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眼睛。

苏陌笑了笑,“我已接到交大聘书,秋学期就会过来执教。”

她低下眼帘。

他是成熟男人,做什么样的决定,她无须多话。这世界,没有什么人真正的为别人放弃自我的。人性,是自私的。

“我先过来安排一切,这样子你生孩子时,我就能照顾你了。”

她不能克制双手的抖动。他怎会知道?

“别人都以为我和亦心爱得太深,多一个孩子都不行。不是的,亦心不能生育。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很喜欢孩子。”

她的眼底划开一丝讶异,却迅速被掩盖。

“我一个人可以。”

他笑,不再多说。话讲多了,就矫情,让人怀疑诚意。付注于行动,才能融化一块冰。

她没有要他送到实中,在机场自己打车回去的。

他叮嘱她注意身体,每天电话联系。

天将黑未黑,学生们去饭堂吃饭。校园内还有一抹橙色的光,她在这光中,迈着千斤重的腿走回宿舍。

她需要沉睡,需要积蓄勇气。

奇怪,门是掩着的,她记得走时锁得好好的。难道谢语又来了?

谢语住在这里时,她给过谢语一把钥匙。

推开门,首先闻见一丝烟味,一盏灯微弱地亮着。叶少宁坐在她的床边,在灯光映照下,他的脸几乎透明,*也毫无血色。

正文 89,琉璃月(三)

“去哪了?”他盯着她,语气乍听很平淡,然而平淡中却*。

她瘦比鲁豫,好像纤细的身子上顶着个大头,双目无神,*清白,像失血过多。

“外面。”她放下包,把窗户打开,海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他把烟摁灭了,全身的精力仿佛都焦在一双眼中,而那双眼此时正目不转睛地凌迟着童悦。

“你妈妈告诉我,你在她们医院做了个小手术。”

她闭上眼,没有回头。

只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你技术再高明,掩饰得有多成功,永远都不会存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某一个肉眼看见的角落,总有一双你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你。

但你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吗?

他还是不了解她。这段婚姻,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这个孩子,她想要就要,想弃就弃?

她残酷如此?无情如此?

他这是来责问,责问她剥夺做父亲的权利?不,他已做了父亲,恒宇与泰华联姻,要折杀多少人的眼球。他是来找突破口,冻结的冰面裂开了条缝,先是苏陌,再是孩子,呵,他可以了无牵挂地华丽转身。

她呢,从此后,将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小姑娘,和任何人再没有任何关系。

“嗯!”她疲惫至极的点了点头。

“这样子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牵扯,你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你做得很对,没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不如不要让她来这个世界。”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如倒刺般戳过来。

童悦身子摇晃了下,心一点点冷了,她想问你已经有一个了还不知足吗?

不能说,小姑娘在听、在看,眼前是她的父母,她不能象自己自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时时都没有安全感。而且说了还有什么意义,他都已这么认定。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哑声问,唇边带着讥讽,惊涛骇浪的目光已经收起。此时的他更像一只刺猥,仓惶地面对伤害他的人。

他亦有他的脆弱,也有底线,包容不是当真无边无际。

“没有。”她说得再清晰不过。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过了很久很久,她听到他站起身,走向门边。在出门的那一刻,他回了下头,“童悦,如你所愿,我们分开。”

窗外沙沙作响,似雨又似风。

她面朝大海,呵地笑出了声。

分开十多日,他特地跑来就为这件事,确实让他等得太久了。好了,都解决了。

气温在这夜过后,一下提高了几度,青台正式*火辣辣的夏季,中午热得窒息,早晨和傍晚,还算凉爽。旅游部门已着手清理海滩、浴场,再过一阵,青台游人如炽。

日子继续忙碌,高三的老师都近乎神经质,绷得紧紧的,走路都一脸凝重。杨羊每天大惊小呼,嚷得别人看到她都绕路避开,和她一起,紧张系数会膨胀。童悦也是第一次送高考班,她的心态还算好,一天忙下来,往床头上一倒,无梦到天明。呕吐的情况好多了,她现在胃口不错。不知怎么,还是一日比一日瘦。郑治见了过意不去,说高考一结束,立刻送他们出去游玩。

傅特助没再出现,她没有一点失落,意料之中,情理之内。

她换了家医院去做产检,医生给她戴上耳机,她听到里面传来强有力的跳动声。

“这是胎儿的心跳。”医生告诉她。

她咬着唇,一下子热泪盈睫,心情陡然云开雾散。

她没有再郁闷的理由,她很满足,她很富有。

那天,苏陌来学校慰问,很不避嫌地到她办公室看望她,柔声问她好不好?

乔可欣阴着脸冷笑。

孟愚没有表情,赵清嘴巴张得老大。

苏陌走后,三人保持一致沉默,都没发表任何感想。

下午,保安打电话给她,说有人找。她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微笑递过名片,某某律师事务所的某律师。

他开车带她去了一家茶室,他点了绿茶,她喝白开水。

他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我草拟的离婚协议,你若有什么其他要求,我和叶总再商量。没关系,你尽量提,我们尽量满足你。”

多么体贴,多么大度,多么慷慨!

她匆匆浏览了下协议内容,叶少宁真的非常仁慈,书香花园的房子给了她,红色君威给了她,家里所有的存款,他名下的资产,也给了她。他只要了荷塘月色的那套小公寓还有那辆黑色奔驰。

她从包里拿出笔,把财产分割这一项全部划去,又从钱夹里拿出他送她败家的卡,摘下手中的钻戒,一起放在协议上。

“我们结婚不久,我对家里什么也没贡献,我会找个时间去拿我的衣物,那些都是他的。”

律师目瞪口呆,这人和钱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