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洲:“破鸟又在说什么。”

小元宝:“一人一只,不要打架。”

然后他被林芳洲一脚踹下了床。

泥瓦匠们来做工了,猫头鹰被吓跑了,林芳洲…林芳洲又去买了块床单。

然后她带着小元宝出门了,今天有重要的事情。

给一个黑户上户籍,是比较麻烦的。又要找人做担保,又要打点衙门里户房的官吏,少不得请人喝酒吃饭塞银钱,否则谁都可能挡你一道。

不过小元宝有一点好,因为他年纪小,一看就不是那等犯罪逃亡隐姓埋名的恶人,所以办事的官吏们倒也没怎么去查他底细。

有钱能使鬼推磨。林芳洲前后花了二两多银子,那户籍办得很快,只用了三天,小元宝便有了正式的身份。

办好户籍的次日,猫头鹰又回来了。这次,它给他们带来了一条蛇。

林芳洲吓得屁滚尿流,她深刻地认识到,老鼠这种小动物,也有其可爱之处。他和小元宝用了比较恶心的办法,终于让猫头鹰相信,这两个人喜欢吃老鼠。

它于是又改为送老鼠了。

林芳洲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把房子修好,把这房中所有的洞都补上,那样猫头鹰就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了。

她也想过把猫头鹰打死,但是那厮有着非常尖锐有力的爪子,能把坚硬的木头挠破,她…恐怕不是它的对手…万一它恼羞成怒…后果不堪设想…

她像个龟孙一样又忍耐了好几天,房子终于建好了,她有了新的卧房,还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林芳洲搬到新卧房那天夜里,外面打雷下雨妖风阵阵,那闪电几乎把黑夜照成白昼,那雷声仿佛平地狂敲的鼓点。

小元宝抱着被子,站在林芳洲的房间门口,小声叫她:“芳洲哥哥…”

“怎么了?”

一道闪电划过,林芳洲看到他惨兮兮的小白脸。

他看着她,说道,“我怕打雷。”

“没事,习惯就好。”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林芳洲躺在床上把被子一卷,不耐烦道:“不能,赶紧滚滚滚。你多大了还怕打雷?要脸不要了?打雷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雷公敲锤子吗?他敲他的你睡你的,谁碍着谁了?他的锤子又敲不到你头上。再不走,老子把你绑在外面,给你壮胆子。”

他果断走了。

林芳洲没睡着,她在想事情。小元宝要读书,她把他送去哪里比较好呢?是普通的蒙学,还是书院?蒙学是启蒙阶段的,好处是束脩便宜,书院里学的知识从启蒙到高级的都有,而且里头的先生学问都好,品德也好,但是束脩有点贵。啧啧啧,那么多钱呢,够她去赌场玩好些天了…算了,先把小元宝培养成才,以后他考个秀才什么的,也算光耀门楣了。她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就指望他孝敬她吧…

林芳洲把以后的人生道路乱七八糟地都想了一下,甚至还想到“小元宝做个大官那样她就能恢复女人身份了就不用担心去西域种西瓜了”这样的可能性。想到半夜里,还很兴奋,睡不着。

外头,雷公还在敲他的破锤子,也不嫌累。

林芳洲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怕小元宝真的吓破胆,那就没救了。她披衣下床,悄悄走到隔壁房间,见小元宝躺在床上,身子轻轻起伏,一道闪电划过,她看到了他安安稳稳的睡颜。

呵,睡得很香嘛…

睡成这样,怕打雷?

怕你大爷!

她忍住上去揍醒他的冲动,转身回房,也睡下了。

第二天,林芳洲发现,猫头鹰从烟囱里钻进来,不辞千辛万苦地,再次带来了他们“爱吃”的老鼠。不仅如此,它还很贴心地把两只老鼠分开放,每人床头一个。

看着猫头鹰站在房梁上簌簌地往下抖黑灰,林芳洲感动得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小元宝不是重生的,你们脑洞真大呀哈哈。

不过我脑补了一下假如这小子是重生的,竟然有点萌…

14

小元宝问林芳洲:“它为何如此执着?”

林芳洲摇头叹道:“它大概把这里当家了吧,”说着猛戳自己胸口,咬牙切齿道,“以后老子再做善事,就他娘的下十八层地狱!”

小元宝早已适应了林芳洲间歇性的精神暴躁。他抱着胳膊,离得老远,看那猫头鹰抖羽毛,看了一会儿,他说:“既然把此处当家,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畜生也要名字?我是老大,你是老二,它是老三。以后它就叫‘老三’吧。”

“不妥,隔壁已经有一个小三了。”

“那你说这东西该叫什么?”

“我说叫‘扶摇’,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小元宝解释道:“古代传说有大鹏鸟,《庄子·逍遥游篇》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猫头鹰虽长着一个猫头,想来也是鸟,用这个名字,很合适。”

那么长的句子,林芳洲就听懂了俩字——九万。

林芳洲于是说,“为什么不叫‘九万’呢?也是出自你那个什么《庄子》。”

小元宝张了张嘴,见林芳洲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最后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你喜欢九万,那便叫九万吧。”

就这样,猫头鹰的名字从一只高贵的大鹏鸟,变成了一张麻将牌。

林芳洲仰头朝那猫头鹰喊道:“九万!你去死吧!”

九万:咕咕。

小元宝:“它说——”

林芳洲:“你给老子闭嘴。”

当天晚上没有打雷下雨,小元宝这家伙又抱着被子出现在林芳洲的门口,“芳洲哥哥,老鼠很恶心,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林芳洲气得直翻白眼:“你恶心我就不恶心了?你莫要忘了,人人有份!”

“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强。”

“滚…”

小元宝实在太恶心老鼠了,过了两天,他又想到一个新的办法。

两人假装吃了老鼠,然后假装倒地不起,直愣愣地躺在地上好半天不动。九万竟然有些着急,在他们身边跳了好久,最后叼了不知名的草回来。

没用,他们依旧“挺尸”。

等他们“苏醒”过来,九万又抓了老鼠来“慰问”,俩人故技重施,再次倒地不起。

如此试了三回,那猫头鹰终于不送礼物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林芳洲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激动地抱着小元宝,又笑又跳,“终于不用吃老鼠了哈哈哈哈哈!”

小元宝被她抱得快要窒息了,“我们从没吃过老鼠…”

林芳洲从骆少爷那里借了几本书。

她打算把小元宝送去蒙学,一年只需要一两银子的束脩。

但是呢,蒙学的先生也不是什么学生都收,太笨的、太顽皮的、品性不好的,都不行。临入学时,先生还要考一考学生的基础。考察的目的主要是因材施教,倒并不会因为学生基础太差而拒收。

林芳洲觉得,既然要考,那么考得好总归是能给先生留个好印象的。

所以她打听了先生的考察范围,从骆少爷那里借来了参考书,然后把书一股脑甩给小元宝,说道:“把这些都背下来。”

小元宝看了一眼,那些书无非就是《千字文》《算学启蒙》等小儿启蒙书籍,最难的不过是一本《诗经》,还是精选版本,只选了几十首诗,里面有备注和释义。他问道:“背这些做什么?”

“让你背你就背,过几天先生考你基础,你若答得不好,回家不给你饭吃。”

“不给饭吃”这样的威胁是很可怕的。小元宝最近很喜欢吃饭,并且他感觉自己的饭量越来越大。他怕林芳洲嫌弃他,因此一直没敢说。

过了几天,林芳洲带着礼物和封好的银钱,去了附近一所私塾。那私塾里有十几个学生,一位老先生,老先生留着山羊胡子,看到林芳洲引着小元宝到他面前,他摸着胡子,心里想道:这家人的孩子,都生得好面相。

先生扫一眼小元宝,问道:“叫什么名字?”

林芳洲连忙答道:“林芳思。”

“多大了?”

“十岁。”

“嗯,十岁才启蒙,是有些晚了。不过闻道有先后,学然后知不足,是以为可也。”

“是,是…”林芳洲连忙应承,其实并没有听太懂。想了一下,赶紧又补充道,“他往常在家时,上过几年私塾。”

“哦?那我先考考你。”

先生拿起书,开始考小元宝。

林芳洲就在一旁喝茶,她本想装作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听一听,结果呢,那些文绉绉的词,像千百只瞌睡虫一般,直顺着耳朵钻进她的脑子里,不知不觉,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后来是小元宝把她摇醒的。

林芳洲揉了揉眼睛,问道,“考完了?”

小元宝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歉意。

林芳洲见他形状,便知不妙,把脸色一沉,斥道:“考得不好?我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好了,你不要教训他了。”老先生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他抬手轻轻挥了一下,“你们请回吧,东西带回去。”

林芳洲有些意外,“先生,你不收他么?”

“你这弟弟,我教不了。”

“为、为什么?”

老先生面上有些挂不住,重重哼了一声,道,“我这小庙,容不下这么大的菩萨!快走吧!”

然后林芳洲和小元宝就被轰出来了。

林芳洲问小元宝:“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考我的东西,我都背出来了。”

“然后?”

“然后,他就很生气。”

林芳洲重重一拍脑门,恍然道,“他怕是以为我带你去踢馆了吧?”

“想来是如此。”

“你这笨蛋,谁让你把那些书都背下的?”

“你。”

林芳洲最后把小元宝送进了书院。永州县只有一个书院,名叫停云楼书院。停云楼原先只是一个富人起的一座小楼,后来富人家来了一位有学问的先生做客,住在停云楼,方圆几百里的学子都去停云楼听他讲学,渐渐地形成一个书院。如今那位大有学问的先生早已作古,书院却是保留下来了。

本着“有教无类”的办学理念,停云楼书院也设有蒙学班,学费一年二两银子,比一般的私塾要贵上整整一倍。虽然贵,那些稍微有些底子的人家,还是愿意把孩子送去停云楼启蒙,因为那里的先生好,氛围也好。

停云楼书院的启蒙先生也是要考基础的,小元宝这次学聪明了,进行答对时刻意藏个拙,那先生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后来又让小元宝写几个字。

小元宝写了自己的名字,那先生看着黑黢黢三个大字,眉头紧锁,道,“功课倒还说得过去,只是这字…也太难看了。”

小元宝低下头不说话。

林芳洲站在旁边,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听先生的话,以后要好好练字,知道吗?”

小元宝乖顺地点点头。

“不要打孩子,”先生皱了下眉,对林芳洲的粗鲁感到很不满意,“你让他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便过来吧。”

离开书院时,林芳洲问小元宝,“你是故意背不出的,还是之前背下的已经都忘了?”

“故意的。”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