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望：“那你说个捷豹。”
老姚：“给你搞了个北京户口，也找着高中收你了， 高三去北京念吧。”
姚望：“……”
他生平第一次失眠，半夜三点多还没有睡着。
要离开这里，离开他喜欢的人，去北京吗？曲燎原想考北大光华学院，他们明年应该还能在北京重逢……可是等再见面的时候，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曲燎原这个迟钝且渣的小男孩，会不会在这一年喜欢上别的谁？
还有，老姚能帮他搞到北京户口，怎么不帮磊磊也搞一个？可见不是亲生的还是不行，表面上再好心里还是区别对待，磊磊要是考不上好大学……会复读吗？诶？那他俩不是就成同一届的了？
次日，钟磊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超省一本线九十多分。
姚望当场服气了，给他发了短信问：【牛逼！你要报哪个学校？】
义务兵要到周末或节假日才能用手机，钟磊还没有看到，也没有回复。
这个暑假里，姚望就要去北京，北京教材和家这边不一样，老姚怕他去了不适应，帮他请了老师从头补一下高一高二的课程。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找了机会送曲燎原回家，在曲燎原家的楼下，他差点就要说出来了，把他的暗恋和对未来的期许，通通告诉曲燎原：明年我们北大见，我先去了，等你来啊，一定要来啊。
最终，他没有说。他要离开这个人整整一年，他怕心中的愿望一说出口，就不灵了。
七月份，他开始上补习课程，北京教材不难，和从前的侧重点不一样，让他郁闷的不是学习，是孤单。
老姚在这边租了套房子给他，什么都搞得很齐全，还请了阿姨做饭做家务，阿姨只管做事，不和他聊天，家教老师只管上课，也不和他聊别的。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一年。
姚望要考北大的雄心壮志只坚持了三天不到就萎靡了。
想回家，想回市一中。
想曲燎原。
想老姚，甚至还想后妈。
周六上午，家教老师激情澎湃地讲着数列，姚望双眼无神脑袋放空，用笔尖在纸上随手画了一个蜡笔小新。
扣在一边的手机一震，有短信进来，是终于能用手机的钟磊。
姚望一喜，看清短信内容后又高兴不起来。
钟磊回答他：【我想报上海的学校，复旦或者同济吧】
姚望明目张胆当着老师的面回短信：【北京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上海？冬天连暖气都没有，冻死你】
钟磊：【用你瞎操心？顾好你自己，就你那垃圾分数，好好想想去蓝翔还是去新东方】
姚望：【呵呵，老子现在是高考移民，赢在起跑线上】
发出去以后他又后悔了，这什么值得显摆的事？尤其不该对钟磊显摆。
钟磊：【你要考北京的大学？】
姚望想了想，没好意思说目标是北大，说：【对，北京可供选择的大学这么多，为啥要去南边】
钟磊：【好】
好什么好？！姚望：【你也来北京上大学不好吗】
姚望说了实话：【我一个人来这里上高三，没意思透了】
姚望：【你就来北京上大学吧，当是跟我做个伴，行吗】
钟磊没有回复。
姚望：【磊磊】
姚望：【手机被没收了吗】
姚望：【磊磊哥哥，在没在？】
确定钟磊不会再回复，他才无精打采地把手机放下。
老师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儿？”
姚望想起钟磊刚才说他的垃圾分数，人家耽误两年再高考还能有现在的分数，对比起来他这高贵的高考移民那成绩的确是垃圾，有点被激起斗志来，坐端正道：“什么就到这儿？您继续继续。”
不久后，姚望听老姚说，钟磊被北京理工大学录取了。
他既高兴又疑惑，北理工不差，但和复旦同济比起来还是有差距，难道是报志愿没报好吗？
钟磊退伍回了家，一直没来北京，他离家两年了，在家里陪他妈妈，这在情理之中。
不合情理的是，钟磊好像换了手机号码，姚望联系不到他，问老姚，老姚却说自己不在家也不是很清楚。
姚望来北京以后没几天，以前的QQ号就被盗了，想通过QQ联系钟磊也是不能。
他主动向老姚提出：“你让磊磊到时候来跟我一起住吧，离北理工也不远，地铁很方便。”
老姚像是想了想，才说：“我说了又不算，他是个大人了。过几天他和他妈妈去北京开学报到，会去看看你，你自己问他，看他愿不愿意。”
“不行，我得住校，新生手册上有要求。”
几天后，和阿姨一起来了北京的钟磊，在姚望问他愿不愿意同住的时候，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他还是一副兵哥的样子，黑瘦，站得笔直，严肃，冷酷无情。
姚望一瞬间有点伤心。
他这下明白了，全明白了，说到底，钟磊终究不是他家的人，现在还已经是过了二十岁的“大人”，不需要再继续讨好他，更不需要再说那种“会把你当亲弟弟”的屁话。
高三开了学。
姚望在新学校里仍旧没有人一起玩，四周都是已经做同学至少一两年的北京土著，只有他是空降来的外省移民。
他不太会也不是很想主动与人交友，就只每天坐在座位上挨到放学，回到家也是他自己一个人，从家里带来陪着他的，只有从校服领上剪下来的“高一（7）班曲燎原”水洗标，曲燎原送他的兵马俑书签，几个棒棒糖包装纸……还有那枚送出去又被还回来的肩章。
第一次月考，他考了班里的倒数第三名，同学口中“那个不爱说话的外省转学生”变成了“那个转学来的学渣”。
因为他学籍档案里成绩并不差，老师联系了老姚，说了这个情况。
老姚当天晚上就杀来了，问儿子：“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姚望：“祖宗想转学回去，你，给安排一下。”
老姚把祖宗打了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觉得今天赶飞机写不了，结果飞机上写了一章，我一定被魂穿了，非常惊悚
第214章
番外、一点也不虐11
姚望似乎是经常挨揍， 但其实老姚下手总是很轻，他自己也知道老姚不太舍得真揍他，从直系血亲这一层来说， 他在这世上只有老姚， 老姚也只有他。
“我其实，”他对老姚坦白了，说，“就是来了这儿以后，太孤单了，特别想以前的……以前的同学，也想家。”
老姚吃惊道：“真没看出来， 你都开始有精神层面的需求了？”
姚望更吃惊：“你是我亲爹吗？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啥啊？”
老姚忽然慈爱起来：“你在你爹眼里，永远是一个小孩儿。”
姚望肉麻道：“得了得了，我都能生小孩儿了。”
老姚一喜：“你恋爱了？”
姚望只是暗恋还没正式恋起来， 否认道：“那倒没有。”
老姚：“真没有？”
姚望：“骗你这个干什么？是我喜欢别人，别人还没准是什么意思。”
老姚捕捉到了有用信息，说：“哦，是以前的同学？所以你才给我考成这样？倒数第三，真可以，你真有脸转学回去，让那姑娘看看你现在这分数吗？”
姚望没应声， 这分数是没什么脸给曲燎原看。
老姚：“还是要先好好学习，也多和新同学接触。我也想想办法，多腾出来点时间， 尽量多来看看你，今年恐怕不行了，明年我和你阿姨也搬来北京，和你一起生活。”
姚望：“不用你来看我，你忙你的，你不好好赚钱我就更难了。我就是想……想……想让磊磊搬来跟我住。”
老姚愣了一下，很明显是明知故问：“你问他了吗？他愿意吗？”
姚望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说：“他说他们学校规定新生不能在外面住。”
老姚：“那就是不行，你死了这心吧。”
姚望怒而拍桌：“老姚！你还爱不爱我了？”
老姚：“？？？”
姚望严肃道：“要还爱我，你就想法把钟磊搞来跟我住，不爱就算了。”
老姚：“……”
姚望：“你到底行不行啊？”
老姚问：“你以前不是特别讨厌他吗？他没去当兵前，被你欺压得在家里活像只小鹌鹑。”
不提还好，提起来姚望更生气，愤怒道：“对啊！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这小鹌鹑反了！他讨厌我，我都看出来了！他凭什么？太气人了！”
老姚理了理逻辑，说：“因为你觉得他现在讨厌你了，你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你想把他弄到跟你一个屋檐底下，再继续欺负他？是这意思吗？”
姚望不是这意思，可是听老姚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还不错？竖起拇指说：“对，不愧是我爹，一点就通。”
老姚抱着胳膊想了半天，道：“行，这都不是事儿。”
作为一个奸商，老姚的行动力一向很强，两天后，钟磊就搬来和姚望同住了。
姚望不知道老姚怎么办到的，也要装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是不让新生住外面吗？怎么又行了？”
钟磊搬箱子搬得一头汗，道：“你屁话怎么那么多？难怪会考倒数第三。”
姚望被踩到尾巴：“老子考第几，跟你有关系吗？你谁啊？没收你房租不错了！”
钟磊把箱子就地一摔，砰一声巨响，里面书散了一地，他还冷着一张脸看姚望，像看什么垃圾一样。
姚望生气又失望地想，从前的磊磊早就不见了，这男的，又丑，还他妈烦人。
钟磊道：“怎么没关系？叔叔让我当你的家教。”
姚望：“什么？？？”
老姚让钟磊搬过来，方便给他做家教，时薪一百五。
姚望对自己亲爹的办事能力绝望了，这叫“不是事儿”？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老姚拐弯抹角地花钱请钟磊回来跟他一起住，这就够让人生气的了，钟磊还愿意接受，这更让人生气。
数理化和英语，老姚都给儿子请了专门的辅导老师，钟磊不用帮姚望补课，日常任务是看着他做习题，强化巩固。
一个钟头一百五，每天晚上俩钟头起步，大一新生钟磊，月收入轻松过万。
姚望做题的时候但凡走神，或是做题敷衍马虎，钟磊不但狮子暴吼，还要动手，倒是也不会对姚望造成实质性身体伤害，就是猛踹椅子，还掀过一次桌子。
姚望感觉老姚这一万块月薪请的根本不是家教，他妈的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打手。
有一天晚上，趁钟磊去喝水没在，姚望偷懒玩了下手机，被钟磊当场抓到，一脚踹在椅子腿上，姚望被椅子带着滑出去半米多，手机也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钟磊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心里有点逼数行不行？考那点破分，还有脸玩？”
姚望看看地上的手机，再看看钟磊。
钟磊：“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回来继续做题！”
姚望凶恶脸：“你给我把手机捡起来。”
钟磊：“你没长手吗？”
姚望：“你没长耳朵吗？给老子把手机捡起来。”
他这几天算不上很配合，但也没正面与钟磊发生过冲突，顶多骂骂咧咧几句就算了。
钟磊大概没料到他突然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翻脸，没接上话，表情也有点迟滞。
姚望开始释放憋了好久的怨气：“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老师了？不是我说，你配吗？也不瞧瞧给我上课那几位都是什么职称和资历，我爸花钱，就是雇你来陪我解闷的，不明说那是给你妈面子，她是我爸的合法老婆，你是什么？”
钟磊：“……”
姚望看他被挤对到没话说，立刻就有种出了气的爽感，道：“你给我把手机捡起来，再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这事就算完了。”
这事，指的是钟磊这几天惨无人道的家教方式。
钟磊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放在书桌上。
姚望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等着钟磊说好听话。
钟磊却道：“请问，你解够闷了吗？”
姚望被问得猝不及防，没想出该怎么回答。
钟磊又道：“够没够随便，我不干了，另请高明去吧。”
姚望：“你这什么意思？”
钟磊：“什么意思都听不懂？陪你解闷这活，我不想干了，懂了没？”
他转身出去，姚望追着问：“你又在说什么屁话？”
钟磊进了自己房间，还要关门。姚望一脚别住门，无赖泼皮样，说：“还有没有契约精神？都收钱了，想不干就不干？”
钟磊：“把脚拿开！”
姚望不说话，脚就那么死别着门，钟磊用力试了试，在力量之争上他还是落了下风，拿这弟弟没办法。
“你到底要怎么样？”钟磊道，“不想我教你做题，好，我现在不教了，我不配教你！你放心，你爸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来的吗？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为了……”
他陡然停下，像一发忽然哑了的炮。
姚望原本打的主意是今天要和他打一架的，这时也不想了，很新奇地打量了他半晌，说不出为什么竟觉得有点高兴，好像依稀重新看到了从前的钟磊。
钟磊低垂着视线，说：“明天我搬回学校宿舍去，好了吧？”
姚望：“不好。”
钟磊：“……”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姚望一手撑着门框，向前倾了倾身，很认真地说，“磊磊，你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钟磊躲什么似的向后仰退，道：“什么？”
姚望一脸苦恼，道：“以前我是存心欺负你来着，那是我不对，你不愿意把我当兄弟也可以理解，但是我那时候还小，又不懂事，你非跟我一般见识吗？”
钟磊：“？？？”
姚望道：“我是弟弟，你是不是该让着我？”
钟磊：“？？？？？？”
姚望：“所以能翻篇了吗？以后你对我好点。”
钟磊不能理解这一切，问：“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姚望心想，卧槽，磊磊智商这么高一人，情商怎么这么低？
他大声道：“意思就是，我想和你住在一起！想让你辅导我做题！但是你别老是凶我！我想让你像没去当兵以前一样对我！懂了没有？”
钟磊：“以前……是怎么对你？”
姚望想了想，又形容不清楚记忆中那种感觉，毛毛躁躁地说：“反正你那时候真可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钟磊愣在那里。
姚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像把什么撕开了一个口子，漏着难以名状的风，吹得他心情很复杂。
钟磊朝他慢慢伸出一只手，他直觉钟磊是想摸摸他的脸，耳朵立刻有点发热，仍旧站在那里没动，但钟磊只用指尖碰了碰他额前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