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会礼貌的喊她,不像小说里的黑社会,满嘴骂骂咧咧。

“你第一次杀人,害怕吗?”

宋阁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

气氛有些僵,车子快速前行,到达目的地后苏凉末下车时才发现竟然兜回到几天前的城北仓库。

一字排开的车队,让她想到那天占东擎带人来的场景,苏凉末看到正对的仓库门敞开着,外围警戒线被破坏,警方显然需要取证,只是夜间没有加派人手在这。

“苏小姐,走吧。”

苏凉末想不通占东擎是真对她放心,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干脆来个推她入火坑?

带着疑虑苏凉末进入仓库内,几张拼接而成的桌子,竟整整齐齐围满半屋子的人,她抬头一看,个个虎视眈眈恨不能将她和宋阁生吞活剥。

为首的是新上任的分会老大,在御州谁人不知,相孝堂虽然厉害但始终被占东擎压得死死,双方更是水火不容的死敌,边上一穿黑衣的男人朝苏凉末身后瞅了瞅,“占东擎呢?”

宋阁眼色一凛,“你有什么资格见占老大?”

“就是她害了我们老大?”新上任的一根手指头几乎戳到苏凉末脸上。

宋阁冷笑声,“枪子,道上的人谁不知道你是最希望他死的,别他妈在这跟我装,你们使手段对付占老大的帐还没跟你们算呢!”

“证据呢?”被称作枪子的男人三十出头,他使劲拍向桌面,语气越发挑衅,“就算条子抓人还得要讲证据。”

宋阁闻言,却是不怒而笑,“既然这样,接下来的事也与我无关。”

枪子板脸,目光骤然阴狠,“占东擎杀了我老大,怎么着,你想就这样离开?”

宋阁摆摆食指,“无凭无据的话别乱讲。”

枪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阁见周围人开始蠢蠢欲动,“我劝你们别乱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分会难道想几天时间内连换几任老大吗?”宋阁忽然将手搭在苏凉末肩膀处,“你们要算账应该找她,占老大念在与相孝堂的交情份上,连人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说完,在她背后一推。

苏凉末忍住踉跄,难以置信地回身望向宋阁。

宋阁面无表情,转身向仓库外走去。

苏凉末眼里的震惊转瞬即逝,亏她刚才还以为他骨子里有不一样的温和,原来这些不过都是表象。来不及细想,她立即察觉到现在身处怎样的绝境,“不要!”

厚重布满铁锈的仓库门被寸寸掩起。

苏凉末咬紧舌尖,痛夹杂着恐惧自周身袭来,毕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房间内足有二三十人,原先围成的半圈越来越靠拢,直至将她围在中间。

宋阁回到车队前,一挥手,竟是如鬼魅般来去无息。

苏凉末清晰听到汽车发动后离开的声音,放肆的笑夹杂令人不安作呕的意图,无数只手朝她伸来。

宋阁回去复命,却久久不见占东擎有何反应。

他将擦拭好的枪放到窗沿,“出去吧。”

宋阁来到楼底下,韩增几步上前,“真把那女人送过去了?”

宋阁冷峻着脸点头。

“我靠,我弄不懂了。”

宋阁走到沙发跟前,“有什么弄不懂,她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也是,”韩增一点头,“我说擎少怎么轻易就把她放了,原来还有这一出。”

这晚,于苏凉末来说,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来觉得最肮脏悲切的一晚。

她真正见识到了难以想象的黑暗,污浊的,恐惧的,犹如爆破之后的毒气,掐住了她的呼吸。

这么多男人当着她的面脱光衣服,她咬紧唇肉以至于嘴里都是血,男人们丝毫不在意得在她面前走动,更甚至说着下流的话,还有人拿出针筒往体内注射不知名的液体。

一幅幅癫狂的姿态,有人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想要给她打针,苏凉末死命挣扎,她被人推倒在墙角,他们腿间裸露在外的东西令她不寒而栗。

占东擎将她丢在这,还省了他自己动手的力气。

枪子拨开人群上前,“别他妈一个个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他大掌攫住苏凉末下巴,用力往上抬,“你也看够了吧,要不要实打实的来一场?”

她紧闭的眼睛睁开,说出句话,“我要跟占东擎通电话。”

枪子听到天大笑话般,“你以为我们是占东擎的谁?”

是呵,是彼此要置于死地的对手。

带着厚茧的手触到她细嫩光滑的脸,苏凉末强忍恶心,不敢触怒只得把头别开,“是我把他们带到这儿的,枪杀你们老大的也是他们,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枪子的手停在半途,他现在就算知道也没用,但这件事闹得很大,有苏凉末这句话终归有有用的这天。

他起身把苏凉末带进另一个仓库,让她将刚才的话重复,并说了有关那晚的细节,录成视频后存储在手机内。

除了当事人,谁都不知道在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

苏凉末是在凌晨时分被放出去的,她揪紧松散的领口头也不回地离开城北仓库,蹒跚的背影孱弱却又坚毅,若不是她掐准对方软骨自救,明天这时说不定她连自己的尸体在哪都不知道。

她这幅样子哪里敢回去,也顾不及想到这份视频对占东擎今后会有什么影响,好不容易打到车,苏凉末去了朋友家躲过一晚。

枪子说过不会动她,果然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

苏凉末唯一要避开的便是占东擎,生怕他知道她活着不会轻饶,所幸他们的世界本来就没有交集。

从公司出来,苏凉末经过广场要去对面的公交站台,一辆黑色豪车自她身前滑过,她看了眼时间,抬头忽然见驶出一段路的车又倒回来,停在她跟前。

深色玻璃往下落,占东擎俊美无暇的脸毫无准备撞入苏凉末眼帘,他狭长眼角轻挑,语气藏匿不住些微讶异,“你还活着?”

苏凉末拽紧包,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步子越走越快,到最后索性开始小跑,气喘吁吁的跑了一段路后,竟发现男人的车子就跟在她三步开外。

10弄他一身

苏凉末双手撑住膝盖,看见车门被打开,黑衣黑裤的司机下来,二话不说拉住她将她塞进后车座内。

前后座也被刻意隔开。

占东擎侧着身子,目光自她全身逡巡,苏凉末背部紧贴车门,“你想做什么?”

“你怎么会被放出来的?”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这点倒是占东擎没有意料到的,但凡有人落到相孝堂手里,哪个不是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唇角展颜,“命倒是挺大。”

苏凉末经过那晚之后,原先的害怕反而平静,“我的命已经赔给你了,这会我还坐在这,靠的是我自己把命捡回来的。”

占东擎盯着半晌,眉宇间似有松动,“所以呢?”

苏凉末伸手想要打开车门。

占东擎倾过去,她被他挤在角落,男人狂妄霸道的气息笼罩在周边,“所以,”苏凉末顺他将方才的意思挑明,“你既然觉得我对你来说没用应该死,而我确实死过了一次,你就把我当成个死人吧。”

“可我看你还好好地在我眼皮子底下晃。”占东擎随手一挑,将苏凉末垂在胸前的发丝捻在指尖,“我做不到自欺欺人。”

苏凉末眼睛看向男人,却被占东擎伸手捂住,陡然袭来的黑暗总能令人手足无措,占东擎逼近,属于他的味道萦绕在苏凉末鼻翼间,他应该离她很近,灼热的气息惹得毛孔均在战栗。

几乎是嘴唇贴着嘴唇,占东擎手掌按向苏凉末颈后。反复摩挲,指尖带有势如破竹的强硬,“说说,被几个男人给要了?”

她脸色瞬时煞白,那晚的记忆被人刻意挖掘,苏凉末嘴角颤抖,竟连放在膝盖的手都在抖,他们围着她故意晃动腿间的丑陋,属于男人才有的膻味猛烈而令人恶心,她胸腔被压得喘不过气,恰好车子一颠,她身子撞向占东擎的同时嘴里也不闲着。

“呕——”

占东擎松开手,苏凉末看到男人铁青的俊颜,以往见他冷冷冰冰,原来是没惹到底线,这会他手还维持着半举的姿势,占东擎眉间的嫌恶很是明显,她看到他的牙在一点点紧咬。

苏凉末手掌按住胃部,几乎吐得直不起腰,车内立马浮现出一种酸涩难闻的味道。

“你!”

苏凉末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呕——”

这会吐得更厉害,占东擎身上的衬衣和裤子上全是。

占东擎手掌一拍,车子几乎贴着路牙石堪堪靠停,他推开车门径自走出去,凉风拂面,半晌却不见苏凉末有何动静。

司机下来,走近,“擎少,接下来怎么办?”

占东擎弯腰往车后座一瞅,苏凉末蜷缩抱拢起身体,脸色惨白如纸,他唇角的线条越发紧抿,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占东擎坐进副驾驶座内,“回去。”

苏凉末干脆装死,吐就吐吧,这也不是自己忍忍就能憋住的。

占东擎居然没把她丢在半路,车子直接拐过城市的朦胧夜色来到占东擎专属的别墅群内,韩增和宋阁都在,占东擎先一步下车,黑色的车身稳稳停在两根象牙白的罗马柱前。

苏凉末闭紧眼睛,司机往后瞅了眼。

占东擎走了两步不见身后有人跟来,他转过身,司机也明白他的意思,赶紧下车,“醒醒。”

苏凉末犹在揣摩占东擎将她带来这的意图,司机摸不清状况自然不敢随便动手,占东擎朝他挥下手,“把车锁进车库。”

苏凉末一听,只得顺势从后车座内出来。

她立在原地不动,占东擎回身向她走去。

苏凉末再度往后退了两步,占东擎深邃的眼色在浓稠的夜幕内犹化不开,她才跑出几步,肩膀骤然被人捏住,苏凉末回身,右手手肘扣向占东擎颈部,男人身手敏捷,只用手掌一推,轻易钳住她胳膊,“你会功夫?”

只是简单的跆拳道,在他们眼里还不是花拳绣腿。

苏凉末被困在他结实的胸膛前,占东擎一把拽住她拖进别墅内。

还是那个房间。

男人受不了满身脏污,脱去衣服进浴室冲澡,苏凉末心想自己的小命非得搭在这不可,她双手捂住脸,在占东擎跟前实在想不出自救的办法,他先前显然不相信她,要不然也不会将她交给相孝堂。

松开双手,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惊得苏凉末倒退两步。

占东擎警觉性极强,耳中清晰听到声惊叫,苏凉末除了那一声之后再没有动静,占东擎拉起浴袍裹上身,大步往外走。

她靠窗而立,看样子似乎想说什么,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面墙壁,手还指指点点。

占东擎头上的水渍来不及擦净,苏凉末眉目间释然,似乎松了口气。

“你做什么?”

看向已经站到跟前的男人,苏凉末一语不发越过他走向朝南的墙壁,墙上有三幅画,苏凉末站定于中间,“我知道我先前跟你说的话你都不相信。”

“你说你能看见鬼,还是说你看见我爸被人枪杀?”

听他的语气,明显当她编了两个借口。

“我刚才又见到他了。”苏凉末不慌不忙,占东擎冷哼,“他跟你说了什么?”

苏凉末摇头,“我听不见。”

占东擎晦暗的眸子居高瞅着她,苏凉末把手伸向那幅画,“我虽然听不见,但看他的意思,画背后肯定有东西,你把画打开看看,如果真的有,至少我先前说的话你哪怕相信一成也好。”

占东擎下巴处的线条紧绷,这幅画后面有个保险柜,除了占松年和他,没有别人知道。

“里面若没东西呢?”

苏凉末也索性豁出去,“随便你怎样。”

不论有或者没有,她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保险柜自占松年死后没有再启动过,之前也是占松年亲自保管的,占东擎将墙上的画取下,又在另一个保险柜内拿出占松年的指模。

随着嘀一声传来,苏凉末心不由悬起,她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全得靠里头有没有对占东擎来说有价值的东西。

保险柜被打开,四边角落均是空荡荡的,唯有一样东西被摆在正中间。

11今晚有人陪

占东擎伸手拿过来,是个手机。

他满脸肃然,头发上的水渍顺脸颊淌入颈间,苏凉末也没想到会是手机,但心里总算一松。

占东擎抬起眼帘看向她,神色复杂,他显然对她的话将信将疑起来,手机是关机状态,他开了机,翻出里面可能有的信息,收发件箱均是空的,通话记录里面只有一个陌生的已接来电。

占东擎看了眼时间,眼神骤然幽暗。

这个电话是在占松年出事前打的,而很有可能,占松年就是接了这个电话才出去的。

苏凉末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了些头绪,她恍然见到男人潭底厉色乍现,占东擎一把握住她肩膀,将她用力掼向墙壁,巨大的冲击力几乎震穿苏凉末肩胛骨,“说,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前后态度转变的令人措手不及,苏凉末望向他仍在收拢的手指,“我不知道!”

他忽然松手,拇指和食指却弯成勾,一把扣向苏凉末脖子,她伸手挡了下,趁着间隙说道,“你杀了我,永远别想知道害你爸的凶手!”

她踮起脚尖,把下巴扬起后身子主动挨向前。

占东擎慢慢把手收回去,苏凉末紧贴墙壁狠狠瞪向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直接剜出个洞来。

男人锁好保险柜,全身的戾气被压制回去,却仍然令人望而生畏,“这么瞪我做什么?”

苏凉末双手手掌撑住膝盖,上半身倒置,鼻尖酸涩难耐,眼睛也是一片模糊。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她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占东擎走到床边,半晌后抬头见苏凉末犹维持这样的姿势,“过来。”

她肩膀轻微颤抖,脚下却不见动弹。

四角悬起的意大利灯饰拉出一道萧索冗长的身影,占东擎望着苏凉末垂下的脑袋,“你爸爸叫什么?”

“苏康。”

“为什么会失踪。”

她忽然噤声,连一个绵长的呼吸声都吝啬再给,占东擎感觉到她的警备,“我们还有笔没有完成的交易,你应该明白,你就算不说,我能知道的也会比你多。”

苏凉末抬手抹了下眼睛,他几乎没看到她的眼泪流出来,就这么被硬生生擦去。“我怎么能相信,你这次不会再出尔反尔?”

占东擎单手支起下颔,饶有兴致盯着她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从相孝堂的地方走出来的?”

“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