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空气污染和光污染太严重。”上官珒淡淡地道,“搬个望远镜没用,看来以后得搬家了。”

“你想搬去哪里?”

“能让你看得到星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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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拂,阳台上有些凉。

上官珒的目光却是火热的,佟冉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可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偏偏又生了一丝甜,他的未来规划里,竟然有她。

“你两年之内会搬家吗?”佟冉问。

“怎么?”

“你忘了吗?我们的婚约两年为限,两年之后,我们将各奔东西,那么到时你搬去哪里,都和我无关了。”

“没忘。”上官珒拉开身后的藤椅坐下,翘起二郎腿,悠悠然的样子,“我清楚地记得婚前合约上的每一个条款,包括保密条款。”

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保密条款?

佟冉莫名心虚了一下,想问,但又觉得此时缄默不言,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比较好。

她不说话,上官珒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对视着,似乎是在比谁先耐不住。

佟冉这点道行,自然是斗不过上官珒的。

“你什么意思?”她绷不住先开了口。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问问佟小姐,你做到了吗?”他的语气忽然很官方,仿佛接下来就要公事公办了。

“我……我……”她没底气就结巴。

上官珒见状,笑得更志在必得:“我听说,佟小姐在云和剧院宣布我们结婚了?”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佟冉顿时像被抓了现行的贼,什么狡辩都说不出来。

“我……我那是事出有因,我……”

“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他打断她的话,“既然你违反了保密条约,就等于违反了整个合约,那么两年期限,也就不作数了。”

这什么逻辑?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却好像还挺有道理?

“保密条约是你先违反的。”佟冉打起精神和他抗争,“你带我去参加二哥的酒会,就等于将我们的关系公布于众了,为什么你能说,我不能?”

“酒会上都是家人。”

“宋依寒也是你的家人吗?”佟冉提高了声量。

上官珒一愣,倒是把宋依寒忘了。

“她是吗?”佟冉难得见上官珒卡壳,忙趁胜追击。

上官珒挑眉,笔直地盯了佟冉半晌,问:“阿冉,你是在吃醋?”

这又是什么逻辑?

佟冉彻底败北:“我当然不是在吃醋,我只是在指出你言辞间的漏洞。”

“是嘛。”他笑。

佟冉涨红了脸,正要据理力争,她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沈素玲。沈素玲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佟冉忙接起来:“玲姨。”

“小冉啊!”沈素玲语气急切。

“怎么了玲姨?”

“你能回来一趟吗?廷川喝醉了,这会儿倒在院子的水泥地上,谁劝都不起来,嘴里就喊你的名字,你快回来看看他吧!这种天,再躺下去该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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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冉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跑,她告诉上官珒她得回云和剧院一趟,上官珒没出声,她也顾不上了,下楼拿了车钥匙就走。

她到云和剧院的时候,卞廷川还躺在院子里。

苏瑶正坐在他身边,抱着双腿,仰头对着漫天的月色,幽幽出神。她看到佟冉来,从地上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抬脚便走了。

“师兄。”佟冉摇了摇卞廷川。

卞廷川没有动,他紧蹙着眉,似乎很难受。

“师兄!”

佟冉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卞廷川原地翻了个身,嘴里开始咕哝起她的名字。

“小冉……小冉……小冉……”

佟冉听到他那样温柔地喊她的名字,心一下子就软了,连日积累的怨气,那些伤害那些委屈,好像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乌有。

“廷川哥哥,你起来好不好?”她搀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可他太重了,凭佟冉一人之力根本扶不起来。

佟冉往回喊:“玲姨,玲姨!”

沈素玲他们闻声,全都跑了出来,连带叶三平都想过来帮忙。几个人合力,把卞廷川从地上扶了起来。

卞廷川睁开眼,原是想发火的,可看到佟冉的瞬间,眼眸里的火气却忽然熄了下去。他醉着,可某一部分的神经,又清醒着。

“廷川哥哥,你进屋去休息好不好?你这样会生病的。”佟冉好言劝着。

叶三平在旁围着卞廷川打转,既想扶他,又怕他生气,最后只敢伸手摸摸他的脸,卞廷川不耐烦地一把拂开了。

“师兄好凶,师兄好坏!”叶三平生气了,转身就走。

“廷川哥哥……”

佟冉话音刚落,卞廷川连她一起拂开了。

他撑着水泥地站起来,摇摇晃晃跑到水龙头下,大吐特吐,仿佛要把胆汁都呕出来才罢休。

“廷川!”沈素玲急坏了。

“别管他!”卞应宗站在大厅了,遥遥望着吐弯了腰的卞廷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自作孽,让他自己去难受,你们别管他!”

“好了!”沈素玲瞪了卞应宗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少说两句。”

卞应宗沉了口气,铁青着脸回了房。

沈素玲去端了杯水,想给卞廷川漱漱口,可他双手软得连杯子都握不住了,玻璃杯一到他手上,就摔了个粉碎。

“玲姨,我们先扶他回房吧。”佟冉说。

沈素玲点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将他搀回了房。

卞廷川是一个人一个房间,但他的房间很小,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一躺上床,又侧身吐了。

“哎哟,真是作孽!”沈素玲都快急哭了,“小冉,你看着他,我去找拖把。”

“好。”

佟冉想拿纸巾替卞廷川擦擦嘴,一抬手,先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京剧人偶,那小人偶捏得不是很逼真,但大致看得出来,是个穿蟒扎靠、带翎子的女将。

刀马旦。

他竟亲手捏了个刀马旦人偶放在房间里。

佟冉眼眶一酸,莫名难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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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玲端了一盆水进来。

佟冉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卞廷川擦脸,他紧闭着眼,但却准确地躲避着她的碰触。佟冉没办法,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一边脸颊,防止他乱动。

沈素玲在旁看着,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玲姨?”佟冉问。

“没怎么,就是想起了你们小时候。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得了流感,高烧不退,廷川就是这样,打了一盆水,拿一块毛巾,拧干了放你额头,等毛巾烫了,他洗一洗凉,再给你放上去,整整守了你一夜。”

佟冉当然是记得的。

那时候,卞廷川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不会照顾人,他给她凉开水,喂她药,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可就这样,谁劝他,他都不愿意去睡觉。那一夜,他就挨在她的床头,时不时打个盹,真困得不行的了,他就用脑袋撞一撞床沿,“咚咚咚”的,像敲板鼓。

佟冉的眼眶又湿润起来。

从小到大,卞廷川一直都是她的高山,她的大树,也是她的暖阳,她的和风,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这几日,他们撕破脸皮,拔刀相向,佟冉难受也痛,可她再难受再痛,也无法真正恨他。她知道,最亲的人一旦反目,伤害是相互的,师兄一定也很痛。

沈素玲见卞廷川没有再吐了,说要去厨房给他熬点粥。

“小冉,你要不要吃点?”

“不用了玲姨,我不饿。”

“好。”

沈素玲去了厨房,房间里又剩下了佟冉和卞廷川。

卞廷川还是很难受的样子,他紧捂着自己的胃,时不时扭动一下。

“廷川哥哥,很难受吗?”佟冉伸手过去,轻轻地替他抚着胃的位置。

他没睁开眼睛,但僵硬的身子,却一点点放松下来。

沈素玲熬好粥进来,卞廷川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沈素玲指了指卞廷川,轻轻地问。

佟冉点点头。

“那你回去吧,很晚了,路上要小心。”

“好。”

佟冉欲起身,睡梦中的卞廷川忽然扬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掌心有点烫,像发烧又不像。

她微微挣了挣,他握得很紧很紧,根本无法挣开。

佟冉没办法,只能重新坐回床沿边:“玲姨,你去休息吧,我再陪师兄待会儿。”

“要不你今晚别回去了,反正你的床还在,等下回房去休息吧。”

“好,我会自己看情况的,你快去睡。”

“嗯。”

沈素玲走了,卞廷川也没醒,房间里静静的,佟冉看着那个刀马旦人偶,与它大眼瞪着小眼……

夜越来越深,佟冉也越来越困。

后来,她是怎么睡着的她已经不记得了,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盘腿坐在地上,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床沿上。

卞廷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第八十七章 心心念念的男人

随园入夜。

佟冉刚准备休息,手机就响了。

这几天,只要手机一响,她的神经就会绷起来,她生怕是沈素玲打来的,更怕沈素玲打来是告诉她云和剧院或者卞廷川有什么事情。

她扫了一眼屏幕,幸好,是费海。

“喂。”佟冉接起电话。

“佟小姐,我是费海。我现在临时要去C市出一趟差,上官先生在新市街十九楼的黎和馆,他喝了酒,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他一下?”

佟冉意外费海竟然会打电话向她提这样的要求,可转念一想,费海说的,还不都是上官珒的意思。

金主爸爸给的车,金主爸爸现在要代驾,她能不同意吗?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好,我这就去。”

佟冉挂了电话,将睡衣换下,匆匆出门。

新市街她去过一次,可上一次是上官珒带着她,她没注意路,这一次,全靠着导航,才顺利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达十九楼。

她一走出电梯,就看到了那家冰激凌店。佟冉又想起了之前和上官珒来这里的时光,心里莫名生了一丝甜。

不知不觉,她和他之间也有了很多的回忆。

佟冉正想着,目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女人一身旗袍,浓妆艳抹,风情摇曳,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一手提着几个购物袋,一手搂着女人。

是卞廷川和姜悦。

佟冉浑身一颤,一瞬间,尚小眉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全都在脑海里闪现了出来。

难道卞廷川真的和姜悦在一起了?

难道云和剧院的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

佟冉难以相信,可眼前所见又让她不得不信。她躲到墙后,思索了几秒,掏出手机给卞廷川发了条消息。

“师兄,你在哪儿?”

不远处的卞廷川收到消息,扫了一眼屏幕,没有回。

佟冉又补了一条:“我好像看到你了。”

这次,卞廷川的脸上有了一丝慌乱,他四下望了望,目光警觉。姜悦发现了他的不妥,昂头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卞廷川摇摇头。

姜悦似是不相信,要去看卞廷川的手机,卞廷川忙把手机收起来,安抚似的在姜悦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姜悦得了吻,顿时心满意足,不再追究。

佟冉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腾,说不出的难受。

卞廷川堕落如此,她也不想躲躲闪闪给他留面子了,她从墙后出来,径直走向卞廷川和姜悦。

姜悦认得佟冉,她们在云和剧院打过几次照面,这个女人是刀马旦,武里武气,在云和剧院的一众女孩子里长相并不是最突出的。所以姜悦一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直到那次,卞廷川从戏台上下来,越过她直接跑向了这个“假小子”,目光款款而深情,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女人是卞廷川心头的白月光。

当知道了卞廷川的心意,姜悦再看这个女人,也开始发现她的特别。佟冉的长相不像那个尚小眉一眼惊艳,但是,她的五官组合在一起非常舒服,简言之,就是美得很低调,是耐看型的那种漂亮。

而且,她的性格似乎也很讨喜,在云和剧院,姜悦常常听到她爽朗的笑声,也常常看到,她执着一柄红缨枪在院子里蹦来蹦去。

长得好看,又英姿飒爽,男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嗨,师兄,好巧。”佟冉上前打招呼,顺势也冲姜悦笑了笑。

姜悦原本对佟冉有敌意,但是转念想到如今卞廷川已经是她的掌中物,也就什么都释怀了。

她也冲佟冉笑了笑。

两个女人都很坦然,唯有夹在中间的卞廷川,显得尴尬而拘谨。

“师兄,现在方便聊一聊吗?”佟冉问。

卞廷川想拒绝,可看到佟冉很用力地盯着他,那种较劲,他能感觉得到。他沉了口气,看向姜悦。

“我先去车上等你。”姜悦很识趣地道。

虽然吃醋是女人的通病,但姜悦毕竟是过来人,她早已经不是一二十岁的年纪,什么都要表露在脸上,什么都要在即刻争得明明白白,她懂得进与退的重要性。

姜悦离开了。

佟冉示意卞廷川去楼道里说,卞廷川点点头。

商场的楼道是感应灯,一遇见声响,灯就全亮了。白泠泠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脸上,显得两个人都很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