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是发言人,不等她开口,抢先代表全班同学发问。

“童老师,请问这相处的一年多以来,我们给你丢脸了吗?”

她摇头,强化班要是丢了脸,郑治会剖腹自杀的。

“你结婚,我们有没给你祝福?”

她点头。发喜糖的第二天,她在讲台的抽屉里收到了一大叠的贺卡,还有许多可爱的小礼物,最可笑的是有一双婴儿的小袜子。

“那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意,竟然在这时候抛弃我们?”班长高亢的音量在教室内嗡嗡回响。

抛弃?这个词真的很严重了。

她慢悠悠地抬了抬手,“请问诸位,我是怎么个抛弃你们的?”

班长一怔。

“教务处没有一纸通知,我还站在这里,又没有新班主任闪亮登场,你们就全体向我开炮,我做人有这么失败吗?谣言止于智者,如果你不是智者,至少也要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这是对别人的尊重。我有旁敲侧引?我有消级怠工?”

教室内鸦雀无声。

一片死寂中,李想腾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再长也不过是五个月了,留下来陪着我们。”

她耸耸肩,“我没有意见,你们呢?”

教室内掌声如雷。

傍晚,接到国美电器送货的电话。新年前后,各大商场的生意特火爆,他们定的电器都一周了,拖到现在才送货,还是晚上。她和孟愚打了招呼,匆匆赶过去开门。

几个大纸箱把客厅堆得满满的,她签了字,问什么时候过来安装。

“明天上午。”送货员回道。

“上午我没空。换个时间不行吗?”

“现在日程都排得满满的,你没空那就等到年过了再说吧!”送货员口气很横。

童悦无奈,只得给童大兵打电话,看他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帮个忙。

电话是钱燕接的,怨声载道,“我正要打电话给你,你快来医院,你爸把腿摔断了。”

童悦吓得赶紧打车去医院。

天气寒冷,下过雨之后, 地上结了层薄冰。童大兵不小心,摔了一跤,小腿骨折,至少要三个月不能走路。

童悦赶到的时候,童大兵已经绑好石膏了,面色蜡黄地依在床背上,钱燕回家收拾换洗的衣服,床边没有一个人。

“爸,怎么不早点给我电话?”童悦走进去,看到童大兵最近好象消瘦许多,精神也萎萎的。

“你要上课呢,爸没事,这不都处理好了。小悦,你坐。”童大兵朝病房外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小悦,你有没觉得爸爸很没用?”

童悦愣住,爸爸伤的是腿,还是头呀?

童大兵苦笑,“其实是真的没用,不然老婆也不会跟人家跑了,不然女儿也不用受婆家那种窝囊气。小悦,干吗要把眼睛长在头顶上呢,少宁是好,可是咱们是高攀了。你嫁过去,会很辛苦。爸爸只能看着,帮不上忙,怎么办呢?”

“爸…”童悦看着童大兵那自责不已的样子,悲从心起,眼睛都红了,“我哪里辛苦了,你不知别人有多羡慕我,而且…少宁待我很好。”

“你…不该匆忙领证的,年纪是不小,但总会遇到一个合适的。爸爸就是气你这一点。好与不好,我看在眼中了,钱多又什么用,日子不好过。你婆婆…而且少宁的老板是那个男人的老婆。唉!”

在童悦的心里,童大兵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大驼鸟,他把自己埋在象棋的世界里,自娱自乐,外面啥事都不问。想不到他原来什么都看得清,什么都识得明,只是能力有限。

童悦的泪夺眶而出。

“这都快结婚的人,哭什么呢!谁家没个意外的。”钱燕提着包从外面进来,看到童悦一脸的泪,有些来气。

“妈,要不要请个看护?”童悦不去计较,体贴地问道。

“这事我会考虑,你去忙你的婚事吧!小悦,结婚那天,你爸爸没办法挽你进礼堂,你自己的妈妈还活着,我好象不合适替她送你,你可能要自己走进去。”

“我送小悦进去好了。”彦杰一身的风霜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文 33,不是风动(二)

从医院出来,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这是青台今年的初雪。

雪花很细,没有风的伴奏,舞姿非常的缓慢,在童悦的视线中划出无数道流痕。她伸手接住一片,就这一伸手的距离,雪花便已融成了一滴水珠。

如此脆弱,如此柔弱。

彦杰的雷克萨斯从夜色中无声地驶近她。

难怪他看上去那么疲惫,从上海到青台,足足开了六个多小时。钱燕问他什么事这样赶?

他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我想家呀!”

上次为房子贷款回青台,不过是二个月前的事,可能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还有可能是因为乔可欣。

他说生意可以遥控指挥,他可以呆到元旦后再回上海。

童大兵最开心了,这样子小悦的婚事你就费心些,我现在这行动不方便。

嗯!彦杰点头。

童大兵在医院呆两天,然后就回家休养。钱燕就在这医院上班,跑前跑后省了不少事。

九点,童大兵就催童悦回家去。

童悦是从公寓过来的,车和大衣都在学校,她先回实中一趟,刚好赶上下晚自习。

彦杰探过身,替她打开车门。只在外面站了十多分钟,整个人都冻得快失去知觉了。彦杰到不怕冷,一件黑色的皮衣,帅气精练。

车灯下,雪花如棉絮,洋洋洒洒、柔柔曼曼地打着旋。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晚饭就在医院里吃的盒饭,又冷又干,两个人只动了几筷子。等绿灯时,彦杰扭头看她。

她在搓手,指头冻麻木了。“我不饿。”

“*都紫了,吃点热的暖和暖和,就建行旁边那家的火锅店。”彦杰扯着*笑,眉眼弯弯的,“以前你最爱去那吃东西。”

那家小店很应季节,春秋卖面食,夏天卖冷饮,冬天是火锅。暑假里,钱燕说空调太费电,除非是晚上上床才准开会空调。青台的夏天也是火老虎,呆在屋子里,汗湿衣衫,呼口气都是滚烫的。

建行大厅的冷气向来开得足,还有宽大的座椅。她把书和作业带过去,在那一呆半天。吃饭的时候,彦杰骑车来接她。有时他会在隔壁给她买杯酸梅汁。她坐在后座上,喝个几口,就伸到前面,他低头吸一口,俊容夸张地扭曲着,说酸梅汁是这个世上最难喝的饮料。

她笑了,象春天扑扑绽开的花骨朵。

“不要了,哥。你挺累的,也早点回去休息。”慢慢地压下心口沽沽泛起的怅然。

他以为她怕烦,沉吟了下,把车缓缓停在路边,“那你在车上坐会,我去给你买杯热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