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快来到岩礁前,占东擎手里捻起颗石子往外丢,砸在石壁上发出空洞沉闷的动静。

两个男人如临大敌,占东擎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跃出去,猛地将近侧的男人扑入水中,另一人被水花溅得满面,伸手抹脸的瞬间,水里面的人已经开始生死厮打。

苏凉末贴着石壁,看到站在边上的男人掏出枪对准水面,可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生怕误伤到同伴。

苏凉末尽量不发出动静,腿划过水面往外走,男人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他掉头,手里的枪即将要对上苏凉末,她伸手扣向男人肩膀,手起刀落却没扎中致命的地方,撕拉出来的血染红了海面,苏凉末欲要再次上前攻击。

男人右腿扫过来,可由于海水的阻力动作缓慢,苏凉末吃准他上半身,瑞士军刀迅速砍过去,他毕竟身强力壮,哪怕是吃力地躲开,可回击的力量也是苏凉末吃不消的。

另一边,海面竟不知不觉恢复平静,占东擎和那人都不见了。

苏凉末掩不住慌乱,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她开始失神,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点点分心都是致命伤。

男人抡起枪托挥过来,正中苏凉末的脸,她疼得倒退步,男人拉开保险想开枪。

水面迅速波动下,一只手扣住男人的手腕将他的枪卸掉,又从呆怔的苏凉末手里拿过瑞士刀划向男人脖子。

占东擎抹去脸上水渍,拖住苏凉末的手跟她退回原位。

苏凉末倚着石壁不动,占东擎沉重的喘息声传入她耳中,她抬起头看他眼。

男人目光同她相触,注意到苏凉末颊侧的淤青,他伸出手想要抚摸,苏凉末却惊蛰退开。

“没事吧?”

苏凉末摇摇头,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过来。

两人靠在那恢复体力,占东擎向外看眼,“应该快了,出来时就知道不太平,泰国的黑帮势力向来肆无忌惮,原路是不能走了,再加上这会天色暗下来。”

苏凉末动下嘴角,牵扯着伤口很痛。

远处,一艘小艇飞速而来,到了浅滩区徘徊似在找人,占东擎仔细看眼,伸出手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小艇又朝着岩礁找来,占东擎拉住苏凉末的手,“走!”

坐在上面的李丹早就急坏了,她伸手将苏凉末拽上去,“凉末,吓死我了!”

宋阁帮忙将占东擎也拉上去,小艇一路飞驰,李丹找来干毛巾给苏凉末披上,“没事吧?”

她摇摇头,只觉满身都是血腥味。

辗转后这才回到酒店,苏凉末和占东擎的身上都湿透了,男人经过大厅朝李丹吩咐,“去拿杯热饮。”

李丹犹豫看眼苏凉末的背影,“我要陪着她,再说五星级酒店还需要亲自跑一趟吗?”

宋阁拉住她,“听擎少的吧,回到了这就安全了。”

李丹甩开他的手,“我看在这才是最不安全的。”

说话间,苏凉末已经走进了电梯,她走得很急,电梯里面一个人没有,她背靠电梯镜,身上湿漉漉的浑身都难受,嘴唇充盈着殷红,她扬起脑袋,眼睛微微有涩意。

占东擎大步追过来,眼看着电梯门在他跟前合上。

苏凉末看到男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狭窄的电梯缝内,她想到方才的吻,想到在海里面的厮缠,她的心再度狠狠揪起来,似乎总有双手控制着她,令她一点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了眼手臂,她其实真的放下了,也没再虐待自己过,可这会的心里难受的很,似乎不发泄整个人都要疯掉。

占东擎使劲按着电梯,苏凉末两根手指伸向自己的手臂,然后掐着一点细肉,狠狠用力。

原本合上的电梯门毫无预警敞开,占东擎站在外面,才要开口,目光就这么一点准备都没有地落在了苏凉末掐自己的动作上。

99撕心剧痛(给他点个人妖)

苏凉末松开手指,臂膀间渗出一个青红透紫的印子。同她出狱后占东擎第一次见到苏凉末身上的痕迹,很像。

他眼神冰冷,衣服紧贴在身上,甚至全身都在冰冷。

苏凉末被占东擎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包裹着,她缩在电梯内退无可退,索性迎着占东擎的目光。

电梯门在两人的对视中慢慢合起,在即将碰上时占东擎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伸手挡了下,在门又敞开之际缓缓走进去。

苏凉末披着大毛巾,狭仄的空间内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占东擎目光紧缩在苏凉末手上,“为什么要这样?”

她把双手背到身后,不言不语。

男人一把拽过她的手,将毛巾扯开,那个印子衬着白皙的肌肤更加明显和触目惊心,他脑子里蓦然撞进流简当时说的那句话,说苏凉末身上的伤是她自己掐的。

只不过当时的场景之下,占东擎压根没往心里去。

“有什么好看的?”苏凉末话语并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反而是他大惊小怪了。

“你以前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苏凉末面带不耐烦,“你管得太多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占东擎忍不住怒吼,激烈的口气碰撞着心里升起的疼惜,连带着双眼都透出不一样的赤红。

苏凉末用右手掌按住手臂,“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掐我自己,也没掐在你身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仍旧扣住她的手臂。

她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占东擎扯了下她,“说话!”

她眼里透出来的疏离和排斥令占东擎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肯定是错失了什么,不然不会在看惯生死无常之后见到苏凉末的这点伤都能难受,说实话,这比想象成是流简掐下的还要令他心口钝痛。

苏凉末看向数字键,这点时间,不可能还没到楼上。

抬头一看,却发现还在底楼,应该是进来的时候忘记按楼层数。

她想要上前,被占东擎推回去。

苏凉末不由有了恼意,火气蹭地往上窜,“我掐我自己关你什么事,你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吗?我告诉你,在监狱里面我难受,关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我还能做什么?刚开始真的很难过,我觉得还不如死了拉倒呢,可我知道为个男人不值得,但自己这关实在是过不了,所以我就掐了自己,每次掐的越痛越好,因为这些是能转移的,我身上痛了,心就不痛了。”

占东擎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潭底内的深邃被苏凉末的这席话狠狠一击,他甚至能感觉到支离破碎的朦胧。

他高大的身影遮在苏凉末周边,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到底未能替她遮挡掉丝毫的风雨。

电梯门忽然打开,宋阁和李丹没想到他们还在里面,李丹急得第一个往里走。

占东擎背对着两人,穿过男人身侧,李丹一眼看到苏凉末手上新增的伤。

她嗓音颤抖,抑制不住愤怒和深恶痛绝,“占东擎,你还想怎样,你真想把她逼死吗?两年在监狱的时间,凉末身上就没一处好的皮肤,教官说她是不是被欺负了,可害她这样的明明是你,你为什么还能逍遥法外?”

宋阁惊得脸色稍变,伸手去拖住她的手,“少说两句。”

“凭什么不能说!”

苏凉末垂下眼帘,“李丹,你别说了。”

李丹在牢里也天天记着占东擎这个名字,“现在凉末跟着简哥不是好好的吗?她把你放下了,你看她的手,已经没有伤痕了,可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凉末!”李丹瞪向苏凉末,“这么放不下吗?善待自己吧行吗?”

“出去!”

“我不!”

“出去!”

苏凉末看到男人额前突突暴起的青筋,似乎是到了压抑的边缘,随时都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李丹眼角有湿意,宋阁拖着她往外走,李丹拽住旁边的扶手,“占东擎,这是你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宋阁见状,索性双手抱住李丹同她撤到外面。

眼见电梯门合上,李丹使劲挣开,宋阁比她高身子又强壮,直到确定她没法跟进去后,宋阁才松手。

李丹伸手捶向宋阁胸前,“你们都是混蛋!”

宋阁被她一拳推得向后一步,“有些事,我们旁人不好说什么。”

李丹冷哼声,“占东擎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

“那么苏凉末又给你多少好处?”

她眉头紧拧,也不知是因为拿占东擎和苏凉末相提并论,还是拿宋阁自己和她比较,“我们和你不一样,我跟着凉末,是因为我拿她当亲人。占东擎行吗?当心以后第一个把你推出去送死。”

宋阁伸手按向另一个电梯,“如果真有那天,我心甘情愿。”

李丹牙齿里咬出两字,“白痴。”

占东擎将苏凉末困在原地,很多话冲到喉咙口他说不出来。

他脚步动下,靠着苏凉末在电梯镜前站定。

她走过去按了楼层数,这次占东擎没有阻止。

苏凉末站在电梯口,背后那道视线令她站立不安。

“这样做,是因为恨我,还是因为忘不了我?”

男人醇厚的嗓音有种令人压抑的怆然,苏凉末臂膀上那块地方还在痛,“你想听什么答案?”

“想听你的真话。”

苏凉末抬头,眼睛被那道逐渐上升的数字给划亮,“起初,是因为恨你,在监狱里面找不到别的宣泄方式,出狱后,”苏凉末想了想,“不,也不算出狱后吧,应该是还在监狱里的时候,慢慢就成了习惯,因为开心不起来,所以这个方法能让自己好受些。”

占东擎眼睛定在她瘦弱的背部没有移开,“流简也知道吗?”

“我不觉得这有多么见不得人,他知道,但我没刻意说,他也是不小心看见的。”

男人感觉这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一口气吸不上来,慢慢窒息感加重。

他没想过,从来没往这方面靠过。

电梯门叮地打开,苏凉末率先出去。

占东擎跟在她后面,简短的几步路却仿佛怎么都走不完,苏凉末走到门前,才想到钥匙还在李丹身上。

她站在门口没动,占东擎就倚在对面的墙壁上。

手臂被她用毛巾给搭住了,占东擎又想起当天在赌场,看到苏凉末胸前的痕迹,他还用更大的力往她身上掐了个印子,他再度不好受起来,“以后别这样了。”

不远处,李丹和宋阁出来。

李丹见到苏凉末,拔腿飞快跑过来,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门卡,将门打开后推着苏凉末进去。

宋阁站在旁边一语不发,占东擎盯着紧闭的门板半晌,然后示意宋阁去开门。

李丹先去浴室给她放了洗澡水,苏凉末又被她给推进浴室,“赶快泡个澡,当心着凉。”

“知道,你赶紧去休息吧。”

“我在外面等你。”

苏凉末伸手要关门,“不用,我又没什么事,不是好好的吗?今晚大家都累了,你快去。”

“真的没事?”

她嘴角漾起浅笑,“不是好好的吗?”

“那好,有事你打电话给我。”

苏凉末扬扬手,然后将门合上。

浴室内,扑面而来的沁香钻入鼻翼间,氤氲出的水汽又是无孔不入,苏凉末坐进浴缸内,头发上散发着海里面的味道,隐约还有血腥味,苏凉末将脑袋扎入水中,只一会时间就起来了,这种感觉并不好。

占东擎独自回到房间,先简单地冲了个澡。

他站在阳台外,一双墨色的眸子隐在黑暗中,他刻意把阳台上的灯关了,夹着香烟的手抑制不住抖意,苏凉末在电梯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他耳朵里面钻。

海浪拍打的余音都遮不住他的胡思乱想,占东擎脑子里幻想着监狱的模样,幻想着苏凉末双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掐着自己的场景。

一根烟很快抽完,他又抽出另一根,就着烟星点燃。

占东擎左手夹着那根即将燃烧到尽头的香烟,他俊脸埋入臂膀间,双手则倾出栏杆外。

他想,他是错了。

再怎么样,他也不应该把苏凉末送进那样的地方。

他在她心里定是十恶不赦的,占东擎把她推出去时,自认脑子是清醒的,他想,他那时对她的感觉甚至还不能用感情来形容。

舍弃身边的女人,是他们生存法则中的其中一条,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保住秘密连枕边人都杀。

占东擎陷入某种混沌的状态,可苏凉末出狱后,所有的所有似乎都被打乱了。

不是说今晚的事情有多震撼到他,而是因为那种吃惊令他藏在心里的某样东西和感觉在迅速清醒,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痛令占东擎措手不及。

香烟燃到尽头,猛地烫到手指。

占东擎起身将它掐熄在烟灰缸内。

他看向旁边,苏凉末的卧室内连一点亮光都没有。

他狠狠吸口烟,微苦的尼古丁充斥着口腔,吐出的烟圈犹如一层层迷雾,占东擎盯着眼前的白圈,眼里是说不尽的恍然。

苏凉末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去,她将灯打开。

占东擎余光被点亮,苏凉末拉开落地窗走出去,她没有看到不远处阳台上的人,她双手撑着栏杆,兜里的电话响起,苏凉末伸手拿出来看眼,是流简。

她按了接通键后放到耳边,“喂?”

流简正在赌场的休息室内,“打你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

“赌牌去了。”

“还顺利吗?”

苏凉末抬头望向夜空,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还好吧。”

流简听得出来她兴致不高,“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赌场还好吗?”

“放心吧,”流简拨开窗帘,顿了顿后问道,“想念赌场吗?”

苏凉末微怔,这叫什么话?她继而拉开笑,声音带着清脆的甘冽,“想,很想很想。”

这话好巧不巧地飘到占东擎耳朵里,她说的想,自然是对流简说的。