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上海了。”青台太小,说不定那天还会遇到那样的人那样的事,她管不住自己的心,那么还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他像是一直在等她这句话。“出院后,我们休息个几天,就走。”

颤微微的视线落在他俊雅的面容上,她目不转睛凝视了他很久。

“我胡子没刮干净?”他摸摸下巴。

“我是不是很无耻?”

“如果你非要用这个词,那么这也是我纵容和允诺的。”他凑过来,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天亦心刚过世,她去小岛上家访,他在码头等她,向她求婚。她铁了心想嫁叶少宁,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会闭着眼往前跳。结果,真的摔得头破血流。

如果她回头走向他,那么这些日子的辛酸与委屈、折磨与纠结,真的是对他的赌气和矫情?

他是她理想化的童大兵和彦杰的综*,她能清晰地看到以后,他会给予她什么样的生活,必然温馨、浪漫,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她也不怀疑他对小姑娘的爱,肯定是称职而又慈祥的父亲。

但是…

“二十岁的时候,男人希望女友漂亮、乖巧,带出去很有面子;三十岁时,希望她体贴,能尊重他的朋友,对自己的家人很好;四十岁时,希望她老得不要太快,还能穿得上他的T恤,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不要有事没事翻他的手机、票夹;五十岁时,希望她更年期不要过长,生气的时候还记得给他煲一锅汤;六十岁时,希望晨练时能手牵手一同下楼;七十岁时,希望她不要嘲笑他某天尿湿了裤子;八十岁时,希望她还认得他…童悦,这就是男人最理想的爱情,做到并不难,是不是?”

他的手轻轻抚*的脸,那么的温柔。

一滴、二滴、三滴…泪水从腮角扑扑地滚落。

“婚姻不应该给人疲惫感,它是宁静的、轻快的、从容的。你已经错过了我的二十岁、三十岁,那不遗憾,因为我还有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要吗?”低沉的嗓音,仿佛催眠,萦绕在她的耳侧。

好像积累了千年的雨水,瞬间泛滥成灾,她哭得更凶了。

看出她此刻的意志已快溃不成军,他继续攻击,“从前,你所有的苦与不幸,我都会一一抹平。你想要的爱、尊严、完整,我会毫无保留地给你。无论是上一辈还是下一代,和任何人都没牵连,我们就是我们-----你、我,还有BABY。”

“这…很自私。”她哽咽道。她并不爱他。

他叹息,“爱情不自私,难道还要大度?我在这里,可不是扮演什么亲和的领导与长辈。”

她闭上眼睛,没有再接话。

也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爱也罢,不爱也罢,叶少宁都是必须要遗忘的人。他们之间,夹着车欢欢、罗佳英、乐静芬、江冰洁,和幸福永远沾不了边。

婚姻不是战场,不能时时草木皆兵。

她不是女金刚,一直寻觅有幅可依靠的肩膀,只是曾渴望那幅肩是自己深爱的。

世事难两全,她贪心了。

苏陌不是她所爱的,但那幅肩最安全。

绕了一个圈,还是回到了原点,是庆幸,还是讽刺?

无解。

第二天,血就止住了,苏陌又坚持多住了两天。第四天,她才出院回家。手机一直是关着的,挺好,生活非常宁静。

苏陌只把车开到书香花园的物业中心,“不要收拾行李,过去我们慢慢购买,再说你以前的衣服以后也不能穿,就把证件和资料带上。千万不要再吓我,呃?”

“知道了。”

“火车时间太长,我们坐飞机走,机票我去订,一周后吧,你的身体可能还不适合飞行。”

“好!”她什么都听他的,非常配合。

“我有一点激动。”下车时,他忍不住抱了抱她。

她有些僵硬,知道他在后面目送她,她没有回头。

大学时,同学推荐她看亦舒的〈人淡如菊〉,有个女孩在异国与自己的教授恋爱,那是一个有妇之夫,大她二十多岁,爱得轰轰烈烈,最后却以惨败告终,她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唯一知晓她过去那段恋情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天衣无缝,他让她如何,她只能如何。她想和教授在一起是一次恋爱,真的恋爱,现在的她,享受婚姻的幸福,和爱无关,似乎应该是一个毫无怨言的人。

她呢?有苏陌这样的男人,也应该毫无怨言了吧!

家中凉爽而又洁净,和医院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座机里有几通电话留言,她只听了一个,便挂上电话。

洗澡,换衣,喝牛奶、棕果汁,早早休息。夜里仿佛蜷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咕哝道:“少宁,别闹,我要睡。”

倏地醒来,空荡荡的床上只有她一人。

原来是南柯一梦!

住院期间,错过了邻居儿子的婚礼,无限歉意地上楼,补送迟到的礼物和祝福。

小媳妇怀着孕,不能去度蜜月,小两口就窝在家中看碟、打游戏。

邻居到一点没责怪,盛情邀请童悦晚上一起吃晚饭,就在小区对面的江南会所,还有其他几位邻居。

那天缺席的人可不少。

推辞不了,童悦只得去了。坐着与邻居们寒喧,又有人过来,下意识地转过头,嘴角的笑意僵住。

“好了,叶总到了,人全了,咱们开席吧!”邻居挥着手,让服务生准备走菜。

铁灰色的休闲T恤,米黄的亚麻长裤,温和的问候,他在哪,都招人青睐。

“叶总是大忙人,我就担心请不到,连打了几次电话,没嫌我烦吧!”邻居笑眯眯地问。

“再忙也该来,远亲不如近邻。”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她懂了,他不是故意的。他们离婚很低调,没有拿个喇叭,四下宣传。

她没必要补充说明。

他自然坐在她身侧。

没有什么暧昧的表示,就像一些模范老公,在人前总把妻子照顾得很好。她专注吃饭,听他和新郎倌聊天。敬酒时,她的那杯,都是他喝。

邻居聚会,不比公司应酬,酒闹得不凶,尽兴就好。

从会所出来,月朗星稀,一帮人慢慢踱回小区,他也在其列。她没有权利拦阻他。

嘻嘻哈哈上了电梯,过一会停一下,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只有他们和新婚夫妻了。

“叶总、童老师,晚安!”小媳妇嘴巴很甜。

“晚安!”他微笑回应。

两人步出电梯,楼梯口感应灯亮了。

她站着不动。

“钥匙忘带了?”他问道。

“叶少宁,这里是我的家。”她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非常委婉地提醒道。

“我今天没喝多少酒,我知道。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