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不奇怪肖真会这么做,“你想说什么?”

陈一诺这才跟沈棠对上眼神,“我妈最近受打击不小,昨天在医院陪护一夜都没合眼,现在有点崩溃,我能替她向你道歉吗?”

沈棠慢慢拧上水杯,一个透明玻璃水杯,是爷爷给她煮的降温消暑茶。

“我跟他们的事,从来没牵扯过你。”

这一点,陈一诺还是挺感激沈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只要沈棠想说,她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

沈棠又道:“同样,现在我跟他们的事,你也别掺和进来。”

陈一诺用力绞着手里的剧本,“我妈跟我爸刚又吵了一架,要不是不得已,我不会让你为难。”

沈棠索性摊开来说:“我跟你妈妈的账,比你想的多,以后我也会一笔一笔跟她算,她在你眼里很可怜,在我这里不值得同情。你只看到了你妈照顾了你表哥一夜,你没看到我差点被掐死时的绝望。”

陈一诺咬着唇,“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陈一诺硬着头皮道:“沈老师,这一次,看在我爸面子上,您别跟我妈计较了行吗,我代她好好跟您道歉,手写道歉也行,现在家里鸡犬不宁,我怕我爸跟我妈吵崩了。”

沈棠弯腰拿起凳子上的剧本,转身走向助理,杯子递给助理保管。

她手机震动,是‘流浪双人床的浪子’打来的语音电话。

“什么时候收工?收工了赶紧回来。”

沈棠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你在哪?”

“在你家客厅陪爷爷打麻将,还有蒋总和赵总。”

“......”

第三十四章 (一个拥抱)

晚上的两场夜戏拍得不顺利,一直折腾到九点多。

陈一诺进不了状态,原本一个小时就能拍完的戏份,三个小时才搞定。

最后的拍摄效果差强人意。

在周明谦看来,其实还可以更完美一点。

收工,沈棠换上自己衣服。

“沈棠,一会儿过来聊两句。”陈南劲的声音。

当着剧组其他人的面,沈棠即便不情愿也得应着,“好的,陈导。”

陈南劲刚才一直坐在监视器前,陈一诺的表现他看在眼里,照这样下去,在海棠村的拍摄时间两个月也不一定够。

樊一烁的镜头还有不少,他康复出院至少得一个月。

陈一诺情绪低落,跟导演和顾恒歉意几句,坐在角落发怔。

今晚的表演,她自己都嫌弃,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心情。

世事无常,可怎么就到了她身上。

陈南劲经过她旁边,用力拍拍了她肩膀,然后去找沈棠。

沈棠饿了,在吃水果,手里拿着一个蓝色餐盒。

“我正好送你回去,边走边说。”陈南劲拿起她那本剧本。

沈棠没搭理,吃自己的水果。

“爸,我跟您说个事儿。”陈一诺小跑着过来,挽过陈南劲胳膊,然后偏头跟沈棠道:“沈老师,您等一下。”

她拽着陈南劲到安静的角落。

“怎么了?”陈南劲看她脸色不佳,“你妈又找你了?”

“没。”陈一诺央求父亲,“爸,您别我妈吵了,行吗?我感觉家都快被你们吵散了。”

今晚那场戏没演好,心情本就一团糟,说着,她眼眶发红。

“一会儿您好好跟沈棠说,我妈道歉这事儿能不能通融一下,沈棠不是不讲理的人,您看她对我从来没恶意,您放下面子,没哪个孩子会一点点不顾及自己父母心情。”

陈南劲拍拍女儿的手背,叹口气。

陈一诺慢慢看不清眼前的父亲,被眼泪给糊住。要是今晚这场夜戏是哭戏,她肯定能超常发挥。

“我知道我妈过分,可她......毕竟是我妈,我还能怎么办,她崩溃成那样,我不能不管她。哪怕是去求沈棠,我也愿意。”

陈南劲转头去看沈棠,她已经走出很远。

陈一诺擦擦眼泪,“您去追她吧。”她始终还抱有一丝幻想,“您好好跟她说,说不定她能心软。”

顿了下,“我有空,也会去看看爷爷的。”

原来那个年迈的饱经风霜的老人,是她亲爷爷。

“你要不想去医院,就早点回酒店休息。”陈南劲叮嘱两句,转而去追沈棠。

陈一诺背对着片场的工作人员,泪流满面。

生活真TM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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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村的夜晚,熙攘热闹。

路边各种美食摊上,挤满了觅食的年轻人。

有认出沈棠的,远远拿出手机拍照。

陈南劲终于在拐弯口赶上沈棠。

助理见状,往后退了几步,保持适当距离。

陈南劲翻开剧本,胡乱指着其中一行,装作在给她说戏。

“陈导,您现在这个动作,不觉得可笑讽刺吗?搞得我像见不得人的私生女一样,还来求我原谅。”

换陈南劲沉默。

“陈一诺来求我原谅她妈妈,我不怪她。您这又算什么?”

沈棠边走边吃着水果,她早已百毒不侵,不管肖真跟陈南劲做什么,已经伤不到她。

“爸爸不是求你原谅,就是想知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再拖下去,影响拍摄进度。”

沈棠突然停下脚步,“看来肖真的火力够猛,来一趟海棠村把你跟樊玉收拾得够呛。”

陈南劲没隐瞒,“你妈妈现在是我公司实际控制人,她布局了十五年。”从他刚成立公司便开始。

“樊一烁家的公司也被你妈妈并购。”

沈棠很满意:“挺好。省得我再动手。”

听说当初樊玉挑拨离间陈南劲和肖真,她知道了陈南劲跟肖真结婚生女,还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避讳追陈南劲。

以肖真的性格,怎么可能让樊玉好过。

反正这仨人,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陈南劲无所谓公司是谁的,如今他已经把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他不想因自己的私事,影响了整个团队。

“你跟爸爸说说,要怎么做,这事才能翻篇?”

“翻不了篇。”

“棠棠--”

陈南劲那样无奈。

“本来我就要收拾的人,还谈何原谅。”

沈棠将餐盒盖上递给助理,抽过陈南劲手里的剧本。

她指指前面院子的后门,对陈南劲道:“陈导,我到家了。”

陈南劲好生跟女儿商量:“你说个解决方案,爸爸照做。”

“没有解决方案,她这些年把我往死里整,恨不得掐死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别指望我心软,我没心,哪来的软。”

陈南劲解释:“不是让你心软,只要你说了,爸爸照做。棠棠,爸爸不是为难你,我们以剧组为重好不好?

沈棠笑了笑,反问他:“你觉得我是那种有了机会会轻易放过的人?剧组肯定有肖真的人,樊玉要是不道歉,或者说我要是不满意,肖真肯定会接着收拾樊玉,这么好的机会,我干嘛要浪费?”

陈南劲看着女儿,有那么恍惚的一瞬,他感觉像在看肖真。

她们的神态,她们的眼神,有时跟同一个人一样。

“你也别妄想拿剧组和团队绑架我,陈一诺调整不好状态,那是她的事,跟我无关,我没有义务为别人的心情买单。”

沈棠拿着剧本,学着他之前的动作也指了指其中一行。

“这五年,你们也没谁为我着想过,我拍戏时会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影响拍摄状态。”

今年春节期间播出的那部爱情剧,里面有上百场跟男主的甜蜜剧情,而她当初进组时,爷爷刚做完手术没几个月,就算是做了手术,也被宣判了死刑。

那个时候,跟她有关的黑料满天飞。

谁又心疼过她。

“要是陈一诺连这点调节能力都没有,那她不适合做演员这行。这部剧拍摄进度赶不赶得上,别扣锅在我身上,我不背。”

她合上剧本,从包里找出家里的钥匙。

助理和保镖随她一起进去。

陈南劲被锁在大门外。

沈棠刚到院子里,莉姐给她打来电话。

莉姐这次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年初签约的两部剧还有其他商业活动,就在晚上纷纷接到了解约邮件。

至于赔偿部分,按照法律程序走。

“这回不知道得罪的谁。”

莉姐看着邮箱,连数落沈棠的心情都没了。

还能是谁,速度这么快,手段这么利落,一看也是肖真的做派。

赵驰意今天见到了爷爷,那么肖真应该也见过,而且知道了爷爷身体状况,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逼她退圈。

这五年,肖真对她没动真格的,就是拿准了她不会在爷爷安享晚年时,把她的身世搞得满城风雨。

她有两个软肋,一是爷爷,另一个是温笛。

现在,爷爷并无多少日子,而温笛自从跟严贺禹分手后,在娱乐圈的日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基本不再接综艺活动,这几年赚的钱和理财收入,够她下半辈子挥霍。

这几个月温笛潜心创作自己喜欢的剧本,其他随缘。

曾经她的软肋,如今在肖真那里,一切充满了变数。

肖真从来不会让这个变数持续不可控,于是想在她的软肋彻底消失前,逼她退圈去国外。

一旦退圈去了国外,她哪还有资本再跟肖真抗衡。

这就是她的母亲。

无情,自私。

她的基因里也有劣根性的遗传,她为数不多的善良,是后来爷爷奶奶给她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旦所有合约都解约,我们工作室就揭不开锅了。”莉姐愁得嘴角冲火。

“不知道是储冉还是樊玉那边搞得鬼。”

沈棠:“应该是肖真。”

莉姐按着紧绷的太阳穴,“要是肖家,那就麻烦了。”

沈棠考虑后决定,“我去找赵驰意谈合作。”

莉姐的眉心差点皱成一团,“你找赵驰意?”

她哭笑不得,“棠棠,你是不是今天戏份多,拍傻了?赵驰意能帮你对付肖家?上次停车场他的骚操作,你忘了,还是你不长记性?”

没忘。

不过也没放心上。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赵驰意知道她是肖真女儿,吃准肖真对她还是有愧疚之情,再狠也不会真的一点不留情面。

他以着爱情的名义帮她,肖真只能干气,不会影响肖家和常青集团的合作。

如果她真的能跟赵驰意结婚,婚后日子安稳下来,肖真也会安心,不用再怕她将事情闹大。

都有自己的算盘。

沈棠这么跟莉姐解释:“赵驰意在追我,也说过想让我签常青。”

莉姐震惊:“他追你?”

“嗯。”

“到底是没过得去美人关。”

“......”画风突变,沈棠笑了。

莉姐问她:“你是打算答应他的追求?”

“太忙了,没空恋爱。”沈棠说:“我找他谈合作,利益交换,谁也不欠谁。”

站在院子里,客厅传来的麻将声驱赶了一天的疲惫。

沈棠挂了电话,收拾好表情才进屋。

“小赵,小蒋,你们还要不要茶了?”爷爷赢了,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自己倒。”赵驰意起身拿茶壶,每个杯子都倒上水,在爷爷跟前,谁都没表现出看谁不顺眼。

沈棠在门外正好听到爷爷那句话,他们都是坐拥千百亿上市集团的人,在爷爷这里就成了小赵,小蒋和小谢。

“爷爷。”沈棠推门进去。

“你可回来了。”爷爷对她招手,“到这坐。”

蒋城聿一边码牌,视线直直看向沈棠。

而赵驰意那边,又拿出一个干净杯子,给沈棠倒了一杯枣茶。

谢昀呈懒懒散散靠在椅子里,手里夹着烟。

因为爷爷在这,他没抽,拿着玩。

“你怎么又过来了?”沈棠算了算他上次离开到现在,也才十多天时间。

谢昀呈笑得意味深长,“我这人爱热闹,哪里有热闹我就往哪里凑。”

沈棠睇他一眼,让他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爷爷硬撑了一晚,要不是心情不错,怕早就体力不支。

他就是特意等孙女回来,给蒋城聿制造机会。

“棠棠,你来打吧。”

爷爷扶着桌沿站起来,沈棠拿了拐杖给爷爷。

“是不是坐久了腰疼?”沈棠担心道。

“不累,腰也不疼。”爷爷让他们三人接着玩,“我平时就睡得早,上了年纪不敢熬夜。我这房门隔音,没事,你们尽管打,通宵也行。”

“谢谢爷爷。”

蒋城聿跟赵驰意异口同声。

这默契。

谢昀呈笑了出来。

沈棠不想打,可三缺一。

谢昀呈指指爷爷卧室的门,用英文问道:“真有那么隔音。”

沈棠:“正常说话听不到,吵吵闹闹还是能听见一点。”

她很意外他们三人愿意陪爷爷打麻将,“今天特别感谢,爷爷好多年都没这么开心了。”

谢昀呈:“客气什么,闲着也是闲着,只要爷爷高兴,以后天天过来陪他打麻将,反正我这两个月有的是时间。”

他八月份才回曼哈顿。

赵驰意就更不用说,他时间自由。

再说,探班剧组了解拍摄进度也算他的工作之一,在海棠村待着不算不务正业,公司有什么事视频会议就行。

只有蒋城聿,连这次过来也是挤了时间。

他说:“有空我就过来。”

沈棠可不想欠人情,“不用麻烦,爷爷没有牌瘾,老坐在牌桌上反倒不好,不如出去溜溜弯儿。”

谢昀呈顺着她的话,“没什么麻烦的,就算两个月不工作,公司照样转,”说到这,他又改英文:“也许明年我们想陪爷爷打麻将都没机会了。你不用觉得欠我们人情,不是看你面子,只是觉得爷爷这辈子太不容易,前半辈子清贫,后半辈子孤苦。好不容易你长大了,他又无福享受。”

蒋城聿拿麻将敲下桌子,让谢昀呈少说两句。

谢昀呈可比他了解沈棠:“没什么避讳的,棠棠没那么脆弱,不然她哪能走到今天。”

蒋城聿跟沈棠坐对面,看牌时连带着看她。

沈棠并不擅长打麻将,“能不能换扑克牌?”

“行啊,”赵驰意说:“麻将声也影响爷爷睡觉。”

沈棠到茶几抽屉里找了新的扑克牌拆开,有生之年,她竟然跟他们三人能同桌打牌。

谢昀呈提出,“来点赌注才有意思。”

蒋城聿牌技好,无所谓,“什么赌注。”

谢昀呈想了想,“每局输的人,无条件回答我一个问题,要是敷衍说假话,你们对不起爷爷。”

“......”

沈棠没想到谢昀呈除了爱流浪,还这么无聊。

第一局输的人是蒋城聿,自诩牌技很好,可还是输了,他故意让着沈棠,不想她被刁难。

蒋城聿扔了手里的牌,“问吧。”

谢昀呈早就想好了问题,“你第一次谈恋爱什么时候,多大?”

蒋城聿扫一眼谢昀呈:“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无聊。”

“你无聊,有人觉得有聊。”他说:“比如我。”

沈棠抬头,看蒋城聿怎么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那么八卦。

蒋城聿迎上沈棠八卦的目光,“27岁那年。”

沈棠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那么清晰。

她认识他那一年,他27岁。

开始第二局。

蒋城聿不再给沈棠放水,从刚才的问题看,谢昀呈不至于为难她。

毫无意外,输的人是沈棠。

谢昀呈为了沈棠的归宿也是操碎了心,不管是蒋城聿还是赵驰意,他都觉得不错,反正比他强百倍。

可蒋家,很难嫁进去。

而赵驰意这个人,沈棠现在没感觉。

“这些年,有什么事或是人,是你拿得起放不下的?”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向她。

谢昀呈给她缓冲的时间,“先说有没有吧。”

沈棠点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