酒吧的中心,第二次无视儿子的问话,上下打量了一下微笑着向他打招呼的小夏,“嗯,眉分八采,目色黑白分明,一定是个温和善良,大方有理地孩子。阿瞻,有眼光。”

“老爹,你到底来干什么?”赤脚的包大同不死心地跟在包大叔后面,继续追问。

“我云游嘛,不能游到这里吗?”包大叔头也不回,忙着接受万里的问好,又从怀里拿出一串以麻绳串起的,不知是什么骨头制成的古怪链子递给小夏。“大叔是乡巴佬,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小玩意,是我自己做的,你带着玩吧。”

小夏恭恭敬敬的接过,郑重地带在脖子上,觉得这链子上每一个骨珠是一个厅怪的文字,左看右看有爱不释手。包大叔见她喜欢,也很开心。

“阿瞻,不问个好吗?”

“您,是他吗?”阮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但他相信包大叔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这种事应该是我家大同做地,怎么会是你?”包大叔比阮瞻说得更让人摸不到头脑。

包大同急了,“我说,你们不要打哑谜好不好?现在这里有许多人一头雾水,至少你们要顾忌一下影响。”

“我是说”包大叔眼睛看着阮瞻,嘴里却向儿子解释着:“这么鲁莽急躁地做事,向别人提出问题是你的方式,阿瞻历来都是个稳重沉静的孩子,遇事总是谋定而后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智将,不该如些直入主题。”

“您是吗?”阮瞻再问。

“假如我是坏人呢?你这样不是泄了你的底吗?”

“哎呀,要疯了!”包大同大叫一声,跌坐在椅子上,“你们说的是到底是什么啊?什么是不是?究竟出了什么事?”

“包大叔怎么会是坏人呢?”万里说了一句话。

“你们这些孩子都退步了。”包大叔叹了口乞,“以前你是个多么聪明机灵的孩子,现在又做着研究人心的工作,怎么越长越回去了?”他指指万里,“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好人,也可是坏人,善与恶不是划分得很清楚地,有时候你亲眼看到的东西和实际上的事实完全不同。”

“可是人也有信念,信念比什么都真实,可以让人分辨出真假。”万里说,“我知道包大叔是好人,而且我坚信这一点。”

“说得好。”包大叔对万里微笑点头,然后指了指阮瞻,“这孩子就是没有信念,不过这不怪他,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什么让他有支撑信念的东西。”

“还有完没完啊,竟然打起渴语来了。”包大同再次哀叫,“我可说好,你们不说能让我听明白的人类语言,如果以后我惹出什么祸,可不能怪我!”

“上楼去说吧,包大叔看来又冷又饿呢!”小夏也不明白那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但又一直插不上话,此刻连忙见缝插针,“包大同,快领包大叔上楼去洗个热水澡,我马上准备一点热乎乎的汤。”她推推包大同,然后又对两个人一直秆戏地伙计说:“你们两帮我入厨,然后就关了店。雪太大了,不会有客人,你们就睡这里,明天雪融了再回学校。”

她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点女主人的派头,成功的让酒吧里老老少少一共六个男人全部散开,各自按她的吩咐去做了。

她听到包大叔在背后赞扬她“有条有理,宜室宜家”,高兴极了,精心为老爷予准备了热食端到楼上去。

“想问问题,先交换情报。”包大叔洗过热水澡,吃了东西后容光焕发,比才一进门时精神多了。

他才一踏进“夜归人”的大门时,因为那一双眼睛的神采,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睿智的长者,可是当他脱掉了外衣,整个人出现在别人面前时,他眼神的光芒就会被他地刻意装所掩盖,一般人只会注意到他的外表,以为站在面前的不过是一个硬朴实的老农。只有真正了解他地人,才知道他那一派仙风道骨有多么的潇洒,这点包大同还远远不及。

不过他的个性却很讨人喜欢,严肃中带着风趣诙谐,包大同在这一点上有些父之风,就连爷俩个讨论问题的方式都相同,大事还没有告诉别人,先要求交换情报。

阮瞻看了小夏一眼,得到她无言的支持后,决定说出那些曾经告诉过小夏的那些事。他本来不想把朋友牵让进这件事,可是包大叔的突然出现太奇怪了,他现在不得不说,小夏和他相比,在实力上不知柔弱了多少倍,简直是天与的差距,可是在这不长的相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在心理上的鼓励。

他一件一件的慢慢讲述这些事情,心里已经完全平静,可这些话到了万里和包大同的耳朵里却格外震惊,听完后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包大叔,假如您所说的交换情报是指这些,我已经全说了。现在轮到您回答我,您是那个人吗?”

“你又急躁了,不过也难怪你,毕竟父子天性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包大叔点点头,“没错,你父亲幻觉中看不到脸地人是我,那把晶刀也是我送还给他的。他在暗示你,他发作时的危险和那晶刀的重要。可是因为不想让你来找我,所以才不让我露面的。在这一点上,你们父子简直一模要样,什么事都想自己扛,不想连累朋友。”

阮瞻恍然大司,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

他知道早晚要和父亲对决,因此很在意父亲曾经留给他在任何线索,那个神秘的人一直让他担心,生怕是不可预测的每三股力量。现在既然知道那人是包大叔,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帮我父亲出棺的人想必也是您。”他再问,一样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其中事情明摆着,他曾经估计那个人是法力高深地人,而在他所知的人中,还有谁能和父亲的力量比肩呢?

“可是,阮伯父究竟做了什么坏事,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还要搭上阿瞻的命呢?”包大同转头看了看阮瞻:“说了你别不高兴,我觉得伯父真自私,自己做了恶习事,却让儿子来担,可怕的是他竟然想出用自己的血肉制造活手工艺工具来帮他解脱。这太变态了。”

阮瞻没有说话,虽然他不喜欢包大同这样说父亲,可这是事实,让他无从反驳。是啊,他还算个父亲吗?为什么自己如此爱他,可他却不爱自己呢?真的冷酷到如此地步吗?

啪——

一声脆响,让静默中地四个年青人都吓了一跳,接着是包大同的抱怨,“老爹,你干嘛打我!”他抚着自己后颈,疼得直吸气,委屈地说:“你还这么用力,我会得脑震荡的!”然后他又求助一样的看着其它三个人,“你们看,我过的就是这种日子,这个老头平时就是这么对我,放羊一样的养我,还随时偷袭我!”

那三个愕然望着这一切,没一个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打你是因为你乱说话,你这么确定你阮伯是恶人吗?”包大叔看来真的很生气,刚才和蔼可亲的模样瞬时不见,变成了一个严厉长者的模样,“你们三个也这样想吗?”

还是没人说话,但疑惑却在心里扩大。包大叔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阮父也是有苦衷的,就像阮瞻一样,因为不得已的理由才成了今天这副模样,才逼自己和儿子到了这步田地?

“你们这样想,原来不能怪你们,可是要我听到,却不能任你们蒙在鼓里,糊涂下去。”包大叔站起身来,搬了一把椅子坐到门口,挥手结了一道防护结果,让四个小辈排成一排坐到床上,“现在我给你们说说这件事地前因后果。天意本来要我发誓不说出来的,因为他怕阿瞻知道这件事后对他下不了手,所以我忍了三十多年,阿瞻你知道散恶气时要忍受多么大的痛苦吗?这么多事,这么多恶,不该他一个人担。况且,我一直对安全解除决这件事还抱有希望,一直再找好的方法,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可是我们不能放弃努力。天意说过,只有出现奇迹才能保住阿瞻的命,而我要你们明白,奇迹不会降临,要么创造奇迹,要么没有奇迹!”

阮瞻沉默着,可是身体却微微的颤抖起来。听包大叔的意思,父亲是有天大的苦衷的,他明白心里的苦说不出有多么难受,他愿意相信父亲不是故意要这么对待自己,这证明他的存在至少不是毫无意义。

小夏握紧了他的手,对包大叔说:“无论如何,他让阿瞻这样出生就是不对。没有谁可以把别人当作工具,就是父亲也是不能这样。”

“小夏。”万里拦了一句。

“我就是这样想的,还不许人空说。”小夏噘着嘴咕哝了一句。事关她的心上人,谁伤害阮瞻她就会怪谁,何况这话在她心里许久,对着包大叔不吐不快。

“小夏说得对。”包大叔倒没有数落她,“天意对得起世界上所有的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阿瞻。可是阿瞻是他的儿子,儿子帮老子解决问题也没什么不对,所谓父债子偿。我知道他们现在的年青人讲究人格独立,但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却也不是完全错误的。你们听过这句话吗?大爱者无爱。一个人想要济天下,心中有大爱,自然会对身边的人比较残忍,事实就是如此。阿瞻,我希望你能谅解,而且天意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好,他不能无爱,他是极爱你的。只是,他没有其它的办法。阿瞻,你愿意原谅他,帮助他吗?”

阮瞻郑重的点头,“我如果不想帮他,就不会那么为难了,因为我要在他和小夏之间做选择。原谅他?我并不知道能否做到。”

包大叔听着他诚实的表达,一时没有说话,半天才点点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其实人如果从小就被这样对待,即使不成为大恶的人,也会受不了的,难为你能这么清醒。”

“可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万里问。

包大叔摇了摇头,胸上满是挫败感,“这些年,我走过太多的地方,想找一处可以控制他身上恶气的灵气宝地,真诚访了很多隐密的道门传人,想研究出克制的方法,可是唉,我什么忙也没帮上,竟然还不如他自己,他至少找到了铁头山。”

“为了帮阮伯父,您才经常不在家,把我一个人丢下吗?”包大同问,“那我原谅您,因为您是为了帮助唯一的的好友,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包大叔听儿子那么说,颇感欣慰。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对儿子的亏欠,何尝心里不痛呢?这种心情,没有当过父亲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第二十三章 故事

“阿瞻,你仔细看过你爹身上的恶气吗?”包大叔问。

阮瞻想了一下,“他去铁头山是为了借那个天然不聚灵的地方泄去恶气,可是应该没有什么效果,我感觉他身上的恶气比上次我们遇到时还要厉害。那时候,他还可以压制着恶气不在身外显现出来,所以我根本没有看出来,是血木剑感应到的。而这次——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起父亲身边的黑云,心里一痛。

“除此之外,你没发现别的吗?”包大叔又问。

阮瞻摇摇头,一时有些疑惑,不明白包大叔是什么意思?难道父亲身上还有其它秘密?

“可惜了你的天生良能,却不肯认真看看父亲。你就没发现他身上的恶气不是一种,而且是被他拉着才不至于过快消散的吗?”他说得如此沉痛,听得几个小辈都吃了一惊。

“不是——去散恶气吗?为什么还要拉着不放?”小夏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包大叔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阮瞻。阮瞻低着头,努力回忆那天和父亲见面的情景,那是他一直不愿意,也不敢细细回味的,今天在包大叔的提醒下认真想了一下,忽然心头狂跳,说不出具体什么事,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看了包大叔一眼,包大叔点了点头,“没错,你爹身上的恶气不止一种,现在我来告诉你这是为什么。你们一定以为他身有大恶之人才会有的气息,就一定是做了什么大恶之事,为什么没人想过,他是因为做了大善的事才会如此的呢?”

“善事?”包大同急道:“难道伯父行善时被什么邪物给伤了?还是斗法的时候走火入魔?”

“我先给你们说个传说故事吧!”包大叔突然说。

包大同和小夏都是急躁地性子。哪耐烦在这个时候听什么故事,可是包大叔根本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已经慢慢说了出来。

“在佛教里有一位苦难佛。不知你们听过没有。他的法像非常不好看,一直愁眉苦脸地,很少有人愿意供奉他,可是他为了救世人,把全天下的苦难都背在了自己身上。就算你们没有听过这位佛祖。那么地藏王菩萨总听过吧?小夏脖子上的这个玉质护身符就是他的法像。他曾经说过。只要地狱里还有一个怨魂,他就永不出地狱,永不成佛。这些都是非常伟大的精神情操,非常慈悲地心,这也就是大爱,爱地是世人。可是还有一个传说,我却认为那个人更加伟大。”他瞄了四个小辈一眼,继续说:“传说中,天底下所有的恶都会被正气所收,关在一个像巨大的容器一样的地方,等着天地二气把恶气导正或者炼化。可是因为‘恶’的破坏力太大。那容器每个几百年就会损坏一次。在这个时候,就需要很多修行的人联手把恶气困住一阵子,等容器自然修复后,再把它们放入其中。

在这种世人所不知地轮回中,斗争是非常激烈的,并不像我说的那样容易,总是伴随着修行之人的重大伤亡,有时还会因为恶的力量太大。而修行之人地力量太弱而导致困恶失败。这时,这看不见的恶气会流窜到人间,侵入人的灵魂,让人变得残忍而凶狠,诱使人们为恶,或者引起战争,直闹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这容器又要坏了,可是在当时,因为上一次困恶行动的失败,不仅让恶气侵入了人间,还牺牲了大半有修为的人,这么多年后也没有恢复,所以这次行动看来还是不能成功。而如果接连两次失败,肯定会让人间承受不住恶气的连番袭击,善良和美好这些脆弱的东西将被消灭殆尽!

为了解决这件事,所有佛道两家有修为的人、甚至一些有意念之仁地灵体和妖怪都聚在一起,想找出解决之道。可是大家做了所有的努力,却仍然没有效果,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修为和生命,甚至愿意灰飞烟灭来拯救人间也无济于事。眼看着,困恶的容器就要破了,他们中的一个人终于想出了一个分而食之的办法。他打昏了守护容器的好友,把容器打开了一条细缝,让那些恶气慢慢散出。他就等在一边,恶气一泻出,他就引到资身上,以自身为容器,承受了一部分恶气。这样,恶的力量就被分为两部分,每一部分的力量都被大大削弱,其它道友只要分别对付,就一定会成功度过这个灾厄。

他知道尽管他的修为是最深的,在承受了这些恶气之后,他的心性还是受到了恶气的侵蚀,所以他会瞬间失去自我,好好的一派宗师就此成为了一个恶魔。而这之后,他必须保证其它人把他以最残酷的手段杀死,并毁掉魂魄,他才能和那恶气同归于尽。死,对于修行的人来说并不可怕,魂飞魄散,对于一心除魔卫道的人来说,也有些人可以做到,可是他要承受的却是更大的牺牲。

其它的牺牲,总会有人知道,有人感激,有人铭记,而他这种牺牲没有人会了解到,他只能得到憎恨、嘲笑和轻蔑。他不是作为一个英雄死去,而是作为一个被世人唾骂的恶魔离开。地藏王菩萨伟大,因为他愿意为怨魂恶鬼带去光明;苦难佛伟大,是因为他愿意为人类承受任何悲伤和痛苦,虽然他们这样为世人牺牲不求任何回报,可是他们得到了世人的尊崇和敬仰,得到了世人真心的膜拜和感激。可他呢?他死了,连魂魄也不剩一丝,但没人知道他所做的牺牲,他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世人,却会被后人当做一个因为心生恶念而被恶反噬的坏蛋而记住,或者根本淡忘!

而且他把恶气引入自身的一刻,恶气就与他的魂魄溶为了一体。如果他成魔后,其它道友能够打得他灰飞烟灭。对他而言就是幸运的,但如果因为道友们实力不足而不能完全消灭他,那么他地魂魄就会坠入无间地狱。承受着永无休止的痛苦。而这些,还是没有人会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从此不认识亲人。不认识朋友。彻底成为一个没有心性地、在地狱受罪的恶魔。

在做这件事之前,他仔细考虑过每一个细节,也明白这么做的后果,但他怀有一颗无与伦比的慈悲之心,所以心甘情愿的做出牺牲,不求回报、不求感激也不求了解。宁愿为诽谤误解他地世人丧失自我、背上骂名、一人成魔而拯救万人!”

说到这里,包大叔地喉咙梗住了,四个小辈也唏嘘不已,小夏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后来怎样?他就那么被冤枉吗?”

“他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只是无意间被他的挚交好友发现了这件事。他在和好友饮酒畅谈后趁好友不备,消除了他的记忆,然后他义无反顾地依计划而行。当晚,他在成魔前一刻,用尽心力唤醒了其它道友,包括他的好友在内,并表演了一场人心向恶的好戏。然后如他所愿的被道友所杀。众人都骂他是伪君子,平时错看了他的为人,而对于他引恶上身,而使其它人顺利困恶成功被认为是天意使然,没有人知道他为此所做地一切。只是,这一代有修为的高手太少了,就算是他使用了分而食之的计策,那些人还是没能把他身上的恶气彻底消灭,以至他后来一直在无间地狱受苦。”

“那现在呢?他还在受苦吗?就那么一个人受委屈吗?”小夏又问。

“傻孩子,这个故事能流传下来,一定是他的好友后来恢复了记忆,不然我们又怎么知道呢?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至少我们知道了他的故事。至于他是不是还在无间地狱受苦,我就不知道了。”

“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阮瞻虽然也像其它人一样沉浸在故事中,体味着传说中的那个人地伟大人格,但毕竟相对清醒一些,一下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包大叔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为什么说父亲有苦衷,为什么说他们都误会了父亲?难道父亲也做了相同的事吗?

包大叔沉吟了一下,“阿瞻哪,你老爹没告诉过你吧,我与他的关系和你与万里是一样的,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你知道他最喜欢什么吗?最喜欢雪。并不是因为下雪的时候,天地万物都银装素裹的分外魅力,而是因为雪可以净化一切。丑陋的变得美丽、污浊的变得清新,最后雪化为黑污的泥水,带走这世上的肮脏。他从小就拥有雪一样的品格,长大后也使那么做的。他虽然修道,却有佛家的慈悲。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听到这番话,阮瞻的震惊是无法形容的,其它三个人也是一样。可是,虽然父亲是为了行善而成恶,虽然他有大的慈悲,可是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会是那个什么容器漏了吧?”阮瞻问。

包大叔苦笑,“那只是个传说,但你爹也确实是为了抑恶扬善才到了这一步的。你知道,他的师父司马南是一个道术痴,如果不是因为痴迷于道术,他会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可见太执着于一件事,往往人的心性就变了,这与道法自然的观念完全相违。不过说这个就扯远了,我是想说,因为他痴迷于道术,四处搜罗失传的、或者被归位禁忌一类的道术书籍,所以他的藏书很丰富。这其中就有一本书是关于吸收和化解他人或者灵体上的气息,并转化为自己的灵力的。

不过可能知道是有害的,司马南一直没有修炼这种法术,但他太沉迷于道术了,人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甚至在他身上已经呈现出极恶的一面。天意和阿瞻一样,从小是孤儿的身份,因此对司马南像对父亲一样敬爱,见师父变成这样,突然想起了这本书。他想化去师父身上的恶,而且正逢乱世,他希望收尽饿鬼,为人间带来一份清静。可是他不知道,那本书是不完整的,后面的部分是司马南自己揣测而出的。他修习了这种术法后,在司马南又一次练功走火时及时吸走了他身上乱窜的灵力,救了师父一命,但同时也使师父修炼多年的成功毁于一旦,因此师徒两个反目成仇。所以,司马南后来的法力远不如天意就是这个道理。

后来意识到这个法术的缺陷,天意本想停止修炼。他也是天生良能,因此那法术的危害并不能对他造成绝对的伤害。可是他那个人外冷内热,心软得不得了,怀有拯救世人的慈悲之心,再加上不断遇到不平事,所以这种有害的功法根本没有停止过运用。后来在文化大革命时,他被迫还俗,那是个集中混乱的时代,多少冤魂怨鬼在人间徘徊不去。这些怨气又凶又重,根本无法一一化解,这时的天意再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明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会被无法化解的恶气而反噬,落得和传说故事中的那个人同等下场,可他就是不忍心放任不管,不停地渡化痛苦的人和魂,最后逼自己到了这步田地。他帮了太多人,可是最后却没有人能帮他!”

“这是他生我的原因吗?”阮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