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白,你讨厌死了,我帮着你把楚浩然摇晕过去了,你还那么凶,还骂我……”

“桑桑说我也有不对,她说我总把不敢把自己交出去,总是想着即使离开你也不能伤了我自己,所以我爱的不够深。可是你又哪里好了,你总是骗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们都有不对,可是为什么你就那么理直气壮,我就要躲着你啊?!”

安小离说着说着哭的稀里哗啦,拿着餐巾不断的擤鼻涕,陈遇白听了她这些话,有些发呆,两个人都没话说了,好久才听他叹了一口气。

“是我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我都告诉你,好不好?”陈遇白伸手擦她脸上的泪水,安小离一偏头,一串鼻涕挂上了他的拇指,拉出一道富有弹的亮丝。陈遇白她的鼻子,把鼻涕都揩在自己手上,又反过手来,用手背把她脸上擦干净。

安小离正搭搭的,手机却响了。而且几乎在同时,陈遇白的手机也响了。

背景声音很乱,秦槐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小离姐快来……我姐……医院……”

陈遇白那头却说了很简短的几句就挂了,他立马站了起来,快速的了几张钱在桌上,不由分说的拉起安小离就往外走。

“干嘛啦?!”

“秦桑受伤了,现在在医院。你跟我走。”陈遇白的面色很冷,程浩这个时候中枪,城里只怕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梁氏毫无疑问有着最大嫌疑,而城西和梁氏多年的暗地较劲,这次是要被摆上台面大做文章了。

……

到了医院,还没下车小离就软了,陈遇白半搂半抱一路把她带进医院。到了病房门口,只见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门口严严实实被十多个黑衣大汉堵着,腰间鼓鼓的都是真枪上阵。秦杨正往里面冲,门正打开,走出来青着脸的李微然,不由分说拔出身边一个手下腰间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抵上了秦杨的额头。

秦杨丝毫不惧,直冷笑。

李微然也笑,却丝毫没了一贯的温润气质,冷的像最阴寒的冰,他修长的手指微动,“啪嗒”一声打开了保险,的秦杨往后硬生生退了一步。

陈遇白低声咒骂了一声,把安小离交给边上一个手下看着,他上前去格开了李微然的枪。

“微然,拿些气度出来,别那么小孩子气。至于秦先生,你不如先回去,既然秦桑现在在我们梁氏的地盘上,我想应该不至于会再有危险。”陈遇白完美微笑,话中带刺。

“我必须确定秦桑的情况才能离开。”秦杨语气也很硬,“不管她以后嫁给谁,现在她还是我们秦家的女儿。更何况,这次的意外是谁针对谁,谁意外受伤,还有待查证。”

李微然转着手里的枪,冷冷的笑着,“要不是她是你们秦家的女儿,你刚才就死了。这件事是谁干的,我自己会去查。而我未来大舅子,我建议你马上滚,不然——”

“——不然怎样?”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传来,来的是秦家的一家之主,秦威。

秦威眉宇之间很是疲惫,却不损他的威严。秦杨看见父亲来,立马迎了上去,李微然也收了枪。秦杨还不成气候,秦威却是城里的老一辈了,梁飞凡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况且,他是秦桑的父亲。

“你好。”秦威向李微然伸出了手。

李微然毕恭毕敬的伸出手,微微弯腰。

“秦桑怎么样了?”

李微然立刻沉声回答:“她崴了脚,从台阶上滚下来,脸上有些小的擦伤,腰和脊椎的情况还不明确,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因为受了惊吓,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现在还在休息,等她醒了再做全面的检查。”

秦威很认真的听,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对他说:“多谢李总费心了。”李微然连说“不敢”。秦威对身后的秦杨吩咐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一下秦桑,出来和你一起走。”

秦杨无声点头,秦威往病房里走,守门的看看李微然,李微然点头示意放行。

安小离趁着开门的空当溜了进去,陈遇白一伸手没抓住她,只好由她去。

没多大会儿,秦威出来了,和李微然陈遇白告别,和秦杨一起离开。

李微然看着秦威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扭头疑惑的问陈遇白:“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别太嚣张的意思。”陈遇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推门进去找他的小傻子去了。

……

秦桑脸上的擦伤有些红肿,更显得脸色惨白。李微然考虑到现在的复杂形势,包下了医院的整层楼,如今四周寂静如真空,点滴的声音冲击着安小离的耳膜,心跳渐渐的不受控制。

桑桑……好像死了一样,好可怕。

爱情原来可以这么伤,永远谈笑风生淡漠理智的桑桑,因为一个李微然,纠结出这么多的爱恨情仇,以至于现在这样悄无声息的躺在这里,不哭不笑。

那么如果明明可以爱,是不是就不要眼睁睁看着彼此擦肩而过呢?毕竟,我们都不会活很久很久。毕竟,要找到那样一个愿意和他每天一起共进早餐的人,不是很容易。

陈遇白后来轻轻的开门进来,站在了她身后。安小离忽然的转身,准确无误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鼻间是熟悉的淡淡味道,他的心跳和她的脉搏是一个频率的,那份安定的感觉,她不会认错。

那就让他骗一辈子吧,既然做不来桑桑说的随遇而安,那么就老老实实的做小白的小傻子。

……

李微然和陈遇白后来又在门外商量什么说了好久的话,晚饭的时间都过去了,安小离知道他们一定在谈秦桑的事情,很复杂很艰难,所以她也就一直守着秦桑,乖乖等着。

中间秦桑醒过那么一小会儿,迷迷瞪瞪的看了她几眼,好像也没认出来,等到她喊了李微然进来,秦桑已经又睡过去了。九点多的时候,陈遇白和李微然终于暂时的谈完了,进病房来,小离趴在秦桑床边,两个人都睡着了。

陈遇白看了看表,有些心疼,轻轻把她打横抱起,和李微然打个招呼就走了。李微然心情很差,拉着秦桑的手微点头,也没去送。

……

电梯“叮”一声,安小离就醒了,在他胸口蹭了蹭,迷迷糊糊的把手吊上他的脖子,减轻点他手臂的负重。

“去哪啊?”

陈遇白低头,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我们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暗处。所以我担心你也不安全,今晚先住我那里好不好?”

小离没声音了,他顿了一顿,郁闷的补了一句:“我……住别处去。”

其实安小离只是在奇怪自己有没有听错,陈遇白,以前从来没有问过她“好不好”。

“我还住客房。”

“……好。”

半路上陈遇白叫外卖,电话刚刚接通,他忽然请对方稍等,而后问小离:“想什么?”

小离摇摇头,“没什么特别想的。”

陈遇白勾了勾嘴角,点了些她爱的乱七八糟小点心,又点了一份鸡汤。

回了家外卖已经送到了,安小离早就饿了,当下的风卷残云。陈遇白喝了点汤就放下了碗,看了她一会儿,他起身去了书房。

安小离刚刚半饱,一袋资料就放到了她的面前。

陈遇白坐下,把资料袋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张安小离的近照,她的成绩单,选课表,甚至是入党申请,还有一叠纸,上面写着她的一些生活情况。

“这是我前两年回国时找人查的,原因……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第一次见面你现在记得了,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外国求学,后来认识了梁飞凡,加入了梁氏。从我被调回梁氏中国总公司的命令下达起,我就想找你。看了这些知道你过的不错,我就没有来打扰。C大是顾烟的母校,大哥当初为了她在那里设了奖学金,那天微然说要去办事,我就想到了你也在那里念书。那天的车祸,是我故意的,我那么远看到一个很像安小离的女孩子在开车,我就对自己说,如果是你,那么就是天意。”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陈遇白依旧面色淡淡,安小离惊过度,没有在意到他眼底被浓浓覆盖住的忐忑和那么点,小羞涩。

“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我了?”安小离觉得匪夷所思,“那么多年都忘不了我?回国了第一个就想到我,然后千辛万苦制造偶遇,再把我给蚕食了?”

以安小离的智商消化这个故事,真相就是如此。

陈遇白低头喝了好几口汤,最后不得不点头承认:“唔……是这样。”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样的“真相”让安小离很是欢喜满足,小脸也有些红。

陈遇白迟疑了一下,又磨蹭了好几下,还是没有回答,一碗汤已经被他喝的见底。

“陈遇白?”安小离心急的催,他却只是沉默。

“小白?”她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洋洋自得的戏谑。

陈遇白终于恼羞成怒,伸手把鸡汤推到她面前,皱着眉冷冷的说:“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安小离被他吓惯了,呐呐的划拉着调羹喝汤,可又觉得不是滋味,明明是他真情表白来了,凶什么凶!

“不要以为你这么小小的装一下可怜我就原谅你了!”她学着他装酷,“是你稀罕我,我可没那么稀罕你。你不说清楚别打算我和你好。”

陈遇白含在嘴里的一口汤勉强咽下去,噎的几乎内伤,恨恨的瞪她一眼,想说两句狠话也气气她,看她鼓着脸傻乎乎的样子,怒气一下子没了。

整晚安小离睡的都不踏实,总觉得下一秒客房的门会开了,有个别扭的身影会进来,温柔的覆住她……

……

秦桑后半夜的时候才醒,目光茫茫然看着天花板,直到趴在床边的李微然腰酸背痛的起来活动,才发现她是醒着的。

“桑桑……”李微然声音嘶哑的喊她,激动而担心。她缓缓的转过脸来,只问了他一句,却碎了他的心。

“那枪是谁开的?”

如果真的深爱,便会懂,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伤害到你,我便会深恶痛绝。

如果真的深爱,便会懂,这样的爱情里,我何必用到那些手段,我们本来就是彼此的,没有谁能夺走,便没有谁需要我去对付。

如果真的深爱,便会懂,这样的怀疑,是多么的伤人。

李微然脸色都变了,和她直直的互看了好几秒,缓慢的别开了脸去,一直牵着她的手也松开。

“微然……”秦桑试图昂起身子来,背上被撞伤的地方却一阵撕裂的痛,她“嘭”一声又摔回了床上。

李微然上前一步却没有来得及拉住,看她痛的闷哼,脸都惨白了,心里不是不疼的。可是这样的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关慰的话,心里乱成一团,又气又恼,冷着脸一拳砸的床上的信号铃四分五裂。

病房外面马上脚步声推车声乱成一片,一大群的护士医生涌进来。李微然冷声吩咐他们好好照顾,拿了外套就走了。

秦桑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声音淹没在医生的询问里,格外细,听的大步往外走的李微然心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李微然走了不到一刻钟,秦宋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到失魂落魄的秦桑,他有些尴尬的摸摸后脑勺,“五哥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让我过来看看。你有什么想的没?”

秦桑呆呆的看着他,这些日子她鲜少和他有联系,这时候却觉得他格外的亲切。惊吓之后的委屈终于来得及爆发,她不由自主的就哭了出来。

秦宋的心都要被她哭的酥掉了,蹲在病床前,仰着脸看床上抱着膝盖的她,小声的劝:“桑桑乖啊,别哭了……哎我说你别哭了啊!”

秦桑搭搭的问他:“程浩……怎么样了?”

秦宋连忙点头,“他没事,看着恐怖,其实就一小洞,流了点血,真没事。反而是你,刚才医生说你摔的不轻,软组织受伤什么的,你别哭了,哭出来的都是养分。咱这还吊着葡萄糖呢,这不白挨一针了么!”

秦桑想着刚才李微然离开的决绝背影,心里痛的无以复加。话说出口她就知道错了,她的微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程浩中枪的那个瞬间,她第一个想到的真的就是李微然对她说过的“全权负责”。

“秦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秦桑哭过之后,冷静下来,对手足无措的秦宋说。

秦宋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光彩,立刻又低了低头掩饰,语气很平静的说:“我们梁氏的安保工作一向是我四哥纪南负责的,但是她那里到现在仍然什么消息都没有。这说明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这个人势力在梁氏之上,要么,这个人……对梁氏——很了解。”

他说得委婉,秦桑听的分明,浑身发冷。很了解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是梁氏内部的人,甚至,是高层。

“你昏睡的时候秦杨来过了,和五哥闹的很不愉快,后来你父亲来了,看了你之后又走了。”秦宋把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小离和我三哥一起来的,似乎是和好了。”

秦桑勉强笑了笑,伸手掀了手背上的胶布,拔出了吊针,下床穿衣服。

“去哪?”秦宋着急了,伸手按住她的肩。

秦桑拨开他的手,轻而坚定的说:“回家。”

……

早上闹钟响时,安小离烦躁的伸手去拍,触及的手感却很不一样,她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的房子里,哪里来的闹钟?

睁开眼睛一看,陈遇白似笑非笑的坐在她床头,手被她覆着,他手里的,是她搬走时没找到的那只苹果小闹钟。

“BEIBI”,安小离口齿不清的嘟囔。

陈遇白疑似脸一红,清咳了一声,站了起来,“早饭了,起床。”

“今天是星期天呀……”安小离把头埋进被子里,懒懒的不愿意动。

陈遇白面对这样的场景,竟然有种再世为人的熟悉感,他伸手去扒拉她的被子,把她小小的脑袋拨拉出来,学着陈老师的样子用手指戳她的脸,“是星期天,不过,我要去上班,你得跟着我。”

“陈总经理,我已经不是你的秘书了!”安小离烦死他的手,气鼓鼓的喊,伸手去拍他,却被他拉住了一把提起来,搂在怀里作势要剥她的睡衣。她连忙求饶,得了自由却又出尔反尔,滚回被窝卷着被子一动不动装死。

陈遇白深吸了一口气,趴上来隔着被子缓缓的压住她,危险的蹭,在她耳边缓缓的说:“安小离,我不介意用更激烈的方式叫你起床……”

安小离的眼睛“噌”的亮了,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急于上班的早晨,那些激烈的、叫她起床方式以及姿势、次数,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胆寒的。当下推开他,不情不愿的起床换衣服洗漱去了。

早餐时她还是憋着起床气的样子,看也不看他,只顾着大口喝牛奶。陈遇白在这样久违的早晨里心情甚好,不同她计较,悠悠闲闲的早餐看报纸。一时之间,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当初。

“今天开始,跟着我,哪里都不要去。微然那里我替你请了假。”陈遇白忽然说。

安小离终于找到了撒气的口气,皱着眉抗议:“我正式通知你,我并没有和你破镜重圆的意思,你别以为那么几句半酸不甜的话就打发我了!”

陈遇白长长的“哦”了一声,放下报纸端起了咖啡,“照你这么说,我们……圆过?”

安小离一愣,随即小脸绯红,气的小胸脯上上下下不断起伏,陈遇白的眼不经意的掠过,表情绷了几分。

“我不要跟着你!我要去上班!”安小离干脆的拒绝。

陈遇白今天的行程排的很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不逗她了,正色对她说:“程浩中枪的事情,如果不是秦桑哥哥他们的苦肉计的话,那么就是城里还有一股很强大的势力,他们要挑起梁氏和城西的战争,从中达成他们的某些目的。我现在怀疑昨天秦桑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你一个人住很危险,在查出事情真相之前,你跟着我,我保证你的安全。”

安小离摇头,“我跟你的关系还不至于招来你仇家的暗杀,你不用吓唬我。”

陈遇白正欲发作,却看她小下巴一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的心就软了,轻叹了口气,“要是有人有心要对付我,只要把你抓去,我什么都愿意拿出来换。所以……你乖一点。”

冬末的清晨光线有些暗,屋子里的灯亮着,男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唇部的线条却是温柔美好。女孩子被震撼了,傻傻的看着他。

岁月静好,现世即使不安稳,有他在,她便不怕。

安小离其实此时很想给桑桑发一个短信,桑桑啊,我好像,矫情不下去了,他说到这份上,我好像,也心满意足了。

……

秦威早上一起床,佣人就告诉他说三小姐等在门外好久了。

秦桑半夜跑回来,到了门口又百感交集,不敢进去。秦宋陪着她在车里坐到天微亮,直到她进屋他才走的。

秦威下楼来,正歪在沙发上的秦桑听到脚步声,立刻站了起来。看到女儿脸色苍白,秦威皱了皱眉,“先过来早餐。”

秦桑乖乖过去坐下,捧着一杯热茶,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好容易等到父亲完了,她小声的开口:“爸爸,我想和你谈谈。”

“关于程浩和梁氏的李微然吗?”

“……是。”秦桑犹豫,“我们去书房?”

“你喜欢哪个?”秦威没有要上楼去书房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的问女儿。

“李微然。”秦桑很干脆。

“如果我说你必须嫁给程浩呢?”

秦桑心里一痛,说不出话来了。

秦威等了许久,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秦桑,你真让我失望。

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