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提醒你,同样的招数,只使用一次就够了。”说完再也不看她,自己走了,他就是疯了才会回来。

慕双菱就看着他的背影,他不能爱她,那恨她也不错。

至少还有那么点情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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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双菱和纪正岩的关系继续僵持着,无论她给纪正岩打多少电话过去,他都可以做到直接无视,就算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接一下她的电话,语气依然不痛不痒到能让她发火。

但她也不会在罗芳芳面前说这些事,只好自己憋着。而罗孜孜则人小鬼大的来告诉她,男人不应该逼,应该以柔克刚,这样才能征服,慕双菱都嗤之以鼻。

她自己也烦,想去烦纪正岩也烦不到,于是自己只好憋闷着。于是当黎欣悦打来电话之后,她二话不说,立即准备出门,天天待在家简直就是受苦。

黎欣悦在电话中很是委婉的提及某些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知道黎欣悦平时表面虽然对很多事都无所谓,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为好强的人,没有遇到重大的事,绝对不会去求别人,哪怕对方是她慕双菱。

这样一想,让慕双菱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她自己比较喜欢自由,并没有让家中的司机送自己出去,而是直接打车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黎欣悦已经到了。

一坐下便进入主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看到黎欣悦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家店装修很是简洁,只是一家普通的甜品店,这个时间点人也很少,慕双菱盯着脸色惨白的黎欣悦,突然发现她心中一直以为坚强的黎欣悦,这一刻竟然这么柔弱,让她想要将她放进怀中好好安慰好好保护。

黎欣悦咬咬牙,向来不喜欢对别人说出口的话却还是要硬着头皮开口,“双菱,你有没有多余的钱?”

慕双菱愣了一下,黎欣悦这般开口,那想要借的就不是一小部分钱了。

“有。”当初那个男人滚蛋的时候不就是打着“净身出户”的旗帜来摆脱他们母女,于是那个伟大的女作者借题发挥的表现这对母女不就是想要钱,那个贱女人和那个贱男人之间才是真爱。 慕双菱早已不为那件事生气了,现在突然想起也只是一个瞬间而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双菱,可不可以不要再问我了?”黎欣悦露出一脸的苦笑,谁都向往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生活总会给你致命的一击,让你无法摆脱那些自己厌倦的东西。

慕双菱一向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那类人,可当下,却不愿意强迫了,只是猜测般,“是不是你家展敬文出了什么事?”

通常女人的喜怒都离不开男人,男人,万恶之源啊。

黎欣悦摇摇头,“和他无关。”见她还看着自己,又再解释,“我和他分手了。”

“怎么会?你们不是很相爱吗?”哪怕黎欣悦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可从她看展敬文的目光,慕双菱就知道这个人就是黎欣悦的最爱了,女人的嘴很会骗人,眼睛却不会骗人。有些爱情,就算旁观者看着都知道有多浓。

黎欣悦眼眶中的泪就快掉下,却仍旧是笑着,“相爱…那又怎么样?”说着连她自己也觉得讽刺,“他什么都不能给我…双菱,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有一个男人愿意给我一大笔钱,我愿意给他当牛做马,爱情?在这个时候,廉价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现在只是受到刺激了才会说这样的话而已。”慕双菱坚信黎欣悦不会是这样的人。

“我很平静,这就是我所想到的话。”黎欣悦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我很认真,没有钱什么都不是。爱情,什么是爱情,总该在吃饱穿暖之后才有的玩意儿,我要不起。而且,我知道我能够放下,你看我能够毫不犹豫放下的男人,算爱情吗?”

慕双菱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她的眼神,只觉得好绝望。

她也不再说什么了,带着黎欣悦去将卡里的钱全都提出来,又问黎欣悦还够不够。如果不够,她也只能找罗芳芳开口了,虽然她很不想。

黎欣悦却只是表示感谢,给她添麻烦了,让她不必再去找别人。黎欣悦是最知道慕双菱和纪正岩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人,知道不能给慕双菱添麻烦,就算在她自己最难过的时候,也不会想让慕双菱为自己担心。

慕双菱逃不出黎欣悦的话,自己只感觉难过。

分开时,黎欣悦拖着她的手,“双菱,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慕双菱蹙着眉头,“你和展敬文真分了?”

黎欣悦点头,“是。”强迫自己笑出来,“我知道你喜欢纪正岩,但不要委屈了自己。如果一个男人心中有的永远是别的女人,你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也不会幸福。要自己好好保重。”

慕双菱想反驳什么,可最终只能点点头。

和黎欣悦分开之后,慕双菱的情绪一直处于极度的低沉。她没有想到黎欣悦竟然会和展敬文分手。曾经,她以为真正的爱情就应该是互相爱着,然后相守到老,那些分开了的,那些背叛了的,通通都不应该称之为爱情。

但看到黎欣悦和展敬文分开,她觉得也许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了。哪里有人就为了爱情而活着,一辈子就为了保持所谓爱情的完美而委屈了别的方面。都不是圣人,又能做到什么?

而她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

去破坏了杨彩萱和纪正岩之间的感情,哪怕她再对自己说她不过是报复那一对母女,还不是改变不了她做出这种难堪的事,即使心中一直给自己安上最说得过去的理由,让自己不至于愧疚。

那样的感情,还不是被她自己给破坏了,去利用纪正岩的为人。

很可恶,是不是?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恶,但那又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的不过是纪正岩根本就不爱她,他不爱她啊,即使她用着卑劣的手段嫁给他,即使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还是不会爱自己。

相爱的人都会因为外在原因而分手。

那不爱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她第一次对自己表示出怀疑。

拿出手机,给纪正岩打去电话,依旧是不接,依旧是不理会,任由嘟嘟的声音响在耳边。竟然会有一点难过,她不是告诉过自己,只当这一切是一个游戏吗?

生活绝对是一场充满狗血的雷剧。

在她心情最糟糕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杨彩萱,没有犹豫的跟上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只是跟在杨彩萱身后。并且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虽然她常常冤枉纪正岩和杨彩萱之间偷情,可她心里还是相信纪正岩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纪正岩多关心一下自己,多注意自己一下而已。

那她跟着杨彩萱的行为又算什么?

杨彩萱去的是一家很著名的酒店,装潢十分华丽,一看就是名流人士所到的场所。

她告诉自己,只不过是讨厌杨彩萱而已,根本没有别的意图。

跟着杨彩萱进去,她坐在另一边。

没有过多久,另一个人也赶来了酒店。

慕双菱呆呆的看着纪正岩,他穿着一身西装,十分硬挺,向着杨彩萱走过去,面上带着笑意。他从未用这种笑看过自己,她甚至连他身上的西装都感到陌生。这真的就是她的丈夫?和别人笑着的那个男人?

他不接她的电话,不愿意听到她的声音,不愿意回到家。

可他愿意在上班时间,出来见他的前女友,愿意和她笑着交谈。

他当然是一个好男人,当然也是一个好情人,只是对待的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她将手放在桌子上,捏在一起,很紧。那一对说笑着的身影进入她的瞳孔,比任何时刻都让她感到酸涩。

如果眼前的一幕,只是自己看花了眼,只要用手揉一揉,就消散掉该多好。可无论她怎么去揉,出现的还是她不愿意看到的那个画面。

纪正岩的脸,她这么熟悉的五官,那不是他又会是谁?

慕双菱呆呆的看着那两人,直到纪正岩手机来电,他看了一下,便起身到另一个地方去接,他由来已久的习惯,无论在谁的身上都实行着。

慕双菱立即起身,向杨彩萱走过去。

客套话也不用去说,“你真是和别人的老公约会约上瘾了。”

女人的直接向来很准,杨彩萱之前已经看到她了,对于她走过来,没有感到意外,“怎么。又想给我一个耳光?”

“是啊,又准备给你一个耳光。”她作势将手伸出来,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杨彩萱站起身,一把抓住慕双菱的手,“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同样的招数只能用一次?”

多熟悉的一句话,不久以前,某个人正是这样教训着她。

这也算一种默契,对不对?

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增大。

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杨彩萱冷冷的看着她,“慕双菱,我可怜你,如果你只会装疯卖傻,我想没有一个男人忍受得了你。”

如果说刚才她只是做戏,现在无疑是真的生气了。

见她动怒,杨彩萱轻轻放开手,慕双菱重心不稳,向后退了一步。

杨彩萱嘴角的嘲讽越甚,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中学时期受过慕双菱欺负后还当一个弱者,从那之后便开始学习跆拳道了,人受到欺负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不知道长进。

这般的嘲笑,就像小时候,那些人对着自己嘲笑。说她只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说她们母女都是废物,连一个男人都留不住,除了会叫嚷着自己是受害者外又能做什么?这世道,站得稳的人才有真正的话语权,委屈吗?谁让你卑微。

慕双菱看到杨彩萱那抹笑,几乎想向上前挖掉。她冲上去,想扯住杨彩萱的头发,却被杨彩萱将手拦住,当她想将另一只手举起时杨彩萱也快速反应过来讲她的手抓住。她不肯放弃,和杨彩萱纠缠在一起。她已经什么都不愿意顾了,用脚使劲踢杨彩萱的腿,杨彩萱白净的小腿上都是她的脚印,泛起了红。

杨彩萱受痛,放手,慕双菱顺势倒在桌子上。

“你们在做什么?”纪正岩走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脸上的愤怒十分明显。

慕双菱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转向纪正岩,一只手指着杨彩萱,“她故意推我,想弄掉你的孩子,这样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杨彩萱咬咬牙,却只是看着纪正岩。

慕双菱心中划过一丝强烈的快感。

纪正岩却没有看向慕双菱,径直站在杨彩萱前面,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脸上连失望的表情都没有,就跟警察看到惯犯的表情类似,“慕双菱,你够了吧!一定要这样挑战我的底线?”

慕双菱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眼中就是她来故意找杨彩萱的茬,就是她故意为难杨彩萱,就是她在无理取闹,就是她陷害杨彩萱。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终于明白,他不会相信她。哪怕杨彩萱真的推了她一把,将她的孩子推掉,他恐怕也只会说她是自作自受。

有爱情的两个人也可能分手,那没有爱情没有信任的两个人,会面临什么?

他不爱她,一点都不,连一点好感都没有。

慕双菱,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一刻才完全明白。

她对纪正岩笑笑,“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让你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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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双菱独自走了,当然也没有人会追上来。走了很远,她再转过头,看到那两个人依旧坐下交谈着,好像刚才的一幕从来都不曾发生。她扮演着的是那一个无足轻重的身份,就和小丑一般,供他们看过就好,她的出场从来都不会影响着剧情。

回到家中,罗芳芳见她脸色不好,立即过来问她怎么了,她也就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回到房间,便躺下就睡。

在很多年前,她曾看见一篇帖子。有一个网友大骂某个女人和她的女儿,说丈夫明明要离婚,偏偏不让。结果被丈夫的情人雇人来天天纠缠,被人寄刀子和威胁书。说那个妻子真是犯贱,如果早点离婚,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受伤害,女人活到那个份上,真不如去死。

慕双菱在看到那个帖子后,气得浑身发抖,连按着键盘的手都不停的颤抖。

不成全,所以给自己带来的一切痛苦,都是自己活该。通通都是活该,是她们自己活该,可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捂在被子中,却忍不住低低的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可是,她想起纪正岩看自己的目光,自己就是他眼中那十恶不赦的人,是他心中的坏女人,他只是不小心摊上她而已,她就是他最大的倒霉。

哭了有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迷迷糊糊睡着了。

当然,当天,纪正岩并未归来。

她变得十分安静,无论罗孜孜怎么逗她,她都只是平静的看着。

当她还没有整理出思绪时,医院方面却打来电话…

“你好,你是慕倩敏的女儿慕双菱吗?母亲于XX过世,打你电话,你手机关机…”

她迅速赶去医院,仿佛听到了一个重大的笑话,可今天并不是愚人节。她只是两天没有看到母亲而已,母亲还让自己少去看她,在医院她有自己的玩伴,如果慕双菱过去了,那些病友看到自己的孩子不能常常去看他们,会觉得难过。

而且两天去她在医院时,母亲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来这个消息?

她只是昨天手机没电了而已,充电之后打开手机竟然就得到这个消息,这怎么可能?谁在和她开玩笑,她要是找到了定让他们好看,敢这样愚弄她。

坐在出租车上时,眼泪却还是不停向下落,惹得司机慌乱不已,闯了好几个红灯。

下了车之后,她看着那栋医院,却不敢走进去了。

“双菱,你性格太固执了,这样不好。”

“双菱,你念大学吧,妈妈想看到自己的女儿不被人瞧不起。”

“双菱,不要受到我婚姻的影响,你自己要好好的,找一个好男人嫁掉。”

“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可不想用这破身体去担心你,自己照顾不了自己,就别到我面前来…”

母亲对她的要求,她全都没有做到,一个都没有。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自觉了,眼泪就是不停往下砸,但她一点都不想哭,然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她在医生的带领下,看到了慕倩敏的遗体。

她用手摸向母亲的脸,多么柔和的一张脸,却以如此僵硬的姿态面向自己。她弯下身体,用自己的脸贴在母亲的脸上,就跟小时候一样。

我没有爸爸,可我知道我有妈妈,妈妈就是我在世界上最亲的亲人。等我挣钱以后,我会给妈妈买好多好多的衣服。等我嫁人之后,我要把妈妈接来和我一起住。等我有小孩之后,妈妈还得给我带小孩,不许耍赖哦!

妈妈,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她的泪水落到慕倩敏的脸上。

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可变成了眼前这冰冷的遗体。

“你母亲早就知道她的病情了,活不过这一年,但她让我们瞒住你,不希望你为她担心。”

“她死前也没有遗憾,也并没有想见你,她说如果你在,你一定会哭。她不想看到你哭。”

“她死前把这个交给了我们,这个是她为自己买好的墓地,希望她死后骨灰就葬在这里…”

慕双菱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她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她让我转告你,好好生活。”

她哭得更加厉害,畅快的痛哭着,对着她唯一的亲人。不跟她回去,只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不给她造成负担。可她根本不想要她的好心,谁要她的好心了,谁要她的伟大了?现在,她只想要母亲活过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将自己抱在怀中。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不去埋怨社会对自己的不公,不去埋怨为何好东西都不属于自己,不去谴责谁对自己不够好,只要母亲能回到自己身边。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不能实现了。

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她唯一的亲人离开她了。

一定是她自己不听话,受到了惩罚,上帝才会将她最在乎的人带走。她知道她错了,不该去想和纪正岩扯上关系,不该去破坏别人的感情,不该想用一个孩子套出一个男人,不该利用这个孩子…她都知道错了,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惩罚她?

她真的知道错了,真的错了,可不可以换一种惩罚方式?

可不可以,惩罚在她自己头上,是车祸还是天灾,她全都愿意接受,但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她认错了,真的认错了。

换一种方式,她都愿意接受。

可不可以当这一切都是一个梦?然后让她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不是梦,做错了事的人,全都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她的代价。惩罚她的愚蠢,惩罚她的可恶,惩罚她的不知好歹。

真是无比的公平啊,真是公平得让人忍不住称快…

她抱着慕倩敏的遗体,不停的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需要多久?

烧掉一个人,快的几十分钟,慢的也不过两个小时。她看着母亲被退出来的骨头,连完整的骨头都没有,一块一块的,很多地方都发黄。捡骨头的人讲解到,这种一定是身前很多病,缺钙,同时吃了很多的药,才会在火炉中推出来成这个样子。

她抱着那一坛骨头,她似乎也只剩下这个了。

将母亲的骨灰按照她所想放在墓地中,这一切母亲都计划好了,这样平静的离开,不给她添一点麻烦。

多么好笑,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她都能将这些事情做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离开了,也不会因此有任何的改变,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却只有她明白,她失去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