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慕锦命令道。

二十匍匐跪爬到他的跟前。

他脚尖一动。

二十忍不住缩了缩,生怕他再踩上来,她双肩就得废了。

慕锦又看寸奔。

寸奔必恭必敬地垂下头,见不到他的表情。

慕锦瞟向二十,“你识字不?”

她微怔,“不识。”

他用折扇托起她的下巴,盯紧她的两片红唇。

二十头部被迫抬起,背脊塌陷。她似乎听到了骨头错位的脆响。

他的折扇向上提了提。

凉意从下巴窜进面颊,她的牙关开始打颤。

“那把舌头割掉就编不出谎了。”慕锦开心地笑了:“你该庆幸你不识字,不然,这双手也要跟着剁了。”

二十赶紧缩起舌头,紧闭嘴巴。

“寸奔,把她舌头割了,洗干净泡酒喝。”慕锦撤回折扇,展开轻摇。

“是。”寸奔沉沉地应声,走上前。

二十侧脸贴在地上,肩胛痛楚让她起不了身。“二公子……我还有话说。”

慕锦说:“那就一边割,一边说。”

“二公子,二公子,其实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二十去拽慕锦的衣袍。

他踢开她的手,“牙尖嘴利,满口谎言。”

“二公子,我说的是真的……”这时,寸奔半蹲在她身侧,她睁大眼睛看向寸奔面无表情的脸,再转向慕锦:“那晚,那晚……你没说话,只拉着我上了床……”

“嘘。”慕锦半弯腰,食指抵在唇上,“叫这么大声只会死得更快。”

寸奔右手持刀,刀尖泛起银光,他左手钳住二十的下巴。

她“啊啊啊”地叫了几声,挣不开他的力道。

寸奔右手扬起。

刀未到,二十的舌头已有霎时麻痹。

慕锦忽然说:“对了。”

寸奔的尖刀及时停住。

慕锦用折扇拍了拍二十的脸,关切地问:“余生有何遗憾,说来听听。”

刀光晃在眼前,她低声下气说:“二公子,我知错了。”

慕锦充耳不闻:“过了今天,你想说都没机会了。”

“二公子,我认错。”二十跪在他的脚下磕头。

“没有遗言吗?”

“求二公子开恩。”

寸奔的尖刀横在二十的耳畔,他双目眺望深潭对岸,说:“二公子,三小姐来了。”

慕锦抬头,见到慕冬宁匆匆而来的身影。“好吧,我心善,见不得血光。”他站起来,“寸奔,灌她喝哑药。”

“是。”寸奔右手收起尖刀,左手松开二十的脸。

慕锦又说:“做得干净点,别被三小姐发现。”

“是。”

待慕锦走出亭外,二十方觉一身冰凉,汗涔涔的。

寸奔掏出一小包药粉,倒入酒壶,轻轻晃了几下。再拿起玉杯,给她斟了半杯酒。他将酒推到她的跟前,平静地说:“二公子要你永远闭嘴。”

她看着酒杯。听见了他的话,又仿佛没听见。

“你不哑,二公子不会放过你。”寸奔面沉如水。

二十扶着椅子站起来,肩背歪垮向右。“会痛吗?”

寸奔答:“不会。”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话。

寸奔执起酒杯,想要逼迫她。

她主动接了过去。

他眉目一沉,左移站在了她的前方,遮挡住外人可能投来的目光。

“我不想欠人情债。”二十轻声说完,以袖遮脸,仰头喝酒。

接着她手一抖,碎了一个空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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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不能说话了,极少走出掩日楼。

十五、二十两人轮番遭难,让其余女人跟着谨慎起来。

十四收敛起心性,不再去花苑打架。

得知此事的苏燕箐,笑了几声。她知道,掩日楼已成弃妇之地。花苑一个个婀娜多姿的女人,才是劲敌。

苏燕箐第一个赶走的女人是小九。

二公子遣散小九时,赠了一车的金银珠宝,足够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小九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走不出几丈,她又回来了。看着平日吵骂的一群女人,她的泪珠在眼眶中滚了滚。“我家住江州杏花巷,要是你们谁出来了,有机会来见见我。”说完,她又自抽嘴巴:“你们一定别出来,留在这里战斗到底。”

小六拭着眼角,啜泣道:“一定的,我们会出去的。”

小十欲言又止。小九转身要走时,小十上前一步,拉起小九的手:“有件小事,我对不住你,你那件丝绸羽衣,是我……剪破的。”

小九由悲转怒,再转喜。

大霁国的男子多妻妾。民间有言:大霁红颜乱不休。

慕二公子的女人不比别人少,好在小打小闹,不伤及性命。此时,这群女人还有了几丝道别的不舍。

小九和二十以前说话少,现在二十哑了,相对无言。

小九抿唇,抱了抱二十:“记住啊,我住江州杏花巷。”

马车走了不远,小九掀帘,向众女人挥手。她笑中有泪。

“什么人啊,临走了才来装姐妹情深。”小六哽咽道:“弄得我都不想她走了……”

面前宽路窄巷,市井喧闹。二十有了向往,安静过日子就好,迟早会和小九一样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第5章

慕锦成亲的前五天。

十五又遭苏燕箐陷害,她气愤地冲进了掩日楼。

自从二十失了言语,十五更爱和她诉苦。能说话时,二十劝不住十五,如今口不能言,反而能阻止十五几句。

十五经历山匪一事之后,不再缠着慕锦。她问二十:“二公子为什么又把我救回来了?”十五对外炫耀,获救是因为受宠。但她心知肚明,其中必有蹊跷。

二十摇摇头。

“你说,如果我再设计二公子,他是不是还会原谅我?”这些日子,十五想明白了,她母凭子贵的计划,得罪二公子了。可要长久留在慕家,十五别无他法。她在掩日楼,苏燕箐针对她。她去了花苑,苏燕箐更加不放过她。见到小九离开,十五犯愁,只得讨慕锦欢心。

二十连忙拉起十五的手,慎重地摇头,眼神带着警告。她救了十五一回,几乎招来杀身之祸,她没有办法再救下一回。二公子这人,喜怒无常,她能保命,凭的是运气了。

十五反握住二十的手,“二十,你为什么突然说不出话了?你得罪二公子了吗?”同样的问题,十五问过好几遍,二十皆不作答。

这次,二十摇摇头,示意别再问。她斟茶,笑着给十五抚抚背脊。

这么多女人,十四最刁悍,可她懂得欺软怕硬。十五恃宠而骄,不善察言观色,又憋不住心事。苏燕箐屡屡挑衅十五,不是没有道理的。

十五揪起眉,“要不我去给二公子说情吧,让他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

二十指指崩山居和泽楼两个方向,摇了摇头。

十五眼珠子转了转,“你是让我别去招惹苏燕箐?别去找二公子求情?”

二十又指了指花苑,伸出双手,曲起一只拇指。

十五又问:“小九?”

二十点头。

十五猜测问:“小九输了,走了。我们也会输,也会走?”

二十笑着再点点头。

十五抱了下二十,“我知道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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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锦成亲的前三天。

大霁国习俗,成亲前,男女双方斋戒三日。苏燕箐离开了。

花苑的众女人松了一口长气。

小十对着泽楼的方向吐舌头,“未来的二夫人好凶啊。”

小六一改几日的晦气,“终于可以清静了。”

清静不过数日。苏燕箐嫁入慕家,才是众女人苦难的开始。思及此,小六又哭丧着脸,“我好羡慕小九啊,拉了一车的金银珠宝走,再也不用受二夫人的气了。”

慕府里里外外,闻见了芬芳。牡丹红,胭脂红,朱槿红,生生踢开了一树绿木,一枝繁花。连掩日楼门前都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碍眼极了。十四叉腰质问仆人:“又不是我们掩日楼的人出嫁,灯笼挂这儿做什么?”

仆人回答:“马总管吩咐了,只要是二公子的院子,都要一起沾沾喜气。这是咱家二公子第一回娶妻。”

十四气极反笑:“马总管这口气,莫非以后二公子还有第二回、第三回啊?”

“十四!”十一呵斥一声,然后客客气气地跟仆人说:“麻烦你挂上去吧,喜事一桩。”

其余人无声站在院中。

夜空几盏疏星,灯笼亮出了琥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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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二公子大婚当天,风和日丽。

高亢悠扬的唢呐声传到了掩日楼。

十四先是捂住耳朵,后来躲进房中,狠狠地摔上了门。

也是巧,门才关上,唢呐声就停了。

二十和十一非常平静,坐在院中剥花生和莲子,旁边还有一篮子红枣和桂圆。

十一说:“讨个吉利,祝新郎新娘早生贵子。”

二十笑着点头。

前面有多热闹,这里就有多冷清。

一日的吹打奏乐,如一根浸湿的长绷带,缠着二十的脑袋,又晕又闷。不到亥时,她就准备歇着了。

入睡没多久,猛然传来了拍门声。她惊醒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披上衣服。

二十点上灯,听到屋外十四惊喜的一句:“二公子。”

这声称呼缠得比奏乐更狠,二十的脑袋几乎要炸了。她抓紧衣衫,不知这门是开好,还是不开更好。

慕锦给她做出了选择,他一脚踹开了门。

二十连忙上前,低头行礼。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新郎的大红喜服,像极了釉里红瓷。

十四惶惶站在二十的房门前,看着慕锦进去。

他一甩手。

房门关上了。

窗上映出两道灰影。

十四僵直得一动不动,今晚是再难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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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关,慕锦一边踮着步子,一边解开腰带:“听说你成哑巴了?”

这个时候,哑巴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二十无需回话。

他把腰带扔在地上,衣袍半敞坐到床边。他望向二十,只见散落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颊。他再问:“简单的声音也喊不出来?”

二十点头,不敢抬眼。凭他说话声判断,他此刻没有喝醉。

“可惜了。”他语气可不是那么回事:“你虽然长得丑,不过,声音勉强能听。现在没了。”

她沉默。

他说:“过来伺候。”

那事,至今仍是二十的阴影,她做过多少重活,没有痛成那样的。第一回她出了血,第二回没有血了,也还是疼,身子像是被劈了两半。做几回,劈几回。

听十四、十五说,这事男女都能舒服。

二十没有问过,是何种程度的舒服。慕锦从前只在半醉半醒的时候找她,他那凶狠的力道,她要休息一天才能恢复。今晚他身上有酒气,可话语是清晰的。

大婚之日,新郎官留宿侍寝房中,这对新娘子来说是奇耻大辱。苏燕箐怕是要拆了这座掩日楼。

小六说,京城男四绝,女六秀。慕锦和苏燕箐都在其中,两人才貌双全,真真一桩美姻缘。

二十想:男的狠,女的毒,可真是般配极了。

万千思绪翻转在心间,二十缓缓走向慕锦。她没有伺候过男人,不过待在三小姐身边,知道这些贵人穿衣脱衣的规矩。她轻轻解下慕锦的大红衣裳,衣上繁复的刺绣针法让她看多了几眼。

慕锦不是过来谈心的,直接说:“上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