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对方惊愕之时,凤捭又回身射出一箭,只中对方的马腿。

马吃痛地跪在地上。

女勇士还没反应过来就从马上摔下来。

“让你一直缠着我!没给你脑袋瓜上来一箭已经是宽容的了!”凤捭心道。

这女勇士也真是个勇士,摔下马不仅未受伤,还跑着追了几步,本想也射凤捭的马的,可是凤捭压根没给她机会。凤捭在那女勇士做出射马动作之前,就从马上下来。

这时,那只老虎发现了异常,正张开大嘴,亮出獠牙,发出警告声,似乎随时都会奔扑过来要了她的命。

此时闯入老虎视线的只有凤捭和那快步追赶过来的女勇士。

皇上和秦少郅以及使节等人,都在远处观望。不能走太近,怕惊扰了老虎。

皇上道:“运气可真是好,朕去年来的是还会,还从没见过老虎。”说完,皇上让人呈上自己的箭,然后没让人跟着,骑着马径直朝前走。

秦少郅也拿着弓箭跟了上去。

最后两人纷纷在能射到老虎的范围内停下。

“秦爱卿,以你所见,凤捭能射中吗?”皇上问。

秦少郅紧张极了,嘴上却装作淡定地说:“她不会输的。”

老虎凶悍,可不是一般人能近身的。

凤捭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为了十拿九稳,她必须靠得越近越好,最后她在怒吼的老虎前再一次拉弓。

这大周的武器就是没木辽的好使,凤捭心想,如果现在手上的惯用的那把弓的话,这老虎是十拿九稳跑不掉的。如今尽管隔得这么近,她还是有点儿担心。而且今日的风有点儿大。

那青桑国的女勇士气凤捭伤了自己的战马,同时也想学一回凤捭,便也对准凤捭射出了阻挠之箭。但是她没算对路径,不仅如此,在风力作用下,那根箭直接往凤捭头上窜去。

秦少郅和皇上几乎是同时也射出一箭。

秦少郅这么做,大家都能理解,毕竟那凤捭是他夫人,搁谁都舍不得让这么好看的夫人受伤。可是皇上他…侍卫和一干陪看的臣子们都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妙呐。

凤捭敏锐地感觉到有东西朝自己而来,本能地俯下身子,只听到锵锵两声,三个箭分别落在自己脚下。

凤捭蹙起额头,没时间去细究,因为老虎已经被彻底记录,估计眨眼的功夫就要扑倒她了。

她赶紧半跪地上,又放出一箭。

这一箭,正中老虎咽喉。

如此,胜负分晓。

秦少郅急忙策马过去,顾不得任何人了,伸手将凤捭拉上马背。皇上见此,面色冷峻地策马回去。跟在后面的侍卫们则是急急上前,抬着那只还在流血的老虎回狩猎台。

凤捭看到秦少郅,别提有多高兴了,都忘了要去找那女勇士算账。她头贴着秦少郅的下巴,闻着身上的味道,不禁莞尔:“你夫人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得引人注目?”

秦少郅哼了一声,握紧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说:“你站那儿不动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凤捭埋怨道:“也不是我想出风头。我怕我不答应,皇上他就找你们的麻烦。”

秦少郅没吭声。

其实皇上已经在找他的麻烦了。

真不知道,这下面的日子要怎么混。

等俩人回到狩猎台,那使节已经愧疚地带着两位女勇士跪谢皇上宽容大度。皇上也就是看凤捭没受什么伤才不计较,不然那女勇士估计当时就没命了。

回到行宫之后,皇上召见了凤捭,问她:“你为大周挣得了颜面,想要什么奖励?”

凤捭自然是谦虚着说不要,而且她也没什么好缺的。皇上想给她的东西是她不稀罕的,她喜欢的东西皇上又给不了。

“有任何想要的,都可以说出来,朕满足你。”皇上又说。

凤捭回头看了一眼秦少郅,犹豫了几秒,说:“皇上,臣妇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这恐怕真的是皇上您赏不了的。”

皇上不自然地微微挑眉,问:“哦,说来看看。”

“臣妇想要给秦大人生儿子。”凤捭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行宫里的所有人都听到。虽然这行宫里只有皇上和她两个人。

楚弦是个极其有颜色的人,又很会讨皇上欢心,因此对于皇上的喜好,他摸得挺准。所以每次皇上召见凤捭,他都是离得远远地。

周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皇上看着凤捭,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否是得不到的心里作祟,皇帝越看凤捭越觉得自己有点儿无法自拔,有时候恨不得直接一道圣旨,把她接到宫里来。

凤捭说:“假如皇上您真要赏的话,不如放秦大人几天假?臣妇想儿子都快想疯了,连做梦都梦到自己生的第一胎是儿子。”

过来许久,皇上轻声叹息,问:“朕哪里不如他?”

凤捭装傻,不敢回答。

“罢了,你跪安吧。”皇上失落地挥手让她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楚弦就让人抬着几大箱奏折进啦。“皇上,这是您要和旭王爷有关的所有奏折。”

皇上蹙额,说:“都给朕排好了拿过来。”

看着这些人的措辞和指责,皇上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在说他自己一样。看到最后几份,皇上已经快要麻木了。这这弹劾的折子上,列出了旭王爷的各种不是,甚至还有一些是在声援旭王妃。

皇上气愤地丢出奏折,对楚弦道:“去让旭王爷快马加鞭赶来西山猎场!”

楚弦领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桂花香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边关的大雪刚停。晨起的日光照在白皑皑的雪地中,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洁白无瑕。

我不忍去破坏眼前的精致,因此躲在屋里,直到父亲唤了好几声才狠心走出来,厚重的鞋底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记。父亲说,今日大雪初停,又赶上这重要的集会,街上必然热闹得紧。

我本不想去,但回头见院里的雪景已被破坏,赏雪的心思便少了许多,遂跟着父亲上了马。马儿走得不快,我们赶到的时候,集市上已聚满了人。

我一眼就看到她。

她穿得肥嘟嘟的,牵着身边人的手,到处指着别人贩卖的东西,红润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字,似乎对这集市上的任何东西都感到新奇。那领着她的妇人对她甚是唯唯诺诺。

因为父亲的关系,我也经常离开京城到边关玩耍。父亲本来并不大愿意到处带着我跑,不过有一年他在年关时候回家,发现我竟然生了病。那一病就病了半个多月,父亲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一直等到我好转。

后来父亲就对祖母们说,以后到哪儿都得带上我。

我跟着父亲,见识了大漠的苍凉悲壮,领略过草原的荡气回肠,也真是体会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由于父亲是一个不爱读书只爱四处游玩兼做点生意的不羁之人,我也学得了他的一些皮毛。只是每年回家的时候,父亲总要被祖父关进书房骂个一夜。

祖母心疼父亲一直孑然一人,每年他回来都会给他找漂亮的丫鬟伺候。

不过父亲对我说:“阿谦,父亲和你母亲伉俪情深,纵然你母亲过世了,父亲也不会续弦。我们爷儿俩一起过活,逍遥又自在。”

当年我不太明白那些话的含义。

我只知道,母亲对我来说,印象太久远。

父亲最经常的去的是嘉峪关。

嘉峪关那几年的贸易很火,周边的小国家,特别爱参加一月一次的集会。在集会上,他们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从临时搭起的炊饼摊到京城里运来的精细胭脂,各式各样,多得叫人眼花缭乱。

她当时便是看花眼的人之一。

我偷偷瞧了她很久。觉得这小妹妹怎么生的如此好看,比大伯家的堂妹还要漂亮。后来她好像看中了我手里的木头套娃儿,直直地朝我走过来,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扭头看着她身边的妇人。

妇人尴尬地冲我笑了笑,抱起她就要离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把手里的套娃儿递给了她。

她对我笑了。

我一直沉寂在她灿烂的笑容里,直到回到父亲身边才想起,说好带给堂妹的套娃儿就这么给了一个陌生人,回头还得再重新选一个。那个套娃的木头应该是桂花木制成,而且是在桂华油里浸泡过,所以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不过第二天,我再也没找到相似的套娃,便选了一个普通的给堂妹,惹得她撅起嘴好几个时辰不肯同我说话。

这一年回家之后,我开始入学。

两年之后的一次上元节,我没想到竟然又看到了她。

她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也是,这个时候她看起来也才七八岁光景。

她除了身量长高之外,脸蛋儿似乎没怎么变。不过瞧她的眼神,却是无精打采,像是刚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眼前的一切似乎还在朦胧中。

她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我猜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着的灯谜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踹了秦少郅,成功赢得彩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她手里接过花灯的时候,我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等她转身离开之时,我才看见她腰上挂着一个小香囊,如果没猜错,桂花香是从香囊是散出。

第三次见到她,是晚上,她一个人在城门下发愣,我开始都没认出来。后来驾车的小厮跟我说有个姑娘躲在一侧,看起来像是混进城。那个时辰,城门已关,没有文牒,是不会开门让她进去的。

我偏过头敲了一眼,就看见她亮晶晶的大眼直直地盯着我们的马车。我心里惊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生的这般惹人注目。

走近后看得更加清楚:肤如凝脂,唇如朱樱,乌黑的秀发挽成简单的少女髻,藕荷色的衣衫更显她的娇容天姿。

我不禁佩服她,她一个女儿家晚上在外面晃荡,竟然没被坏人拐了去,也是幸运。

我抑制自己嘴角的微笑,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她竟然不是大周人!

我愣了一下。

随后却见她两眼闪着泪光,楚楚可怜地瞪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了,便掏出了银子给她,结果她并不要银子,反而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像是怕我要跑掉一样。她用并不标准的大周话对我说话,说了几遍我才知道她说的是大福客栈。把她送到大福客栈的途中,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直打她的名字。但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存在沟通障碍,她大概也不会听懂我说的是什么。

我想,如果有缘,兴许以后还能再见面。

在我把她送至大福客栈后,我准备就此离开。不过临走前,她带着商队里的人来问我名字,我想了想,便顺口对她说了一个化名白益。

她出乎意料地告诉我她叫凤捭,顺便还讨走我身上的佩玉。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这姑娘可真会抢东西。我想问她要回玉佩,结果她已经被类似她奶娘之类的老妈子给抱开。

我心有不甘地瞪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同时在回忆她的名字。

凤捭,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

和她再一次重逢是在好几年之后,那时大周和木辽已开战四年之久。我不敢装作自己认识她,

不过她却朝我走了过来,并且用一口流利的大周话同我讲话。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认识我,可是那一刻我真的希望自己能不认识她。

可我竟然做不到拒绝她的搭讪。我那时,心里明明是应该恨她的。

没多久,她竟然从身上掏出一块玉,在我眼前晃了晃,说:“这块玉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从你身上拿下,为的就是在遇见你的时候,能让你认出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怔怔地瞧着她,看着她对我露出毫无防备的微笑。

我能感觉到,每次和她在一起,四周都隐藏着保护她的人。之后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是木辽国的小公主。

当年,两国开战,父亲的商队死在了木辽国士兵的乱箭之下,当消息传到家里的那一天,正好是老祖宗的生辰,老祖宗当即昏了过去。

我恨自己未能陪父亲同去,如果当时我在,说不定父亲不会死。

她长得那么美,一颦一笑间尽是叫人心旌摇荡。她明明只是随意地抿唇轻笑,却仿佛能勾走看的人所有的魂魄似的。

如果以前不曾遇见她,我恐怕现在也不会如此纠结。

如果接近她能让我混入木辽国王宫之后,我倒不介意陪她演演戏。当年我真的这么想的。我那时候顶多是对她的容貌动心罢了,较之父亲的死,算不上什么。

我假装喜欢她,假装慢慢爱上她,假装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我哄她开心,在她心烦的时候听她唠叨,我甚至虚构了自己的所有身份。

我想我的伪装是成功的,可结果却是连我自己都骗了。她不笨,

她似乎从不在我面前掩饰她的想法,她喜欢看我画画,喜欢我给她做的小吃食,喜欢听我对她讲许多古时候的故事。

她喜欢我。

我也让她感觉到,我喜欢她。

她让我跟她一起去木辽国,她唬弄我说她和木辽国的几位王子关系很好,因此还能趁机带我去他们的皇宫里转一转。

这么好的机会,我差一点当即应允。

我知道我不应该拒绝,我需要这个机会,跟着她进入木辽国,打探情况,再趁机杀了她父王替我父亲报仇。

她祈盼的眼神里全是对我的爱慕之意。

我只需点一个头,便能跟她回去。我有可能暗中害死她的父王父兄,也有可能在杀了她父王之后被她亲自手刃,还有可能被他父王一眼看穿然后被赐死。

有时候我想,杀不了木辽国王杀了她也不错。至少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明白她在木辽国国王的心中地位有多么重要。

就算她是无辜的,我不忍心杀她,那我也能挟持她,或者把她交给朝廷,把她作为人质。

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杀了她,无数次。我竟然没有一次狠下心。我总爱拿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来宽慰自己。

我想,我是不能跟着她回木辽国的。

可最终我竟然摇头拒绝。

我不能想象和她兵戎相见的场面,正如她不能想象我一直以来都在欺骗她一样。

之后的几年,我逐渐减少和她见面的次数,她似乎也忙碌起来。

再后来,我便听说少郅活捉了木辽国的将领,是位女将军,而且还是木辽国的公主。那一刻,我终于没有忍住,还是去见了她。

她又一次问我:“白益哥哥,你肯不肯同我一起去木辽国?这场仗已经打完了,我再也不用对你隐瞒身份,我们以后不会是仇人。”

“我…”我还在犹豫。

我和她本来就不是仇人啊。

可是我的父亲,确确实实是死在你们木辽士兵手中。

如果木辽国和我们大周不开战,我想那一回和她重逢我便会亲自告诉她:凤捭,我认得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关注了你很多年。

她撅起嘴,低下头,轻轻地拽着我的腰带,说:“难不成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还是我会错了你的意思?”

我闭上眼,不敢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